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 第32章 黑鳞甲与白蔷薇（二十八）

菲尼克斯来接奥利维亚的时候, 还带来一柄宝剑, 这剑是龙鳞做的，锋利无比，剑鞘则是用具有韧性的龙皮制成，方能包容剑锋。

奥利维亚看见那把剑，又回想起从前梦中扒皮抽筋之苦，她对菲尼克斯道：“没有值得我出剑之人。”

菲尼克斯这回可不觉得奥利维亚自视甚高，他深知安德烈当日用了龙的力量，虽说奥利维亚是险胜，可奥利维亚连剑都没用，也不知她拿上剑会是何等的风采。

菲尼克斯没发现，在奥利维亚完全展现她的实力之后, 他已经很久没有觉得奥利维亚的所作所为冒犯到他了。听到奥利维亚类同拒绝的话时, 他只是悻悻然地收回了剑。

奥利维亚看了一眼那剑，也不知是哪个倒霉同族的尸骨所铸, 对菲尼克斯道：“我不需要用剑, 不过, 如果这是礼物的话, 我会收下。”

菲尼克斯双眼一亮, 将这看作奥利维亚对他示好的回应，要知道, 对奥利维亚来说，这点对示好的回应实在是少的可怜，也难怪菲尼克斯现在心情激动。

菲尼克斯将剑递给了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没有迟疑，接过了剑。双手刚一抚摸上由龙皮制成的剑鞘，奥利维亚便感到了剧烈的头疼，像是有很多的画面和声音如同潮水一样争先恐后地想要挤进她的脑海里。

龙族向来离群索居，便是龙与龙之间，亦是交情有限，甚至还有因为争夺财宝而斗得两败俱伤的，这还不是偶然性的事件。便是伴侣之间，也是情浓的少，情淡的多，更不用说对子女了。龙族的生育率极低，幼崽却还是出乎意料的不值钱。

奥利维亚出生没多久，就被扔到了一个小岛上自生自灭，她的战斗技巧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渐渐也成了一岛霸主。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度过龙族漫长的少年期，便遇到了此生强敌。

她很顽强，兴许是他遇到过最厉害的对手，可到底是他更胜一筹。奥利维亚从未见过亚历山大霍尔曼，但她知道，那个用剑洞穿她心口的人就是他，整片大陆，兴许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个能力。

霍尔曼并没有收取战利品的习惯，他以为自己已经杀死了奥利维亚，只落下一个眼神。那个眼神落在了奥利维亚的回忆里，奥利维亚不知该如何形容，那大抵像是对一个还算可敬的对手的最后一点叹息。

霍尔曼的感叹只是一瞬，他很快便将眼神移向了下一个目标，不带怜惜地挥出了剑。

霍尔曼对收集战利品没有想法，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很快便有人来到垂死的奥利维亚身边，用剑或者刀，试图从她的身体上割下鳞片，还有的人看中了她柔软的肚皮，试图从中割下一块龙皮制成剑鞘。

奥利维亚连呼吸都已困难，更不用说制止他们的举动，她半阖着眼，脑袋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个时候，巨大的翅膀扇动风的声音传来，奥利维亚勉强睁开了眼，看见一只黑龙朝她飞来。

无数的术法朝黑龙砸去，有的被躲开了，有的砸中了，在黑龙身上像烟花一样炸开。一个两个的术法无法对黑龙造成任何伤害，但这些乱七八糟的术法一拥而上之时，黑龙的鳞甲上逐渐出现狼狈的烧灼痕迹。渐渐地，渐渐地，有鳞片被打落，露出里边的血肉。

可那只黑龙还是义无反顾地朝奥利维亚所在的战场飞来，他比奥利维亚的身形大上许多，大抵是少年龙和成年龙的区别，他甚至能够一口将奥利维亚吞下。而他也真的那么做了，他张开嘴，将遍体鳞伤的奥利维亚含进嘴里。

龙族有吞食同族尸身的习惯，倒也没人觉得奇怪，他们只是可惜少了许多珍惜的材料，便将精力都集中于攻击面前的黑龙身上。

黑龙虽然将奥利维亚放进嘴里，却并未吞食，而是将她静静地安置在那里。黑龙嘴里的味道并不好闻，奥利维亚却感到安心，黑龙的身份在她心里呼之欲出，却始终缺乏一个确定的答案。

黑龙不耐烦地与人缠斗着，在霍尔曼的加入之后逐渐有所不支。

黑龙飞至海边，唯有霍尔曼能跟上他的步伐，黑龙与霍尔曼几番较量之后落于海面，很快又腾浪而起，紧咬着霍尔曼将他逼回岛屿。

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落于海底之时，张开嘴，有什么东西化作人形沉入海底。

奥利维亚浑身都是伤口，一落入海中，血液便从她身上散入海中。所幸大海无际，想被她这点血液染红都难，那些血液唯一染红的，只是她眼前的一切。

奥利维亚伸出手，似乎想抓住那黑龙，却离他越来越遥远。在她陷入黑暗之前，她依稀明白，那或许是她的父亲。

奥利维亚感觉心口一阵疼痛，她本以为那是因为她曾被霍尔曼一剑洞穿胸口，现在又想起了那段回忆才引发的疼痛。可当她捂住胸口，咬紧牙关忍耐之时，却发现那种疼痛更像是一粒种子在她心头发了芽，那些根须毫不留情地扎进她的心口。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奥利维亚拿剑的瞬间，菲尼克斯只见她拿过剑后面色便惨白起来，一只手撑着头，一副头疼欲裂的模样。而这没有持续多久，奥利维亚又捂住心口，牙齿咬破下唇，咬的近乎鲜血淋漓，也不知这疼痛要到何等程度，才能让她对自己这般狠辣。

菲尼克斯连忙扶起奥利维亚，可在他碰到她的一瞬间，她便猛地睁开了眼，瞳孔放大，死死盯着他，像是要将他吞吃入腹一般。菲尼克斯几乎要以为她的双眼发红了，可再眨眨眼，便发现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奥利维亚也侧过了脸去。

奥利维亚面色苍白，唇色发紫，脸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水。菲尼克斯看她这样，有些犹豫，问道：“不然改日再战吧”

奥利维亚握紧手中的剑，道：“不用。”

她看着马车内壁，并未看向菲尼克斯，好像从前一样冷淡，可菲尼克斯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比从前更加危险了。

菲尼克斯有些担心她今日的状态收拾不了教廷，可等到了地方，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那么的多此一举，甚至可以换一个角度担心。

菲尼克斯对奥利维亚的印象除了脾气暴躁以外，其实还有一个，便是懂得分寸。这两个词乍一看有些相悖，其实也还好，奥利维亚容易动气，若是有人让她不爽快了，她说动手就动手了。可动手归动手，她很少闹出人命，总是留了一线，这避免了很多麻烦。

可今日的奥利维亚……

菲尼克斯竟为教廷的人担心起来。

奥利维亚下手狠绝，少了往日那一分不自觉的留有余地。

菲尼克斯认得场中的司铎，他也算王都里赫赫有名的人物，虽说教廷人士禁止嫁娶之事，但不少贵族小姐都以与他春风一度为傲，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年轻司铎能夺得这么多的钦慕，自然是有他的底气的。法师对剑士，一旦缩短对战距离，那就有着极大的劣势，年轻司铎是少数在近战时能够击败诸多知名剑士的法师。而在这一场对战之中，出于公平，两人对战的场地极大，司铎有着充分的时间用法术武装自己。

而在和奥利维亚的对战之中，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光明之力在他身上不断闪耀着光泽，为他强化着皮肤，提升着速度，保持着神智上的绝对清明。

待司铎遇上奥利维亚之时，已是一个全副武装过的法师，他镇定无比地将法杖指向奥利维亚，面带微笑地念出咒语。

在他胜券在握之际，奥利维亚一拳打在他脸上，将他掀翻。年轻司铎连咒语都没能念完，虽说有神咒护身，不至于被奥利维亚一拳打出什么问题，但也是丢了个大脸，一时失了分寸。司铎咬咬牙，翻身护好法杖，避免对方毁坏他的武器，同时又开始念咒。可奥利维亚一开始便是冲着他来的，又怎么会让他有念咒的机会。奥利维亚一拳一拳砸碎了光明法术在司铎身上变幻出的保护层，而那拳头又在最后落在了年轻司铎身上。

司铎倒在地上，吐出了血。

奥利维亚并未因此退后一步，等待着别人宣布自己的胜利，她如同疯魔了一般，眼都不眨地进行着残忍的打击。

教皇看不下去了，他对菲尼克斯痛斥着奥利维亚的行为，态度激烈，甚至借此要插入战局。

菲尼克斯本该严词拒绝，可他看着奥利维亚仿若疯魔的样子，想了想没多说什么，给教皇行了个方便。

教皇阻止了奥利维亚的暴行，却不是通过他所设想的方式。

因为奥利维亚的目标从躺在地上的年轻司铎变成了教皇，面对更加耐打的教皇，奥利维亚的手段也更加地不留情面。教皇蓦然发现，对上奥利维亚的时候，他和那个年轻司铎也没有什么分别。

整场战斗变成了一出闹剧，开始有人想要无视规则参与进去，好拯救他们倒霉的教皇。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仍然是十二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