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凄厉而又惨绝人寰的嘶吼声, 撞得牢门瑟瑟作响, 沈心怜跪在那里, 似是受到了极大地侮辱与欺骗, 她的嘴角沁出血丝, 一缕缕的淌了下去,胸口随着气息的涌动剧烈的起伏。
沈穗穗的手被赵胤捏在掌心, 他步幅很大,走的又快,临到拐角的时候, 沈穗穗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阴鬼地狱,半明半暗的角落里, 那人扒着牢房,从头至尾, 赵胤没有多看她一眼, 做事果决, 说话毫不拖泥带水。
突然打开的门,刺眼的阳光扑面袭来, 赵胤半个身子已在门外。沈穗穗弓着腰, 提着裙裾, 仰头看他伸过来的手,两人彼此对视,沈穗穗的左手递到半空,又慢慢撤了回去。
赵胤不解,往下走了一步, 正欲抓她的胳膊,却被沈穗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震得如遭雷劈。
她笑着,又似乎在极力谴责,眼神是疏离而又陌生的。
“赵三思,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
“主子,起来喝点药,刘太医来过了,说你受惊过度,开的是安神助眠的药,加上感染了风寒,在里面加了几位祛风寒的药材。”
韩初回头看了眼,晚娘端着甜蜜饯进来,他连忙起身,装作侍弄花草,晚娘没多说话,只是走过去,将帷帐落了下去。
沈穗穗躺在床上,也不开口,只是静静地,像是在想事情,双手置于两侧,看见晚娘,倒也笑笑。
“太子妃,这几日你究竟怎么了,我从没见过你如此伤神,把药先喝了,身子最重要。旁的,我也一概不多管了,至于太子殿下......”
两人闹了什么别扭,晚娘未曾可知,只是那日沈穗穗被赵胤送回清秋殿,两人皆是冷着脸,谁都不搭理谁。从前虽说赵胤不待见沈穗穗,可到底当小孩子一样心疼。
如今这个情势,却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晚娘,你为何待我这般好”沈穗穗起身,乖巧的喝完那药,定定的看着晚娘,忽然间有些不舍。
赵胤那日与她动了怒,原先听到赵三思的时候,他是无限欢喜,甚至抱起她来,绕着园子转了好大一圈,又惊又喜,与孩子毫无二致。
只不过,当她提出要与他和离的时候,那人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起来。他阴着脸,却是耐着性子好生哄劝,可沈穗穗铁了心不与他讲,如此一来,那股勃然而发的兴奋渐渐被和离的凉意冲散,变得寡淡无味起来。
赵胤告诉沈心怜,从头至尾,从沈府到东宫,与她苟合的都是那个吊在牢里不人不鬼,被当做赵胤的男子。只不过夜夜用了迷香,那二人翻云覆雨的时候,早就迷了心智。
至于那个黑衣侍卫,只不过是沈心怜急于坐稳位子,找来生子的替代品。
她不会知道,令她一直不孕的,会是赵胤赐予的鸳鸯佩,而她与侍卫私通有孕,也仅仅是因为那玉佩不慎摔裂,被收了起来。
那一夜,赵胤唯一一次宿在沈府,原是为了多与沈穗穗待一天,却不妨夜里被人吹了迷香。幸而一切都有准备,沈心怜做梦都不会想到,破她身子的,会是沈府最低贱的下人,那个往赵胤房间里吹迷香的小厮。
这样性情的赵胤,不是她所认识的赵三思。
“太子妃,你为何问这些话,奴婢既是清秋殿伺候的,便要对太子妃忠心不二。就算太子妃一辈子不得宠,奴婢也绝不背主。”
“若我走了呢”
“太子妃,不吉利的话万不能讲,你会千岁的。”
晚娘与她想的不一样,沈穗穗躺了下去,忽然门被踢开,晚娘还没来得及收拾药碗,赵胤已经风风火火的进了寝殿。
“都下去。”
他烦躁的走来走去,眼神时不时瞥向床上那个温顺的人,却又发作不得,只好自残的踹了脚桌案,随即龇牙咧嘴的跳了起来。
“你与他们置什么气,都是宝贝,踢坏了还要再做新的。”
沈穗穗叹了口气,披了外衣下床。
“那你不生我气了”
赵胤侧着脑袋,微微弯了腰,讨好一般扶着她的肩膀。
沈穗穗扭过头,“我没生你的气,赵胤,我只是想跟你和离。”
“为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好,穗穗,你知道,我没有对不起你,我跟东宫那些那人,从没上过床,也没有过任何不适当的举动,我心里只有你,穗穗,我一直都在等你。”
赵胤有些躁郁,他用力掐住沈穗穗的肩膀,那人吃了痛,不自在的往后退去,赵胤却是步步紧逼,直把她困在屏风上头,半分动弹不得。
屏风后面是新灌的水,浴桶里面泛着热气,撒了一层薄薄的花瓣,芬芳怡人。
“贤汝书院大火,你去了哪里为什么离开那场大火与你有无关系赵胤,在你没去贤汝书院之前,从未发生过不太平的事情,可你消失了几天,大火焚烧了书院,寸草不生。你敢说,那场大火与你毫无干系”
沈穗穗眼睛通红,一字一句质问的时候,仿佛看着那个蒙面人,朝自己刺了长剑,却在最后关头,被梁柱阻拦,断裂的木头倒在她面前,层层堆叠,那人收了剑,如同看向可怜的猎物,眼睛里竟然流露出怜悯和同情。
她疯了,在惨绝人寰的叫喊声中变得浑浑噩噩,书院所有人无一生还,除了她。
再次醒来,却已隔世。
“你怀疑那场大火是我放的你怀疑我”
赵胤与她相比,好不到哪里去,一张脸紧绷着,仿佛随时都要撕裂一般,他步步紧逼,屏风往后晃了晃,沈穗穗被他压在下面,神情凛然,毫不畏惧。
“我从未怀疑过你,可如今我却不得不怀疑,是因为你的身份,所以才会招来贤汝书院的灭顶之灾。赵胤,你借陈伯玉之手,进入书院,从一开始就怀了不可告人的目的。
沈家虽然是前朝旧臣,可并未有过谋反之心。你处心积虑过去,难道只是想跟着我爹习课,而不是试探动静
赵胤,换句话说,其实我应该杀了你,为书院报仇!”
“那你杀了我吧。”
他冷静的看着沈穗穗,眼睛微微闭上,如同嗜血的魔鬼,冰冷无情。脖颈上的血液缓缓流淌,他的手握住沈穗穗的右手,将腰间的短刀递到她手心,再次开口。
“杀了我。”
沈穗穗看着那柄刀,忽然想起从前夜里翻窗而入的黑衣人,她哑然,却又不得不再次看着赵胤。
“是我,每个夜里都是我,穗穗,我从没想过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与多难。在你恢复记忆之前,不得宠便是对你最好的保护,沈心怜从进东宫的第一天起,就想着取而代之,而杜青青更是左右逢迎,笑里藏刀。
沈崇与益州勾结,是隐藏的祸患,没有完全的准备,我不敢与他与沈心怜撕破脸面。杜青青的父亲升任户部尚书,也是权宜之计,你只需知道,我从头到尾,只在意你,只喜欢你。”
“不,你......”
“小心!”
赵胤忽然揽着她,屏风倒地,两人双双跌入浴桶,破风而过的长剑明晃晃的凌空而至,赵胤躲避不及,将沈穗穗护在胸口,以水击之,那人黑面被袭,颇有些狼狈。
终究浴桶之中不便行动,他占据上风,赵胤大喊,“来人,有刺客!”
那人情急之下对准沈穗穗的胸口刺了过去,电光火石间,长剑刺穿赵胤的左胸,在沈穗穗面前扎了过去,血流如注。
赵胤的嘴角动了动,手却没松开,闻讯赶来的侍卫瞬间包围了清秋殿,前一刻,那黑衣人已经冲了出去。
不断涌出的血水将浴桶染红,沈穗穗慌乱的替他捂住伤口,血水渐渐漫过手指,呈喷溅状洒到她脸上,又腥又可怕。
“赵胤.....”沈穗穗抬眼,只说了两个字便哽咽难受起来,赵胤的脸色已然惨白,神情狼狈无萎靡,他晃了晃,想说些什么,可身子随后重重撞在浴桶边沿。
“啊,快传太医。”
“传太医!”
......
所有人都乱了起来,有人将赵胤从浴桶里抬了出去,就近安置在沈穗穗的床上,殿内随即升腾的地龙将周遭烘烤的炙热起来,晚娘对着那一桶血水又惊又怕,沈穗穗的白色中衣全然变了味道,弥漫着血腥气的嫣红。
她低头,又往窗外看了看,月亮依旧明晃晃的挂在半空中,隔着树影婆娑迷离,床上那人早就没了动静,连呻/吟声都没有,刘太医和许太医匆忙背着药箱小跑到清秋殿。
连续的施针止血,并未让赵胤好转,殿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到后来,皇上和皇后都来了。
一个个唉声叹气,对着沈穗穗也不便于指责,殿内不断地有人端着铜盆换水,每一盆都有赵胤的血水,沈穗穗换了衣裳,愣愣的站在床前。
那人面无血色,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赵胤。
在她的记忆里,赵胤大多数时候都是嚣张跋扈,丰神玉朗,微微一笑便能勾人魂魄。
可如今,他的指尖都泛了苍白,虚弱无力的垂在床下,胸口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浴桶里的水,湿漉漉的,看起来格外难受。
“穗穗,你可看清楚刺客的脸”
皇上不如皇后那般坐立不安,抬头看着她,两只眼睛锐利而又庄严,沈穗穗摇摇头,继而搓了双手,微微走过去一些。
风起了,皇后斥责了私自开窗的宫女,伴随着哭天抢地的抹泪,清秋殿从未像今夜这般热闹。沈穗穗扭头看向案上的兰花,只是侍弄花草的那人,从始至终未曾露过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重度感冒,一度想断更,但是不舍得,熬了好久肝出来了,希望喜欢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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