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 第35章 黑鳞甲与白蔷薇（三十一）

霍尔曼竟也回到了王都。奥利维亚不过沉默了片刻，脑海里突然便冒出个想法——真好, 能一锅端了。

奥利维亚其实没受什么伤, 红龙将她保护的很好，她只是心口疼, 疼的几乎无法坚持下去而已。

而现在, 她清醒了过来, 感觉身体里的力量更胜从前, 这大抵就是成年礼的功劳。

如今安德烈已死, 再加上克丽丝先前所表现出的倾向，她倒是个干干净净可以使用的人才。

克丽丝坐在她的床头, 双眼微红, 也许是为了龙族的灭绝, 毕竟在她眼中，这世上的最后四头龙已经选择了生命的尽头。

人鱼并不用总待在水里, 但也不能离开水太久, 否则就会像克丽丝这样，浑身干燥得好像要掉一层皮下来。

奥利维亚起身，将克丽丝打横抱起，在她惊讶的眼神中, 将人抱回了水池。克丽丝甫一入水，身上的肌肤吸足了水分，又变得莹润光滑起来。

奥利维亚俯身对克丽丝轻轻道：“我是这世上最后一只龙。我要复仇，你来不来”

奥利维亚进宫的路上还会想起克丽丝傻愣的神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很难想象一个精致到了极点的人鱼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奥利维亚并不急于得到回复，她给了克丽丝充足的时间思考，自己则响应了菲尼克斯的召唤。

奥利维亚一入王宫，道路两旁的侍卫都低下头颅，恭敬问好。守在菲尼克斯门前的，也算是个熟人，艾尼斯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看见奥利维亚，亦是弯下腰身。

奥利维亚脚步一顿，艾尼斯和菲尼克斯之间是怎么回事，她一眼便能看明白。艾尼斯既不是菲尼克斯的亲信，也不曾向他表过忠心。菲尼克斯直接将人调过来守门，这可不是什么重用，摆明了是在折辱艾尼斯。可往好处想，他虽然用这种手段磋磨人，到底没直接清算，也算他有些城府。

奥利维亚没有再对艾尼斯多说什么，她走进了房间。

菲尼克斯已经在里边等上一会儿了，见到奥利维亚，面上便露出个笑来：“你终于来了。”

奥利维亚冷冷应了一声。

菲尼克斯脸上仍是笑模样，丝毫没有因为奥利维亚的冷淡而露出一点不快，只是探究一样问道：“在囚龙之地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大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奥利维亚不紧不慢道：“就是像外面说的那样。”

菲尼克斯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方才说起教廷的事：“因为这场意外，我哥去世了，我现在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不过你知道的，我和教廷从前关系并不好，现在不只是我不放心教廷，教廷也不放心我，总想要试探我的态度。如果我的态度让他们不满意了……虽然我是父亲唯一的子嗣，可我不是圣西尔唯一的继承人，那些叔叔伯伯堂兄堂弟们，都在虎视眈眈地等着呢。”

奥利维亚等着他的下文，有些话，菲尼克斯要是不说清楚，她就权当没听到。

菲尼克斯只好再往下道：“我先前为了你找教廷的麻烦，教廷也记在了心里。可能是怕我继位之后太过倚重于你，会继续对教廷不利，再加上这次的事情，教廷便想要处置于你。我这里自然是不愿意让他们得逞的，但我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奥利维亚抬眼看菲尼克斯，听明白这意思了，感情菲尼克斯就是讨功劳顺带麻痹她来了。菲尼克斯如今在保她没错，因为他也需要在教廷面前树立一定的威信。若是教廷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未免显得太过软弱可欺，自然要一番扯皮，让教廷知道，想要他低头，先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至于为了教廷而舍弃奥利维亚，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教廷这个机构留存已久，向来是王室的一柄利剑。这剑再不趁手，如菲尼克斯这样的人想的也只是敲敲打打，把这剑磨得顺手，怎么都不会想要直接将之毁弃。最重要的是，教廷的力量再庞大，这总归是一个机构，这庞大的力量是由教廷上上下下成百上千的人一同组成。可奥利维亚却只是一个人，以一己之力达成了这个效果，想顺想反不过她一念之间。在菲尼克斯眼中，奥利维亚远比教廷危险许多。

当初安德烈想的是制衡，用奥利维亚来制衡霍尔曼。菲尼克斯却要贪心许多，他想的是毁灭，利用教廷将奥利维亚和霍尔曼这种几乎引起失衡的人物一同毁灭。

奥利维亚看透了菲尼克斯的想法，对他的安抚只能表示想法很好。奥利维亚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依旧冷冷淡淡。

菲尼克斯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也算心满意足。奥利维亚本该离开，守门的艾尼斯却进来通报，说是霍尔曼来了。

霍尔曼本是来面见老国王的，可老国王至今昏迷不醒，便只能改为面见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对霍尔曼还是有些发怵的，他眼风扫到奥利维亚，这才生了一点安全感，心思一转，便对奥利维亚道：“你且留下。”

这才转头让艾尼斯将霍尔曼请进来。

奥利维亚首先听到的是霍尔曼的脚步声，以及佩剑和盔甲相击之下发出的碰撞声，通过这些声音，她几乎能想象到这个人是如何的昂首阔步，大步流星。

艾尼斯将门打开，霍尔曼逆光而立。奥利维亚双眼微眯，方看清了他的长相，和记忆里那个拿着剑的人重合到了一块。

奥利维亚心口处有些异样的微疼，但远不能和先前的疼痛相提并论，兴许只是看到这位生死仇敌产生的一点自然反应。

奥利维亚不知道，霍尔曼的感觉要比她强烈许多，心口的疼痛就好像冬眠已久，终于苏醒，一阵比一阵强烈。

但霍尔曼知道，这疼痛可比第一次见她时好了许多，那时候，她还是一头龙。他便是忍着十倍于此的疼痛将她斩落剑下，霍尔曼曾经想过，兴许她死了就好。可在她落水的时候，霍尔曼没有上去斩草除根。或许是因为，他本没觉得她能够活下来。又或许是因为，龙族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意思的对手，如果没有了龙，他再难找到能够痛快战斗的对手。她还只是一条小龙，却已经是个很好的对手。若她能够长大，等她回来复仇的那一天，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对手。

而霍尔曼也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心疼难耐。

他天生无法感知外界情感，唯独在亲族尽皆战死之际曾受过这番心痛。可他和奥利维亚非亲非故，为何会有这种感受

霍尔曼忍着疼痛，压着盘算，面上却还八风不动，向菲尼克斯述说着他此行的目的：“在和卡文斯先前的交战之中，我注意到他们发明了一种新的法阵，这种法阵需要极多法力支持，而法阵一旦启动，便会在法阵所在之处打开黑暗深渊。”

菲尼克斯惊讶极了，道：“你说什么！”

霍尔曼继续道：“我们的军队曾经遭受过这样的打击，损失惨重。而卡文斯掌握了这种秘术，很有可能会潜入圣西尔，四处打开深渊，不用铁蹄相踏，便能让我国陷入一片焦土。”

奥利维亚抬头，心想，原是这样。霍尔曼所叙述的事情，早就已经发生了。

在菲尼克斯眼中，圣西尔早就已经是他的领土，怎么能容忍卡文斯的人在其中作乱，他怒斥道：“卡文斯的人疯了不成黑暗深渊里的那些魔物又不会认人，既然能吞吃我圣西尔的人，就能吞吃他卡文斯的人，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霍尔曼道：“他们能开黑暗深渊，肯定也有方法关上它。本是想攻其不备，谁料到遭了龙族反噬，现下手忙脚乱，要我说，便趁现在，进攻卡文斯，将他一举吞下。”

奥利维亚听到这，心想这才是霍尔曼回来的目的，倘若只是卡文斯打开黑暗深渊这件事，让亲信回禀即可。他不过是想攻打卡文斯，这才亲自回来，想要说服老国王。如今老国王昏迷，只有个毛还没长全的小狐狸，又发生了卡文斯的龙族自爆之事，桩桩件件，可谓锦上添花。

而且，在她看来，菲尼克斯一定会答应他这个请求。若是霍尔曼打下了卡文斯，这便是菲尼克斯的疆土。若是霍尔曼打不下卡文斯，甚至死在战争之中，那更好，省了菲尼克斯一番图谋算计。

果然，菲尼克斯不过假意犹豫了几番，就被霍尔曼三言两语说服。

奥利维亚心念一转，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起身，难得对菲尼克斯恭敬了一些，请求道：“我愿与公爵一同出征。”

捕龙之战，圣西尔与卡文斯难得默契，一同出战。命令由皇室下达，教廷和军队则共同出征。要奥利维亚来说，一个都不能少。

她先借圣西尔之力，灭了卡文斯，再在王室欣喜若狂之际，反过来让他们尝尝抄家灭族的滋味，想来也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