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 第31章 黑鳞甲与白蔷薇（二十七）

人鱼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好像觉得她是什么变态一样, 然后背过身去，长发遮住他光/裸的后背，只露出雪白的肩臂。

奥利维亚本以为这是拒绝，却看到他的肩膀变得瘦弱，两只有力的臂膀也变得纤细丰盈，就好像是女人雪白的臂膀一样。

人鱼将头发撩到胸前，再转身的时候，已经是她了。她抬起眼，像是在等待奥利维亚接下来的指示。

奥利维亚为她的美貌所惊叹，她那双靛蓝色的眼睛明明是那么的冷漠，却又天生泛着潋滟多情。奥利维亚猜她从前过得并不容易, 而安德烈将她送来, 想来也是好不容易才狠下的心。

奥利维亚附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人鱼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克丽丝。”

人鱼的声音果真如同传闻中的海妖一样, 魅惑动人, 在那一瞬间, 只怕再清冷自持的人都会为她摇曳心神。

奥利维亚却只是随意感叹了一番, 便对她道：“克丽丝, 以后这里可能还有很多像你一样的人，你来的最早, 到时候他们就由你来管。”

奥利维亚并不避讳，直言“像你一样的人”，她没有看不起克丽丝的意思, 却也没有多同情她。奥利维亚不知道克丽丝到底只是一件单纯的礼物，又或是别的什么，她给她空间，让她选择，会得到怎样的未来，那便是克丽丝自己的事了。

克丽丝有些惊讶地看向奥利维亚，奥利维亚却没有逗留多久，转身离开前，还问了她一句：“天气冷，你是想关着门暖和些，还是开着门看风景”

克丽丝犹豫了片刻，抬眼轻声道：“我想开着门。”

奥利维亚离开的时候为她将门开了一扇，顺手将一旁的植株拿来顶着门，省得将门关上。对她道：“若是想关门了，就喊女仆。”

奥利维亚毫不留恋地离开此处，对她没有任何亵玩的意图。克丽丝看着门外的景色，钻入水中。

奥利维亚收下了这人鱼，破天荒地对安德烈表达了感谢。在那之前，安德烈已经送了许多奇珍异宝，送的他肉疼，都没讨得奥利维亚喜欢。最后狠狠心，他才把这人鱼姬送了出去，没成想，还真得了奥利维亚喜欢。

安德烈知道，这样还不够，但他隐隐猜到了一个方向，要么奥利维亚是喜欢美丽的人，要么，奥利维亚是对那些稀少的异人感兴趣。

安德烈试探性地送去一队英姿勃发的青年，说要给奥利维亚做护卫队，被奥利维亚退了回来，理由是以她的能力不需要护卫。安德烈琢磨琢磨，觉得奥利维亚果然还是喜欢稀奇的异人，便又让人去搜罗起来，遇到品相不错或足够稀奇的，便往奥利维亚那里送。

人鱼克丽丝还没在她那恒温水池里安生多久，思考出人生的真谛，一转眼，她便成了这闹腾院子里的管事。

眼见着一个个异人被送了进来，克丽丝的眼角抽了抽。那些异人性格各异，经历也不同。因此，有的一进来便哭闹不休，因为惧怕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而歇斯底里。也有的每日都悉心打扮，试图凸显出自己的阳刚之气，以在奥利维亚面前争得宠爱。一个个的，看得克丽丝辣眼睛。

可奥利维亚并不常来，她好像只满足于将人收集起来，并不想做任何更进一步的事。不过奥利维亚见她还算频繁，偶尔还跟她聊一聊海妖的事。人鱼是人类和海妖混合下的产物，而海妖现在已经灭族，这也导致人鱼在黑市里被来回倒卖，价值千金。

克丽丝确实过得很坎坷，她曾经被逼着歌唱了七天七夜，唱坏了嗓子，后来便不爱说话了。奥利维亚觉得她如今的声音也很好听，却不知道，她的声音本该更动人一些的。

可对着奥利维亚的时候，克丽丝不知不觉会多说一些话，有时克丽丝会想，大抵是因为奥利维亚是那些人里事最少的一个，让她清静。

克丽丝直截了当地询问过奥利维亚，既然什么也不打算做，为什么要收集这么多异人。

奥利维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问她：“在我这里，不好吗”

克丽丝恍惚了，她觉得挺好的。虽然其他异人吵吵闹闹，时不时还闹出矛盾，非要她来裁决对错。但她觉得，挺好的。

所以当安德烈派人来向她索要信息的时候，克丽丝撒谎了。她在安德烈身边也待了一段时日，知道安德烈是什么性格。在克丽丝的描述里，奥利维亚挺喜欢这些异人的，喜欢欣赏，也喜欢收集，而在其中，她最喜欢的便是克丽丝。

安德烈听了之后，果然放心不少。

克丽丝没有家人，没有兄弟姊妹，亦没有情人。安德烈拿来与她交换的筹码是自由，可安德烈永远不会知道，她现在就觉得很自由。

安德烈的送人计划还在继续，奥利维亚等菲尼克斯等的不耐烦，偶尔也去看看这些异人，给菲尼克斯添些压力，好让他动作快些，让她能尽早收拾一顿教廷的人。

奥利维亚今日一开门，脚步便顿在了那里。

安德烈这次一口气给她送了三个人来，其中有一个甚至还是个小姑娘。很好，这下奥利维亚知道了，她在安德烈心中不止男女不忌，还荤素不忌，是何等的浪荡，何等的人渣。

小姑娘头发散着，穿着粉色的纱裙，看见她，便朝她露出个甜蜜的笑来。

奥利维亚有些辣眼睛地移开了目光，她打量起另两个人，却没看到想象中的人，思考片刻，便明白了他们的打算。

奥利维亚将人交给克丽丝，自己要走的时候，小姑娘却抱住了她的腿。奥利维亚和小姑娘大眼瞪小眼，最后小姑娘被克丽丝留了下来。奥利维亚转身就走，回到房间，在四下无人之时掏出了克劳迪娅悄悄递过来的纸条。

这两人果然如她所想，想方设法混了进来。

这个决定其实很聪明，伊万和克劳迪娅若是和她一起出现，自然会被多方探查。可现在安德烈的人在外搜集异人，对他们的调查也便限于他们是否是异人，而他们俩又刻意分开被搜罗进来，更不会有人把他们和护龙者佣兵团的人联想起来。就这样，伊万和克劳迪娅又光明正大地来到她身边。

奥利维亚当日说是让他们在暗处打探消息，其实是变相地让他们远离这件事了。克劳迪娅有没有察觉到奥利维亚的意图不好说，伊万肯定是知道了。奥利维亚本以为他接受了她的想法，却没想到他这么顽固。

奥利维亚将纸条放在灯芯上烧了，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来，倘若有人看见，只怕也会以为是自己眼花罢了。

伊万是在克劳迪娅来了之后的半月到的，也不知他给自己设定了如何桀骜不驯的性格，安德烈送了这么多人，唯独这个手上带着特制的镣铐。

伊万看见奥利维亚，十分符合人设地朝奥利维亚翻了个白眼，一旁的卫兵推了推他，示意他老实一点。

奥利维亚见伊万戏多，突然便生了点坏念头，对卫兵道：“这个我不想要的话，可以退给王储殿下吗”

卫兵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伊万则是不敢置信地看向奥利维亚，奥利维亚嗤笑一声，慢吞吞道：“算了，多他一个不多，那就留下吧。”

卫兵这才算完成任务，急匆匆地走了，伊万看起来恨不得咬她一口。

等伊万也安顿下来，开始帮助奥利维亚辨别这一群异人到底是敌是友的时候，菲尼克斯终于把教廷逼急了。

教廷决定接下这踢馆一样的战帖，希望在光明正大的战斗之后，能停止菲尼克斯这种疯狂的行为。

又有架可打了，奥利维亚兴奋的不得了。出乎意料的是，她院子里的那些异人竟然也激动了起来，由克丽丝带头，在她踢馆的前夜办了一场宴会，一屋子异人轮番给她表演起了节目。

就连伊万都应景地抱了个精灵族传出来的乐器，对她歌唱起了月亮和森林，奥利维亚从前都不知道他还会弹这东西呢。

最后一个表演的，是克丽丝。她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在歌唱的时候感到快乐，原来她错了。

“远方的人啊，

我的故土有个传说。

姑娘对着月亮起誓，

她的情人就能穿着铠甲而归。

姑娘对着月亮起誓，

从此把心献给月亮。”

克丽丝看着月亮歌唱，脸上逐渐扬起笑意。她当然知道为什么这些异人都这么开心，因为不管是屈服于现状还是没有屈服于现状，那些屈辱和仇恨都还深深埋于心中，尚未使他们完全麻木。

克丽丝的歌声那样动人，那样悠远，她看着台下，众人似乎都被歌声所迷惑，沉浸在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唯有一个人，还用清明的双眼注视着她。

克丽丝对奥利维亚弯下腰，鞠了一躬，再抬首时轻声道：“血脉长存，此心长存。”

这句话的声音很轻，而其他人又都被人鱼的歌声所魅惑，最后，也只有她和奥利维亚两个人听见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事情没能及时补充存稿箱，今天更两章作为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