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和我的战争与和平 第31章 设章想

高志忠提前派人通知石林，让他马上做好给那振武做接骨手术的准备。

石林把那振武受伤的情况告诉张君梅，让她准备手术所需的器械和药物。张君梅没有慌张，提出由她亲自为那振武做手术，石林答应了。

激战一天，送下阵地受伤的士兵却不是很多，张君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救护兵的口中，她了解到，那振武所率领的那个连，陷入日军的包围当中，伤员根本无法护送下来，要么自生自灭，要么战斗到最后一刻。

残酷的现实，让张君梅越发地替那振武担忧。紧急抢救伤员的过程当中，又容不得她分神分心，只能默默地祈祷。得知那振武受了三处刀伤，断了一根肋骨，她反倒踏实下来。

她有条不紊地做着手术前的准备，那振武送来后，什么也没说，马上动手术。清洗伤口，接骨、固定、缝合、包扎，有石林在一旁监护指导，她从容自信。

那振武躺在简易的手术台上，任由张君梅在他身上折腾，只跟站在一旁的石林说话“石大哥，我们连昨天送来的伤员都怎么样了”

石林说“没活下来几个，一早转到后方医院去了。能活下来也残了，再也上不了战场。”

那振武闭了一会儿眼睛，他想记住那几个兄弟的相貌和名字，却被更多死去的弟兄的相貌和名字所混淆。他睁开眼睛说“我这伤什么时候能好利索”

石林说“快则一个月，具体的还要看实际恢复的状况。”

“石大哥为什么不亲自给我做手术”

“我做手术你恢复起来会很慢。君梅给你做手术，你首先在精神上会提前康复，有了精神上的活力动力，身体的康复自然会加快。”

那振武看了一眼张君梅说“石大哥你真会说笑。”

石林淡然地一笑“我说没说笑，你得问问你的主治医生。”

说话间，手术很快做完。张君梅摘下手套和口罩，微笑着对那振武说“请相信你的主治医生，现在你就可以下床慢慢行走。不过，你身上太脏了，得给你好好擦洗一遍，先躺着别动。”

张君梅走出去，石林也跟着走出去。过了一会儿，石林送来一套他的衬衣和军装，朝那振武笑笑转身走出去，顺便把等候在外面的曹云海金兆文谷满仓拦走。

张君梅端来两盆热水，不容分说脱下那振武的裤子，为他擦洗身上的硝烟血污和泥土。嘴上揶揄道“振武，别再受伤了。这才打了一仗，身上就添了三道伤疤，等赶走了日寇，你这身上还不得千疮百孔，让我怎么能看得下去”

那振武笑道“你是当医生的，以后什么样的伤势你都会见过，看得下去。”

张君梅用手指轻轻捅了一下那振武另一处伤势较轻的伤口，那振武装腔作势地大叫了几声，随即被张君梅捂住嘴“你想让你手下的兵看笑话”

那振武说“我想让弟兄们看看，他们的连长是如何被一个女医生所欺负。”

张君梅突然抱住那振武啜泣起来。那振武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几天后，在张君梅的精心护理下，那振武已能行走自如，做一些轻微的动作。老班长曹云海和金兆文的伤势也大为好转，本可以返回部队，因为连队已不存在，因此依旧守候在那振武的身边。

曹云海给瘦猴谷满仓剃了头，用旧军装改了一套小号的衣服给他穿在身上，戴上军帽穿上鞋，看上去倒也像个小兵的样子。金兆文每天带着谷满仓练操典练射击，也把他当成一个小兵来训练。

孟庭贵代表高志忠前来看望那振武，并带来师部团部的口头嘉奖令和二十块大洋的赏金。他告诉那振武，他们营正在重新组建，那振武的连队也在重新组建，暂时由他代为掌管。

那振武拉着孟庭贵来到无人处，他说“我有两个请求，希望高大哥孟大哥能够答应下来。第一个请求，我想让老班长曹云海回家。老班长本来已经退伍，因为打鬼子才主动留下来。这一仗他尽了力，功不可没，该回家了。”

孟庭贵沉吟着“振武，你现在可是正在用人之际。放这样一个有实战经验的老兵走，连队的根基不在，你的压力会更大，得不偿失啊。”

那振武说“这件事我反复考虑过，从走下阵地我就开始思量。我也希望老班长能够留下来，可是，通过这一仗，我看出我们要想获得对日作战的最终胜利，必定要付出重大的代价。老班长离家多年，家里有老爹老娘老婆孩子，不像我们无牵无挂。我不想看到老班长的孩子失去父亲，因为我知道自幼丧父是什么滋味。”

孟庭贵想了一想说“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答应你这个请求。我想你高大哥也会答应，我会替你跟他解释清楚。人之常情，不能因为战争，就无情地毁灭剥夺人家应得的天伦之乐，那样的话是我们太自私。”

那振武说“第二个请求，我不想再当连长，再带兵打仗。这些天，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我的那些死去的弟兄。全连打没了，是我无能，我没能带着他们看到胜利。我宁可自己当一名普通士兵，杀鬼子尽可以杀个痛快，也不愿再带着弟兄们去死、看着弟兄们去死，再受这样的折磨煎熬。”

孟庭贵有些吃惊，随后平静地说“振武，你想过没有。那样的一场战况复杂多变、火力战斗力处于明显劣势、强度烈度空前的攻防战，换做一个无能之辈来指挥，你的那些弟兄们同样会战死，而且死的毫无价值。丢失了阵地丧失了尊严和战胜日寇的勇气信心，他们会死不瞑目。”

远方的群山中，传来隆隆的不停歇的炮声。那振武凝神倾听，面色冷峻，不必亲临战场，他也知道前方打得该有多惨烈。

这些天，临时野战医院里，每天都要收治大量的轻重伤员。可见战况之惨烈，毫不逊色于他所指挥的那场阵地战。

孟庭贵也在倾听着炮声，他说“正如你刚刚所说，我们面临的是一场空前的反侵略战争，必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和牺牲。这不仅仅是涉及到哪一个人哪一个家庭，而是全民族的。身为军人，我们更应该拿出勇气承担自己相应的责任。作为战斗在第一线的指挥官，你怎么能意气用事你让你那些战死的弟兄们，在九泉之下怎么想”

那振武十分的惭愧，可心里好受了一些，他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们所获得的每一场小小的胜利，所付出的伤亡代价实在太大。以后该怎么对付武器和单兵作战能力都胜过我们的小鬼子，才能彻底扭转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孟庭贵注视着远方“通过这次战斗，你的指挥作战能力得到师部团部的一致首肯，都认为你是最优秀最突出的基层指挥官。如果不是因为兵员紧张，你很有可能会得到晋升的机会，从而进一步实现你带领一支军队打回东北的梦想。”

那振武心中的激情，再次被激发出来，他说“我有一个初步的设想，组建一支具有特殊作战能力的连队。我们的武器不如日军，只能在战术和单兵作战能力上下功夫。”

孟庭贵欣喜地看着那振武“在这一点上，我们想到一起了。我和你高大哥为你组建的连队，大都是经过实战考验的老兵，寄希望于你能打造出一支作战能力突出的连队。你先不要心急，利用养伤期间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训练这支连队。”

那振武蓬勃的思绪，已经长出翅膀飞回他的东北老家蓝旗。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