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男人半磕着眼陷入沉默, 于虞颇有点心虚的垂下了眼。
她是想知道缘由, 但也没有好奇到这儿份上, 毕竟张先生待她如何于虞是明明白白看在眼里的,再叫人安心不过了。
所以, 于虞的好奇最多能算是“一点火星”这样子, 不至于委屈巴巴的去问。
可阿爹阿娘没说清楚便出了远门这件事儿,大概就是一点火星底下的干柴火和烧刀子。
火星坠下来,便“噌”地一下,全烧着了。
坦白点儿说,就是迁怒。
至于“迁怒”的原因嘛,与其说是张先生哄她骗她,不如说是她清楚的,她再清楚不过了:张休复这个人,是可以迁怒的,是不会生她气的啊。
于虞方才那番话说出来, 真是一点儿忐忑都没有,甚至她心里还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撺掇。
——别怕,眼前这个人, 情绪完完全全攥在你手里。
——哪怕他知道你是在迁怒,也会纵着你的。
——要是你再垂着眼瘪着嘴装装可怜,就更了不得了,不信你看。
你看。
于虞抬起头,对面的男人下颌紧收,微蹙的眉宇下合该是一双湛然若神的黑瞳, 可现在被长睫遮着看不分明,紧抿的唇角更是暴露了他的紧张纠结。
好好一位霞姿月韵的公子,被她逼成这幅模样。
于虞拿指尖轻轻摁了下张休复搭在膝前的手,瞄准指节戳了戳,也不吭声儿,就一个个指节的摁过去。
男人指头修长指节分明,再好看不过的读书人的手,右手中指食指指侧都有薄薄的硬茧,瞧上去不怎么明显,用指尖一摁便试出来了。
她玩的正起劲儿,打算换一只手摁的时候,指尖刚刚移开就被人迅速反手握住了。
张休复耳根红的似火烧,他手上拢得紧了紧,犹豫着开口:“是因为…我……”
因为他做了个不堪入目的梦。
不,不对,不能这么说。
并非是“不堪入目”,应该说是恰恰相反……他还能清楚的回忆起梦里姑娘那把勾魂的细腰,再掀眼看看面前人澄澈宛如琉璃的眼眸,张休复简直耻得抬不起头。
真是恬不知耻!他暗暗唾骂道。
所以,这话张休复是断断说不出口的,他握着小姑娘的手又拢紧了两分,再抬头时面露恳切之色,眼尾因为羞窘而隐隐发红,真是被“欺负”狠了。
叫人一时都分不清俩人哪个更可怜一点儿。
于虞几乎在男人抬头的那刹那就良心发现了,那个恃宠而骄的嚣张小人被打倒在地,出现另一个小人指着她鼻尖骂。
哎呀,于虞,你怎么就这么过分!这不是成了欺负人的小流氓了嘛!
张休复还不知道,他在想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对面的小姑娘心里那点委屈的火苗已经被扑头盖脸的心虚和歉疚浇灭了。
不能这么“欺负人”的,得……补偿
对。
要补偿回来的。
可怎么补偿好啊……
于虞从男人手掌的包围里挣出两根指头来,虚虚的搭在张先生虎口处,反握住他的手。
她情不自禁的往前挪了一点儿,低着头小声说:“先生不方便说的话,那我不问了……”
小姑娘脑袋还有些懵,被各色各式情绪冲的挤不出空隙来思考,她只想着不欺负人了,却完完全全没察觉到自个儿话里的因果关系。
更不知道这话落到张休复耳朵里就成了她懂事听话委曲求全。
眼看着男人唇角颤颤,想是要开口说什么的模样,于虞抢先一步站起来,伸出双手冬训轻柔的捧着男人的脸,两人视线想接,小姑娘下意识咬了下嘴唇,不忍道:“我不…问了……”
她颤着声儿继续开口:“那先生亲亲我嘛……”
男人呆愣愣的抬眼看着她。
于虞又往前凑了两分,两人面颊之间不过几寸的距离,她红着脸蛊惑人心的轻声重复道:“亲亲我嘛……”
于虞低着头,先前顺好的那绺发丝再度散了下来,堪堪擦过男人鼻尖,两人靠的愈来愈近,直到额头相抵。
这个距离,于虞完全可以直接吻上去,但是她没有,她莫名笃定,先情不自禁的一定是张先生。
小姑娘温热的气息就在眼前,张休复听见一句:“先生,这是命令……”
他极缓极重的眨了下眼,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似得,忍不住仰着头去亲吻眼前人的脸颊,而后慢慢寻找到她的唇瓣,细致的亲吻。
交握的手收得愈发紧,另一只搭在膝头得手怕惊动什么一样,轻缓的抬起来扣在小姑娘后脑乌黑微凉的发丝上,一点点迫人靠近。
唇齿相抵,缠绵厮磨。
于虞恶作剧的轻轻咬住男人下唇,喉咙里发出模糊的笑声,她睁开眼想看张先生束手无策的神情,冷不防撞进一双温柔专注的眼里,她仿佛能窥见那要了命的、潮涌般的深情。
于虞霎时间后脑发麻,手软脚软没骨头似得缠上男人脖颈。
忽然,门口传来“哐啷”一声响。
张休复一把将小姑娘脑袋摁到自己肩侧,抿着犹带两个浅浅牙印的唇瓣侧头看。
正堂门口,鹤儿手忙脚乱蹲下身将掉到地上的食匣收起来。
鹤儿从香料铺子回来的路上,恰好路过聚景楼,她寻思着自家姑娘最近没怎么好好吃饭,便去买了她爱吃的菜,谁成想,刚到家会看到这一幕!
吓得鹤儿食匣都掉了,这食匣还是跟人聚景楼伙计借的来着,摔坏了可是要赔银子的!
她将食匣提起来,一抬头正对上于叔背地里交代她要严防死守他登堂入室的某个男人的目光。
鹤儿看着自家被摁着脑袋“治”得老老实实的姑娘,抖着嗓子留下一句“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就跑回了侧屋。
同时心里默念:于叔,不是我不争气!是姑娘不争气啊!
于虞握住男人两根指头把他搭在自己脑后的大手挪开:“先生……”
“走吧,送我到门口”张休复唇角噙着笑温声道。
于虞犹豫着用指尖戳了戳他唇上那一点点牙印,心虚的退后两步瞧,确认看着不明显才暗暗松了口气:“……走,我送先生。”
于虞决定去医馆做学徒这件事儿纯属意外,丁大夫肯收她更是惊掉了一街人的下巴。
毕竟,女子做大夫可谓少之又少,于家姑娘又是个出了名的“泼皮”性子。
于虞实在是无聊狠了,张先生陪她的时间虽多,可到底也得预备讲义,有自个儿要忙的事儿。
鹤儿大半时候都泡在香料铺子里学制香的手艺,刘瑶忙的很更不用说了,楚笙笙身边一年到头都黏着个蒋小公子,她也不好总是跟人家掺和到一块儿。
阿爹阿娘在家的时候于虞还不觉得,阿爹阿娘一出门,于虞一下子觉得自己“清闲”得过分,她只能整日里拉着赵构在街上溜达。
那日于虞发觉赵构嗓子哑了,可能是风寒的征兆,便二话不说把人带去了医馆。
他们到时,正是医馆下午最忙的时候,丁大夫忙的分身乏术,等着看诊的人塞满了小小的外间。
丁大夫给富贵儿看诊时,于虞现在旁边,一个激灵儿顺口说了句:“丁大夫,您这儿收学徒不”
丁岳辉闻言皱起眉,掩着嘴咳了两下,而后反过手在身后的柜子上摸索,于虞特有眼力劲儿的端起柜上的茶盏递到他眼前。
丁大夫喝了口茶水,食指中指并拢搭在小孩儿腕上,一边看诊一边板着脸冷声道:“是打算收学徒,不过你……”他掀着眼皮子看看于虞:“定不下心的人我这儿不收……”
于虞:“……”
为此于虞一连几日,下了堂课就抛开张先生往医馆跑,端茶倒水认药材打下手,就为了证明自己的定得下心来。
就这几日时间,她见过形形色色的病人之后,她对做医馆学徒这件事儿的心态,从一开始的无聊消遣转变成了真诚恳切。
于虞脑筋活,真想学什么东西学的很快,很快将馆各种药材认了个七七八八。
不知道是被她感动了,还是被磨得没法子,丁岳辉还真应了她。
日子过得平平稳稳。
这日,平阳县发生了件叫人意想不到的事儿,江县令的官帽儿被撸了。
说是上头来了个巡察御史,挨个州府的查,
查到东都时,知州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查”了两个办事不力的县令出来,一道押解去了京城。
东都小半县官都是花银子捐的,至于捐给谁除了知州也没旁人。
捐官也分花银子多少,听到风声的人提前找关系打听了,趁这个严查的机会跟知州表表“心意”,花的银子多的人,乌纱帽自然比花银子少的人更牢靠。
江鸿德倒不是舍不得这份银子,他是压根儿不知晓内情,还以为这遭巡查和去年一样,只是走走形式而已。
可这一遭,是太傅力排众议,亲自选的人,巡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足证据,拔出与地方官勾结的那位。
前脚江鸿德被押送走,后脚,江小公子已经两日没来书院了。
经纬书院今日倒是来了位张休复当年的同僚。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鱼崽会勾引人了(鼓掌.jpg)
我基友,文里舌吻了一下章节锁了:-p,来,我给大噶表演一个悬崖走钢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