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 两人一时间都愣在了那里。
黛舞旋即明白过来云淄的意思,用帕子掩着嘴娇笑了声, 却还是打趣道:“喏, 这方帕子你也拿去吃了。”
云淄愣愣地接过对方丢来的帕子, 竟一时犯起了结巴:“我的意思是……那桂花糕, 很好吃——”
“好啦好啦,”她笑着止住他,又将他放接着的帕子抽了过来,“奴婢知道大人的意思, 陛下和娘娘还在偏殿歇息着,不知大人有何事”
“我……”他垂下眼看着那方被抽走的帕子, 一时间, 竟有些魔怔,片刻后才木讷地启了声, “我来寻陛下——”
话说了一半,就见偏殿的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
“云淄, 你个小兔崽子给朕滚过来!”
不知为何,魏琅脸上满是愠意。
黛舞见状, 连忙一下子跪在地上:“圣上息怒!”
云淄大人这是把陛下怎么了
云淄也怔了, 转了身,看着面前的男人,半膝跪了地。
却见魏琅几步下了殿,一手直接拽下身上的流苏穗子,冷冷地丟到他身上。
“给朕滚过来。”
他迈开步子, 走到院子中间的石凳上,一挥衣摆,神色恹恹地坐了下来:
“说,到底又有何事”
搅了他与卿卿的好事。
他越想便越觉得发闷,一手提起石桌上的小茶壶,指腹轻轻摩挲着茶杯上的纹路。
云淄是个愣头青,自然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迁怒于自己,却还是一板一眼地回答着他的问题:“禀陛下,前线又来了战报。”
“说。”他轻啜了一口清茶,垂了眸。
这几年,大魏与西巫的战事一直吃紧,最近更是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而江澈……
魏琅敛了敛神色,自从江澈投入了西巫王麾下后,更是对大魏发起了致命性的进攻。他本就掌管大魏军权,对大魏军队了如指掌,更是十分洞悉大魏军队的每一寸弱点。
但好在大魏兵力雄厚,两国胜负也基本上是平分。
云淄也正了色,望着那帝王面上云淡风轻的神情,也垂下眼睑来:“莫止将军带两万精兵守睿城,鏖战七日,击退西巫军队。”
“还有呢”魏琅觉得他说话吞吞吐吐,便也放下手里的小茶壶,定定地瞧着他。
“还有,”云淄略一沉吟,“莫止将军顽强御敌,受了重伤,已经昏迷三日了。”
他的眉头兀地一皱,恰见江非倚推了门,一身水绿色的裙子袅袅朝他走了过来。
“怎么了”瞧见了云淄面上的柚色,她便忍不住发问道。
魏琅挥了手,叫云淄退下,手肘抵在石桌上,轻轻撑着头,见着江非倚走来,便一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面儿,“坐上来。”
“没羞没臊的。”
女人又白了一眼他,嗔道。
见着他面上有些凝重,江非倚便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脑门儿,问了出声:“怎么了,可是又败了”
只见魏琅垂下如水般沉静的眸子,似是若有若无地叹了声,转眼又把她揽入怀中。
“莫止受了重伤,此时还在昏睡中。”
“大魏失了主心骨。”
“朕要御驾亲征了。”
他一句又一句,每一句都说得毫无波澜,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江非倚的身形微微一颤,双手拖着他的脸,蹙了眉:“御驾亲征”
“嗯,”他轻轻阖了眼,低低出声,“去睿城。”
若是西巫想攻陷整个大魏,最需要夺的,便是睿城。
睿城在,则国安在;睿城失,则山河动荡,破碎飘摇。
听见他这么说,江非倚也不阻挠,低低地“嗯”了一声,转眼就见魏琅抬了头,眸光柔和地落在了她身上。
他的眸光暗涌,似是要有千言万语对她说,在开口之际,她突然伸出了食指,轻轻搭在了他的唇上。
“什么也莫说。”
面前的女子有着世上最明艳的双眸,扬唇笑了,“臣妾和孩子,会一直在这里等您回来。”
度过了将近四年的安稳时光,她已知足了。
她知道,这一天会到来的,大魏与西巫的决战,总会来的。
魏琅神色微动,又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江非倚觉得,他的掌心有些微微发凉。
刚准备开口,却见有只青鸟突然从天边飞了来,盘桓了几圈,最终停落在她的肩膀上。
他的眉头稍稍动了动。
江非倚抽回了手,从小青的腿上取下了绑着的纸卷,摸了摸它的头,那青鸟眯着眼,似是享受地啾啾叫了一声,旋即又飞到一旁光秃秃的枝丫上。
她将纸卷递给魏琅。
魏琅的眼神也是一顿,缓缓将那纸卷铺平了,看见了纸卷上的字后,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十五醒了。”
他的语气一下轻松了许多,她听着,也忍不住雀跃起来:“那陛下是不是不用去睿城了”
他将那纸卷又重新卷好,轻轻地点了点头。
旋即,他却又开了口:“不过年后,朕还是要去睿城的。”
大魏与西巫只见的决战迫在眉睫,一拖再拖,只会消散了军心。
他必须要御驾亲征,亲临战场,一则方便指挥战事,二则稳住军心。
江非倚没吭声,又兀自往魏琅怀里靠紧了些,半晌才点了头:“好。”
片刻,她又开了口,声音却没来由地发了颤,“陛下要早日归来。”
见她如此乖巧,他的心里有些不忍,扶着她的肩膀,深深地望入她的眼。
他缓缓笑开:“朕这还没走,卿卿就舍不得了”
“也罢,”他低低地笑出声,“朕走了,就没人会在这宫中让你白白欺负了。”
听见这句话,她又把他推开,一下子跳出了魏琅的怀抱,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在欺负谁!”
言罢,她便甩了袖子,扭头就走。
魏琅匆匆伸出了手,却没来得及抓住她,不由得扬声问道:“卿卿要去做什么”
“本宫去寝殿,看看你那个宝贝儿女儿!”
她头也不回地道。
他不禁扯了扯嘴角,将桌上的茶壶往里面推了推,也从石凳上缓缓站起来。
但又在一瞬间,喉咙间突然染上一阵血腥之气,魏琅皱紧了眉,略一弓身,扶住了那石桌。
一阵干咳声,引来了一旁的小福子。
他急忙上前把魏琅扶住,语气中也全是焦急:“万岁爷,咱些坐下歇息会儿,奴才给您取药来。”
魏琅略一颔首,下一秒就用袖子捂住了嘴,待抬袖望去时,月华色云纹袖上,是一片刺目的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