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xpt4 > 都市 > 夜阑京华 >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古都夏日长(3)

夜阑京华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古都夏日长(3)

作者:墨宝非宝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9-14 23:17:24 来源:就爱谈小说

何未等了许久,不见听筒那边的谢骛清说话。

“你那边挺热闹的”她试探着问,“刚回来顾着自己身体,应酬是没有头的。”

他在电话里笑了,柔声说“好。”

“我还有电话。”他又道。

“我还有句话。”她连忙说。

万幸,没有断线。

她轻声道“你在天津,该住在我九叔家,这里最安全。”

何未握着听筒,等他的答复。

“不麻烦九先生了,”他低声道,“不说了。”

“嗯。”

在嘟、嘟、嘟的断线音里,她靠着墙壁坐着。

从见面就感觉到的疏远,在方才的回答里更突显出来,她总觉得谢骛清在克制、压抑着什么。

隔日清晨,婶婶突然阵痛来袭。

她一边痛,一边兴奋地握着九爷的手腕子,那一边皱眉,一边哎呦呦,一边笑的样子,真是看得何知卿心跳都要停了。

从白天到深夜,再到天露白。一阵啼哭带来了何九家第一个孩子,九爷数日未深眠,脸都熬白了,人家要抱孩子给他看,他没顾得上,推着轮椅轮子自己往产房去了。

孩子可以再生,九爷的杜小宛只有一个。

何知卿一见到躺在那儿喝牛奶的婶婶,心落回了胸膛。

他眼眶湿着,望着虽虚弱,却满面喜色的杜小宛“我这一夜啊,没了十年寿命”

婶婶笑着看他“大忠大义的人来过,老天会护佑我们的。”

婶婶指的是谢骛清。何未听着心里高兴。

全家人被如此一折腾,全都睡了个足,她睡到中午起床,被告知,前厅有客人等着。

在天津能有什么客人找她

“有个人,你见过。”小婶婶轻声道。

好似谢骛清一回来,旧人就纷沓登场了。

她进了前厅,见到今日来客。其中一个面善的长方脸白须老人对何未微微而笑,她回忆起这张脸这个人数年前确实见过,曾因皇帝被赶出的紫禁城的事,他来这里见过谢骛清。

自逊清皇帝到天津卫的日租界定居,他们这些遗老遗少跟来了不少,因依附日本人,不少人做了日本装束,这位逊清朝廷的老官员就是,穿着和服,梳着油光光的两撇短发,不伦不类,滑稽可笑。那个日本人穿着英式西服,和同样身着西装的法领事及翻译一起,几人并肩坐着,倒像是租界百货大楼展示窗里的一排人偶。

他们来,是为了何未参股的盐号。

其实是分批来的,九叔耍了个心眼,让两拨人一起见她。

如此,不论日本人还是法国人,都只能说到皮毛,无法深入。何未反倒轻松。

北伐后,原来的“榷运局”改为了“盐务税收管理局”,也就是说,经营形式从官方办,改为了官督商办。

食盐一放开,都在抢占先机,她参与此事十分低调谨慎,没想到还是被这些人嗅到了。

何未将手里的扇子打开,轻轻扇着风,笑着道“对盐号这件事,我是身轻言微,没什么说话资格的。”

那穿着和服的老人家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二小姐谦虚了。何家有艘万吨级的海轮,专准备做盐运,想来在这上面还是有想法的。更何况,说是官督商办,一开始能拿到盐号批文的,还不是你们这些大户。”

这个老头是清政府官场出身,比那两个洋人和一个翻译懂人情世故得多。

“而且,产盐区都在沿海口岸,谁不知道何家和沿海口岸关系好这关系可是从民国初年开始的。更何况天津有这么多大盐厂,盐厂是盐号的供货源,有多重要不言而喻。而何家九爷在天津是什么地位,大家有目共睹,怎么能说是身轻言微呢。”

何未笑笑,避重就轻道“我九叔要知道被大人如此夸赞,比婶婶生了女儿还要开心。”

那个翻译对法国人说完,法国人立刻笑着,说恭喜。

那日本人问长脸老头,老头不大情愿翻译给他听,日本人也跟着法国人,说到了孩子上。

何未惯于打太极,借着这个机会,扯得越来越远。

日本人和法国人,加上那个翻译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唯独那个长脸老头不悦,却碍于大家都在说喜事,不好打断。

猫儿突然从茶室跑出来,一跳,落到她腿上。

九叔养得这只猫极有灵性,跟着九叔见客人多了,一旦见主人气场不对,想结束这场会客,就会闹着来撒娇。此刻便是。

她摸着猫背,叫扣青去端新煮的糖水。

小婶婶及时雨一般跟着扣青进来,陪着这几位客人和何未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个时辰,等送走客人。何未抱着猫,去了茶室。

何知卿没了心事,正怡然自得地喝着茶,大拇指上的扳指颇有节奏地敲着矮桌,哼着曲儿,见她来了,笑着接过猫“为了这个盐号,好几轮人来见过我了。英国法国,今日又是日本人。照我看,你带斯年尽快回北平,不用等这里的满月酒。”

天津和上海都是租界多、洋人多,因此麻烦也多。九叔的考量是对的。

她心不在焉“嗯”了声。

谢骛清如今到了天津,她怎么可能安心走。

她挨着九叔坐下“九叔,你能不能帮我问出他在天津的落脚地”

何知卿瞧着她“照我看,他是不想让你见到。”

“我知道,”她反问,“可若是婶婶病了,不让你知道,你还能安心在这儿喝茶吗”

何知卿想了想,也是。

打开床头的矮柜抽屉,翻出一个手抄的电话簿,翻找着,打了几个电话出去。何知卿留了个心眼,顺便问了郑家。

何知卿挂了电话,说“既然他能突然出现在天津,就是周密安排的,未必能打听出来。耐心等等。”

消息在午后传来。

无人听说那位谢先生,倒是郑家最近事情多。

何知卿说“郑家早年在三不管买了块地,开了不少铺子。最近生意好,事情也多,昨天下午有人在戏园子闹事,斗殴伤了不少人。天津最好的几位江湖先生都去了,包括一位有祖传手艺的接骨先生。”

她直觉发生的巧。

何知卿猜她所想“不让你去一趟,你是不会罢休的。坐我的车过去,三不管虽无人管,但九爷的车大家还是认识的。”

她“嗯”了声,要走。

“在他回来前,我不想提这些,怕他真回不来,你知道了更难过,”九叔轻声又说,“我让许多朋友打听过,谢卿淮被囚禁那几年,南面好几个讲武堂的学生们写请愿信想救他。依我看就是这些害了他,怎么能留个有声望的活口呢我猜,他受的罪不少。”

“这人生在世,往往是盛名薄命,”九叔最后道,“如今他能活着,我都是意外的。”

何未没再耽搁,要了戏园子的地址,去了三不管。

许多老板认识九爷的车,一见车,便指使人引到门旁停了。何未隔着半开的车窗,看车窗外的戏园子老板,说“给郑家人带句话,我是何九公馆的,找一位叫林骁的先生。”

未几,从戏园子里走出一个人,正是林骁。

她下了车“林骁先生来听戏”

“是,今日有一出西厢记不错,”林骁面对旁人应对自如,唯独对何未,不敢有所阻拦,“二小姐想听”

“嗯,”她见戏园子外的红纸写着今日的名伶,随口道,“我最爱这位唱的西厢记。”

何未戴了个大遮阳帽,由林骁引着,进了戏园子。白日里的生意不如晚上,有几个伙计擦着戏池子里的桌子。老板亲自给她掀开一块块半悬的绣金布,往后边去,兜了个圈子,才进了后边的小巷子。那巷子连着隔壁的赌坊。

“昨日天津最有名的接骨先生过来了”她边走,边轻声问林骁。

林骁不敢答,点点头。

几经辗转,终进了个院子。此处小得很,为不引人注目,没刻意按招待人的样子布置。

一半院子堆着赌场的破赌桌和椅子,半挡着通往另一处的小木门,木门上了锁。另一边的厢房里,进出几个便装的中年军官,在进进出出地收拾着文件。

正房门口挂着湘帘,里头静着。

她征询看林骁,是不是这间。林骁轻颔首。

何未立在湘帘前,略定了定神,伸手要撩湘帘。

林骁想拦,没拦住。

不敢拦。

她一手撩开湘帘,迈进了门槛。

里头为消暑,窗帘都放着,挡去外头的日光。

但如此盛夏,哪怕挡了直晒的光,也足够看清里边的人。

一台16寸台壁两用的绿色电风扇摆在茶几上,正对着一盆冰吹着风,这算是屋内的一股清凉,在咯吱咯吱的扇叶旋转声里,谢骛清靠坐在暗红的双人沙发里,面前摆着一个小桌子,堆满了书和手稿。

他正拿着一支钢笔,在手上转着。

受伤的那条腿打着石膏绑着纱布,搭斜搭在比沙发高的椅子上。

屋子里,凳子上坐着一个,窗边靠着一个,还有个拿着水果刀在削苹果。

何未一眼望过去全是面善的,当年保定的同学会都见过

谢骛清抬头,停下了转着钢笔的手。

她本是满腹的心疼,还有被瞒着的委屈,筹谋着做出气恼的样子。

被屋内这一堆人打乱了。

“我们马上要去火车站,”其中一个就是当年的桃花眼先生,他两鬓短发已白,却还是带着往昔的灿烂笑容,“和谢教员告个别。”

这语气,像是对师娘汇报。

何未抿抿唇,将白珠子串起来的手袋放到进门的高柜子上“你们说吧,我见天太热了,问问,要不要送些冰镇水果进来”

湘帘外,王堇的声音问“站太阳底下偷听什么呢不嫌热。”

没人回答他。

这一问更尴尬了,林骁显是在偷听里边的情况。

她一转身,掀竹帘子出去了。

王堇抱着一摞电报,林骁正拉他到一旁。

王堇见到何未,眼睛亮起来,要叫,但还是收住了,知道里边在谈正事。

何未看林骁,悄声问“你怎么不说里边有人谈事情”

“”林骁想说,二小姐方才的样子除了少将军谁敢拦,但还是忍住了,轻声说了一句比较讨人喜欢的实话,“我是想少将军的事,没必要避开二小姐。”

那也该给个心理准备。

没几分钟,屋里的人先后都出来了。

这些人的装扮都不像过去同学会的时候了,有的像商人,有的像读书人,有的是大褂,有的是半新不旧的西装。他们年纪都比谢骛清大,已在四十岁上下,但看何未的目光还像初见,或是更早,像在保定读书时这恐怕就是故人重逢的意义,让昨日重现。

匆匆一面,匆匆作别。

何未等大家走了,立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都说是一鼓作气,再而竭方才的气势减弱了不少,她撩了帘子,进去了。

木门被从外关上。

关门人显是过于紧张,忘了有弹簧拽着木门,怦地一声重响,震醒了她。

风扇叶咯吱咯吱,将冰块的凉气一阵阵吹到她的脸上。

谢骛清仍在沙发里,也没法动,等着她进来很久了。

在谢骛清的人生里,难得出现的几次“意外”都攸关性命。他机关算尽,算不到就是一个死字。唯独多年前的百花深处还有今日的意外,和生死无关,只在风月。

他将钢笔放到一摞手写稿上,轻声说“二小姐来前,该打声招呼。”

他指的是因盛夏炎炎,而敞开领口、挽起袖口的衬衫,还有因打着石膏不得不挽高裤腿的样子。衣衫不整的谢骛清,如今在她眼前,想避嫌都没法动。

她绕过正当中的八仙桌,绕到谢骛清完好的那条腿旁。

“是谁招惹你了”他仍是笑着问,“看着像受了气”

她瞅着他,瞅着瞅着,眼泪涌上来。

“我以为你一见我就着急走,是为正事,还安慰自己,你一定没事的”她喉咙被哽住,缓了几口气接着问,“你受伤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们都能知道,偏就瞒着我你这样难道还想瞒我一辈子”

“如果能做到,”他轻声说,“我确实想瞒你一辈子。”

她一眨眼,眼泪珠子掉出来,像在弥补昨日没流出来的那些。再一眨眼,眼泪珠子已成了串,全掉在身上,地上。

谢骛清一见她掉了眼泪,笑意转淡。他没法挪动,手一探,想拉她的手。

何未躲开,抹脸上的泪。

“二小姐不是个爱哭的人,”谢骛清柔声哄她,“不过是一条腿,不值得你哭成这样。”

能过这么久还没养好,还须到天津问医,怎么可能只有一条腿的伤

偏他永远不在意,永远像伤在旁人身上。

“为什么不值得我不能心疼吗,难道还要我笑陪你开玩笑”她说完,眼泪再次涌出来,“我就问你,断腿疼不疼你就算姓谢,就算满门忠烈,你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少将军是铮铮铁骨,可以做到笑着死但我至少有哭的权利,”她越说越难过,“我也是普通人。”

谢骛清真被逗笑了,握住了她的腕子“这不是还没死吗”

何未怕太用力甩开,迫他挪动腿,任由他握自己的手腕,跌坐到了沙发的软皮子里。女孩子的体温像是烫的,比骄阳烈日更灼人,挨到谢骛清的身上,让他只觉不真实。

她哭着哭着,已忘了哭的初衷。

不安在这五年没有一分钟消散过倒像把担心都在此刻哭了出来。何二家已经没人了,她像个孤儿,哥哥走,二叔走,只靠着航运和斯年拽着往前走。

一想到谢骛清可能在监狱里,或是早就被执行枪决她就整夜整夜睡不着。

谢骛清用手指抹掉她的泪,一次次,不厌其烦,他怕擦不干净,怕她的脸被泪水浸得多了,会疼会泛红。他把手伸到长裤口袋里,什么都没有,偏今日这条军裤里没有装手帕。

谢骛清的手在口袋里一无所获,缓慢收回来

他以仅有她能听清的声音说“不哭了”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