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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 第209章 有憾生(二十一)

作者:priest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9-15 06:54:58 来源:就爱谈小说

各国、各机构的草报头条, 赫然都是“北历出兵南矿,占据南阖半岛”的消息。每家草报都派了“书记”就是写文章的笔杆子冒着危险蹭商船去了南阖,抓第一手消息。

一时间无数街谈巷议。

“晚霜砍了南矿上各国的边境铭文,一处一剑, 那大能都过不去的铭文比水汽蒸得还快。”

“晚霜能砍南矿上的边境铭文, 那大陆上的岂不也”

“完了, 完了。”有上了年纪的人开始抓紧时机危言耸听, 以显示自己阅历深厚,“北人要南下,看着吧,跟仁宗那会儿一样,怕是要打仗”

“北大陆天寒地冻, 北人可都是茹毛饮血的。我听说就是在他们国都燕宁, 一言不合当街打死人都是常事,太阳一下山, 没点功夫傍身的不敢上街。匪徒半夜踹门, 饮食匮乏时逮什么吃什么人也吃得”

“那都是蛮人,父子兄弟共妻都是常事”

“这这哎呀,岂非禽兽”

除非再闹成当年宛阖之战那样, 不然按常理,仙门争斗上不了民间草报的“时政要闻”凡人一个是不懂, 再一个也怕乱提尊长名姓,不小心犯什么忌讳。

可是这回,南阖半岛的事竟意外地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是百姓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关心百乱之地那“无人区”, 是侍剑奴砍边境铭文、随即下令销毁一切镀月金制品的政令把人吓着了。

有一家名叫陶闻天下的草报, 书记拍到了北历人销毁蒸汽机的照片, 就一张据说随后相机和飞鸿机就让北蛮给砸了,那书记人还不知是死是活。当天的陶闻天下加印三次脱销,各国认识西楚文的人都想设法弄一份。

各种谣言甚嚣尘上,甚至有人说,北历近年金银外流得厉害,妒忌南大陆富庶,想再禁镀月金传闻镀月金本来八百年前就该下凡,当时就是北历人从中作梗,还逼着玄隐关了点金手的禁闭。

富人惶惶不安照这么看,万一北方人真打进来,挪不走的厂房产业都得遭殃。穷人更不用说,老家早没地了,不少工厂、车船都是按天结算的,手停口停,战乱一起,都得玩完。

陶闻天下文不惊人死不休似的,继那期珍贵照片后,紧接着又出了一篇文章,再次戳中人们最关心的点知名书记“徐先生”洋洋洒洒万余字,写了神秘北大陆几百年来的镀月金之争。

镀月金是从仙门来的,推广历来是“自上而下”,早在旧镀月金的熔金炉正式落地之前,仙门已经因此流过好多血。

南大陆发生了宛阖之战,遥远的天泽川上游,北大陆动静没这么大,残酷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北历关于镀月金的新旧两派之争绵延了数年。

当年的燕宁“新派”也许是为了自己的野心理想,也许是看够了贫瘠的土地与饿殍一般的国人,请求变法。昆仑内部却因此分裂成两拨反对镀月金的保守派自然是因为灵石反对,同时,昆仑内门与燕宁权贵密不可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决定站在自己家族那边。

北人骨子里野蛮好斗,在昆仑大能们态度暧昧的时候,新旧两派之间的争斗迅速升级。一开始只是朝堂上明争暗斗,从当时的二皇子嘉珞亲王被刺杀开始,很快染上了血气,接着“战火”蔓延到了仙山。

两派闹了个不可开交,最后被昆仑第二长老一锤定音宛阖战争爆发的消息传来,第二长老公开说了一句“镀月金不祥”。

第二长老不是长老中资历最深的,但是昆仑蝉蜕中地位最特殊的一个,有谣言说掌门都让他三分。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原本占尽上风的新派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

“夜归人”中风向大变,默许燕宁保守派调动了禁军杀进京城,拥立起弑父杀兄的新帝,猝不及防的新派贵族不少直接死在了乱军中。

此一役,北历国都长街被血,血腥气数月不散,史称“暗朔之变”。

除了这位一句话翻云覆雨的第二长老,文中还提到了一个大人物晚霜侍剑奴。

书记徐先生不知是为了避讳还是为表尊重,没有提侍剑奴的大名,只说了她尊号她是老平阳王之女,被选入内门后,受封“昌吉郡主”,第二长老唯二的亲传弟子。

相传这位郡主还在弟子堂中时就出类拔萃,未及笄,先开灵窍,将一群比她资深比她壮硕的师兄殴打了个遍。

别的道还可能有机缘巧合的顿悟,剑修却没有捷径,是日复一日的苦功夫锤炼出来的。昌吉郡主天纵奇才,三十筑基,在剑修一道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至于第二长老竟不舍得让她放弃昆仑九剑。据说到了六十多岁,这位可怕的剑道天才修为已经达到筑基后期,第二长老恐怕她心境不稳,受雷劫时出岔,才一直压着她进度。

然而,这对玄门来说异常年轻的天才,也面临着一个昆仑山没有先例的问题她凡间血亲还在世。

昌吉郡主同胞双生的兄长继承了他们父亲爵位,成了新的平阳王。龙凤胎比寻常兄弟姊妹亲近得多,两兄妹虽然一个被弟子堂刷了,一个成了弟子堂的传奇,但关系一直很好。逢年过节、或是平阳王整寿之类的大日子,平时雷打都不动剑痴郡主必会现身凡间,哪怕她正闭关。

平阳王六十岁时害过一场大病,向来不爱见外人的郡主还为此南下蜀国求过药除了昆仑山和燕宁城,南蜀居然成了她这辈子去过的第三个地方。

平阳王练剑不行,却是个老谋深算的政客,一生做过无数留名青史的大事,也被政敌恨得牙根痒痒。

这兄妹俩一个不懂剑,一个不懂权谋,平时各自干着毫不相干的事,互不干涉,反正一胎托生的至亲情义打不断。

可是造化弄人,这位平阳王正是燕宁新派的领头人之一。

燕宁暗朔事变那夜,已经年过古稀的平阳王爷被杀红眼的乱军闯入王府,吊了起来,脖颈大腿上开了数道刀口,活活沥干血而死,平阳王府满门获罪。

“一边是血亲兄长,一边是从入门起就对她宠爱有加的师尊。有些天才的悲剧在于过分投入专注,除了毕生所爱,以为旁的事都与自己无关。忘了自己是人你我无非两脚兽,毕生所求不过一权字。治学也好、练剑也好,大道三千,是三千条追求权力之路,凡是自欺欺人不肯承认这一点的,都没有好下场。”南海海底,王格罗宝点着桌上铺开的草报叹息道,“据说武凌霄险些走火入魔,这大概能解释,她为何这样恨镀月金。”

王格罗宝对面,西王母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这么说来,她年纪也不大。”

侍剑奴无视四国尊严,砸烂了南阖半岛上的边境铭文,神识再无阻隔,可以将整个南阖半岛尽收眼底。西王母停留在陆地上已经不安全了,只好捏着鼻子暂时与王格罗宝结盟,将自己的秘境一起搬到了南海上。

秘境芥子里面可能有几百几千亩地,实际占地却能无限小只要灵石供得上折叠空间的法阵。

此时西王母将自己那容纳了数百人的秘境搬到了“往生灵鲵”嘴里。

“不错。”说话间,桌面上一个通讯仙器上浮起余尝的虚影。

余尝一露面,先亲热地和王格罗宝与西王母打了招呼,毫无芥蒂似的,好像西王母吃着他还防着他、王格罗宝暗地使坏引爆毒瘴都没发生过。

“这位徐先生可不是普通的书记,是个背后站着大人物的修士,她写的文章应该可靠。关于侍剑奴的后续她没写,我之前混迹在眠龙海,与北人打过交道,倒是听说了一些。”

“哎呀,余兄来得真及时。”王格罗宝见他更亲热,俩人好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快请说说,咱们知己知彼。”

“这场新旧之争看着是落幕了,凡人的罪责也波及不到内门仙尊。可惜仙人也有七情六欲,昆仑内门虽禁止弟子内斗,但保守派对新派的打压是明明白白的。武凌霄的处境也变得极其尴尬,新派因她师父,连带着对她也怀恨在心,保守派知道她家族的立场,也拿她当外人。武凌霄在内门过得非常压抑,于是离开昆仑内门,自请到弟子堂闭关师徒之间心结未解,第二长老就在北绝山出了岔子。”

余尝顿了顿,给其他两个邪祟简单地解释了昆仑北绝阵“据说那位第二长老当时可能跟掌门有些分歧,想是修补北绝阵的时候走了神,不慎陷在了里面。直到现在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王格罗宝道“昌吉郡主本来就尴尬,师尊一走,她岂不更要无处容身”

“是,”余尝说到这,忽然微微一叹,又略带讽刺地笑道,“昆仑那种剑修扎堆的地方,女修非常稀少。武凌霄虽没有什么美人的名声,做人时应该也算相貌清秀,不是雌雄莫辩的样子。她一个女人力压同辈甚至师兄,闲话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第二长老在的时候尚且没人敢大声说,长老一走,自然就压不住了。”

女人懂个屁的剑道,不过是师兄弟不好意思与她动真格的,有意相让,才叫她赢了弟子堂的虚名。

她进境快第二长老的亲传弟子,进境怎么可能不快第二长老随口点拨一句,够别人冥思苦想参悟几十年的。

至于她为何那么幸运,入内门不说,竟还能一步登天,被第二长老收为亲传谁知道呢

反正女人总有女人的“优势”,别人羡慕嫉妒也没用,比不了。

余尝虽然卑鄙无耻,说起这种事,不管对方是敌是友,他态度永远收敛几分。毕竟那插在天下女人身上的火刑柱,他年幼时曾亲自扑过。

西王母眼神微微软了些,问道“她是因此舍了人身,宁愿将自己炼成半偶的吗”

“昆仑剑修自古有大比的传统,那年筑基修士大比的彩头是一块罕见的磨剑石相传是西楚惠湘君修复名剑修罗时用过的。消息一传出来,众人就都红了眼。”余尝道,“武凌霄确实不凡,同辈之中拔头筹毫无悬念。她为人本来就自负狂妄,再加上那阵子被同门挤兑,可能也有一点蓄意报复的意思,总之出手近乎羞辱人,没留余地,引了众怒。

“大比最后一场前,有败在她手下的昆仑剑修一十三人联手围堵她。武凌霄明知自己不敌,也不肯避其锋芒保全自己,说话还很难听,于是双方违反门规大打出手。同门切磋动了真格的,惊动门派的时候,围堵她的十三剑修被她打死一人,打残六人,剩下也没有不挂彩的。她自己重伤,经脉损毁,剑道止步于此。

“双方伤亡都挺惨重,昆仑本想和稀泥,那死者的师门却不依不饶,仗势逼人。这时第二长老的另一位弟子也就是武凌霄的师兄谢濋正好游历归来。他们师兄妹剑道不同,年纪差了有几百岁,再加上男女有别,估计平时也没什么话说。武凌霄入门后没几年,她师兄就升灵出师了,后来也没听说有什么特别亲密的来往要不也不会有人那么欺负她。毕竟同门可多了,要打杀她的可不都是同门

“内门其实也暗示大家息事宁人,不料那谢濋听完一言不发,当天夜里将剩下的十二个涉事剑修经脉一一挑断,找到那死者师父,公开辩法致人道心受损。要不是昆仑第三长老及时赶到喝止,差点出人命,谢濋从此叛离昆仑。谢濋这名字你们恐怕不熟,不过他的名号肯定听过就是北绝山瞎狼王。

“想当年昆仑山第二长老,何等高高在上,短短几年光景,自己失踪,门下弟子出走的出走、殒落的殒落,眼看要不行了。谁知武凌霄当真是个狂人,异想天开,不知从哪翻出了禁术,居然另辟蹊径,把自己活活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侍剑半偶最叫人震惊的是,上千年没人拿得起的晚霜居然认了她,也就成就了如今的侍剑奴。”

余尝说到这里,略微叹了口气“此人狠到这样的地步,狂妄到同门都不容,据说仗着晚霜,掌门诏令都不放在眼里,怀柔也好,计谋也好,恐怕都行不通。”

王格罗宝摇摇头,多情又险恶的眼睛望向西王母“三岳山还封着,楚国无力;我国那些修翼人向来欺软怕硬,只敢老远吠两声,连个像样的升灵都不敢委派。至于南宛那位晚霜对各国不同的政策就能看出来,昆仑私下里必定跟照庭达成了某些默契。殿下,我们眼下可谓是举步维艰,除了你,南大陆没有人制得住侍剑奴。”

西王母眼神微微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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