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仙教本部,东厢院中。
陈槐安和姜月情对坐在屋内,隔着一张茶桌,各自端着茶杯,不言不语,沉默了良久。
好片刻之后,二人似是同时忍不住了,抬起头来。
“我”
二人异口同声。
“你”
再次异口同声。
“算了,你先说吧。”
又一次异口同声。
三次异口同声,引得二人皆是一愣,继而双双失笑起来,可算是打破了这颇有些尴尬的气氛。
“没看出来,我们还挺有默契的。”
姜月情别过脸去,低声笑道,脸色泛起几分羞红,“突然就要成亲了,还真是有点没想到呢”
“是,你都语无伦次了。”
陈槐安翻了个白眼,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你放心,帮你从怪先生手里夺回北羌大权之后,此事如何收场,全凭你的心愿。写一纸废案也好,逐我净身出户也罢,都听你的。也算是留了你的清誉。”
“陈槐安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会不会说话”
一听陈槐安这话,姜月情立刻就不乐意了,冲上来便抓住陈槐安的衣领,瞪圆了双眼质问道,“方才在师父面前我就想问你了难道在你眼里,此事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一件公事,一个非你不可的任务罢了你就真的没有想过认下这婚约”
陈槐安的眼神颇有些闪躲,闭口不答。
这般模样,更是惹恼了姜月情
“我不漂亮”
“国色天香。”
“我不讨人喜欢”
“活泼可爱,怕是少有人不喜欢。”
“那是我比不上你的正妻”
“不比她差。”
“那我就奇了怪了”
姜月情紧咬着牙,愤愤道,“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哪都好,可为什么就是讨不到你哪怕一丁点的喜欢你是有多绝情,才能方才应下你我的婚约,转头边跟我说出这种话来”
“你当真这么想”
陈槐安犹豫了片刻,方才低声问道,语气之间,颇有几分歉意。
“不然呢你还指望我怎么想和你一样,把这婚约当成逢场作戏当成家国大事”
姜月情的话音抬高了八度,近乎怒喝,转眼,却又变得委屈起来,“陈槐安,我不是你不是什么辅国能臣绝世贤才我只知道,现在,眼下,此时此刻我自以为遇上了值得我倾心的男人,可这个混蛋男人,方才和我定下婚约,就在考虑净身出户”
话音至此,姜月情竟是双眼中泛起几分泪光来,紧咬着嘴唇,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倔强问道“陈槐安,为什么你哪儿哪儿都好,可偏偏就是不喜欢我呢”
陈槐安望着眼前梨花带雨的美人儿,不由得心尖微颤。
不喜欢开什么玩笑
这样的漂亮姑娘,谁会不喜欢
只是这样的喜欢,粗陋而浅薄,无非是迷恋那副美貌罢了,而非足以让人相守一生的爱恋与牵挂。
这不是姜月情想要的喜欢,也不是他该给予谁人的喜欢。
这是一种,只会让人变得盲目,变得荒唐的喜欢。
也是一种一旦说出口,就成了施舍的喜欢。
陈槐安自己都觉得惊讶。
这样一个大美人,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近乎哀求的,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句“喜欢”,若是放在当年,放在他尚未被那一场大火带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样的画面,恐怕只会出现在梦里,还得是那种,美得人流哈喇子的美梦
可现在,本该只存在于美梦中的画面,活生生的摆在他的眼前,他却流不出哈喇子来,反倒是冷静得可怕
良久,陈槐安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来。
“给我点时间好么我不想用一句不走心的喜欢,辜负了你的一生。”
姜月情埋着脸,依旧紧咬着嘴唇,攥住陈槐安衣领的双手,却悄然松了开来。
“你要多久三天五天还是三年五年十年一辈子”
姜月情的双肩微颤着,忍着哭腔,喝问道。
她想要一个准确的答复,一个能让她心安,让她能够放下一切,扑进眼前这个男人怀里的答复。
可她清楚,陈槐安给不了这样一个答复。
又是良久的沉默,陈槐安方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搂紧怀里“不会太久的,一切约定不改,我会迎你出阁,娶你过门,在那之前,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保证。我陈槐安说到做到,既要迎你过门,定是发自真心,而非是逢场作戏”
姜月情吸了吸鼻子,埋头在陈槐安胸前,无声地点了点头。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陈槐安拥住她的双臂,是那么温柔而温暖,像是扑进了一床填满柔软鸭绒的被子里,用一种让人倍感沉溺的柔和触感,紧紧地包裹着她,陈槐安身上那股像是上等的檀香熏出来的淡薄香气,只叫人觉得昏昏欲睡,想来宿在这怀里,哪也不去。
可,即便是这个怀抱如此温柔,如此让人沉溺其中,她仍旧能感觉到几分陌生与僵硬。
这是另一个人专属的温柔,双臂开合几分,留出多少空隙,都比照着另一个人的身段,成为了陈槐安不经意间的习惯,唯有靠在这怀里,才能察觉到这细微的突兀。
也方能感受到,那个独占着这双手臂里全部温柔的女人,究竟又有着何等的幸福。
真是让人忍不住的有些羡慕啊
她不做声,陈槐安便一直轻轻地抱着她。
直到点在灯盏里的蜡烛烧得只剩下一半,姜月情方才觉得困意来袭,轻轻推开陈槐安,满脸通红地别过脸去。
“虽是婚约已定,但但我毕竟也还尚未出阁,天色晚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着,姜月情便是站起身来,逃跑似的跑向门边,跑到门口,却又脚下一顿,似是鼓起了天大的勇气似的,转身冲到陈槐安跟前,凑上前去,吻住陈槐安
一吻罢了,姜月情更是脸色红得向要滴血,二话不说,便是飞奔出门外去。
陈槐安自嘲似的笑了笑,摇头轻叹“看来这次,这大猪蹄子我是非当不可喽”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大猪蹄子啊看来陈大官人对自己的认知很是明确嘛”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略带揶揄的附和声响起,一抬头,方才瞧见叶星缘不知何时,已是走进屋里,坐在了茶桌对面。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