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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凤想把婆婆和娘家妈一起带到首都,但听丈夫这种口气, 就不好再提了。
毕竟他只是个营级军官, 即使部队批准家属随军,也只能带妻儿, 部队上是不允许老人随军的。
俩人如今手头又没钱, 真把俩老人带去, 只凭韩超那点津贴, 怎么生活
在城里做生意,前期是需要成本投入的, 王果果还是个病人,要吃药, 周雅芳本身不擅长做生意, 如今冒然把她们带到首都, 只能是跟着她一起吃苦。
倒不如她先上首都,去了之后先找个生意做, 做顺了, 攒点钱,再把她们接过去
“我需要你们干啥, 还不赶紧去睡觉,明天一早好走”王果果进了厨房,瞪了儿子一眼“放着,我来收拾。”
想了想, 她又说“凤儿,去看看你妈去,跟她好好道个别, 回来就赶紧睡觉。”
既然明天就得走,现在就得分配钱了,陈玉凤总共有八百块,她从中分了两百,加上韩超给的五百,悄悄塞到王果果挂在墙上的外套里了。
又拿了两百,提了一床新蚕丝被,要回娘家跟亲妈告别。
刚到齐家酒坊门口,就听齐大叔在屋子里嚎“你个不要脸的丫头,全县多少年青小伙踏断了门槛让你嫁你不嫁,你非要给个半入土的老头子当填房,看我不打死你,快把户口本给我。”
陈玉凤停了停,心说齐彩铃为了当后娘,这是从齐大爷手里抢了户口本,准备去登记结婚了
这姑娘的心气儿咋就这么大呀,那后娘真有那么好当
“你懂个屁,等我当了军官太太,先让当兵的打死你这个老流氓。”齐彩铃破口大骂。
哐的一声,她披头散发的从酒坊跑了出来,迎上陈玉凤,愣了愣,转身跑了。
齐大叔追了出来,边跑边喊“你个死丫头,后娘可不好当。”
“你等着看吧,我会是全天下最好的后娘。”齐彩铃的声音里蕴着豪情万丈。
陈玉凤给惊的目瞪口呆,转身敲自家门了。
开了门,陈母惊讶坏了“韩超刚回来,为了给你们小俩口留时间,妈都忍着没去看你们,三更半夜不去睡觉,你跑来干啥”
陈玉凤把蚕丝被铺到了床上,才说“妈,明儿我们就要走了,以后,你得照顾我婆婆了。”
陈母瞬时有点失落,毕竟亲闺女,生下来就没离过她的,但她吸了吸鼻子,收敛情绪,却说“快去,等上了首都,赶紧悄悄揣个儿子,不要怕没人养,到时候送到老家,妈和你婆婆眼不丁儿就替你养大了,这样,咱也不怕韩超丢工作。”
陈玉凤懒得跟她理论这些,又悄悄往她的褥子下塞了两百块。
“给你婆婆看完病,你手头没钱了吧,上了首都,去找找你爸,万一找着,问他要点钱,他当初带走了妈好些值钱的东西,应该资助你一点的。”陈母又说。
说起亲爹,陈玉凤免不了的,就又要生气了。
陈母的名字叫周雅芳,亲爹的名字叫陈凡世,雅芳对凡世,周雅芳的名字还是陈凡世取的。
周雅芳的娘家父亲,民国时期曾在一个大户人家做过厨子,年迈才回得桂花镇。
他死前留了几样东西,有一本据说从清宫流出来的菜谱,一样是个金烟盒,另有一样最珍贵,是一套老字帖,当初陈凡世走的时候,说为了买房子,把几样东西都带走了。
然后写了封信来,说东西丢了。
此后一直寥无音讯,直到有一年,他来了趟安阳县,跟陈玉凤一起吃过顿饭,并劝陈玉凤撇下周雅芳,跟着自己去城里生活,但陈玉凤给拒绝了。
当时她曾问过那些古玩的去向,陈凡世又改口,说东西自己全捐出去,捐给政府了。
之后陈玉凤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而通过书她发现,陈凡世目前就在军区,而且背靠军区做生意,还是个不小的老板。
为怕周雅芳伤心,这事儿陈玉凤就不跟她讲了,不过陈凡世当初写来的几封信,她全得带走。
古玩,通过梦,她知道是被捐出去了,但具体怎么个捐法,捐到哪了,陈玉凤必须去闹个明白。
她揽上周雅芳的脖子,说“妈,等我上了首都,就偷不得懒,吃不到你做的饭了,明天你炸点麻脆给我吃,好不好”
麻脆是过年的年食,要用到地瓜、芋头,甘蔗,还有产量特别少的长糯米。
先做成糯米粑,再晾到半干后,切成花瓣的形状晾干,随吃随用油炸。
一个个半干的麻脆经了油,膨松酥脆,再配一碗用三米和,软糯粘滑的米汤,洒一把引子糖进去,干稀搭配,油而不腻,味儿那叫一个香。
如今都五月了,周雅芳过年攒的麻脆也只剩一小把了。
闺女也是25的人了,长辫子,杏核眼,笑的还跟个小闺女似的,一脸赖皮,周雅芳一指头戳在她额头上“你个小馋丫头,快回家跟韩超生儿子去,妈明儿一早给你炸麻脆。”
陈玉凤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这会儿家里的灯熄了,全家都睡了,她刚摸进卧室,差点给骇了个魂飞。
韩超在床上,甜甜睡的乖,但蜜蜜一只臭脚丫,就顶在她爸鼻子上。
孩子的脚是臭的呀,男人要醒来,怕不得生气
陈玉凤蹑手蹑脚,轻轻从男人鼻子上挪开了闺女的小脚,躺到了里侧。
蜜蜜其实是醒的,蹭到陈玉凤身边,悄声说“妈妈放心吧,我刚才试过了,爸爸不吃人。”
所以她把脚丫丫搭爸爸嘴上,只是想试试,看爸爸吃不吃
陈玉凤团过闺女,心说丫头呀,你咋不想,是你的脚丫丫太臭爸爸才不吃的呢
丈夫变得跟她做得那个梦里形容的一模一样了,既改了臭脾气,也沉稳了许多。
可书里也说他不喜欢闺女,只喜欢儿子,将来甚至会给齐彩铃的继子们做干爹。
关于这点,陈玉凤依旧不愿意相信。
所以她才想上首都,改变自己,也改变俩女儿的命运。
男人应该也没睡着,听着蜜蜜不说话了,伸手,刚想给床内侧的娘几个盖被窝,蜜蜜立刻精神了,厉声问“爸爸,你想吃我的臭脚丫吗”
男人没吭声,只替娘几个盖好了被子。
次日清晨陈玉凤是给一阵敲门声惊醒的,是周雅芳,炸好了麻脆,烧好了米汤,来送早餐的。
不过颇叫陈玉凤意外的是,苏红也来了。
苏红的忍功,向来叫陈玉凤佩服不已,她脸色腊黄,脚步虚浮,一看就在发高烧,提了一篮桃子,梨,樱桃,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凤儿,上首都路途遥远,大嫂给你们摘了果子,路上吃。”
“大嫂,我家也有果子。”陈玉凤说。
“那你也必须拿着,咱是一家人,这可是大嫂一点心意。”苏红强颜欢笑说。
王果果瞪了大儿媳妇一眼“你不是不舒服,还不回家歇着去”
“妈,玉凤还没儿子,我来叮嘱几句,让她上了首都赶快追儿子,给二房留后啊。”苏红说。
王果果险些就要骂人了,陈玉凤忙使个眼色安抚婆婆。
到如今,苏红最得意的还是俩儿子,这种事她自己得意,你不理她,让她干得瑟就完了。
要真理她,气的也是自己。
陈玉凤接过果子,又说“大嫂,以后我们走了,我妈和咱妈得劳您多照顾。”
苏红笑着说“那是当然。了凤儿,你没个儿子可不行,去了赶紧生儿子。”
韩超如今可是个大官,哪个男人不爱儿子,要想生就得悄悄生,到时候玉凤还不是要回老家来偷偷养胎,苏红心里也憋着气呢,账,等陈玉凤回来养胎的时候再慢慢算。
陈玉凤岂能看不出来大嫂的得意,大嫂越得意,她就越觉得得早点把王果果和周雅芳带到首都。
大嫂这人嘴绵心苦,太不好相处了。
今儿还早,此时才五点过,街面上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韩超早起就在往车上搬行李,整个后备箱填的满满当当,俩丫头本来是好奇车,想去看看车的,但才到车旁,就被爸爸抓上车,并且一根安全带一捆,捆在后座上了,陈玉凤理着自己的布袋子,还想跟王果果多交待几句,韩超接过她手中的袋子,连人带东西,就一起拉出门了。
到了车前,他打开车门,还说了个请字。
陈玉凤才坐上去,韩超忽然倾腰过来,陈玉凤以为他要往自己身上趴,还是想亲自己,吻着他牙缝间的牙膏味,猛的闭上嘴,只听刷的一声,他往她胸前绑了根儿绳儿,关上了门。
转身,他自己也上车了。
王果果说“放心走吧,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周雅芳补充说“凤儿,别操心我们,到了首都,赶紧怀个儿子。”
“怀啥怀,以后不准再生了。”王果果却说。
就这样,苦守七年的小媳妇儿正式出发,要上首都享福了
韩超发动车的时候,俩女人还在笑着挥手,但眼看车走远,王果果腿一软,就瘫周雅芳怀里了。
对视一眼,这俩可怜的女人,年青时因为丈夫靠不住,都是孤身带娃,一直互相帮扶。
如今,她们还是彼此的依靠。
再说齐彩铃,昨天带着户口本从家里跑出来之后,就去找张松涛了。
然后把亲爹如何打她,虐待她的事跟张松涛讲了一番。
张松涛为人正派,并没有趁机欺负齐彩铃,反而开了间宾馆让她住着,然后回家跟父母讲了一下齐彩铃的问题。
军人结婚没想象中那么容易,审批,政审程序就要走很长时间,一家人经过商议,决定先让齐彩铃带俩孩子,先以保姆的名义上首都。
然后再跟军区递交结婚审请,走政审程序。
这也是原书剧情,张松涛的俩儿子小时候也特别熊,齐彩铃身为继母,一开始要以保姆的身份,用爱来感化俩熊孩子。
刚跟俩熊孩子见面,齐彩铃怀着满满的爱心的,伸手就揽俩孩子“瞧瞧,这俩男娃多乖,多可爱啊。”
结果俩熊孩子一个吐了齐彩铃一口口水,另一个转身,给她放了一个屁。
上辈子生的俩闺女都特别乖巧可爱,从来没在齐彩铃面前这样过。
口水臭屁,以及熊孩子身上的汗臭味,齐彩铃险些就要怒了。
“男孩子就是熊,你没事儿吧”张松涛也有点不好意思,凶俩儿子说“你们会不会讲礼貌,怎么对这样对齐阿姨,是不是想爸爸大耳光抽你们”
“男孩嘛,天生顽皮,没事的。”齐彩铃强颜欢笑说。
熊又如何,他们可是男孩,带把的
作为一个因为生不出儿子而被大款丈夫抛弃的女人,只要给她儿子,她就很开心了。
人都说男孩小时候越熊,长大后就越有出息。
齐彩铃忍得了口水,因为她这俩继子,将来都会有大出息。
齐彩铃赶来时正碰上孙大婶,忙问“韩超真回来啦,进家门了”
孙大婶伸手一指,河边的小路上,一道绿色的人影从高梁田里走了出来,渐走渐近。
众人的呼吸都屏上了。
陈玉凤怼着大嫂要来了一百块,扯着蜜蜜,得赶紧出去一趟。
晒了一下午,天干物燥的,韩明一把火烧了两床被窝。
非但韩超回来没得睡,俩娃的棉被上也是个大窟窿。
过了端午虽白天热,但夜里凉,甜甜体弱,盖个窟隆被,冻感冒可就麻烦了。
她走的是大路,要往正街去,拐过学校门口时迎面碰上一辆吉普车,险些撞上,只听哐一声,一个穿着松绿色军装,皮肤白皙的小伙子从车上跳了下来。
那人走得快,跟陈玉凤擦肩而过,进巷子了。
蜜蜜看着那身绿衣服,说“妈妈,有小汽车呀,这个是不是爸爸”
陈玉凤扯了闺女一把“不是。”
韩超只是个营级干部,可没得小汽车开,而且虽没看太清,但那小伙皮肤白皙,衣着干干净净,压根不像是个从战场上回来的样子。
再说了,孙大婶说过,韩超是打小路来的。
陈玉凤看那汽车明光蹭亮的劲儿,暗暗估计,怕是齐彩铃的团长对象来了。
团长才配得起开小汽车嘛。
镇上只有供销社有棉被,售货员小丁瞅着表,正准备赶六点关门下班,猛然抬头,看镇上最漂亮的小媳妇儿进来,一个弹簧绷儿“凤儿”
“丁哥,有网好的棉被吗,买两床。”陈玉凤说。
小丁看陈玉凤手里攥着一沓大团结,立刻说“盖啥棉被呀,咱们供销社有新来的蚕丝被,云南陆良货,价格贵了点,一床要28,但盖着是真舒服。”
按理,陈玉凤马上要走,不该置好被褥的,但婆婆是云南人,总说陆良产的的蚕丝被盖着舒服,她原来有一床,是自老家背来的,给公公赌输后偷出去卖掉了,为那事儿,婆婆哭过好久。
要不就买两床,等她走了,婆婆一床娘家妈一床,让她们睡得舒服点儿
“给我两床。”她说。
小丁热情备至,跳凳子给陈玉凤拿被窝,手一顿“不巧,只剩一床了,要不你今儿先拿一床,明天我去县城拨来了新的,再给你一床。”
“行。”陈玉凤爽快得说。
正好这时齐彩铃家爹进了供销社,要买烟,他居然穿了身绿军装,小丁顿时一惊“齐大叔,您这把年纪居然给政府招安,参军了”
“啥呀,我闺女给我买的,好看吧。”齐大叔骄傲的说。
“好看,咱小凤儿瞧着你,眼睛都直了。”小丁说。
齐大叔嘿嘿一笑“别说她了,今天咱全镇的妇女看我,眼晴都是直的。”
可不,这绿军装是前几天齐彩铃去相亲时给齐大叔买的,今儿早晨他迫不及待的穿上,刚才一帮妇女们伸长了脖子,看着小路上一道绿色的身影越走越近,见他脸上全是褶子,还胡子拉茬的,是个形容佝偻的老头。
齐彩铃顿时噗嗤一笑,说“这是韩超吗,弯腰驼背的,这是个老头呀。”
不但老,还佝腰偻背得呢,比张松涛窝囊不知多少倍。
所有人都屏息,心说战场真不是人呆的,韩超如今不过26岁,咋就成了个老头模样了。
可等他走近,孙大婶拍了齐彩铃一把“彩铃,那老头子怕不是你爹”
齐彩铃定晴一看,衣着松松垮垮还有个酒糟鼻,还真是她爹。
却原来,她准备要嫁给张松涛,但她爹不给户口本,她于是在县城买了套绿军装哄老爹,她爹也真是的,不知道在箱底压几天,今天就穿出来了。
正好这时一个身材笔挺,疾步如风,容光面嫩的男人从大路走了来,帽檐压的低,看不清他的脸,忽而他一抬头,一帮妇女心顿时咯蹬一声。
那是一张格外好看的侧面,给夕阳照着,隆阔中透着一股隐隐的肃杀。
“这就是韩超吗”齐彩铃喃喃一声念叨,说。
孙大婶定晴一看,巴掌一拍“真是韩超,但他咋变成这样了”
那脸,细看还是小时候的韩超,骨骼没变,但个头高了,身材结实了,曾经瘦骨嶙峋的面部线条柔和了许多,关键是皮肤白,特别白。
他不是上战场打仗了嘛,怎么瞧着比他小时候还白
孙大婶顿时满心欢喜,回头对齐彩铃说“彩铃,你相的那个军官,要也是咱们韩超这样儿的,婶子支持你嫁,部队是个好地方,看看曾经那一脸青,丧门神似的韩超,如今变成啥样了”
简单的文字怎能描摹。
韩超的眉眼,周身气质,那种冷竣感,全然不是用文字能描述出来的。
这个栩栩如生的世界,再不是齐彩铃笔下那个纸片世界了,在见到张松涛时,齐彩铃还没那种感觉,可在此刻,她终于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齐彩铃活了两世,刚刚因为拥有了儿子而欣喜雀跃,可在看到韩超的那一刻,她心中涌起了无比的酸涩,对陈玉凤,也充盈着满满的醋意。
这个男人,好看到无法用文字去描摹。
不过算了,即使男人再好看,将来再如何要居高位,在这个年代,生了两个女儿,出身农村的陈玉凤的人生,注定充满不如意,和被人瞧不起。
她还是老老实实去养儿子,当后娘吧。
那才是她的辉煌人生。
离家六年,陈玉凤的院子是韩超走后才起的,是新家,他不认识。
他只记得这片儿当初是块菜地,因庭前屋后花草生的好,便往篱笆院里瞥了一眼,见有个皮肤雪白的小女孩正在水井旁洗碗,因那小女孩好生可爱,他停脚看了几眼,才迈步往后走了。
韩峰正好迎上弟弟,乍一看也没认出来,直到韩超喊了声哥,也给惊了“是你,你咋”这真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咋细皮嫩面的,像个小白脸
韩超迎面一声冷问“妈的眼睛真瞎了”
曾经的韩超是个闷性子,镇上人称他是咬狗不叫,因为他向来不吭声,但要看谁不顺眼,闷哼哼的轮拳头,上板砖,十四五岁时一个人就能单挑七八个混混,使得韩峰从小就怕这个弟弟。
本以为他从战场上回来,应该又累又疲,不成人样的。
可这一看,他非但整个人挺拔精神,而且两只眼睛明光熠熠,韩峰不由的,双腿抖起了糠。
他说“前段时间妈突然瞎了,开始还隐隐约约能瞧见点儿,后来彻底失明,啥也瞧不见了。县医院,首都的大医院我都去过,查不出病因来。”
“我去看看。”韩超说着,长腿阔步,进了大房的院子。
这才是他的家。
他从小在这儿长大,挨打,在这院里跪,也是在这院里跟陈玉凤圆的房。
苏红正在骂儿子,只觉得身后一寒,转头一看,顿时咧开嘴笑“这竟是老二”
穿着军装的男人跟她擦肩而过,进了屋,独留苏红的笑还僵在脸上。
不过前后脚,看罢热闹的孙大婶迎面碰上陈玉凤,忙说“你男人回来了,你还不赶紧去看”
再看她手里的大蚕丝被,顿时笑的格外暖昧“哟,新床新被窝”后半句是脏话,不能说。
陈玉凤把蜜蜜放回自家,得追去大房。
苏红不但心思滑懒得养老娘,还喜欢告小状,她怕苏红要趁着韩超刚来,告她的小状。
说来奇怪,从小一起长大,陈玉凤打小儿见过韩超跟混混打架,也见过他从四楼跳下来,还经常见他跪在院子里给他爹拿藤条抽,倔犟的眼神比野驴的还凶。
于韩超,她可太熟悉了。
可自打从梦里知道韩超将来会是部队上的大首长之后。
陈玉凤莫名的,就觉得自己不认识韩超了。
当然,俩人足足有七年没见过面。
虽然韩超也曾寄来过几张照片,但照片上的他永远绷个脸,死人一样。
陈玉凤怎么着,都从自家男人脸上看不到他有当大领导的气质。
怎么梦里偏偏就说,他将来会是大首长
那个梦促使着,叫陈玉凤也想早点见到韩超。
一进院门大嫂就在招呼“凤儿,我正在给咱妈做晚饭,你今晚不用做饭了,咱一起吃。”
今天大嫂做的丰盛,腊肉在大锅里咕咕炖着白菜苔,案板上还有一条拍着尾巴的大肥鲤鱼。
但显然,韩超没理她,要不然这会儿她就在屋里,使她笑面虎的那一套了。
陈玉凤推门进屋,干净的,散发着淡淡花香的屋子里,婆婆躺在床上,只留个背,床头的凳子上坐个男人,松绿色的军装,怀里抱着大檐帽。
男人看到她,腾的站了起来。
他个头高,房顶矮,头顶正好是个灯炮,他板寸齐整的脑袋,打的灯泡骨碌碌的旋着转儿。
第一眼,陈玉凤也吓一大跳他咋还是这么白
另一个念头是,几年不见,这男人怎么就变了,虽说他脑袋上小时候挨打留下的疤还清晰可见,但曾经两道眉毛杂的像野草,如今却干净细密,曾经那鼻孔总朝天,如今悬鼻修挺,曾经两只凶巴巴的,野狗似的眼睛,如今看上去居然多了几分温柔。
下颌尤其好看,白净光洁,跟雕出来似的。
这还是原来那个韩超,可他就跟脱胎换骨了似的。
他那张脸太过好看,让陈玉凤莫想起书里说的,说韩超帅气无比,却有个土气村俗的老婆,老婆土吧,心眼还窄,因为自己生了闺女,自觉低人一等,四处拈酸吃醋,军区大院人人都说韩超是好汉没好妻,白瞎了人品。
陈玉凤一直不愿相信这一点,毕竟她才25,在镇上还是个漂亮小媳妇,从不觉得自己比韩超差啥,这一看他那张脸和周身的气质,竟隐隐的生气了。
他咋突然就变了,还好看的让她觉得嫉妒。
嫁的时候是条没人要的野狗,七年过去了,她养娃养成了黄脸婆,他倒变得那么俊俏。
“哥,你回来啦”陈玉凤说。从小到大,她都喊他叫哥的。
“回来了。”韩超说着,自然而然把帽子扣到头上,双脚并拢,立正,望着陈玉凤,凝神片刻,缓缓抬起颤抖的手,啪的一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我离家这些年,辛苦你了。”
陈玉凤虽不相信男人会家暴自己,但知道他脾气臭,早准备好他来了要数落她几句。
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给自己敬了个军礼。
而且天杀了的,他的嗓音也跟原来不一样的,沙哑,低沉。
陈玉凤回头看门外,就见大嫂也是一幅见了鬼的样子。
曾经的韩超,一梗脖子就要拎砖头,一生气鼻子里就呼哧呼哧,人都说他是狗长了个人样儿。
可如今他咋成这样了,咋还会敬礼了
“我不辛苦,咱妈这是睡着了”陈玉凤赶忙说。
既难为情又不好意思,她得把话题插开。
说起亲妈,韩超眉头轻拧。
其实王果果是醒的,但她在闹脾气,不想跟幺儿说话,所以裹着被子背着身。
男人举着手,盯着陈玉凤,她如坐针毡。
而且她觉得丈夫刚回来,跟亲妈必定也有很多话要将,遂说“你先跟妈聊着,我回家做饭,一会儿饭熟了,差甜甜来喊你回家吃饭。”
韩超这才放下手,又是啪的一声。
不但惊的陈玉凤心又一跳,外面的苏红心也提在嗓子眼儿上,落不下去了。
韩超还是那个韩超,可他怎么就跟原来,完全不一样了
陈玉凤刚转身,就见轱辘一下,门口多了颗扎着辫儿的小脑瓜。
再轱辘一下,又是一颗,一上一下,门缝里挤了俩圆茄瓜似的脑袋。
“妈妈。”甜甜奶兮兮的喊了一声。
他刚刚到岗,军营发生了一件枪支走火的事,所以韩超才忙了一天一夜没回来。
边解释,边打量着家,才解释到一半,韩超就愣住了。
昨天走的时候窗户上只有玻璃,床上还是军区发的旧铺盖,这才一天,回来一看,窗户遮上了窗帘,还是特别好看的粉红色,床头还贴上画儿了,是俩胖丫头抱鲤鱼的画儿。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有营养液记得灌我喔,谢谢大家啦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