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408 第424章 第四百二十四章

前一天才开放义诊的百里族长转眼间就在帝都遇刺, 这一事震惊了尧国，更惊动了世界。

因为这一事变，和平宫的庭审也暂且休庭, 十五位法官商议是否要将此事纳入庭审。

国际上对此议论纷纷，对于民众来说，刺杀者最有可能便是和百里族有血海深仇的九国；但也有人冷嘲热讽，认为这是百里族自编自导的一场戏，为了给自己塑造被害者形象、让国际法庭苛责九国。

百里族长出了事, 许多人都来了府中探望, 以免落下口舌。但百里公府的大门一直紧闭着，除了皇帝皇后和首相外，谁都没有见。

首相自责不已，“都怪芙嘉她多此一举, 好端端的, 非要让你去什么芙蓉园，害得你险些丧命。”

宓茶躺在床上，伤口容易愈合, 王级刺客的毒却不容易清除干净。

她的气色不算太好, 说话也底气不足，可听见钦荆正这么说，还是给气出了两句硬话, “不关她的事, 这次要是没有沈姐姐，我早就死了, 我和她既然拜了姐妹，那她的命和我的命就是一样的，请您千万不要责罚她。”

钦荆正叹了口气, “觅茶，你可真是善良。”

宓茶担心钦荆正把罪名推到沈芙嘉头上，于是力保沈芙嘉，“她为救我中了毒，在场的柳次官和童大校也受了影响，我想带她们去百里谷的灵泉里修养一段时间，还请您答应。”

听见宓茶这么说，钦荆正心中又惊又疑。

百里觅茶是在沈芙嘉的邀请下、在沈芙嘉的地盘上被刺杀的，她竟然一点都不怀疑沈芙嘉

这是为何

钦荆正并不认为是沈芙嘉提前跟宓茶串了气。

百里觅茶要是提前知道那里有危险，干嘛还去赴约呢她又不是个傻子，即便她愿意去，百里族的族人也不会让她去。

钦荆正知道沈芙嘉会一点诅咒，但她那点魅惑对王级牧师根本无效，必不可能是沈芙嘉蛊惑的百里觅茶失了智。

难道是沈芙嘉为百里觅茶挡了攻击、于她有了救命之恩，所以百里觅茶对沈芙嘉毫不怀疑

若真如此，那沈芙嘉可真是他的好女儿，百里族的族长也真是个不知世事的小丫头。

“当然，她们护住了你，这份功劳当赏。”首相应下了宓茶的要求，又问，“芙嘉伤得如何了，为父去看看她。”

宓茶心中的气更不顺畅了。她知道钦荆正一点儿都不在乎沈芙嘉的伤，他只是想去交代些乱七八糟的阴谋诡计。

“她需要休息。”宓茶回绝道。

钦荆正依旧是步步紧逼的谈话方式，“我看一看，心中才能放心。”

一旁照顾宓茶的翡丝芮见此，遂道，“沈大人在隔壁，我带您去。”

宓茶看了翡丝芮一眼，翡丝芮回避了她的视线。

从芙蓉园里回来，翡丝芮告诉她，在去芙蓉园的前一天，决缡跟她交了底。

他提前与莫桑取得了联系，并告诉翡丝芮，觅茶身上有他设下的保护，不到万不得已时不用出手。

宓茶问，如果当时的情形连莫桑也解决不了，她们是不是真的会死在那里

翡丝芮摇头，她说，届时决缡长老会亲自来应付。

同为研究型水系法师，严煦有的传送技能，决缡自然也有。

莫桑只出来了十五分钟。没了妖魁作媒介，即便它积极配合翡丝芮，以翡丝芮的力量签订的临时契约也只够它出现这么点时间。

如今的它已不是仁级上阶，而达到了地级。

宓茶十分惊讶，据她所知，莫桑已在仁级卡了百余年，它是在仁级下阶时和刚刚破王的妖魁签订的长期契约。

那时的妖魁虽然等级远远不如莫桑，但莫桑看中了他的发展潜力。

果不其然，短短几十年间，妖魁飞速晋级，莫桑也随着他从仁级下阶晋升到了仁级上阶。

“您到达上阶才是二十年前的事，”宓茶问它，“怎么会这么快突破到地级有什么契机吗”

莫桑说，“因为妖魁突破了地级，他把他的能力分了一些给我。”

宓茶心头一震，“三爷爷突破地级了”

妖魁一辈子都没能迈过地级的坎，到死也只是仁级上阶，他是什么时候突破的，宓茶竟毫不知情。

莫桑道，“他是在死前突破的地级。”

宓茶张了张嘴，她还没发出声音，只是想到了那抹红影，泪水便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流下。

妖魁曾对她说过，作为一个巫师，他这辈子已经足够积德行善了，仁级的前两关他过得很轻松，可就是最后一步，如何也参透不出。

彼时的妖魁点着下巴，娇嗔似地在宓茶面前抱怨，“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加仁的巫师么老天还想要我怎么着，非要我像个菩萨似的舍己为人”

宓茶也觉得妖魁是这世上最好的巫师了，她遂问，“为什么弗尔曼能突破到天极，三爷爷你不行”

“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妖魁道，“他走的是巫师的路，我走的是人的路。”

那是的宓茶不太明白什么叫做人路，在后来的学习中，她加深了对能力的理解，才明白了妖魁所说的话。

能力由心而生，晋级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是遵从初心。

譬如，牧师是在善良中诞生的，那就一辈子都保持善良；而巫师是从扭曲中诞生的，那就一直保持住这份扭曲。

初心不变，方得始终。这便是弗尔曼一路走到天极的原因。

第二种路径，便是妖魁所说的人路，也是绝大部分人走的路。

人的认知不是固定的，能力在十二岁时觉醒，可谁能一辈子保持十二岁时的想法

历尽世事，思维总会转变，譬如陆鸳，如果现在让她觉醒能力，未必会觉醒出巫师。

但这并不是说一旦思想发生转变，这辈子就再没有晋级的就会了。

所谓天地仁王，正是思想的四大境界。

一层为王

驭天下者为王。将野心、天赋和勤勉集于一身，有王霸之心、壮志豪气者，便能进入王级。

二层为仁

成为强者易，但拥有强大的力量之后还能保持仁义、不滥用强权者少之又少。

三层为地

地上人界，地下冥界，若胸怀能装下二界万物，便能达到地级的境界。

四层为天

超脱死生，能忘我者便能谛听天意。

第二条道路虽然是大多数人走的路，可目前为止，似乎并没有哪一位天极走了这条路，包括谷岳铭在内的所有天极都遵从了第一条路径。

牧师和光系的高级能力者之所以格外稀少，便是因为他们的初心就靠近了第二条，因此很难达到。

由于绝大多数天极都走的是第一条路，因此，西方的牧师大族秦氏便严格遵从其法。

他们将有天赋的牧师关在家里，完全与外界隔绝。牧师们遇不上坎坷，自然也就能保持住初心。

秦氏的方法十分有效，才建族两百多年就出了几个王级仁级的牧师。

与他们相反，百里族走的是第二条道路。

百里族认为，既然人的思想迟早会发生转变，那索性让每名弟子到了年纪后都出谷历练，早日历练，就早日有所领悟。

两族的教育方法分不出高下，毕竟目前为止，除了百里第一代族长外，都再没有出过天极的牧师。

“三爷爷，那你为什么不走爷爷和弗尔曼的那条路呢”宓茶问。

杀人容易救人难，只要妖魁保持巫师的初心，他一定能顺利升入天极。

听见宓茶这么问，妖魁轻笑一声，抚上了她的脸颊，“天极有什么意思决缡那个傻子，人生苦短，还花费那么多时间去闭关，我宁愿和我的乖孙多待一会儿。”

心里装了觅茶、装了许许多多小牧师、装了整个百里族，妖魁已经回不到第一条路上了。

“三爷爷，你仁级上阶的咒术是什么”宓茶帮他想办法，“你多练练最强的那个咒术，等级自然而然就会上去的。”

妖魁笑着应了，“嗯你说得对，爷爷以后多练练。”

他嘴上应下了，但宓茶一次都没有见过妖魁最强的咒术。

妖魁最强的诅咒焚尽铅华虽然杀伤力极大，可有很大的副作用，触发需要以生命力为代价。

妖魁爱美，何况也没什么值得他用这个诅咒的情况，因此从未吟唱过。

直到最后一刻，他燃尽了所有的生命力，为百里族献上了最后一朵红莲，像是个菩萨似的舍己为了人。

那一刻，他破了仁级的最后一关，迈入了地级的境界。

寡不敌众之时，他先一步将莫桑、火烧云送走。

妖魁自知大限将至，再也无法护住百里，便将自己的亡灵保存下来，好在他死后帮衬一把百里族。

莫桑临走之前告诉宓茶，如果陆鸳突破王级时还待在百里族中，那它便会与她签订长期契约，继续替妖魁守护百里。

宓茶谢过了它，她体内的余毒未清，精神不支，加上这两个月来都未曾好好休息过，于是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她梦见自己回到了禹国的百里谷，回到了南谷出口的莲池前。

妖魁的院子就在她的身后。

夏日午后，那妖冶的巫师一身松散的花袍，斜倚在一顶小舟上，泊于莲花从中，他三指捏着一顶小盏，有一搭没一搭地啜着酒。

宓茶往前走了一步，刚要张口唤一声“三爷爷”，那梦见便轰然破碎，令她惊醒。

眼前空空荡荡一片，没有夏日，没有莲池，也没有那邪肆狂狷却愿与她扮演过家家的巫师，她甚至没能最后喊一声“爷爷”。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宓茶最美好的梦都留在了二十八前，断在了禹国大地上。

她醒来不过半个小时，钦荆正就上了门，声称要慰问她。

宓茶应付了几句，钦荆正便随着翡丝芮去了沈芙嘉房内。

在沈芙嘉那里，钦荆正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按照沈芙嘉所说，她替百里觅茶挡了一针，差点丧命，百里觅茶于是对她十分感激。

当问及沈芙嘉为什么要这么做时，面色苍白的沈芙嘉冲钦荆正一笑，“不是义父叫我保护好她的么。”

这句话让钦荆正有所触动。

一直以来，他和他手下的官员们都认为沈芙嘉和保皇派有染，今天这一回，叫钦荆正彻底放下了心。

看来沈芙嘉的的确确是忠于他的。

交代完了一些事项后，钦荆正离开了百里府，翡丝芮及其他人开始打包行李，明天一早就回百里谷。

夜幕降临，沈芙嘉的房门被人推开。

她一抬眸，看见披着一件外套的宓茶站在门口，她对她说，“嘉嘉，方便么，我们谈谈。”

沈芙嘉眸色一暗，终于是到了这一天她的诅咒还是被发现了。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