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猛然转身, “什么”
阿娇心里被自己气得打滚,再加上他逐渐火热,目光灼灼的凝睇, 差点没懊恼得把自己的舌头吞进去, 声音都大了, “我说没有什么夫君,我骗你玩的, 你可以不用这么不开心了”
没有夫君刘彻上前一步拥住面前的女子,抱着转了几圈,眸光烈烈,心间涌动的都是欢喜舒悦, “真的没有么”
阿娇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余光瞥见臣子属下们都不堪直视地又走远了一些, 脸色更红,在他腰侧拧了一下,“没有没有,但是我是因为那个一直在军队, 才没有成亲的。”
刘彻掌心握着她的后颈,指腹摩挲着她耳侧的肌肤,心情舒悦,没有就很好。
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一下一下从耳膜透进阿娇心里,阿娇努力抬起头来离他远点, 现在的情况被他搞得好复杂,至少这一刻,他们是相互喜欢的,两个相互喜欢的人这样成日靠在一起, 迟早要乱了分寸。
阿娇倒不是太担心,刘彻这个人在美色上惯常喜新厌旧,是极容易喜欢上旁人的。
阿娇拍了拍他的手臂,让他松开,“到江陵之前,我需要江陵的地州志,还需要十名工匠,主要是盐、铁,还需要几名籍臣,掌管天文历法的内史。”其实江陵是很有名的城市,有另外一个更让后人熟知的名字叫荆州,时间在变,但这里的自然资源不会变,哪里有卤水岩盐,哪里有赤铁矿石,她心里知道个大概,到时候实际去看看,很快就能找出来,要地州志、还有当地官员们的细述,只是想多了解一些,确认得更仔细。
给因为涝灾流离失所的子民们找到些发家致富的路,他们也就不会抓着那些虚无缥缈的神鬼不放,能安心生活了。
刘彻拥着她不想动,但她不让他缠着她玩,只好把新准备的衣裙拿给她,让她换了,又押着她先用了早膳,马车慢悠悠启程了,这才坐下来听她说政务。
早膳用的是粥,阿娇的单独放了几勺蜜,喝得很开心,“我假扮成仙姑,先预测几场雨,失败以后必然要引起质疑,再让宗正大人出面教授一些观看天气的经验,就是先前周婧预测的涝灾有些麻烦了。”涝灾不比下雨,碰到眼下**月的雨季,经验丰富的老专家通过观察云层、气温、万物自然的变化,十场里也能预预估出六七场,但涝灾不一样,这是大灾难,预测到这种事,引起的效果也是轰动的。
刘彻正凝视着她出神,一心二用,她一身简单的青衣,没有花纹坠饰,旁人穿朴素,落在她身上,反而如洗尽铅华,眉眼清丽又明艳,方才用早膳时,那些随队的少年郎,谁不是拘谨又想引起她的注意,哪怕这是他当街抢亲的人,“鄞县的涝灾主要是因为河湖决堤,堤坝年年拨款修,修出来不顶用,下了几场暴雨,就被冲垮了,这里面贪赃枉法的吏官已经查清楚了,时机一到再行处置,发洪水前,周婧也去堤坝上看过,找到了人证,不足为惧。”
阿娇听了就很放心,能揭开先前预测的神秘面纱,再好不过。
兴许因着这里曾是临江王刘荣的封地,属官送上来的舆图、地州志、细述、各乡县赋税、桑种情况都很齐全,阿娇很快就有了计划,又要找农臣工匠议事,忙碌起来了。
新换的马车足够宽敞,路途中也有行舘食肆,但每每刘彻总要在场,尤其是夜间,他毕竟是太子,就算态度温和,也是不怒自威,坐在那儿,连汲黯公孙弘这些老臣都很拘束不自在,更勿论是小一些的臣子匠人了,口齿伶俐的战战兢兢话说不清楚,便是说完也都是满头大汗如临大刑。
这日用了晚膳,阿娇又召工匠议事,刘彻还要跟着,阿娇有些恼火,“你又不用学这些百工技艺,你在我们都很不方便。”
刘彻不答应,他在还好,有什么要紧事那些臣僚三两句讲清楚,他不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问题都来问阿娇,他等得不耐进去找人了,才肯散。
阿娇直接绕到他背后推他,推出屋子见卫青远远候在院门边,便又收回了手站好,有些吃惊他脸上的伤痕,想给他拿一些伤药,但想着刘彻肯定会管,便只礼貌地朝对方点点头,自己回了屋舍。
刘彻目光自卫青身上划过,大抵明白当初为何阿娇看到他时,总是与看到旁人不同了,那便是喜欢,喜欢的也并非他本人,而是她记忆中的刘彻,与她记忆中的卫青。
这次出行刘彻带了三百侍卫,都是十六七八的少年人,刘彻先派他们快马加鞭赶往江陵,分成五队,分别打探不同的村庄山门,其它四队早先回来了,唯有卫青这一队速度最慢,刘彻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前面四队里都有权贵子弟,听谁号令那都是家世背景定的,无需争议,最后这一队三十人,是他巡查时各地收拢来的寒门弟子,有不识字的,也有才学斐然心高气傲的,他把人放到一起,并未特殊关照过谁,只给了一个期限,让他们在车马官员们进入江陵城之前,查清楚他要的东西便可。
明日傍晚便要入城了,第五队大概一半的时间都用来商议听谁号令这件事上了。
但也不是全无惊喜,这一队三十寒门子弟都是万里挑一精挑细选出来的,里头个别人甚至比另外的权贵子弟还要有真本事,卫青却脱颖而出了。
卫青小步上前,埋头双手奉上述书,抬袖时刘彻闻到了些许蜜香,槐花蜜。
刘彻目光自他的手指上划过,除了厚茧,伤口,还有一些红肿,那肿胀中间一点青紫,红肿往外散圈,蜜蜂蛰的,刘彻再熟悉不过了。
“进屋说话。”
“是。”
进了正堂刘彻摆袖坐下来,翻看完卫青呈上来的述疏,心中赞许,拟写疏报的人非但写了一手好字,内容也思路清晰,详略得当,非但把山门人数,各主要山主的职权、脾性,来历、罪案证据,山头的地形地貌都查清楚了,甚至还先一步安插了十三人投身山门,以资内应。
挑选的这几人刘彻也有印象,都是贫农子弟,甚至是孤孩,投入天干门,也不会惹人怀疑。
刘彻指了指下首放着的地蒲,“坐下来,说说你的看法。”
卫青未敢坐,行了礼回道,“回禀太子,荆山共有一万信众,皆是受涝灾所害的穷苦百姓,涝灾过后,庄稼颗粒无收,流民们便都投在山主吴成门下,融币铸钱,只不过皆是荚钱和半两钱,流入商市,江陵百姓和商户大受其害,短短几个月过去,商贩已经不收钱币,改收粮食布匹易物了,江陵城粮价疯长数倍,日久恐生变动。”
卫青紧张得额上冒汗,以往在平阳侯府做骑奴,为自己和兄弟姊妹的温饱冷暖,每日用心当差,并没有机会走南闯北,也没有真正做出一件什么事,被调来长年殿听差,他和营队里的其他人一样,很珍惜这次任命。
人人都知道这是一次考核考量,人人便都用了十二分心。
卫青也不例外,暗自平稳住心绪,接着禀告道,“荆山信众多,其实内里一盘散沙,总山主云素仙姑已有月余未曾露面,再加上铸币质量参差不齐,每每被商户拒用,信徒们人心惶惶,饭食不济,楚侯的人却暗中与吴成来往,夜里面有辎车入荆山,看车辙重量不轻,属下们以为此事非同小可,才往山里面安插了自己人。”
倒没想到还能钓出这么一条鱼,刘彻心中思忖,楚侯这时候送东西入山,不是粮食就是兵器,荆山如此,其它山头也未必干净。
饿肚子的时候有人送了钱粮,那就是再生父母。
刘彻翻看完,心中知道个大概,问起这一队里谁人可堪大用。
卫青答道,“各有长处,都是忠爱殿下的良才。”此一行卫青亦感慨良多,正应了圣人一句,三人行,必有我师。
小小年纪谨慎成这样,刘彻唔了一声,“详细说说。”
卫青想了想,才道,“郭舍有万夫之勇,姜奉之才思敏捷,蔡旭有急智,公孙敖刚直忠正,另有杜荃、王祥几人,研习兵法,师出名门,敢为常人不敢为,思虑周全,属下们很是佩服。”
毕竟还是少年,提到兵法、名师时,总还是带着艳羡的,刘彻倒是很喜欢他这份心性,正直,不贪功,不冒进,事实是什么,便说什么,刘彻心里高兴,就道,“你给兄弟们带话,长安城城西有一家清河酒肆,里面抄录了兰台、天禄阁书籍文卷,农、兵、儒、法、杂家,应有尽有,想看想学,自可借阅,见了掌事,只说太子让来的便可。”
卫青大喜,连连拜道,“多谢太子”文籍书卷贵比黄金,寒门子弟想读书,难如登天,卫青眼下识文断字,平常能看些书籍,那也是同阿姊一样,借得长安城城东书肆的光,省吃俭用攒下几个铜钱,每卷文籍拿在手中,必然是翻来覆去熟背于心,此番能得阅兰台、天禄阁藏书,让他如何不欣喜
还是太过拘谨了,不太有少年意气,不过并没有什么妨碍,刘彻起身,扶了扶卫青,让南平取了些金银,让他带回去分给其他人,又取了四卷兵书,亲赠与他,笑道,“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不必拘泥礼节。”
那扶住自己手臂的力道不轻不重,好似他是重要的贤士,被尊敬喜爱,却又并无强迫之意,反倒透着友人的亲近,卫青心头微热,他生性话少,木讷,不知该说什么,只捧着这些至宝兵书,拜了又拜,行礼要告退了。
这蜜香实在太过惹眼了,让人不得不在意。
刘彻自案几下拿出了一罐紫云英蜜,递过去,眉眼间带着笑意,“吾闻君身上带有槐花蜜香,可是喜蜜,这是紫云英蜜,连阿娇都甚是喜欢,你带回去尝尝。”
卫青微赫,未接蜜,只是先将文籍好好搁在一旁,自袖间取了半截竹筒,呈上来拜了一拜,他此时再看面前的少年太子,心中已不自觉有了几分亲近信任,俊朗的面容上带了一层微红,“家姊在平阳侯府,受家主为难,凭陶七公主信印,属下的阿母、兄弟姊妹逃脱一劫,属下受公主恩德,却身无长物,得知公主喜蜜,回程营宿山林,见有蜂蜜,便想取来送给公主,聊表谢意。”其实因着礼太轻,不足以为谢,他还未想清楚要不要送,贸然相送,只怕惊扰唐突,却不想被太子勘破了。
果然是要送给阿娇,刘彻提笔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卫青,摇头道,“平阳太乱来了,我在京郊给你们三十人都购置了小宅,你去信一封,让你阿母带着兄弟姊妹们搬过去住罢,皆有铺子田地,生计不愁。”
这就是脱了奴籍了
卫青心里震动,几乎说不出话来,抬头深深看了面前的少年太子一眼,拜了再拜,“多谢太子恩典。”
刘彻摇头,拿过他手里的竹筒,问道,“阿青你可是心悦于陶七公主”
卫青脸色大赫,又惶恐,匆忙拜首,“属下身份低微,岂敢肖想。”
刘彻忙把人扶起来,不以为意,“男子汉建功立业,将来封侯拜相,喜欢谁,有什么敢不敢的,便是公主也尚得,我有此一问,实则是心悦于阿娇,阿娇心中亦有我,只因子嗣有碍,却是不肯同我在一起了,她与子安的婚事解除后,要选些好儿郎做驸马,阿娇与我一样,心中敬重少年英才,并无门第之见,阿青、郭舍、奉之都仪表堂堂,才学不菲,我实在是怕她啊,当真动了心思,对我就更不上心了。”
刘彻说着面上亦有些微赫,目光诚挚,坦然道,“阿青,待将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都为你娶到,但不要喜欢阿娇”
卫青一时说不出话来,竟是对他们这样的人诉诸心事,坦荡荡的毫不遮掩,甚至将这样隐秘不为外人所知的苦恼都如数道来了,卫青是平阳侯府的骑奴,平常见过不少达官贵人,也有知礼守节风度翩翩的,但权贵就是权贵,眼底的矜贵和距离是藏不住的,贵人是贵人,奴是奴,鸿沟就在那里,无法跨越。
太子却似乎不一样,他说建功立是认真的,也在用他们,并没有区别对待。
卫青莫名心头滚烫,连连拜道,“太子放心,青与奉之对公主只有尊敬敬佩,并无越距之心,太子对公主情深至此,公主它日定能理会太子的用心,属下们会想办法帮助太子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刘彻越发喜欢这个少年人,“阿青的谢意,我会带给阿娇的。”
卫青道谢,拿着竹简出去时,脚步轻快,意气风发。
刘彻喜欢卫青是真,不想他赠蜜给阿娇也是真,想要君臣得宜,便只好直言相告,坦然相对,好在卫青能理会他的意思。
刘彻只没想到除了卫青,竟然还有一个,这才遇见多久。
姜奉之严格来说并不算真正的寒门,他祖上原就是书香门第,只不过因其父得罪权贵,家道中落,这才成了代笔书信的落魄书生,此人饱读诗书,才思敏捷,长相俊秀如宋玉,风流不羁,实在也有些惹人注意的。
她那副平易近人的性子,对待耄耋老人总角稚童都挺好,就是对待少男少女,太过亲厚,有祸国殃民的脸,还有才干,实在容易招蜂引蝶,那时候在并州就不少,现下年岁渐长,只会越来越多。
刘彻心中气恼,偏生不在脸上显露一分,待阿娇议事完,去书房寻她,便把这一竹筒心意给她了,“卫青给你的,说是你的信印帮助他阿姊逃过一劫,感念你的恩情,知道你喜欢蜜,特意寻了来,倒也是个诚挚的少年郎。”
阿娇紧张地问怎么了,刘彻大致说了一下,阿娇猜是卫子夫想离开平阳侯府的心思被平阳公主发现了,家生子生了离心,哪个家主也不会太高兴,轻则责难发卖,重则杖毙,好在是有惊无险,没事就好。
只是战神居然给她送了一竹管的槐花蜜
阿娇拿着竹筒翻来覆去的看,这竹筒塞子做得精巧,竟没有一丝遗漏,就像大将军人一样,干净整洁。
槐花蜜的香气从竹筒透出来,又带了一股青竹香,阿娇拿着闻了又闻,这可是战神送的
刘彻见她拿着竹筒爱不释手,眼睛亮亮的,眉目弯弯,喜欢得不得了,心说他果然没有看错,阿娇对卫青,有崇拜喜欢。
当初他送了多少蜜去并州,她看也不看一眼,眼下卫青才送了这么一点,她就开心得找不到北了。
刘彻在她对面坐下来,把那竹筒拿过来把玩,漫不经心地问,“卫青性格沉稳,心细如发,又目光清明中正,非池中之物,为了取这个蜜,一双手被蛰肿了,我看你见他伤了脸,还想拿伤药给他,面对他时也不肯同我亲近,显然是极喜欢他的,不如等回京,解除了与郅子安的婚事,将他赐给你做驸马罢。”
乱七八糟编排些什么阿娇抢过竹筒,拔了塞子,蜜香扑鼻,里头的琼浆像金沙一样,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阿娇赞叹了一声,想先喝一口尝尝,却被刘彻夺了过去,仗着身高,一口全倒光了。
蜂蜜浓稠,甜味糊着嗓子,刘彻纵是囫囵咽下去的,也被齁得心慌,“怎么样,你要是同意了,我这就写封信回长安,请母后给你做主,你与卫青,我是放心的。”
阿娇抢过来,不敢置信地倒过来抖了抖,还有一点堆在底上,但他嘴巴喝过,她想弄出来也下不去口,气恼得想揍他,“你这个混蛋我心里喜欢你嫁给他不是害了他你要靠我拉拢他,他将来怨恨你不是出了一手昏招吗”
刘彻这下就像冬日冰池里晒到了暖阳,夏日灼热却吃到了凉冰,猜忌尽数散去,心情舒悦,欢喜得脑袋都有些发晕,醉酒了一样,也不觉得那蜜齁甜了,松松揽住她,凑近了,瞧着她潋滟润泽的唇,心尖麻麻的,鬼使神差就说,“蜜在我口里,你要的话,自管来取。”
阿娇脸色大红,一巴掌压在他鼻梁上,把他脑袋推远了,“你这个好色鬼”
刘彻握住她的指尖,有一点不高兴,他哪里好色了,他若好色,今夜就把她抗上榻,剥光了,翻来覆去把她吃个干净透彻,明日清晨让她梳起妇人的发髻,看那些少年郎谁敢再多看她一眼。
刘彻目光里晦涩一闪而过,下颌在她发顶压了又压,眷恋不舍,他知自己做不到,给不了她想要的,不会轻易许诺,却又无法放手,反反复复拖泥带水,实则自私又卑劣。
她心中定也知晓,却也未曾有怨恨,反而连他一丁点不开心都不愿见到,究其一生,他只怕再难得这一份情深,世上也再没有比阿娇更爱他的人了,刘彻箍着她的手臂收紧,心中反复想过,秉着呼吸轻声说,“我承诺将来,你一直是我的太子妃,妻子,不会有废立,我以太祖天罚起誓,终其一生,对你不离不弃,信你,爱重你,绝不再让你遭遇长门之痛,如违此誓,不得好死,你可愿意嫁我”
阿娇很诧异听到他这样说,因为刘彻这个人其实最不屑起誓,他是随心所欲的,也是不愿受束缚的,说出这样的话,只怕路上这一月,琢磨许久了。
阿娇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如果她上辈子一病故便重生,便是当时不想再嫁他,他现在给出了这样的承诺,她说不定也嫁了,可如果她没有重生到其它时空,读了书,学了知识,很难说刘彻会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一来他是太子,喜欢个什么女子,并不需要询问对方同意,直接带进宫便可,二来刘彻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花心思,如果对方不愿,基本上他也同十二岁那年时,她要解除婚约,他也直接放人走了。
因为长久时间的沉淀,她性子有了一些改变,可能刘彻对她的喜欢,比上辈子多了一点点,或者说比她想象中还要多一点,阿娇有一些开心,搂住他的脖颈,笑得露出了一口小米牙,“我不,我想,不如我就使个坏,我以后不回长安了,我在别的地方发光发热,给你赚多多的钱粮,在背后支持你打匈奴,让你把我装在心里,一辈子也忘不了我,这样我比较快乐,也当做上辈子忘了我的一点补偿,哈哈,这样就挺好的。”
她果然还是不愿。
刘彻心里淤堵,心说还不如直接强迫把她弄进宫当太子妃算了,但看她眸光里分明有水汽,却还搂着他笑颜明亮,却又舍不得了,只到底不甘心,紧抿了薄唇,态度强硬地命令,“那我不成亲,你也不能成亲。”
真是幼稚得不行,过一久满十六要加冠了,这副少年气估计也少见了,阿娇笑应了声好,拉着他去洗漱,到了要歇息的时候,刘彻跟到她屋里,就不肯走,这一月两人常常待在一处,走走停停,过分的事没有,但挨着坐一会儿说着说着,必然就越凑越近,搂搂抱抱偶尔也有难为情的时候。
阿娇知他毕竟十六了,又单独在外游历两年多,太后皇后都张罗着给他安排女子,想不知事也难,便故意要去解衣服上的勾带,“你是不是就是想把我拐上床榻,那你来罢。”
她笑意盈盈的发出了邀约,刘彻却是一下红透了俊脸,压住她的手,矢口否认,“我没有,我只是想同你说说话而已。”他总算是理会到为什么他一个堂弟,明明有了十多个儿子,却到处说他不是好色的人,大概好色之人都不太乐意听到别人说他好色,或者认为他好色的。
尤其对方是自己的心上人。
阿娇倒还真怕他顺杆爬,听他否认,暗自松了口气,喔了一声,去铺床榻,两人各一床薄被,倒谁也不干扰谁,刘彻衣服也没脱,在外侧躺下来,被子拉到脖子底下盖好,规规矩矩地躺着,听着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一下一下落在心间上,心里复杂难言。
第三十三章
这严格意义上来说。
是两人真正的第一次同塌而眠。
阿娇经历了漫长的时光,每一世都很紧绷且短命,达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清心寡欲,她每天画图纸,和工匠讨论问题,又很耗神,再加上上辈子留下的心结也一并解除了,每天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心中只剩了浩然正气,空阔宽广,自然是沾枕即睡,刘彻还在想刚才他到底色不色、得出结论他非常色,就是想要阿娇,想要得身体发胀发疼,躺在这儿闻着鼻尖她沐浴后的清香,心头燥热,根本睡不着。
想和她说话话,才偏头就发现她已经酣睡过去了。
她根本就没把他当成个男人
刘彻气恼,想借机耍个流氓让她尝尝厉害,凑近了又觉得她的睡颜娇憨可爱,看了一会儿克制地挪了回去,想去书房,又觉来日他回了京城,她远走他乡,这样同床共枕的机会也没有了,坐起来又躺下,摊开手臂,把她脑袋轻轻挪来手臂上,过了一会儿,又把她的被子拿走。
她冷了不自觉就往他这边靠,没一会儿就扯了他的被子,盖在一起了。
温香软玉入了满怀,他却恪守君子之礼,男人做到他这个份上,该是少有了。
刘彻吻了吻她的额头,亲了亲她的眉,鼻尖,脸侧,最后是唇,本来只是想尝一尝,一吻却像那时过草原戈壁,好不容易得了一口水,喝下去,却愈发渴得要命。
直至揉散了她的衣衫,牢牢箍住她的腰,亲得她呼吸不畅睁开了眼睛,才喘着气停下来,把人紧紧压来怀里,让她感受他的存在,阿娇,七七,娇娇的一声比一声低沉,一声比一声暗哑,渴望不言而喻。
阿娇伸手推了推他,“你做什么,还不睡么”
她眼里还带着待醒未醒的水光,朦朦胧胧的,特别的勾人,刘彻又凑上去吻她,“我是个男人。”
两人身体几乎是没有缝隙地紧紧贴在了一起,阿娇脸红冒烟,瞪了他一眼,“我是个女人。”
她的意思是,男人女人都是一样的,其实就是道德品质的问题。
刘彻听懂了,但也不恼,“你跟我能一样么,你把我吃干抹净多少次我不知道,但肯定是吃了的,而我对你一无所知。”
“那你来罢,刚才睡前我就说了,你真想要,就来。”
阿娇经历几世,甚至是未来,思想开放,再加上汉代这时候也不讲究那些,两人相互喜欢,就算真的欢爱了也没什么,但这在所有人的意识里,包括他们自己,都算是一道门槛,毕竟通常是要结了婚,才开始有夜生活。
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代表着关系递进一层,责任递进一层。
阿娇是担心厮混后两人关系越见混乱,牵扯越深,万一有了那万分之一中了头彩,那就更麻烦了。
而且,他现在才十六岁。
阿娇当真就解了衣衫,中衣还没脱掉,刘彻一把按住了,红透了耳根。
阿娇倒眉眼弯弯,没忍住笑起来,搂着他的脖颈,脑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困顿道,“别闹了,阿彻,睡罢,等你18岁,你要是想要,洗白白来并州找我喔,我等你前提是,那时候你还是童男之身,你要是这三年都守不住,那到时候我们和平分开,你找你的后宫,我找我的男宠,消遣个时光,谁也不能干涉谁,公平不”
他如果心里有一点怜惜她,就不会碰她,因为喜欢,所以不会轻易胡乱对待,他也不是那样骗吃骗喝的脾性,阿娇知道刘彻不会的,她喜欢的人还是有那么一点底线的虽然时刻在摇摇欲坠着。
“你敢。”
刘彻并不承诺,却感知到了她的爱意,心中更是柔肠百结,“我不找,你也不能找。”
阿娇点头,刘彻觉得她像在吊那驼家当的驴,给颗甜枣在前面吊着,看得见吃不着,实在是有些可恶了,他也不拿太子的颜面当回事,搂着人小声与她说,“看我难受你很开心啊。”
阿娇眨了眨眼,心里也很想笑,“要不要我去别的房间睡,或者你去。”
“不必了。”
刘彻揽着她的腰不让她起来,让她睡,“我保证不动手也不动口,睡罢。”
“嗯。”
刘彻抱着人慢慢平复着身体里躁动的渴望,搂着这么一颗珍宝不撒手,想着江陵的动乱,倒也渐渐平稳了浮躁的思绪,月上中天时,终于睡了过去。
云素仙姑回江陵的消息先一步送到了江陵,信众们围在江陵城外,远远拜喊。
朝廷制住了周婧身边的仆从,其中有三人在山门中地位颇高,有他们在,阿娇扮成周婧,也没引起任何怀疑。
信徒人数之众,远远望去密密麻麻,摩肩接踵。
数字总不比眼底下来得直接,刘彻面沉如水,只怕父皇来了,也不见得有这么多百姓欢呼万岁。
江陵府有两个知情的官员,候在刘彻旁边,不住抹汗,战战兢兢地禀告,“太守不管,说管不了,不让管,下臣们也就都没办法了。”
管不了,那就说明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刘彻领着卫青几人,走另外一边,入城去江陵府,阿娇带着人一路上了城楼,望着下面密密麻麻、甚至有激动到哭的百姓,心中叹气,让薛成传达神降的旨意。
仙姑有预测,明日傍晚有天雷,届时请速速归家,不要在外逗留。
一人传十人,层层传递下去,很快城楼下拜倒了一片,“多谢仙姑指点”
有高声祈问何时有雨,阿娇让薛成说暂且不知。
仙人岂有不知的道理,薛成话说完,下面就有了些唏嘘声,但毕竟有先前涝灾的预测在前,所以这阵嘘声很小,阿娇也不多留,稍一露面,安抚了人心,就下了城楼,换了装束,暗中注意形势变化。
接下来是大司农这边的事。
薛成原本就是个神棍,跟着周婧时,也做一些迷惑人心的小把戏,能弄些机关,石碑露土,天火降罚的手段手到擒来,能惹得人畏惧拜服,但在阿娇这里就有些不够看了,她受天道限制,虽然做不出什么超前的东西,可基本上所有这个时代玩的把戏她都能拆穿,哪怕是没见过的,稍加研究,也能很快解密,大多数看一眼,就知道来龙去脉。
薛成不服气,和阿娇杠上了,每天都绞尽脑汁地搞发明,想做出一种阿娇拆解不了的妖术。
半途阿娇说需要淮南王的帮助,刘彻派人送去了阿娇写的书信,先前做豆腐豆芽的时候,阿娇就和淮南王打过交道,两人虽然没见过,但神交已久。
阿娇一请,刘安收拾收拾东西,立刻就来了,和薛成凑在一起,用了不到半个月,就制造出了一个惊呆人眼的新东西。
一个简易的热气球。
两人一个玩过蒸汽,一个擅长制造密闭轻质皮革,还触类旁通地给热气球的篮子加上了机翼机阀,其实就是喷的水蒸气,小范围内可以通过开启关闭阀门改变热气球运动的方向。
这是很冒险的,半个月不到薛成就摔断了手和腿,刘安也差不多,但热忱不减,后头又有很多工匠加入了研发团队,在阿娇了一种制氢思路后,整个团队的创造欲被激发到了极点,每天昼夜不歇息的赶工,实验,就等着到江陵这天,唬住那些被神迹欺骗了的百姓们。
氢气比空气轻,但很危险,今天的目的只是由匠作少府和大司农两部代表官府出面,解释江陵涝灾预测的事实,发散写满预测由来、神迹由来的字和画,再传授一些观测天气的技巧,不需要飞多高,起到震慑的目的,三米高足够了。
阿娇还给制造了一个简单的土喇叭,勉强能用。
由江陵司农周元武和大匠郭秦两人一起,操作着热气球,一出来就惹来了惊恐惊奇的呼声,有人以为是云素仙姑显露出来的神迹,纷纷拜倒,眼里都是狂热。
郭秦负责操控,随时观察热气球的状况,周元武负责喊话,甩东西,用的麻纸,汉代初期就有了纸张,只是数量少,质量差,阿娇让工坊大量生产,量变引起质变,粗糙地写字画画足够用了。
父老乡亲们,切勿慌张,只管将东西捡回家去,好生看看,有什么疑问的,可来太守府堂上作答。
过不久就会有人根据图册上的指点预测出降雨,十个里面只要有三个预测出来,就能达到冲淡先前仙姑威信的效果,大家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都只看着天上缓缓飞过的巨大圆球议论纷纷。
“那是什么啊,还可以飞的么”
“是神仙么”
“快躲开,会不会掉下来”
刘安和薛成跟在阿娇旁边,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尤其刘安,“我造出来的,为什么周元武上,为什么我不能上,这是多激动人心的时刻”
刘安是一个很有趣的人,饱读诗书,又很有想法,只是因为太有想法,所以容易膨胀,然后走错路,阿娇与他结交的早,直言道,“舅舅你是一个诸侯王,坐这种东西露面,是怕太子和皇帝舅舅不怀疑你造反么”
先前七王之乱刘安本就动过心思,这会儿就有些讪讪的,阿娇知道他在刘彻掌心里翻不出水花,也就不太担心,“等江陵的事情了了,我们去山林里做实验,还有很多事可以的,这还只是开始呢。”
刘安听了,心里的郁闷这才消散了些,薛成本来是要被处死的,得活一条命,不开心也不敢说二话。
阿娇见这边没什么状况,有官府的人在着,自己先下了城楼,去江陵府。
到院子外就看见四五人在外候着。
有一四十多岁的女仆见了阿娇,疾步上来,脸上堆满了笑容,拜服道,“老奴见过陶七公主,老奴名唤六媪,是平阳公主身边伺候的贱奴,今次领了家主的差,来给公主见礼,家主听说公主与府上这女婢相识,且多般维护,想着两人是有眼缘的,高兴地派老奴一路将她护送来了江陵,说公主一路奔波辛苦,把这女婢赠给公主做个端汤倒水的,身边也有个使唤人,再者府上的骑奴卫小郎在太子身边办事,把阿姊送过来,也算是姐弟团聚,相互有个照应了。”
女仆后头跟着的女子身上罩了一件黑色风袍,一直低垂着头,这时候上前行礼,“见过公主。”
毕竟是宿敌一场,阿娇没看她的脸,光凭身形,声音,就认出来了这是卫子夫,一时半会儿不知该说什么,又不能让人在这干站着,便交代老奴仆道,“赶路辛苦了,卫郎的住所在后头那一座院子,先带女君去与亲人团聚。”
这就是答应了。
女仆得了令,喜笑颜开,连连说陶七公主菩萨心肠。
阿娇把缰绳递给脸色不太好的洛三,自己先回屋洗漱去了。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