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 第34章 黑鳞甲与白蔷薇（三十）

奥利维亚重创教廷的事并不是个秘密，起码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安德烈知道, 他不能再这么温吞下去, 要么一举将奥利维亚拉到自己的阵营里边，要么迅速把奥利维亚当做打击目标, 省得她对教廷造成更多打击。

安德烈思来想去, 因着霍尔曼的存在, 他还是想再试一次。安德烈让人向克丽丝索取情报, 这一次, 美丽的人鱼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而她所吐露的情报, 细细想来, 与奥利维亚从前的做派也很相符, 甚至让安德烈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奥利维亚对异人有着偏爱，原来她就喜欢收集欣赏那些不同于人类的种族。只可惜, 那些种族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只剩下残留的异人身上仍有他们的血脉和几分模样。

人人都有癖好，安德烈亦有，他不觉得奥利维亚奇怪，反而松下一口气, 有嗜好便有弱点与软肋，他才有信心打动奥利维亚。

安德烈想起了那两只龙，不禁动了心思，那大抵是世上最后存有血脉的非人族类。知道有关这两个龙族秘密的人不多，却也不少, 至少菲尼克斯就是知情人之一。即使这件事不从安德烈这里泄露给奥利维亚，亦会从菲尼克斯那里泄露给奥利维亚。安德烈思及此处，更觉此事可行。

他打算带奥利维亚去看那两个龙族，不管是从奥利维亚的喜好来看，还是从龙族之事的机密程度来看，安德烈都充分展示了礼贤下士的诚意。如果这样都不能打动奥利维亚，安德烈会放弃，并迅速启动打击奥利维亚的计划。

至于奥利维亚会不会是冲龙族来的，安德烈并不担心，围困龙族之地，由教廷的人刻下了无数法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存储下了巨大无比的法力。就算是亚历山大霍尔曼在这，面对强大的法阵只怕也会束手无策，更何况是奥利维亚呢

安德烈让奥利维亚戴上了特制的眼罩，将人带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前。龙族并不在王宫之中，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使用龙族力量的方法，无须将这两个可怜的家伙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奥利维亚摘下了眼罩，跟着安德森沿着曲折的山洞前行，两边的山壁上满满都是法阵的光芒，显示着法力的流转。

为了囚住两个龙族，他们也算费尽心机。

奥利维亚不知道跟着安德森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洞穴之中。两个红褐色的生物躺倒其中，相依相偎，他们身上是特制的锁链，将他们的身体捆的严严实实，几乎不能动弹。锁链连着八方阵脚，若是动了一边，便会从四面八方启动法阵的力量，所以他们只能孱弱地趴在地上，尽量不去牵动那些锁链。

他们的鳞片是红褐色的，奥利维亚低下头，眨了眨眼，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正常。

安德烈见奥利维亚目不转睛的样子，心中得意，对她道：“龙族确实强大又美丽，对吧你看它们那高大健硕的身躯，光泽绮丽的鳞甲，还有那对遒劲有力的翅膀。”

听到安德烈的声音，一个红龙睁开疲惫的双眼，对着安德烈吼叫了一声。兴许是因为吼叫得太过激动，牵动了链子，法阵被激活，捆绑着红龙的锁链发出洁白的光芒，两个红龙都凄厉地嘶吼起来。

安德烈已经习惯了每回出现这两只红龙都要朝他吼叫一番，因为法阵的存在又无法伤害他一丝一毫，因此毫不在意。

奥利维亚看着这一切，心想面前的龙族竟已虚弱到了这个程度。

奥利维亚握紧了拳头，声音却还算镇定：“龙族不是被驯服为坐骑了吗，怎么被这样关在这里……”

安德烈自豪道：“我们本是想将它们作为坐骑没错，只是教廷想出了更好的办法利用龙的力量。你曾经和这样的力量对战过的。”

奥利维亚想起了那句咒文，她本是想记下询问安德森的，可因着那段回忆，她和安德森也算划清界限。奥利维亚很难说自己是不是因为安德森的种族而迁怒于她，但她很确定的是，她和人族之间的那场血战，并不会太过遥远，现在和安德森一刀两断也算干净。

红龙的再度嘶吼打断了奥利维亚的思绪，安德烈只当那是红龙对他的咆哮，自然像个胜利者一样姿态高昂地无视。

可在奥利维亚的耳中，却能听到那是红龙正在对她说话：“哪来的龙，走近让我看一看。”

他这话说完，边上那个一直虚弱闭着眼的女性红龙也睁开了眼，看向了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果断往前走了几步。

安德烈第一次来的时候，被咆哮的红龙吓得不轻，就算有法阵与锁链，仍是不敢上前。此刻见奥利维亚这般胆大，心中也有些感叹和欣赏，浑然不知他此刻面对着三头龙，还有一头身上没有任何束缚。要不是他汲取着红龙的力量，而红龙看起来又如此虚弱，奥利维亚心有顾忌，他可能已经死了。

强壮些的红龙对奥利维亚道：“你身上的气息很强，我还以为你是成年龙族了，没想到，竟还是个龙崽子。居然还有幼崽从那场大战中逃脱，真了不起啊。”

奥利维亚不好当着安德烈的面说些什么，只能又走近些，表示对前辈的回应。

虚弱的红龙却道：“外面还活着的只有你一个幼崽了吧没有成年龙族给你施展成年礼，你要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直做一只幼崽吧”

两个红龙对视一眼，突然缠绵地依偎了片刻，像是心灵相通地做下了决定。

奥利维亚年幼的时候便被扔出去自己过活，从没听说过什么成年礼，不知道两个前辈话中意思，但她敏感察觉到两人做下了什么她并不希望看见的决定。

奥利维亚还没来得及说出阻止的话语，突然间，整个位于地下的洞府便山摇地动起来，摄人心魂的霹雳声不绝于耳，在这其中，甚至穿插着几声龙的咆哮。

奥利维亚立刻去看面前的两位红龙前辈，却发现他们尚且完好，只是神情凝重起来，甚至透着一股淡淡的悲哀。

男性红龙对奥利维亚道：“被关在卡文斯的两个同族，回归了龙神的怀抱。”

也不知是受了怎样的苦，最终选择了脱去形体的自我毁灭，只为了最后一声重归自由的长啸。

女性红龙温柔些，话语中却透着决绝的味道：“这里的生活太过辛苦了，我们一直咬牙坚持，不过是怕我们是最后的龙族，轻易死去便不能复仇。可现在，你就是希望。”

在安德烈诧异的目光之中，奥利维亚冲上前，大声喊道：“不要！”

男性红龙与女性红龙对视一眼，女性红龙扬起了翅膀，锁链上的光芒不断亮起，却被女性红龙身上暴涨的力量所压过。

因着锁链的紧紧缠绕，男性红龙并不能离女性红龙太远，但他仍调整角度挡在了奥利维亚跟前。

女性红龙的身体炸裂开来的时候，奥利维亚好想看见了她的龙魂从躯壳中脱出，飞向自由的天际。四面八方的法阵只破碎了一点，男性红龙勉强获得了自由，以及濒临的死亡。他比女性红龙要强壮一些，可也只是一些，他来到奥利维亚跟前，抱住了这个最后的龙族，她还是个幼崽呢。

奥利维亚双眼模糊，听见他念了长长的咒语，最后只能听清一句：“请龙神庇护。”

红龙用尽了最后的力量为她降下福祉，身形随着力量的消散而消失。

成年礼，本该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温馨的仪式。

可对奥利维亚来说，却是那样的鲜血淋漓，永生难忘。

奥利维亚的心口又开始疼痛，那虚幻的，她想象中的植株在她心尖狠狠扎根，张牙舞爪。她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想要离开这里。

在她昏倒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凭着意志力走到了哪里，是不是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等奥利维亚醒来的时候，圣西尔的天已经变了，克丽丝一桩桩一件件地与她说着。

卡文斯一直在利用那两个龙族进行魔法实验，得出了不少结果，因此愈发贪心。两个龙族不堪折磨，终于选择自爆，炸毁了卡文斯最重要的实验室不说，还与众多精英法师同归于尽。

也许是物伤其类，圣西尔的两个龙族在相差无几的时刻选择了相同的结局。没想到的是，圣西尔的王储殿下与奥利维亚同在此处，如今奥利维亚逃过一劫，王储殿下却是被龙族的自爆炸得尸骨无存。属于安德烈的命星一落，主教便惊慌地报告国王，没了龙族可供汲取力量的老国王孱弱不堪，一听到这个消息便吐了一口血，如今危在旦夕。

菲尼克斯一时成了老国王唯一的儿子，一个一脚已经踏上王座的王子。

安德烈是与奥利维亚一同去的禁地，如今安德烈身死，不是没人想拿奥利维亚开刀，其中以教廷为最，可都被菲尼克斯一手拦下。

奥利维亚这才能安生地待到醒来。

“不过，霍尔曼公爵也到了王都。您便是被他的车马送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