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一路向北行进了二十多天,在伏牛山地区驻扎下来构筑防线。为的是阻止日军打通铁路线,与沿着长江沿线进攻的日军会和,这里也是宜昌城最前沿的一道防线。
那振武率领他的连队,即将首次跟日军交火,心里多少有点兴奋有点紧张,更多的还是冷静。
他知道,这一次面对的将是一路烧杀抢掠的凶残的倭寇,是有着不共戴天杀父之仇的真正的仇敌,是火力占尽优势、单兵作战能力突出的强劲对手。
等待了六年多,祖传的那把弯刀都快要生锈了,这一次,一定要让它痛饮倭寇血。行军过程中,那振武丝毫没有放松对士兵们的基础训练,他自己的脑袋也没有闲着,一路上都在琢磨着怎样对付日军的飞机大炮坦克和刺刀。
参加完团部作战会议,高志忠孟庭贵带着连级以上的军官,站在主峰阵地上,布置具体的作战任务。
高志忠指点着几个山头说“我师为全军之锋锐,我团为全师之锋锐,我营为我团之锋锐。能否守住阵地,打赢对日寇作战的第一仗,就要看我们是否有必死的决心和意志。具体的作战任务由参谋长来布置,我只强调一点,临阵怯战退缩,没有命令后退一步者,格杀勿论。”
孟庭贵说“从地势上来看,我营扼守的是伏牛山地区牛首的部位,此战首当其冲,也是日军进攻的重点方向。我们面前的那座小山头,则可视为牛犄角,正对着铁路线上的一个小火车站,将会成为敌我双方争夺的焦点。扼守住牛犄角,便是刺向日军的一把尖刀,丢失了牛犄角,我军将进退失据。此战必是一场硬仗,谁有勇气信心与能力去扼守牛犄角”
那振武当仁不让,主动请战“我连愿为我营之锋锐,去扼守牛犄角。”
“好,勇气可嘉牛犄角就交给你来扼守。”高志忠大加赞赏之余,又不无担忧地看着那振武说“振武,我知道你报仇心切,此战万万不可盲目乐观轻敌大意,要做好充足的备战准备。”
孟庭贵对那振武说道“据可靠的情报,日军的先头部队再有两天便可抵达这里。你要充分利用这两天宝贵的时间,鼓舞士气,加固防御阵地,研究对策。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和要求,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那振武说“我需要得到炮火的支援。”
高志忠说“咱们团就那么几门迫击炮,炮弹储备基数也不是很多,如何使用由团里统一调配,我会尽量为你争取。我能做到的,是调一个机枪班给你,配备三挺轻机枪一挺重机枪,加强你的正面防御能力。”
“这还差不多。”那振武很满足,借机又提出一点要求“具体怎么打,我自己说了算。”
高志忠笑了“我知道你喜欢读三国,也见识过你的那些匪夷所思的打法,我倒是乐见你那些鬼点子土办法,能让日本人多吃点苦头。我不干涉你的指挥,给你充分发挥的余地。我不管你怎么打,也不看重过程,我只要阵地。”
“势与阵地共存亡。”那振武立正敬礼“我娘对我说,人在刀在、人亡刀断。守不住阵地,我也无脸再见我娘。”
孟庭贵拍着那振武的肩头“振武,咱们三个逃离东北七年多,一同作战多年,不要轻易言死。留下这副尚可一用的好身躯,将来好打回东北去。”
那振武再次对两位大哥、两位长官敬礼,带领自己的连队,登上所要扼守的山头。
山头并不算太高,坡度也不算太陡,山头光秃秃的,一览无余。半山腰处生长着杂树林,倒是有利于日军的隐蔽和攻击,防御起来难度颇大。
那振武站在山头四下观望,勘察地形,心里盘算着。防御正面的山脚下,有一条不算太深的沟坎,沟坎的后面可以隐蔽地集结兵力,从而展开攻击他也善于站在敌手的角度去思考问题。防御的背面有一条很深很长的沟壑,长满了灌木,直通营部所在的主阵地。
副连长侯二柱,正带着士兵们在山头上挖掘构筑环形防御阵地。都知道大战在即,都知道是用来保命的,都很卖力气,环形防御阵地已初见雏形。
那振武把侯二柱叫到跟前,指着山脊背面的那条沟壑,对他说“二柱子,表面阵地上留下少部分人,你带大部分人在那条深沟的两侧,挖掘防炮洞,保证每个防炮洞都能藏进去一个班。再挖两条交通壕,直通正面的防御阵地。”
侯二柱跟那振武,算是一个战壕里厮混了多年的生死弟兄,作战勇猛智谋不足,情愿一直做那振武的副手。他不大懂得那振武的真实意图“正面防御阵地不要了把工夫都用在躲躲藏藏上我还没见到你怂过。”
那振武说“日军有重炮,你把正面防御阵地做出花来,能扛得住重炮的几轮轰击把全连一百多弟兄都摆在这个光秃秃的山头上,一顿炮火下来,还能剩下来几个”
侯二柱明白了“跟你打仗心里有底,不用多费心思,我这就带人去挖防炮洞。”
那振武说“告诉弟兄们抓紧时间,不要怕多出力多费工夫,现在累一点麻烦一点,总比打起来后多流血要好。”
六年多的军旅生涯,从血海尸山里摸爬滚打一路走出来,让那振武对战争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多年积累下来的实战经验,让他格外重视对地形地物的利用。
侯二柱亲自带人去挖防炮洞,能挖多深挖多深,砍下粗树干作支撑,经得住重炮甚至是航弹的正面轰击。两条一人多深的交通壕,从沟壑的两侧延伸到正面的防御阵地,能打能躲。
那振武满意了,带着通信兵金兆文走下山头。半山腰处的杂树林一直让他心里不安,如果日军躲在那里展开攻击,攻击的距离会大大地缩短。加上重火力的压制,恐怕会轻而易举地攻上山头,必须想办法彻底解决掉。
杂树林里松树居多,落着厚厚的一层松针和枯树叶,的确易于隐蔽和攻击。穿过杂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山脚处是大片的山地农田,种植着低矮的农作物,杂树林并没有延伸到山脚下。从山头上所看到的那条沟坎横亘在山脚处,恐怕是为了阻挡山水冲刷铁路路基。
那振武站在沟坎上,回头测算着沟坎到那片杂树林的实际距离,心里渐渐有了主意。他返回杂树林,面对着那条沟坎,再一次确定了他的作战方案。他让金兆文到山头上把机枪班长喊下来。
从营部调来的机枪班长宋大新,一个不善言谈的精壮汉子,一路小跑着跟随金兆文来到那振武面前“连长,你找我”
那振武指着那条沟坎说“日军进攻前,必定会利用这片杂树林的遮掩,在那道沟坎后面集结。从这片杂树林到那道沟坎,大约有两百多米不到三百米的距离,如果我们在杂树林里埋伏下一支奇兵,你想想会有什么效果”
“趁着日军没有防备,偷偷干他一家伙”宋大新眼里放着光。
“我们这是半路埋伏,兵不在多而在精。你有没有胆量带着你的机枪班,独自埋伏在这里”
“干就是了小鬼子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打他们的伏击。”
“重机枪不要带,我把连里的另外三挺轻机枪全都交给你,每挺机枪配备五个弹匣两个人。不可恋战,见好就收。撤退时点上几把火,既能掩护你们安全返回阵地,又能把这片杂树林全部烧光,让鬼子以后的进攻一览无余。”
“六挺轻机枪一同开火,那还不是像割麦子一样。”听了那振武的计划,不善言谈的人也忍不住要夸赞几句。宋大新说“早就听说那连长作战勇猛精明,果然名不虚传。”
站在一旁的通信兵金兆文,也禁不住热血沸腾,他请求说“连长,我想和机枪班的弟兄们一块儿行动,接受实战的锻炼。”
“不许”那振武断然拒绝了金兆文的请战。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