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xpt4 > 都市 > 夜阑京华 > 第三十四章 千秋古城月(1)(他们回到家,何家九爷已等...)

他们回到家,何家九爷已等候在东院儿。

何知卿在北京城的宅院没人住,懒得打扫,让人收拾了东院儿大书房的那个院子,预备在北京住几个月。等何家变动过去再说。

他人一到,两个婶婶到,猫到,茶到,九爷平日喜欢的花样儿多,一径全带过来了。何未进大书房,小婶婶刚给挂上带过来的珠帘子

她一恍惚,以为到了天津洋房。

何知卿行动不便,坐着轮椅往她身后瞅“我侄女婿呢”

谢骛清笑了笑,跟着何未进了屋子。

“我倒不是爱做长辈的人。若不是你要娶我侄女,倒是真想和你称兄道弟,”何知卿轻叹,“咱们啊,没这个兄弟缘。”

大婶婶实在听不下去了,踢了他轮椅腿一脚。

何知卿一抿嘴,又是轻叹,算了,说正事。

他让谢骛清和何未先坐了“何家的事是家务事,其中弯弯绕绕太多,我懒得说了。不过有我在,乱不了。”

若说起来,北京这一支的何家起家,就是因为何知卿的生母。

何知卿的生母生自大贵人家,因同人有过私生子,不得不下嫁给何未的祖父,带来的嫁妆让何家有了根基,后来才生了何知卿。所以何家九房的地位历来高。

何知卿自幼最受父亲疼爱,在老父临终前,答应过老父,为何家稳固,绝不和大房争抢,以至于多年被束住了手脚,被逼到天津租界定居都强忍下了。

如今这些绑缚都被谢骛清解开了。

“其实这些侄子侄女对我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仅仅是因为父亲的嘱咐,想到何知俨一下台,大房那些孩子”何知卿叹口气,“不过是他应得的。你做了好,你做了我最不能做的,余下都是小事。”

在何知卿眼里,以后都是小事情,眼前却有一桩更要紧的。

“我从天津来,耽搁了一班火车,见了青帮的人,” 何知卿说,“他们找我,是换一个消息,和你有关。说起来你要谢谢未未,若不是他们听说你和未未十分要好,是不会想到能宰何家一刀,卖这个消息过来的。”

青帮在上海滩和天津卫的势力最大,上海有杜月笙、黄金荣和张啸林,天津是袁文会和刘文海。因为天津是水陆交通枢纽,帮会除了大烟妓院和赌场,另外一大收入就是装卸运输生意,码头装卸,铁路装卸,还有货运仓库,甚至是工厂里的装卸,都要经他们的手纳贡。何家就是做运输的,自然是他们常年要吃的肥肉。

在这上面,一直是何知卿替何未去应付。

“谢将军啊,”何九爷笑着,轻声说,“今晚六国饭店就是你的死局。”

何未愣住。

“南面有军阀买了不要命的人,进去六国饭店刺杀你。你听听,在六国饭店下手,你这对头有多恨你,冒着得罪六国的风险也要你死,”何九爷轻声又道,“你该感谢我们未未,他们青帮要赚我们的钱,是不会碰这个宅子的。但凡你换了一家小姐的闺房住,早就在床上身首异处了。”

谢骛清笑了笑。

“我晓得,你心里想的是,杀你没这么容易,” 何九爷地替他说了,“但就算是猫,也只有九条命。你死了多少回了自己算算还能再死多少回”

何九爷凝着谢骛清,面上仍有调侃,但眼里的关心是认真的。

他方才说的是真心话,不为何未,他都想和谢骛清成为称兄道弟的朋友。

谢骛清也坦诚布公地说了“此事我知道。原本想昨夜走,躲开六国饭店这个舞会,但如今我人还在北京,就没有理由不去。”

倘若不去,必会被对方察觉,那时就是连环杀局了。青帮的这一局还能顾着何二家,接下来的也许就不会卖何二家面子,直接牵连她都有可能。

“今夜,我在广德楼包了场,”何知卿直接道,“六国饭店是洋人的地方,东交民巷那一条路不是我们的。但东交民巷之外,四九城内,都是中国人的地方。”

何知卿道“何家九爷回北京城了,宴客四九城。请谢少将军赏光。”

这就是谢骛清可以不去六国饭店舞会的理由。

他倒也不怕得罪段氏政府,回去了,就是开战之日,还谈什么得罪不得罪。

“我再多说一句,”何知卿说,“既要走,那便今夜走,那戏楼老板受过我的恩。我能保你出城。余下的路,我相信谢少将军比我有人脉。”

何未沉默到现在,差不多明白来来龙去脉,他本就该昨夜走,为自己留到今日。

“我该说的全说完了,” 何知卿深知牵绊谢骛清的是什么,给何未打眼色,“你们说吧。”

何知卿让大小婶婶一起离开,留了空间给他们。

“清哥,”她轻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

谢骛清要说话。

“我先说吧,”她慢慢地说,“我知道北上的代表团路过上海,被英国报纸刁难,抵制你们进租界。后来在天津,代表团的人见过张作霖,被劝说放弃主张也知道,段祺瑞政府派代表敷衍你们,其实早在北京的领事馆里对各国公使妥协了。”

“清哥,希望下一次,这些是你告诉我的,”何未轻声道,“我也想知道你在战场上的事,你打赢了谁,受了什么伤。你每天面对什么,只要和机密无关的,就算隔着几千里,我都想知道。我不怕知道,最怕就是糊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见了。”

她最后看谢骛清,轻声说“我向你保证,我不是一个你死,就追随而去的人。就算你为国战死了,我都能自己活下去。至多是,下辈子再找你。”

谢骛清沉默着,从她身边立身而起。

他的军装上衣在进门前,给了门外的副官,他到珠帘外,接了军装上衣回来。他将一旁的高背座椅拉到她面前,面对着面,坐下。

他从军装内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个女孩子用的白瓷粉盒,盒面上印着红红绿绿的花与叶,当中被花草围绕着一个大红色“囍”。

“前年夏天,友军临阵叛变,我带着人冲破突围,和主力部队走散了。一千多人,最后回来了一百多个,”他握着那个白瓷粉盒,“那时伤兵营有两个护士,知道我有个女朋友,在一次乔装去附近镇子上买伤药时,其中一个给我带回来这个,说是新娘子用的。”

他默了会儿,又道“后来,她战死了。”

像个普通军人一样战死的。

当时他让人护两个女护士先走,两个女护士对他说,将军你当初不愿意收我们在队伍里,就是怕我们是女人,要被俘了被人欺负,总怕我们落在敌人手里,如果到今天你还考虑到我们是女人,优先让我们走,那我们就真成这一千多人的累赘了。她们说,将军,你说过我们两个是伤兵的救世主,救世主怎么能走呢

后来挖深坑埋葬时,那些兵们都说,将军这里野兽太多,你把坑挖的深些,把姐姐埋在最深处,最安全

她眼有热意,轻声问“剩下那个,还活着吗”

“去了护士学校读书。”

谢骛清拉过何未的手,把白瓷粉盒放到她手心里。

“战场残酷,”他轻声说,“以后我会尽量给你家书。”

她握住那白瓷粉盒,轻点头。

两人四目相对。

“今夜走吧,”她轻声说,“这是最好的机会。”

何未从酒楼叫了主菜,连着买来的小菜摆了满桌子。

她亲自去做了九叔爱吃的木樨饭,其实就是蛋炒饭。木樨为桂花,那蛋炒饭做的漂亮了,饭上浮着的鸡蛋花就和桂花似的。

“未未做这个是拿手的,八大楼都做不过她。”九叔得意道。

谢骛清拿起筷子,轻声问了句“喜欢桂花”

在玉壶春,她掺了桂花香片在茅台烧里。

她点头“从小就喜欢。”

这屋子,从哥哥走后,头回有这么多人一起吃家常饭。

何未递给谢骛清一碗已经盛好的“多吃点儿,晚上又要喝酒。”

“未未单独给你炒的,饭蒸得比我们的软。”小婶婶道。

谢骛清在她的目光里,慢慢吃了起来。

里边吃着,谢骛清的副官们也被请到厢房里吃饭。几个姑娘们全盯住了旧相识林副官和那位白白净净的读书的。

“你叫什么”均姜问那个读书的。

“王堇。”读书的从未接触过这么多和善又好看的姐姐。

“紧张什么,”均姜笑着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等均姜走了,王堇小声问林骁“林副官我这些天一直想问你,将军过去究竟是什么人日后的太太如此富贵。”

王堇从跟着谢少将军就面对着谢卿淮,不是在战场,就是在军校,没去过公寓和广州城。直到跟着北上才晓得将军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还有属于他的家人。他在谢骛清身边算是最新的一个,虽在云里雾里,却不敢问,怕说错话,东猜猜西看看,憋到今日总算问出来了。

“少将军,”林骁笑,“是一个正正经经的世家公子,配得上二小姐。”

王堇愣了好一会儿“他真会弹钢琴啊”

“那是自然。公子爷弹钢琴,不止好听,那也是相当的”

养眼。

何家九爷从少年时就喜好在自个儿的府里摆流水宴,从早到晚,好酒好菜招待入京奔前程的人,有武有文,有走江湖的,有从政的他之慷慨,结交下来的朋友数不胜数,有至今还落魄的,更有飞黄腾达的。说九爷回京设宴,有人直接自掏腰包连广和楼也一并包了场,算贺九爷回京。

一场看似为九爷接风洗尘的局,实则是为他办的践行局。

如此风光,也算配得上谢骛清了。

隔着湘帘,戏台上正立着一位名坤伶,嗓子甜润,扮得是西厢记的红娘。

这坤伶是京城最有名的,不过今日的来的,没一个不是最正当红的,九爷的面子请得起。追捧她的达官贵人为她连包厢都不坐了,尽在戏池子里

何未立在湘帘后瞧着台下,直到谢骛清一轮被敬酒回来。

外头是叫好不断,声浪难绝。

他的人影进了珠帘子后,布帘子便被放下。

谢骛清微醺着,脱了军装,开始换衣服。军装挂到衣架上,还有他的佩刀,都被留在衣架上,等着装进行李箱。一旁挂着整套熨烫好的西装衬衫。

他穿上白衬衫,再套上马甲,将腰后的配枪重新戴上。

像有系不完的纽扣,从衬衫到马甲,再到西装外衣

“少将军也不避讳,在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面前换衣裳。”她轻声玩笑说。

临别在即,她想尽量轻松,笑着送他走。

他也同她打趣“二小姐每次见我,都在夜里,想避讳也难。”

他一粒粒扣上西装外套的纽扣,看着立在窗畔的她。今日的何未仍是白天鹅绒的连身长裙,她裙身上的白层次不同,以深浅的白珍珠玛瑙绣着领边、袖口和腰身。肩上白茸茸的狐狸毛,是最干净的白,却都不如她的细颈玉面。

这一去又是不知归期,不知何时还能见她瞧过来的一双清水眸。

谢骛清走近,她突然说不出玩笑话了。

只想尽量多看两眼,记深些。

叩门声,在布帘子后。

广德楼的老板亲自送了一大盒蜜饯进来,这是提醒谢骛清该走了。老板眼皮子都没抬,怎么进来的,怎么退出去的,只留了一句话这是少将军要的。

谢骛清将蜜饯盒子拿走,底下摆着一张红纸,再揭开

是一张空白的婚书。

“林骁他们都不熟这里,只能让老板去准备,”他从西装外口袋拿下一支钢笔,打开笔帽,将婚书铺在桌上。

何未看着钢笔尖落在上头“清哥”

他在印着“新郎”两字的下方,行云流水地签下了“谢骛清”三字。

签完名字的他,从西装内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金属印章盒,打开,是一个精巧的印章。这是只用在重要文书上的章,可调动两省重兵,还有他父亲的旧部下谢骛清除了两次北上已鲜少在人前以真身露面,这十几年来都是见章如见本人。

印章,压在了谢骛清三字上。

小小的一个正方形的红印,像落在她心上。

最后,他收妥印章和钢笔,将签好名字的空白婚书对折,递给她。

他低声道“若有危及你性命的事发生,拿它出来。若因我危及你的性命,烧掉它。”

她眼一下子红了。

谢骛清给她签下空白婚书,却让她一旦遇到危险就烧掉。

“在你眼里,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吗”她哽咽着问。

“是我,”谢骛清说,“是谢骛清怕你死。”

何未的眼泪已快落下来了。

他玩笑说“二小姐追求者无数,谢骛清只是其一,不值得二小姐以泪相送。”他总是如此,用诙谐面对离别,好似只是今朝分别,明日便能再见。

他又笑着道“我以半生功名,两省重兵,却换不到你一个点头,随我南下,这一回又是谢骛清求而不得了。”

她被他惹得泪意更重了,说得像真的一样。

门外,门再被叩响。

这是催他走了。

谢骛清要走,被何未轻声叫住“清哥。”

她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地。

有人已为他掀了帘子,老板笑着道“方才那位爷真是不小心,竟酒泼了少将军的衣裳。你看看,真是,还要劳烦将军过来换身衣裳。”

邓元初在帘子外等着谢骛清走。

她感觉脸旁被谢骛清的手碰到,他的指腹在她脸边摩挲着“保重。”

谢骛清出去后,从晃动的珠帘中穿过,最后望进来一眼。

一串串白珠子在昏黄的宫灯光影里,将他的脸都模糊了,只有那双眼仍如夜色下的什刹海,仿佛盛着满京城的月光,映着她。 ,无防盗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