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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 第156章 风云起(十四)

作者:priest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9-15 06:54:58 来源:就爱谈小说

蜜阿族长原计划是在九龙鼎赶到之前,先坑死悬无和一帮大邪祟,拿他们填了南海开秘境,等蜜阿族有了自己的“灵山”,再借助“灵山”拿下九龙鼎;万一悬无太厉害,就利用邪祟们拖着他,等九龙鼎到,撺掇二者你死我活,再在蝉蜕死、真元弥散的时候伺机引灵撞开南海秘境入口。

都被王格罗宝那厮的私心毁了。

王格罗宝为了夺走南海秘境,提前以其鲜血开启入口,偏又玩砸了,没本事立斩悬无。

此时拿着九龙鼎的凌云长老明显知道了他们的意图,眼看大计将败,蜜阿族被迫祭出了最后的撒手锏。可是族长毕竟只是个升灵,出手强夺九龙鼎,他自己也裂得像块放了三年的酥皮点心。

最后一句密咒实在难以为继,他走了音。

然而饶是这样,天上的大鼎还是失控了。

控制九龙鼎的凌云长老整个人陷在了大鼎上,他固然是驭兽道的蝉蜕,但那他师侄辈的蜜阿丹修说得没错九龙鼎也有蜜阿的份。

他不过是修翼族中两蝉蜕之一,对方却是蜜阿全族从蝉蜕到人间行走、死了的与活着的、玄门正宗与邪魔外道的集体意志。

海里、半空悬的九条巨龙被两方力量撕扯着,龙身扭得好像随时要系成死结。

它们牙关乱撞的动静与西大陆地脉折断声极像,几经角力,终于还是纷纷张开血盆大口,将方才吞入腹中的灵气喷了出来,一波又一波地撞向被王格罗宝拖出海面的南海秘境。

另外两个蜜阿丹修长老见状也豁出去了把族长豁出去了。

这二位一人一边,伸手搭住了族长肩膀,用舍得令族长爆体而亡的决绝将真元催进族长体内,强撑着他将走调的那句密咒重来。

只要夺下九龙鼎,只要

升灵也好,蝉蜕也好,在场一众人,眼看都将要葬身在龙爪下,变成撞开南海秘境、拖垮凌云山的灵风

被无耻修翼人占领的西大陆早该塌了

就在这时,一串风雷般的琴声猝不及防地从蜜阿三人背后响起,仿佛是贴着他们的影子飞出来的。

蜜阿族三大升灵所有真元都被那团幽蓝的火卷进去了,谁也没有余力提防身后。

琴声中的剑气利如雪山朔风,一剑削下蜜阿族长的手,那幽蓝的火苗连同断手一起滚了出去。

蜜阿三大升灵给琴声集体炸飞,九龙鼎刹那间脱离了双方控制。

濯明在一片混乱中,双眼几乎立了起来“烟、云、柳”

可是眼下谁也顾不上争斗了蜜阿大势已去,凌云山的蝉蜕长老夺回九龙鼎不过一时片刻的事,疯子也好、傻子也好,没有人想跟九龙鼎比谁脑袋硬。

五大升灵邪祟、悬无这一帮祸国殃民的大能借着失控的九龙鼎翻江,苍蝇似的一哄而散。

九龙被公然撕破脸的南蜀两族搅合得脑子不太清楚,互相拌起蒜来,更多的灵气被这九条大长虫卷裹过来,敲打在南海秘境上。

海底深处发出一下一下空洞沉重的巨响,随时要将秘境封口拆开似的,听得人胆战心惊。

然而惊也没用,到了这种地步,只有修翼的蝉蜕能收拾残局了。能不能在九龙鼎砸开秘境之前压制住镇山神器是凌云的事,奚平能做的事都做完了,他一击得手后,连身也没现,叫人只闻琴音不见人,便飞身退回了蜜阿族的密道里。

凌云镇山神器之下,没有人敢乱放神识,而沸腾的海水与人尸兽血又遮蔽了视线,匆匆来去的奚平没看见,此时魏诚响离他只有不到十丈远。

这会儿听觉比视觉好用,奚平没看见魏诚响,魏诚响却听见了他的琴声。

是太岁

她艰难地从改良过的柳叶船里伸出一只手,试图用一道符咒撞开压在她头上残肢乱尸。可惜半仙在凡间高来高去看着挺厉害,在这种灵气倒灌、能把灵山冲倒的地方,她连一丝风都激不起来。

符咒只一闪便无声熄灭,随后九龙中的赤龙拧着麻花从半空中掉下来,把尸体堆砸散了。

魏诚响和小船擦着赤龙的大脑袋在水里翩翩浮起,有那么一瞬间,她呼吸都停了,感觉自己碰到了那冰冷的鳞片。

死亡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又放过了她。

巨龙喷出了一口长气,将魏诚响和尸体堆横扫了出去。她揣着满腹开裂的肝胆,像狂风中的小飞虫,五迷三道地滚出去不知多远,撞在了升灵路过的护体灵风上。

魏诚响扒在小船上的手指甲早矬没了,艰难地忍住了想吐的**,定睛一看,也不知怎么那么有缘分,她撞上的正好是逃窜的“百乱三杰”

太岁不知所踪,她正想给西王母传音,未及开口,便见那跟在西王母身边的东皇突然眼神一闪。

东皇戟在这种混乱时刻,竟猝不及防地朝西王母的后背砸了下去

广安是剑修,一击未必能得手,但杨婉那贱人不过是个不擅战的丹修

这些年来,东皇表面虚以委蛇,心里恨极了西王母。海水中西王母散乱的长发从他眼前扫过,刹那间引爆了东皇的恶念。这女人是他的耻辱正好让她跟这些畜生尸体一起埋在南海。

魏诚响瞳孔骤缩,想也没想,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把“火铳”,几乎是照着天机阁总督庞戬那把符咒枪做的,外壳不知是什么材质,雪亮如水银,上面缠绕一圈一圈看不清的细密铭文。

一般越是情急,魏诚响手就越稳,她用林炽给的那只假手托枪,一把扣了扳机。

火铳里飞出的却并非弹药,而是一道剑气。

她本意是在东皇戟上敲一点动静,提醒西王母和广安帝君小心,谁知自己差点被那剑气震晕过去剑气飞出去的瞬间,火铳便应声碎成了渣,一大把灵石粉末攘了她一脸。

更离奇的是,这仙器启动的时候,是直接从周遭灵风中抽的灵气,并没有通过她,这分明是“降格仙器”的手感。

她刚才用“降格仙器”打出了一道起码是筑基

那道睥睨无双的剑气直接砍到了东皇戟上,将东皇戟连同东皇本人一起打飞出去

不,这是升灵剑气

那把火铳是除了柳叶船,太岁给的另一样东西。他当时只说这是林大师做的,是为了炼什么“导灵金”出的先导试验品,现阶段只能用一次,还不太稳定。让她好好保管,万一南海之行遇到危及性命的事,能给她留个逃生机会。

魏诚响本以为那也是宅心仁厚的林大师做的护身仙器

西王母和广安帝君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剑惊动,东皇见势不妙,顺势狼狈地往另一个方向逃了。而就在这时,九龙搅合起来的又一波剧烈灵风压了下来。

魏诚响被卷在灵风里,脑浆都糊成了一团世上有这样的仙器有这样的东西那还修什么仙洗什么骨问什么道

广安帝君一把揽过西王母。

西王母“等等,方才那是”

“那剑气是方才那斩蜜阿族长的神秘高手,修为不在你我之下,不用担心,以后再谢,先走”

他二人堪堪消失在原地,方才那道险些打断东皇戟的剑气竟不衰竭,被东皇让过以后,给灵风挟着砍向南海秘境。只听“轰”一声巨响,灵风与剑气在封闭的南海秘境上砸出了一个漩涡,魏诚响转瞬间漏进了那漩涡里,什么也不知道了。

南海秘境上发出一声不祥的脆响,就在这时,只听天上数声龙吟响起,声音由狂躁转弱,九龙鼎重新亮了起来,凌云的蝉蜕长老在千钧一发间,终于夺回了九龙鼎。

又一波浩大的灵风抵达海面之前,险伶伶地被收进了九龙鼎,九龙盘旋在南海上空,大口地吞着无序的灵气。

不知过了多久,南海秘境上的漩涡才散,被王格罗宝以血唤醒的秘境长吟一声,重新沉入海底。

此时大小邪祟们早就跑得毛都没剩一根,海上只有蜜阿族人的残迹,一片狼藉。

原本青年模样的凌云长老头发白了一半,收回九龙鼎,他将神识投向西大陆,见凌云山的动荡终于止息,岌岌可危的灵山保住了,南蜀地脉保住了然而以蝉蜕长老的神识,却明显看出灵山被削去了不少,近半数灵气损失了。

南海中的血迹散开,白日重新挂在了天际,却已经往西沉了下去。

九龙鼎中悲声回响,饶是驭兽道不长于观测命数,也感觉到了什么。

这凌云山硕果仅存的两大蝉蜕之一叹了口气,与九龙鼎一起消失在原地他还得回去收拾乱局。

谁也不知道,最后一道灵风砸下来的时候,裹在其中的升灵级剑气意外在那南海秘境上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开窍半仙消失在了那里。

陆吾们接到了清剿赵氏余孽的命令,立刻训练有素地行动起来,隐忍八年,许多人将埋骨于南蜀的战友的遗物从芥子里拿出来,挂在身上。

常年在蜀国这边活动的陆吾不认识赵檎丹,那随着奚平从陶县来的中年陆吾怕有人激愤之下生出误会毕竟她也姓赵便守在了她和百乱民们身边,悄悄对赵檎丹道“赵先生,赵家这里灵石充足,我觉得你用这里的灵石筑基也是可以的,这些东西本来也是我给你护法。”

赵檎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太岁呢”

那中年陆吾便道“太岁可能在忙什么事吧,暂时联系不上。你放心,他带你来,也是想帮你筑基,再说你这回可算立下大功了,灵石账目什么的,他会想办法帮你平的。”

赵檎丹勉强冲他一笑“多谢,不必了。”

说完,她便去角落里入定了。

她的心随着安静的地脉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求道筑基的心气已经在一路上漏光了。

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可能再回到仙山正统中了,其他的路走下去,也就是走成那什么“百乱三杰”、蜜阿叛逆的样子除非她去把陆吾徐汝成换回来,自己去给那丙皇孙做老婆。

丙皇孙早被陆吾控制住了,名分而已,过不了几十年也就寿终正寝了,要是想开点,她真去了确实也没什么。

可她想不开。

她在陶县和阿响住过一阵子,有时深夜聊起过往,一些狼狈之处确实很能同病相怜,但赵檎丹觉得她和阿响还是不一样的。阿响是逃命出来的,她是逃婚出来的,逃命的人罅隙中挣扎,有时顾不上自己是男女还是老幼,逃婚的人,却都是因“生为女子”而被狠狠羞辱过的。那耻辱梗在她道心根基,架着她,让她拗不成“能屈能伸”的姿势。

“太岁前辈,能给晚辈指点迷津吗”

转生木里一片沉默,人各有道,迷津终于只能自渡。

奚平也没听见她的声音,他躲了起来。

南海秘境的闹剧尘埃落定,他便将周楹神识送回了金平,随后给陆吾留了几句话,一道清心符打在自己灵台,将转生木里所有的声音都挡了出去。

收敛了气息,他随便找了个地方上岸,回到了西大陆的南蜀主岛。

他没注意自己是在哪登陆的,也不知道往哪走,混混沌沌地进了一座不知名的南蜀小镇。

这里应该也离凌云山不太远,地脉也受了损,小镇上建筑塌了一半,降龙骑已经用仙器临时镇住了崩裂的地脉,等内门派人来补。

百姓们都被官兵赶着,暂避到了城外。有降龙骑的人间行走压着,还算有序。此时天色将晚,沿街支起了大锅,官兵开始组织人烧水做饭。

奚平撕了灵相面具,是宛人模样。

他斩蜜阿升灵时被琴弦勒破了手,血迹抹了一身,也没去管,像个失魂落魄的流浪汉。一个蜜阿族的绿眼睛小女孩盯着他看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跑过来拉住他比划了手势。

奚平垂下眼,看了看这没有他腰高的小东西“听得懂。”

小女孩便奶声奶气地说道“我大姐姐是药师,阿叔你等一等啊。”

说完,她严肃地倒着小短腿跑了,姿态像个身负十万火急任务的人间行走。

奚平本来也没处可去,可有可无地站在原地,望着余晖落下的地方发呆。

清心符什么用也没有,哪怕不听,司命、三哥、余尝双目滴血般的愤怒、满头白发的侯爷还是会幽魂一般地纠缠着他,传说中的缚仙索一样越绑越紧。他喘不上气来。

宛人比蜀人个头高一些,他站在那有点鹤立鸡群,很快又有人看到了他。

“小哥,你是游客还是行商啊”

“宛人自己细皮嫩肉的,怕不是同家人走散了的公子哥吧这哪里来的血。”

发现他听得懂蜀语后,不少人七嘴八舌地过来搭话,见他反应有点迟钝,一副被天灾**吓傻了的模样,一帮修翼人便将他拉到了自己那堆人里。

有人给他塞了碗,有人喊了赤脚大夫模样的人来给他擦血迹,有人在不远处唱起蜀国小调子,劝慰众人天灾很快能过去。

他喝了一口碗里有古怪甜味的菜粥,凡间的记忆轰然归位,奚平想起他小时候跟着崔记的人到南蜀国都昭业城玩,被那些乱杂交的假灵兽吸引,一不小心同家人走散了。那会儿他一句蜀语也听不懂,也不认生,见人就会傻笑,也是被当地人捡回去。他们磕磕巴巴地说着词不达意的宛语哄他玩,给他唱歌。

蜀人热情好客,高兴也唱歌,悲痛也唱歌,只要不死,他们就会拼命地快活。

对了,他少年时游遍四方,最喜欢的就是南蜀。

奚平对着碗发了会呆,眼神重新有了焦距。

忽然,他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见那方才跑去给他找草药的小姑娘抱着个小纸包站在远处,见他被一群修翼人围着,露出茫然神色。

然后她看了他一眼,默默走开了。

不知为什么,那一眼剜在奚平身上,比十指被琴弦勒断还疼,他灵台一震,打碎了脆弱的清心符。

奚平一把攥住了怀中的弟子名牌。

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魏诚响的声音“前、前辈,你听得见吗要不要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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