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远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不少人,都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这厮太狂了平日里,和别人讨论诗文,总是喜欢把别人的诗文说得一无是处
可偏偏这家伙文才不俗,许多文人,于他吟诗作对,绞尽脑汁也不是他的对手,一来二去,索性没人愿意跟他较量才学了。
倒是搞得这张子远,颇有几分强者寂寞的味道
现如今,京都府人人皆知,张子远是今年的亚元,桂榜第二,文才超群。
但陈槐安心头却暗笑。
旁人又哪里知道,这张子远,其实是第三
真正的秋闱第一,御赐考生,是他陈槐安
“张兄,请。”
陈槐安收了钱,也不装进荷包,直接引着张子远翻开第二副对联。
张子远的文才他是有耳闻的,可谓是颇为不俗,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超过陶章
也正是因为这厮的诗文中,时常会表现出极端的傲慢,褒贬不一,最后的秋闱成绩,也要稍逊于陶章。
凭张子远的文才,估计起码要到第四,第五副对联,才能难得住他
果不其然,张子远看了一眼第二副对联,只沉思了不到十秒,便提笔作答
下联是南楼孤雁,月中带影一双飞。
“漂亮”
陈槐安一脸奸商的笑容,一边鼓掌一边笑道,当即反了张子远两百文
“没劲,继续,拿更难的对联出来”
张子远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拍下二钱银子,掀开第三副对联
第三副对联的上联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看罢这一副,张子远的眉毛不由微皱。
“如此精妙的对联,真是这厮写出来的”
张子远心头略有疑惑。
先前就有陶章传出的谣言,说陈槐安是假借了父亲的诗文招摇撞骗。
加上陈槐安,连秋闱桂榜都没能登上,更是让人觉得,他陈槐安,根本没有半点才学可言
这,让张子远无法相信,这样的妙对,是陈槐安能够写出来的
但他自恃亚元,不屑去和陈槐安这个落榜的家伙计较,索性不理陈槐安,开始思考作答。
这一副的难度比上一副高了不少,即便是张子远的才学,也思考了一盏茶的功夫,而后灵光一闪,提笔写出下联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张兄的文才,果然是超乎超人,令人敬佩”
陈槐安依旧鼓掌叫好,脸上的奸商笑容,也更是明显。
心中暗笑“下一副,对不出来,可别哭鼻子”
张子远自然不知道陈槐安心中所想,陈槐安的吹捧,周围文人才子们的附和,都让他颇有几分飘飘然。
于是又付了钱,继续掀开第四幅对联
而不出陈槐安所料的,打开第四副对联之后,即便是张子远,也面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
第四副上联,是天上月圆,地上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
这种对联,已经是难度颇高,甚至有些刻意刁难人的级别了
每月十五为月半,月半必有月圆,加上连续的三个“月”字,想要做到对仗,平仄都工整,就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再加上这上联中,隐有感慨时光的意境在其中,想要对出下联,没有满腹经纶和顶尖的文才,几乎不可能
张子远捏着下巴苦思冥想,却迟迟无法给出一个合适的下联来。
这让周围的不少文人都看傻了眼
连张子远都对不出来的下联,那得是何等难度
“我需要花些时间想想,你等我片刻”
张子远咬着笔杆,皱眉说道。
“不急,张兄可以到一旁的酒馆中小坐一会,慢慢想。”
陈槐安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小酒馆笑道。
张子远点了点头,确实,堂堂亚元,站在街上咬笔杆子,有失体面。当即便捧着对联走进酒馆,要了一壶酒,坐下慢慢思索。
陈槐安继续看向众人,笑道“诸位,张公子慢慢思考,生意咱们还是照做。不知还有哪位,有兴趣上来试试”
此言一出,早已经跃跃欲试的文人们,立刻一窝蜂地扑了上来
陈槐安心头一阵暗爽
古时的文人,往往都是这样,尤其是这些家世不俗的富二代们为了一篇好诗文,一副好对联,豪掷千金,都在所不惜
他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来摆了这个地摊
一时间,地摊的生意无比火爆,甚至有不少住在城西,城北的学子文人,都听到了风声,急匆匆地跑过来,欲要试一试自己的文才
而陈槐安身后的酒馆,也因此生意颇为火爆。
成群的文人墨客,咬着笔杆子走进酒馆,独坐一桌,点上些酒菜,开始思考手中的对联,还时不时地,用警惕的目光打量旁人,生怕自己的好点子,被别人盗用了去。
在他们眼中,自己是在追求更高的才学,在挑战自己文才的极限。
而在陈槐安眼中,这些文人墨客,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直到日薄西山,街上的人流渐渐散去,那些围着陈槐安的文人们,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张子远最后一个从酒馆里走出来,摇头长叹。
“厉害,厉害好厉害的对联连我也想不出,要怎么对出一个完美的下联来”
张子远一边感慨,一边走到陈槐安面前,虽是没能对出来,但却依旧一脸傲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秒答了陈槐安的对联呢
“这对联要是你写的,那你倒是有几分才学。回去之后我会继续考虑,明天,一定让你心服口服”
张子远冷哼了一声,话中带刺。
陈槐安却并不在意,反倒是咧嘴笑道“那明日,张兄可得重新付钱。小本生意,还望张兄体谅。”
张子远点了点头,没在多言,转身便走,一边走,似乎还在一边推敲,要如何解这一副对联
直到张子远没了踪影,酒馆的老板,才搓着手心走出店门,走向陈槐安。
“嘿嘿,小哥,你这法子好啊今天我店里的生意,那是空前的火爆差点没把酒窖搬空了”
店老板一脸欢喜,掏出十二两银子,递给陈槐安,“今天总共赚了三十五两七钱,之前说好的,分你三成,给你十二两,凑个整明天再来啊”
“一定来。”
陈槐安点了点头,微笑收下那十二两银子,这才转身收摊。
摆摊前他就找好了酒馆老板,告诉老板,他能让这条街上九成的文人,都到店里喝酒作为回报,今天赚了多少,分他三成。
起初店老板根本没放在心上,但当文人才子们一窝蜂涌入店里,店老板便立刻意识到,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老弟,是个人才
回秦府的路上,陈槐安忽然瞧见,街尾还有一间卖首饰的店面,还没打烊,想了想,迈步走了进去。
从他入赘秦府至今,已是六年过去了,他作为秦秋颜未来的夫婿,却因为手头紧,从没给秦秋颜送过什么像样的礼物。
秦秋颜的脾气,也随岳父大人,十分节俭朴素。
在陈槐安的印象里,这过去的六年中,秦秋颜几乎没有换过什么首饰,尤其是头上的一根银簪,都已经磨得有些发旧了
正好今天,赚得荷包满满,有的是闲钱,给秦秋颜挑个小礼物
傍晚,秦家府。
卧房中,秦秋颜靠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一副象棋研究,颇为入神。
忽然,房门被推开,丫鬟箐箐快步走进来,满脸都是喜色。
“小姐,小姐,姑爷回府了”
“回府了就回府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秦秋颜专心看棋,头也不抬。
“姑爷让我带来了这个”
箐箐把一个布包摆在桌上,惹得秦秋颜眉头微皱。
“什么东西”
“小姐快拆开看看”
箐箐的催促,更让秦秋颜感到怪异,这才将那布包打开。
布包里,总共三样东西。
装着十两银子的荷包。
一份尚还带着几分温热,新鲜的糕饼。
以及一根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做工极为精美的白玉簪
“咳咳,我给小姐学学姑爷的原话。”
箐箐笑吟吟地学着陈槐安的口气,说道
“曾经的亏欠,往后,我会慢慢补偿。余生还长,不如,就从今天开始,如何”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