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报警了, 等警察过来吧。”祁献卡着那人的脖子,将那人的脸按在了地上。
“好, ”孟追点了点头,附耳过去在祁献耳边说,“他刚才好像想要偷你的东西, 你看看口袋里有没有少什么”
祁献被他的轻声细语引得耳朵一颤,赶忙偏开了头, 但耳朵还是明显红了。
“没有, 我刚才已经察觉了,他没得手。”祁献说。
孟追弯起了唇角,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等警察赶过来,那人吵吵嚷嚷地想要继续撒泼打混,祁献和孟追站在一旁没吭声,反而是围观群众站出来主持了公道。
警察把那人押上了警车,接着让祁献和孟追一同坐上警车回派出所做笔录。
那人一进入公安系统查询便知是惯犯,由于他牵涉到之前的几个案子, 而祁献和孟追在当时又是目击者,便花费了不少时间,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
警察留下那人继续进行管制, 祁献和孟追出了派出所,这时已经过去了一小时。
孟追跟在祁献身后,手里还提着那些菜,但由于刚才的风波,菜也都显得不那么水灵了。
他心里不禁有些惋惜。
“咱们别回家做饭了吧, 在外面吃点儿就好。”孟追跟着祁献一块儿在路边等车,看了看袋子里的菜,说了句。
“你不想吃我做的菜么”一开始祁献没说话,后来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孟追瞬间支吾了起来:“想啊,我想吃……但是,我看你今天应该很累了。”
“不累,没事。”祁献简单地表明了态度。
接着,祁献看了看头顶昏黄的路灯,又看了看身旁的孟追,勾起了唇角:“不管怎么样,今天你算是救了我,我得好好报答你才行。”
祁献所说的报答所指的其实就是做饭了。
他想起刚才孟追用帽子挡眼睛,压低声音吓唬人的情景,心里觉得好笑,又很想逗逗孟追,便开了这么个玩笑。
但他很少开玩笑,突然的一句玩笑话让孟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孟追的脸瞬间红透了。
“你也救过我啊,但是你一定忘记了。”下了出租车,孟追跟在祁献身后,看着祁献的背影,小声念了一句。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祁献疑惑地回头,孟追又秒怂了,连忙摇头,称自己只是自言自语。
尽管这个话题没再延续下去,但孟追跟在祁献身后时不时抬头看一看祁献,心里头禁不住感慨。
三年前他被祁献救下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还会有这么一天,跟祁献谈笑风生,站在祁献的身边。
祁献回到家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做饭。
这时候孟追才见识到祁献做饭的速度以及出神入化的刀功。他发现电视里那眼花缭乱的厨艺原来还真不是特效,是真实存在着的。
孟追站了几秒钟,祁献就已经将辣椒大蒜以及生姜等调料洗干净切成了碎末或块状或长条,并且祁献在切菜之前顺手用热水将粉丝泡上了,等这边切菜告一段落,那边粉丝也给泡软了,正好能下锅。
祁献这时又将放在保鲜袋里的肉末拿出来,打算用碗盛着放到水龙头下洗一洗。
孟追立即迈了一大步,抢先说:“这个我来吧,我来洗。”
祁献看他一眼,大概是默许了,将碗放下,并且拿来了挂在门后的围裙递给孟追,接着继续忙活别的。
“这儿有一个汤一个荤菜,还少一素,我弄个凉拌海带丝吧。”祁献弯腰打开了冰箱,说了句。
“好啊,”孟追下意识地配合,接着又补充,“不麻烦吧如果太麻烦就不用做了。”
“不麻烦,海带我早晨就泡好了,切成丝就行。”祁献说。
祁献在说话间,已经将海带从冰箱里端了出来,又将提前解冻好的排骨放在砧板上改刀,接着将莲藕削皮,切成了块状。
不到一分钟时间,莲藕和排骨便放进了高压锅,加了水和生姜,拧上了时间。
孟追被祁献这一通操作震得目瞪口呆:“好,好厉害啊……”
他也赶忙系好围裙,双腿微微分开,下盘很稳地站在水池边。
自从第一次与厨房打的交道以失败收场,他一直记得要一雪前耻。
他认真地用手挡着碗边,小心翼翼地不敢让肉末从指缝间溜出去,细致地洗完了肉末。
到这时他回头一看,祁献已经将海带丝切好了。
他甚至没能看到祁献是怎么拿的菜刀。
“这些菜都很容易做,等你熟练了之后就知道了。”祁献瞟了他一眼说。
被祁献这么一说,孟追着实有些后悔,如果他从小就跟着妈妈一块儿在厨房里练习,如今也能令祁献刮目相看了。
“你那么小就开始做饭,拿刀切菜这种活儿不是有些危险么……”孟追想起自己受过伤的手指,尽管有些马后炮,仍旧微微担忧着。
“小时候家境不好,我爸妈每天打好几份工,如果等到他们回来再做饭,我们一家都得饿死,”祁献淡淡地说,“算是熟能生巧吧,倒也没出过什么事儿。”
孟追见这个话题令祁献似乎想起了过去一些事,从而有些不开心,他连忙四处看了看,指着祁献切好的海带丝发表感想:“我上次切土豆百度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切出来的丝儿都跟手指一样粗。”
他倒也没盲目夸赞,相比他那一次尝试做的土豆丝,祁献的刀功的确肉眼可见的细腻。
祁献面对他毫不遮掩的赞美,偏过头去专心致志地看着高压锅上冒出的热气,脸颊也似乎被热气给熏红了。
孟追将身上系着的围裙摘了下来,递到祁献的手上。
他看着祁献很有些心虚,想当初他刚搬来的时候还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负责做饭。
结果他就是一厨艺小白。
而做饭也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二十岁的他比起十岁时的祁献估计都要笨拙。
真是丢人……
“你以前学过吧”祁献拧开了燃气灶,忽然问了句。
“什么”孟追回过神,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以前其实都没做过的。”
“没学过么”祁献莫名地看着他,“我看到你刚才动手了,你之前应该学过一点防身术吧”
“哦,你说那个啊……”孟追挠了挠头,“我是学过的,小时候还学过散打,跆拳道,还有空手道,但都不精通。”
祁献若有所思:“很少有人从小就练这么多防身技能。”
“是因为我小时候被坏人绑架过,”孟追也没想隐瞒,“我爸妈觉得学那些东西可以应对突发状况,但其实小时候的我无论怎么练也不可能是那些坏人的对手,我爸妈想求个心理安慰,我也只能顺着他们的心意练了。”
“学这些没坏处,”祁献看了看孟追,有些迟疑地问出声,“你那时候被绑架,没伤着哪儿吧”
“没,我运气挺好的,车上有三个小孩,我个子最小也最瘦,我们挤在后车厢里,我就从车门的缝隙里钻了出去,”孟追边比划边说,“刚好我跳到了路边,警察就赶到了,当时的几个小孩都没出什么事儿,坏人还都被抓住了,算是万幸。”
孟追的语气很轻松,唇角也往上弯着,眼睛含笑,全然听不出来当时的他身处在多么惊险的环境里。
祁献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将海带用热水过了一遍,捞出来浇上香醋,又放上之前已经切好的配料,接着重新将锅子烧红,将油烧了热,淋在了海带上。
他做这一道菜只花了五分钟,接着又开始做粉丝煲。
孟追站在一旁认真地看着,虽然帮不上忙,但心里十分踏实。
他其实还有些话没能说出口。
因为小时候的遭遇,他对歹徒持刀朝向自己的那一幕留下了阴影,即使把身体练得能打过几个人了,也还是不能与手持武器的人相对。
所以大一刚开学的那一天,他在公交车上遇到持刀抢劫的歹徒,才会手脚发软,跟着其他乘客一同低着头打算坐以待毙。
是祁献的挺身而出让压在他心头的梏桎宣告破解。
而祁献胆敢空手夺白刃,让司机停下车,不连累车上其他乘客,抓着歹徒下车解决,在警察到来之前便令歹徒束手就擒的一系列行为,也着实成了他心目中的英雄之举。
他被那时候的祁献所深深吸引,也从那开始产生了动心的感觉。
但祁献明显已经忘记了那一次的遭遇,又或者是当时车子里乘客太多,祁献并没有注意到他,所以才会在那之后为期三年的时间都与他完全陌路。
而孟追通过三年多时间对祁献的了解,对祁献的喜欢有增无减。
如今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对祁献的爱慕也在与日俱增。
之前在他心里骚动的念头又重新浮出了水面。
表白。
怎么才能成功表白,并且让祁献接受呢
孟追坐在桌边,抓着筷子苦恼地低下了头。
“怎么了”这时祁献倒了两杯白开水,拿到桌边坐下,“不合胃口”
“啊不是不是,”孟追连忙摆手,用筷子夹起一把海带丝往嘴里塞,“好吃,很好吃!”
“海带丝是凉拌菜,别吃太多,当心吃坏肚子。”祁献提醒了一句。
孟追好不容易才将满嘴的菜咽下肚,拍了拍胸口:“没事,我身体好着呢,基本都不生病。”
祁献看着他,欲言又止。
孟追将粉丝煲的碗盖揭开,立即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粉丝和肉末在滚汤的余温里被烫得滋滋作响,令人食指大动。
孟追的身体确实不错,食量也大,虽然和他的外表实在有些不搭调。
祁献还在细嚼慢咽,孟追已经一碗饭下了肚,起身盛了第二碗。
“今天稍微运动了一下,感觉有些饿了。”孟追坐下时发现祁献碗里的米饭还剩不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
“饿了就多吃点儿,”祁献喝了口汤,瞟了他一眼,“但是别吃太急,对胃不好。”
“我知道。”孟追将另一只碗端到自己跟前,效仿祁献的动作慢慢喝汤,“是因为怕光吃饭和菜不助于消化,你才特意做了这个汤么真贴心。”
孟追抬头看祁献,发现祁献正微微睁大眼吃惊地看着自己,这才发现他在心里对祁献的赞美,不知不觉便说了出来。
两人同是闹了个大红脸,同时又各怀心思。
孟追一边表现着羞赧,一边又暗地里埋怨自己胆子还是不够大,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顺便把表白的话也一起说了啊。
祁献也暗自觉得自己毛病多,听孟追夸几句就肾上腺素飙升,心跳比鼓点快,脸红得都有些烫手。
人家只是礼貌地表达一下感谢而已,用得着这么兴奋吗祁献心想。
屋子里两个人的气氛正有些难以收拾,两人隔着桌子站着收碗筷,都低着头不说话,你一个碗我一个碟地往自己手上放,一同迈步子往厨房走的时候还差点撞到了一块儿。
祁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孟追的胳膊,看着他黑色的头顶和泛着一抹淡淡粉色的耳朵尖,清了清嗓子说:“你放着,我来洗吧。”
孟追抬头看他,意外地表示了拒绝:“不行,饭菜是你做的,碗应该我洗。”
两人都全神贯注地杵在“对峙”里,门被打开时谁也没察觉。
那位不速之客甩着手里的钥匙,靠着门边,远远地朝饭厅里两个紧挨的身影咳嗽了一声。
“我打电话没人接,所以直接过来了,”不速之客说,“好像打扰到你们了”
.
“不好意思,就算会被骂我也必须打断你们。”凌学磊朝着祁献望过来的杀人般的视线,临危不惧地说。
孟追见状,马上把祁献手里的碗拿了过来,朝凌学磊隔空打了个招呼:“师兄晚上好,你们先聊,我去洗碗。”
祁献转头的时候,孟追已经跑进了厨房。他只能从饭厅里走出来,双臂环胸,不甚欢迎地看着凌学磊。
“什么事”他问。
“今晚的事儿被妈知道了,本来站在这里的人应该是她,但是被我拦下了。”凌学磊摊了摊手,“现在我代替她来查看一下你的安全。”
祁献皱起了眉头:“你们是不是太闲了”
“老爸跟市局局长几十年的老交情,你一去派出所马上就有人通知家里了,都知道你容易得罪人,招惹一些不明来路的危险,”凌学磊走到沙发上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来,跟哥哥好好聊会儿。”
祁献从听到“老爸”两字之后脸色就宛如掉进了冰窟,对凌学磊的那声“哥哥”更是想掉头就走。
“喂,乖一点啊,你不想被我那位师弟看到咱们兄弟不合吧”凌学磊见祁献果真转身要走,连忙抬高音量说了句。
听了他这一句,祁献脚步顿了顿,又走了回来,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
“你们接到派出所的消息,就该知道闹事的不是我。”祁献语气不佳地说。
“我们从来就没觉得你会闹事,但你见义勇为的习惯总会给你自己惹麻烦,你得承认吧这一次你不是又被跟踪了么”凌学磊上下打量着他,“不过我看那人也应该不是你的对手,咱妈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祁献眼睛一闭,靠着沙发不发一语,拿凌学磊当空气。
凌学磊和祁献说话间,孟追已经洗完碗筷走出了厨房,他给凌学磊倒了杯茶,又从橱柜里拿出了一些零食放在了果盘里,走过去悄悄放在茶几上,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凌学磊瞟了祁献一眼,拿起几颗花生剥了起来。
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来实地查看祁献和“新室友”的生活情况,他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祁献的冷脸给吓唬住。
“你们都住到一块儿了,有什么进展吗”凌学磊吃着花生,悠哉地问。
祁献睁开一只眼睛瞟了他一眼,又重新闭上。
“别瞎说。”祁献压低声音说。
“怎么就是瞎说了,你不都跟他约拍照了么,成天|朝夕相处还不够,工作也必须捆绑在一块儿,你难得这么主动,让我很是欣慰啊。”凌学磊笑呵呵地说。
祁献睁开眼睛指着他,有些忍无可忍:“你忘了是你把他介绍给顾凡的吧。”
“是啊,但你如果不愿意,谁也不能逼你。”凌学磊心情很好地逗着他,“更何况我一开始就看准了,你不可能不愿意。”
祁献完全不想再理他,站起身打算回房间。
凌学磊也不介意,往饭厅的方向看了几眼,出声又问:“我来的时候你们刚吃完饭吧是你做的饭”
“你怎么知道”祁献纳闷地回头看着他。
“我猜的,以孟师弟的家境,估计对厨房方面的家务不会太擅长,尤其他小时候还遇过一些事情,更是只能被家里宠着了。”凌学磊耸耸肩说。
“什么意思”祁献皱起了眉头。
关于孟追小时候遇过的绑架事件,祁献已经听孟追说起,自然不会忘记。
但他出于尊重孟追的**,并没有过问太多关于孟追家中的事情。
而凌学磊显然在他之前便擅自打听了孟追的家庭情况。
祁献沉声:“你去查他了”
凌学磊本来还心情很好地等着看祁献的反应,结果看祁献捏紧了拳头,他忙伸手握住了祁献的手臂:“别激动,我之前就跟孟追的父亲有点生意来往,前几天无意中看到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又在闲聊中知道了一些孟追的童年时期发生的事情。”
祁献瞪着他:“抱有目的性的打听也叫闲聊吗”
“祁献,你现在对我的敌意有点大啊,”凌学磊无奈地说,“如果我真要查他,两年前你刚暗恋人家的时候我就应该查了。”
祁献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这时从孟追房间传来了一声动静,一听还似乎是门被拉开的动静,祁献的反应极其灵敏,抓着凌学磊的衣领揪着往厨房跑。
“我这高定的衬衣!你悠着点!我靠你这手劲!属牛的”凌学磊一路上嚷嚷,但还是跟着祁献进了厨房。
“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祁献羞恼地压着声音说。
“怎么了”凌学磊挑了挑眉,“难道你还在暗恋人家”
祁献砰地一声把厨房的门给关上了。
凌学磊低着头忍笑得非常辛苦:“真服了你了,暗恋到一半说不能接受对方是个男的是你吧怎么暗恋这事还能藕断丝连的”
“再说了,都暗恋了几年了,你能不能采取点儿行动跟他住到一起了都不足以刺激你么”凌学磊喋喋不休。
祁献不想理他,耳朵贴着门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孟追应当是走到客厅倒水,拿着杯子走了一圈没见祁献的身影,还小声叫了声祁献的名字。
凌学磊也站着没再说话,等门外孟追的脚步声渐远了,他才整了整自己的衬衣,朝祁献说了句:“得知孟追家里条件很不错,你是不是要失望了”
祁献靠在墙壁上,漠然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失望”
“嗯我记得某人当时知道孟追家境贫寒,还心疼过一段时间。”凌学磊摸着下巴说。
可惜他没得到祁献的回应,祁献完全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祁献拉开了厨房的门把手。
凌学磊赶紧从祁献身侧挤了过去,看到站在客厅里正打算打电话的孟追,十分自然地抬手朝孟追打了个招呼:“师弟,我准备回去了。”
祁献跟在他身后走出来,孟追看了祁献一眼,表情瞬间放松了下来。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冲着凌学磊乖巧地点头:“师兄你下次再过来玩啊。”
“可以啊,下次我来一定空着肚子,尝尝你和祁献的手艺。”凌学磊笑眯眯地说。
孟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基本没有什么手艺的,今天这顿饭都全靠祁献呢,他做菜特别好吃。”
凌学磊回头看了看祁献,嘴角笑出了个夸张的弧度。
祁献则走过来抓着他的手臂往外大步走:“走吧,我送你下楼。”
凌学磊从走进电梯到地下车库,一路上一直在笑。
直到走到自己的车子旁边凌学磊才止住笑声,咳嗽了几声,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纸袋扔向祁献。
“好了,我来这儿其实是为了给你这个,”凌学磊不等祁献说话便忙不迭地上了车,匆匆说了句,“有空记得回家看看,我走了。”
接着凌学磊便发动了车子,跟逃命似的飞驰而去。
祁献捏着那个纸袋,不打开也知道其中装了什么。
他站在原地许久,终于叹了口气,把纸袋放进自己的裤兜里,转头回了电梯。
打开家门时孟追仍旧端着水杯站在客厅里,见祁献打开门时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望着雪白的壁纸发着呆。
祁献将门关上,孟追才如梦初醒,往祁献的方向看过来。
“凌师兄他……已经回去了啊。”孟追说。
“是啊。”祁献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我刚在画画,坐久了出来活动活动,”孟追解释了一句,又问,“凌师兄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啊”
祁献原本已经换好了鞋,将手伸进了口袋里,打算将那个纸袋拿出来放进电视柜的抽屉,跟其他应急药物放在一起。
被孟追一问,他又改变了主意,决定把纸袋收进自己的房间。
“他听说了我们今天遇到歹徒的事,过来问问情况。”祁献回答说。
“凌师兄的消息这么灵通”孟追吃了一惊。
祁献点了点头,看了孟追一眼,心想凌学磊对你的事情消息更灵通,连你的家庭情况都打听清楚了。
他虽然并不在意孟追的家境究竟如何,但听到孟追家中条件不错,其实他是高兴的。
他一直以为孟追的家庭状况不算好。
这是源自于一年多以前,他偶然听到孟追和那位叫方涵的室友聊天。
当时孟追和方涵在学校后门的饭店刚吃完晚饭,两人都喝了酒,勾肩搭背地离开,祁献有些放心不下,所以不远不近地跟着。
孟追从头至尾都没能发现祁献的存在,但因为酒精驱使,说话有些大声。
祁献听到他和方涵一路上都在说着“生活辛苦”、“命运不公”,方涵说到一半哭了起来,孟追还陪着哭了一路。
他的确曾经一度想要给孟追帮助,是凌学磊把他拦住了。
如果那只是误会,孟追并不存在那方面的烦恼,那当然再好不过。
孟追端着水杯跟着祁献走到了祁献的房间门口,仍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祁献转过身来面向着他,疑惑地问。
孟追又犹豫了一下,小声问:“我刚才听到凌师兄说你……有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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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学磊的原话其实孟追并没有听得很清楚。
但他听到凌学磊说祁献在暗恋着一个人。
既然是暗恋,必定不是谁都过问的了。
可孟追就是忍不住。
如果他不问,他估计今晚都不用睡了。
即使,问了之后,他可能也依然会失眠。
喜欢祁献的时候他就提醒过自己,祁献终有一天也会有喜欢的人。
但是如果祁献也与他一样在暗恋着一个人,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心里难受。
从祁献送凌学磊出门开始他就端着水杯在拼命往嘴里灌水,却喝了好几杯也不知水究竟是冷是热,反而喝出了几分苦涩。
祁献愣了愣。
面对着孟追紧张的眼神,祁献明显更紧张。
“没有。”接着他选择了掩饰。
凌学磊刚才在屋子里故意把这事挑出来说,明显是想让孟追听到。
而他根本还没有做好准备。
至少现在还没打算让孟追知道自己的心意。
孟追问出这个问题估计是以为他有其他喜欢的人,他必须选择否定。
“没有么”孟追眨了眨眼睛,呼吸顺畅了许多。
“嗯。”祁献停顿了一下,反问他,“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我只是想求证一下,没有探听你的**的意思,”孟追连忙摆了摆手,“没有就最好啦,我……我先去睡觉了,晚安。”
就像是害怕祁献再把这个答案给改了,孟追说完这句便跑没了影子。
祁献回了房间洗完了澡,拿着手机订好了闹钟打算睡觉,脑子里却一直盘旋着刚才孟追的所有举动。
他不确定孟追究竟听见了多少他和凌学磊的谈话内容。
以及孟追听到他的答案时,究竟是怎样的心理动向。
喜欢孟追这事,他其实一直也挺矛盾。
因为实在有些戏剧化。尽管孟追并不知情,但他单方面地像是度过了一场闹剧。
而这闹剧真的要让孟追知道么
以他的初衷,他是打算要把这件事严守到底,不泄漏一丝风声。
怪只怪他一开始感觉自己心里有些异样情愫时就把这事告诉给了凌学磊,试图让凌学磊帮他分析出个所以然来。
结果凌学磊不光看了整场笑话,还匪夷所思地用跑过来说些捕风捉影的话刻意地让孟追听到。
他不希望孟追对此有所误解。
所以,要趁这个机会说出口么
祁献又把手机拿在了手机,点开自己和孟追的聊天框,打了好几段文字,打完了删,删完了又打。
最后他只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晚安。
过了半小时,孟追给他回复了。
就两个字:晚安。
祁献不知道孟追失眠到凌晨,翻来覆去地看着祁献发给他的这条消息。
为什么祁献会突然给他说一句晚安,还让他别想太多呢
难道是因为他之前的那个问题
难道,祁献给他的答案其实不是实话
如果不是实话,那就是祁献的确有暗恋的对象么
孟追胡思乱想了几个回合,想法就越来越背离了原点。
他只需要想象祁献和其他人走在一块儿甚至有亲密举动的场景,就感觉自己像是快要溺毙了。
第二天醒过来时,孟追照镜子发现自己仿佛变成了条鱼,连两只眼睛都跟鱼泡似的胀得老大。
他洗过脸之后便戴上了自己那副只有在画画时才需要用上的黑框眼镜。
为了不被祁献发现自己前一晚失眠,他极力避免与祁献正眼相对。
两人在面馆里面对面地坐着时,热气遮蔽了孟追的眼镜,他一边吸溜地吃着热面条,一边因为放多了辣子而微微吸着鼻子。
祁献好几次放下了筷子,打算开口说话,孟追都立刻把头埋到了面碗里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最后祁献只得给他倒了杯温开水,又递了张纸巾给他,声音可算得上温和:“吃慢点儿。”
被烫和辣灌满全身,孟追走出面馆时感觉通体舒畅起来,他手里捏着祁献给他的纸巾,舍不得用掉,一直攥着。
还是喜欢啊。
哪怕祁献有自己喜欢的人,他还是不想改变自己喜欢祁献的心情。
孟追跟在祁献身后走往公司,心里默默地做完了决定。
不管祁献有没有喜欢的人,他也不能有任何动摇。
祁献走走停停,一直到了公司楼下,发现“表白心意”这事儿实践起来十分困难。
孟追从早晨到现在就没有正眼看过他,话也不多,完全地一反常态。
以祁献的性子要频繁而热情地开启话题实在有些难为他,而且经验不足,过于生疏,不可避免地就冷了场。
祁献回了几次头都只能看到孟追头顶上的黑色发旋儿,心里莫名地有些怀念起孟追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
而在他说了声再见,转身要往公司大门走时,孟追忽然握了握拳头,站在原地朝祁献大声说了句:
“我下午等你下班一块儿回去吧。”
祁献意外地回头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好啊。”
孟追得到他的回答,终于唇角往上扬,整张脸都阳光灿烂了起来。
祁献心里一放松,也朝孟追笑了笑。
被祁献的笑容打了鸡血的孟追这一整天工作效率都高得离奇,未到下班时间就早早完成了老设计师交待的任务。
等祁献下班从建筑公司大楼里走出来,孟追已经坐在凉亭里刷了一会儿手机了。
微信好友列表里有一条新添加好友的提示,他打开看到顾凡的备注,便点击了同意。
接着他像往常一样,把祁献的朋友圈从头至尾又翻了一遍。
祁献最新的一条朋友圈发表于上周周末,应当是他们前往度假村拍照的前一天。
祁献未留一字,只发送了一张照片。
是孟追曾看过的人工湖傍晚被彩霞环绕着的那一张。
这张照片下方显示有三条评论。
这还是孟追第一次在祁献的朋友圈里发现有他能看见的评论。
点开一看,两条评论来自于顾凡。
顾凡:怎么光拍景不拍人我的孟追小天使呢
顾凡:你不说话我去找孟追玩儿了。
第三条评论是祁献的回复。
祁献:私聊说。
孟追看得扑哧一笑,盯着祁献那三个字看了许久,脑补了一番祁献酷酷的表情,又想到祁献在他面前很温柔的那一面,心里头就像是撒下了一片金灿灿的稻谷,被阳光照得又暖又痒。
祁献走出公司大楼之后径直往凉亭走了过去。
孟追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唇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看得祁献一愣。
“看什么这么开心”祁献出声问了句。
“没什么,”孟追连忙摆手,三两步蹦到祁献身侧,“顾凡加我微信,我刚刚才发现。”
祁献误以为孟追是与顾凡聊得开心,故而冷哼了一声:“他倒是很悠闲。”
“不知道呢,我跟他没怎么聊天。”孟追背着包脚步轻快地跟着他。
祁献放慢了脚步,让孟追跟他并肩走着:“今天可以在暗房洗一卷照片试试,他催了我几天,估计是客户那边想看样片了。”
“暗房能用了吗”孟追睁大眼,隐隐期盼着,“那我能参观一下么”
“可以啊,”祁献看了看他,“我可以教你怎么洗照片。”
“真的那太好了!”孟追高兴得非常明显,眼镜都快要戴不住了,一个劲儿地从鼻梁上滑下来。
孟追见自己的眼睛也没像早晨那么疼了,干脆把眼镜摘下,随手揣进口袋里。
昨晚延续到今天的低落情绪也如同他口袋里的眼镜一般被好好地收了起来。
祁献回到家之后先是做饭,孟追照样打了个不太有存在感的下手。
祁献做饭速度很快,两菜一汤不到半小时便做好。
他们吃完饭的时候天色还亮着,祁献将碗筷收拾过后,孟追将饭厅的卫生打扫了一遍,接着祁献便先一步走到暗房做准备。
孟追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听到祁献打开暗房的门叫他过去,他立刻兴奋地一跃而起。
刚装修好的暗房是孟追住在这儿半个月以来从未涉足过的地方。
不光是眼前这间暗房,所有关于胶卷冲洗成影的步骤,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片陌生。
虽然在校时他也曾加入到摄影社里,但所接触的都是数码摄影,在现如今这个年代,胶片摄影似乎已经很难见到。
孟追跟着祁献站在那间房子之外,看祁献推开那扇门,整个人便忽然置身在了一片黑暗中,宛如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昨天中午验收的时候我已经检查过了,”祁献回头看了看他,又接着往里走,“我和装修队的杨师傅在里面待了15分钟,确定不会有光透进来。”
孟追点点头:“我知道,暗房里不能有光线照进来,否则会让胶卷曝光,对吗”
尽管他未曾接触过,但凭着近段时间的恶补,还是能事先了解到一点儿常识。
“对,一般只要能控制光线不照在相纸上就可以,但我想更万无一失一点。”祁献在他面前回答了一句,接着继续往里走。
孟追跟着往里小心地迈步子,手指抓着祁献的衣服下摆。
孟追一边走着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在这儿摔倒事小,若是撞坏了暗房里的设备可就糟糕了。
好在祁献也并没有对他的举动表示出排斥,任由他拉着衣服,带着他一点点往屋子里迈进。
直至黑暗将两人全然包围,两人便只能通过手指和衣服的接触来辨认对方的位置。
祁献走到某个位置,孟追忽然听到嗒的一声,屋子里从全黑陡然冒出了一束橙红色的暗光。
面前的祁献被照出了一个高大而诡橘的身影。
孟追想也不想就大叫出了声音,往前一扑,搂紧祁献的腰,闭着眼睛开始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补充了200字左右,如果发现衔接不上可以回到上一章末尾看一看~
谢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以及,感谢大家支持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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