全世界都以为我是学渣 第100章 第 100 章

和上次一样, 没有人接电话，鹿行吟发着抖，拨通了叶宴电话, 但页面没浮现时就立刻挂断了，转而拨通了冬桐市报警电话。

“街道办和家里都没人接电话是吗你情况我们已经了解，我们这就去派人核实情况，请你稍等一下。我们之后会给你打电话。”

鹿行吟强压着反复催促, 近乎绝望等待着消息来临。

一个个消息弹出来, 都是未接电话和信息, 鹿行吟擦了擦脸, 看见里边还有陈冲信息“你在哪里赶紧回信息。”

他回复了“刚刚没有看手机，陈老师, 什么事”

然后给顾放为回信息。

顾放为给他打了几个电话，随后发短信问他在哪里，在干什么，说是霍思烈联系不上他, 电话打去了他那里, 要他来问一问。

“不许放我鸽子小计算器, 上次你不回消息惹我生气已经是过年时候了。”

上次他们因为回信息时间问题吵过一架，之后鹿行吟就一直注意着这一点。哪怕自己在忙，顾放为电话打过来时，他也会挂断电话，回复一个“1”，表示自己在学习, 待会儿抽时间陪他。

鹿行吟打了很多字, 想要把今天事情告诉他, 然而警方电话页面跳了出来, 他只得匆忙回复几个字“我在出租屋。”随后接通了电话。

警方声音很温和“你是你奶奶唯一联系人是吗不在冬桐市”

“对，我在s市，奶奶他怎么样了”鹿行吟有些急切地问道。

“你还是学生哦我看到了，曾经是收养关系，这样，现在是放假，你看看有没有空回来一趟，最好叫你现在家长也回来一趟。”警方语气很温和，“可以吗”

鹿行吟看了看时间，现在正是国庆放假，离收假还剩四天时候。他之前已经看过了，回冬桐市车票爆满，完全订不到。

他说“可以，她没事吗”

“总而言之，你先回来。”

鹿行吟心沉了下去。

“我马上回来。”他站起身，飞快地往外奔去，“我现在回来。”

去冬桐市车辆只剩下长途黑车，客运司机偷偷接私活。鹿行吟买票抢到了一个卧铺位置，车里水泄不通地挤满了人，他在下铺，外边全是身体和腿，围成一道密不透风墙。床单上带着可疑脏污，完全无法入睡。

也只有这摇摇晃晃车途，让他知道自己是在回家，如同小时候站在摇摇晃晃药物运输车上，是唯一能让他安心所在。

是远离玫瑰与桦树香水味，远离精致豪宅、名利场之外另一个世界，他原本世界。

陈冲打来了电话，这次鹿行吟接了。

车内太吵，车辆正在过盘山公路，信号也不好，鹿行吟努力解释了自己情况，也没听清楚陈冲在另一边说什么，只听清了他问他“你初中竞赛，什么情况为什么省队名额里没有你”

信号到这里就彻底没有了，鹿行吟努力地听，努力地回拨，信号格都是空。

s市，另一边。

顾放为从兜里拿出钥匙，金属碰擦出清脆响声，对身后叶宴说道“他刚给我发消息说在这里。”

叶宴说“好，辛苦你小顾还跑那么远飞回来。”

“没事，这事是霍思风不对你们吵架了吗”顾放为推开门，随口问道，“他一般不是会赌气跑出来人，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受了很大委屈，有什么话您和他好好说吧。”

叶宴沉默不语。

顾放为都比她这个当母亲更了解鹿行吟性格，鹿行吟不见了，她连理由也无法说出口。

顾放为打开灯，往里迈出脚步“小计算器”

他看见了鹿行吟换下来衣服，在他们两个共用洗衣篮里，还看见了丢在客厅沙发上过温度计，上面还停留在上一次测量时温度387

“他在发烧。”顾放为皱起眉，“他没留在这里，阿姨，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宴深吸一口气“放为，这些事以后你会知道，我现在先叫人找思风，你去学校看看他在不在好不好”

顾放为眉头皱得更紧了“好。”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快步走出去。

出门一段路后，天空下起了雨，顾放为步子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拿伞，接着往校内冲。

国庆假日青墨七中校门并未打开，顾放为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通往小卖部后山路，翻墙跳了进去。

他知道鹿行吟也知道这条路。

学校冷冷清清，顾放为先去教室看了看，没有找到鹿行吟；随后又去阶梯教室、老师办公室都看了看，都没找到。这个时间，每个楼层办公室都锁得死死，整个学校静得只能听见他脚步和心跳声。

“小计算器。”他给他发语音，“小财迷，霍思风，出个声好不好不要一个人什么都不管地跑掉，你跟叶阿姨吵架了是吗”

“跟我吵架也没见这么任性。”顾放为酸溜溜。

他一边走，一边调整了语气，咳嗽了一下，严肃起来，“我说真，你在哪里，立刻报告给我，这次我是真要生气了啊。”

跑遍了教学楼，都没有。宿舍楼全部封死，顾放为找了一大圈后，又每个地方都跑了一遍，害怕出现像以前那样正好错过情况，直到浑身都被雨水湿透，他回了科技楼顶楼，确认鹿行吟不在之后，下楼离开。

刚走到教学楼附近，旁边化学组办公室灯就开了，陈冲从拐角处冒了出来，正好撞到他，跟见了鬼一样“顾放为”

“你过来过来。”陈冲脸色很不好，很显然也不想计较为什么顾放为会在这个地方出现问题，“你，省队了，正好我要找你们你联系上鹿行吟了没”

顾放为漂亮桃花眼里写满了困惑为什么全世界都在找他小计算器

“鹿行吟不在省队名单里，我跟他上午联系到了，但是之后又没联系上，你和他关系好，我先来问问你。”陈冲走进办公室，将怀里一张打印纸推到他面前，直视着顾放为眼睛，“鹿行吟初中竞赛作弊，是怎么回事没申诉没抗议，直接取消金牌成绩和保送资格，你知道吗”

“作弊”

顾放为愣了一下，一脸茫然。

他低头去看那张打印纸。

是一封匿名举报信，信中内容为建议省化学会选拔s省代表队参加国家奥林匹克竞赛之前，严格把关竞赛队员质量，以避免滥竽充数情况发生。在此实名举报此次全省第四竞赛学员鹿行吟，他曾在两年前q省区域化学竞赛中作弊，并且已被判定撤销金牌与保送资格。s省化学会是要将一个有作弊前科学生招入省队吗

顾放为凝视着陈冲眼睛，摇头说“这不可能。”

“是真，要我调鹿行吟学习档案给你看吗”陈冲眉头皱起来，“他不可能，但是档案确实是这么记载，我就是想问问他，但是鹿行吟那边一直没联系上。看你样子，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档案中，初中鹿行吟照片躺在页面上，少年苍白而瘦削，比现在看起来更加稚嫩。

顾放为盯着档案看了几秒，还是说“不可能。”

他站起身来“我去问问他，这件事追诉期还没过，他可能是遭人诬陷。”

三个小时之后，大巴车终于出了山区路段，大巴车停下来修整。

鹿行吟什么都没带，手机电量也即将耗尽，他找人借了充电器，先是给冬桐市警方打了电话，但是对方依然只是对他说“你先回来，小朋友，你是一个人回来吗”

“我十七了。”鹿行吟说，“大概还有几个小时就能到，我应该去哪里找我奶奶”

“先去街道办吧，有人在那里等你。”

电话挂断，周边气息也跟着一下子陷入空茫。

鹿行吟没有空去想为什么省队名额没有他，没有空去想叶宴打他电话干什么他所有精力，仿佛都在听见霍江话语之后耗尽了，只剩下一捧鹿奶奶从小为他护住微光，燃烧着让他想要回家。

只想回家。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是顾放为。

鹿行吟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后接了，声音有些沙哑“喂，哥哥。”

“你在哪”顾放为声音在另一边听起来很担忧，“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找你你都没联系上”

“我在回冬桐市路上，我奶奶可能出事了。”鹿行吟努力稳住情绪，“山路上没有信号，我只来得及和陈老师打了电话，电话里没说清。”

“奶奶怎么了”顾放为问道。

“不知道，联系不上，那个报警系统提醒我了，我没接到消息，报警给警方后他们让我先回来。”鹿行吟声音有点颤抖。“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事了。”

“那你一个人就跑回去了至少也得跟叶阿姨他们说一声。”顾放为说，“这个先不提，小计算器，你没进省队，你知道吗”

“我知道。”鹿行吟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情绪，“陈老师跟我说了。没进就没进吧。”

顾放为顿了顿，“你三年前竞赛金牌被取消，是怎么回事”

声音微微凝涩，呼吸微微停滞。

鹿行吟沉默了一会儿。

“为什么不说话了”顾放为问道，声音里紧张和急切已经很明显了，“你作弊了吗”

“我没有。”鹿行吟轻轻说。

“那后来是为什么”

“因为当时奶奶要去市里做手术，没有手术费，有人找到我，只要我愿意让出一个名额，不申诉，等新高一开学之后，我就有，”鹿行吟声音沙哑得更厉害了，“五万块钱。”

“”

电话那一头陷入了沉默。

“五万”他听见顾放为在另一边笑了笑，声音已经有些冷，那是他生气前兆，“五万块钱，买一个竞赛作弊”

“哥哥。”鹿行吟低声说，“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我当时真很需要那笔钱。”

外边大雨滂沱。

他听见顾放为也在另一头深吸了一口气。

“去申诉，现在去。”顾放为声音笃定而不容置疑，“值得吗小计算器为五万块，失去一个保送名额，现在又要失去省队名额，值得吗你让我很失望。”

“如果缺钱，有是办法挣钱，打工兼职，我之前也跟你说过，你才能不是用在这些事上，你想走捷径，但世界是公平，永远有人在为此付出代价。”顾放为声音有点冷，“你可能不知道代价，但是我，两年前就知道了，代价是人命。”

“失望”两个字如同最锐利针，刺穿了心脏，让人浑身一痛。

鹿行吟低声说“哥哥，对不起。”

“去申诉，我在青墨等你。”顾放为语气硬邦邦，“我等你来，还有下个月金秋营报名。我们两个要好好地谈一下了，你觉得呢”

鹿行吟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对不起。我现在没法回来。我拿了那笔钱，不申诉，就这样吧。”

“霍思风”顾放为显然被他气到了，在电话另一头大叫起来，“这就是你态度”

鹿行吟只是重复“我现在没法回来，就这样吧，我不是霍思风，我名字叫鹿行吟。”

是奶奶请隔壁教书先生起名字，那个生长在小城市中普通少年。

钱能衡量多少事

如果他有钱，如果他运气好一点，如果他有那么一点清高骨气，是否如今一切，都能拥有什么改变

如果这样努力、卑微地生活过，依然无法存留现在一切，那么他从小到大又是为什么忍耐这一切

冬桐市街道办门口，外边挂着白花，大人一个接一个层层叠叠，围得水泄不通，见到鹿行吟来了之后，都轻轻叹气。

雨中，居委会阿姨为他递上一枚黑纱“这里只有你能为老人家戴孝了。先这样戴着，啊，进去看过你奶奶，之后事情，我们都会帮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