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吴碧莲的心计手段,想要在顾家站稳脚跟不难, 不管顾修远能不能活着回来, 她都能借势飞起。
《莲》剧热播的时候, 黑莲花的心计套路, 全网都给点赞。
她一出场, 就坑死了原主父女俩,甘露穿剧以后, 一直惦记着报了这个仇, 几个月的时间太短,她还没来得及下刀子,人家飞上枝头溜了。
还有孙大贵娘俩,白白当了黑莲花的垫脚石, 哪是娶了个媳妇呀,是供了个罗刹, 杀人不见血。
吴碧莲的高明之处, 是既要除了绊脚石,又从头到尾不脏手,不背锅,干干净净一朵雪莲花。
谁让人家是这部剧里c位出道的女主,就是有本事逢凶化吉,扶摇直上。
甘露穿剧,改变了支线剧情,核心主线依旧,她也无意除魔卫道, 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最要紧。
见识过吴碧莲这种食人花,葫芦妹的段位简直低得可笑,甘露连陪她过招的兴趣都欠奉,直接无视。
从芦庄再回到学校,她把粮食拿到食堂里兑换饭票,回到寝室洗了脸,重新梳了发辫,换上刚做好的劳动布长裙。
颜色烫了七八次,大部分布料都泛了白,素淡好看。
款式收腰,阔摆,公主领,泡泡袖,胸前一长溜梨木小方扣,扣眼锁得精巧,镶嵌的几道蕾丝花边不显眼,却画龙点睛,让整件裙子都鲜活起来。
胸前戴的徽章,是卢南樵送给她的贝壳款,跟头花、臂章是一整套。
焕然一新地刚要出门,葫芦妹进来了,眼神像刀子一样狠狠刮了甘露几眼,羡慕嫉恨毫不掩饰。
她一向看不惯甘露吃、喝、穿、用都压她一头,明明自己才是吃商品粮的工人阶级,家境在全校数得着的好,甘露就是个村里来的野丫头,进了公社也不知道收敛,还勾搭上小卢主任,仗着他的势撂脸子,佟校长都无可奈何。
小狐狸精!
迟早摔下来,摔得鼻青脸肿,看她还怎么得瑟!
甘露对葫芦妹的恶念浑然不知,就知道了也当她败犬哀嚎,摆正胳膊上的白绫臂章,清神气爽地出门遛弯。
快迈出门槛的时候,又想起一件事,扭头看着葫芦妹:
“芦庄知青点的郑桐,让我给你捎句话,说他要回沪城过劳动节。”
很没头没脑地一句话,郑桐就是这么让她转达的,她也原封不动传到了,能不能听懂,是葫芦妹的事。
胡芳菲显然懂了,脸色不怎么好看,小声哔哔了几句,甘露没听清,也不在意。
她用膝盖猜,也猜得到这俩人有猫腻,八成在搞对象。
葫芦妹虽然跟她一样念初三,年纪却比她大两岁,已经十八的大姑娘了,到了思春的年纪。
郑桐是他哥哥的好朋友,是大城市来的知青,长得斯文俊俏,近水楼台,日久生情,很自然的事。
可怜了那个叫“裴媛”的村姑,白白付出一场真心,几年青春,到头来身、心、名俱伤,往后还不知道咋样。
甘露最近往河堤黑市上跑得勤,碰巧见过那姑娘一面,二十多岁,恬淡清丽,说话细语轻声,一根长辫子坠在腰间,有做虎头鞋、小木偶、编络子、剔鞋样子花样子的好手艺,卖的小东西很受欢迎。
论长相,这姑娘不比葫芦妹差什么,差的是家境。
葫芦妹的父兄叔伯,都是堃县供销系统的干部,供销社又是这年月顶好的单位,效益好,工资高,能搞到各种稀缺物资,被人追捧,在这里上班的人天然高人一等,葫芦妹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小公主一样的存在。
裴媛的父亲虽然是支书,在村里树大根深,在公社也有点面子,但出了那一亩三分地,就是个笑话。
郑桐是“黑崽子”的时候,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各种扎刺,何况现在父亲已经翻身,恢复了工作,他马上就能回城,好日子近在眼前,哪里还肯承认跟裴瑗有过暧昧关系
能撇多远就撇多远,生怕沾染一身泥腥味,脏了他的远大前程。
这个葫芦妹,勉强算是郑桐的“门当户对”,长得也挺漂亮,但甘露冷眼旁观,这俩人恋爱谈得不凉不淡,温唧唧不够火候,随时可能黄了。
郑桐是个渣,葫芦妹也不是善茬,都长了一千个心眼,你防着我,我吊着你,没劲透了。
甘露嗤之以鼻。
她因为跟裴媛聊得愉快,又都有一个沙雕支书爹,同仇敌忾,怎么看郑桐都不顺眼,恨屋及乌,对葫芦妹也喜欢不起来。
两人同寝,一照面就有龃龉,后来磕磕绊绊,争争吵吵,小疙瘩越结越多。
这次“作弊门”,直接让俩人撕破脸皮,全学校都知道她俩杠上了。
甘露这趟回学校的路上,还遇到了葫芦妹的哥哥,胡仁杰,只听到名字的时候,甘露对不上号,撞了正脸,记起来了。
年前她和燕妮、小姨一起来公社采买年货,遇到郑桐在河堤黑市卖春联,他奚落甘露人穷口气大,不知天高地厚,旁边站的那个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同伴,就是胡仁杰本杰了。
乍一看淳朴阳光,骨子里倨傲自负,打量甘露的眼神,除了轻蔑就是不屑,劈头就问她:
“你就是小卢主任看上的那个村姑也不怎么样嘛……”
甘露呵呵。
她是村姑没错,碍着旁人哪根闲筋了吃饱了撑的来挡道
正好黑炭路过,看见甘露颠颠凑过来,扬起两只前蹄跟她亲咪。
最近这阵子,她跟卢南樵常见面,黑炭被她投喂的次数多了,不再唁唁低吠,看见她就像看见肉骨头那么开心。
甘露因为怕狗,尽量躲着,今天一反常态,揪着黑炭脖子上的皮项圈,琢磨着怎么吓吓胡仁杰,看他还敢叫嚣找茬!
路边有人卖野灰兔,下夹子逮住的,血糊糊,肥嘟嘟,已经快咽气了,她二话不说丢给摊主五块钱,拎着兔耳朵投喂给黑炭。
她没有直接丢到黑炭嘴边,丢到了胡仁杰自行车轮子底下。
黑炭“嗷”一声疾扑过去,油光乌滑的皮毛,野牛犊一样的气势,呲着满嘴獠牙,凶悍狰狞,吓得胡仁杰手脚麻痹,连人带自行车一起翻倒在地,疼得嘶嘶吸气。
甘露人仗狗势,皮一下很开心。
这胡仁杰阴阳怪气的意思,就是瞧不起她“傍”上了卢南樵,觉得她跟裴媛一样,都是仗着家里有个支书爹,有点小姿色,就妄想攀高枝,走捷径,嫁出一条金光大道。
在甘露还没跟他妹妹成为室友之前,在河堤上初次见面,他就一脸假正义,居高临下地鄙夷她、燕妮和小姨。
什么东西!
这胡仁杰在公社作妖,他的损友郑桐,在村里也不老实。
因为吴碧莲改嫁,离开了芦庄,燕妮被沙雕爹宣布为新一任芦庄小学的校长。
旁人没说什么,郑桐敲怪话,说什么去年照顾“军属”给当老师,今年照顾“烈属”给当校长,应该的。
田瘸头气得要揍他。
燕妮是军属没错,“烈属”那必须田国梁战死南疆,她才能当上,这是咒人家死丈夫。
沙雕爹怒了,当即让民兵队把郑桐揪到高台上,斗争教育了大半夜,社员的唾沫星子差点淹死他,混乱中还被人踹了好几脚,狼狈不堪。
郑桐和他的拥趸,一开始还扎刺叫嚣,后来吃了亏,不敢吭声了,抱头蹲在台上装死。
甘大海这个支书今非昔比,跟他不对付的那些强人——李得魁垮了,王安生毙了,吴碧莲走了,他在村里再无掣肘,说话一言九鼎,对付一个初来乍到的知青,分分钟。
更何况,是郑桐有错在先,他只是把人揪斗教育一顿,相当客气了。
甘露还叮嘱沙雕爹,这事可大可小,要他去公社找卢南樵,找郭向阳,认真总结汇报。
郑桐身为知识青年,奚落军属,藐视为国洒血的南疆战士,说轻了,是态度不端正;多重了,是隐藏在人民群众中的败类,是敌我矛盾,不能姑息纵容。
像他这种被“享乐主义”腐蚀的知识青年,不懂牺牲,不懂奉献,满脑子自私自利,必须从知青队伍中薅出来,扔出去,纯洁知识青年队伍。
“郑桐”不是一个人,他代表一小撮人,很多都是即将返城的知识青年,未来将进入大学,进入工厂,进入机关事业单位,他们的一言一行,关系到红星革命建设事业的成败兴衰,不容小觑,必须提高警惕,从源头上掐灭这股妖风……
甘露说得义正辞严。
沙雕爹对闺女的话言听计从,骑着自行车直奔公社,找到他的靠山郭向阳。
恰好卢南樵也在,省得他汇报两遍了,照着甘露教的那些话,鹦鹉学舌说了一遍,撒手走人。
后续处不处理,那是领导的事,他反正已经汇报过了。
郭向阳和卢南樵面面相觑,闭门商议一个多钟头,再出来的时候,一场波及堃县数万知识青年的“薅毒草”运动拉开序幕。
甘露没料到后续会有这种神转折。
她教给沙雕爹那番话,纯属担心郑桐作妖,成为第二个王安生,坏了沙雕爹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
眼前这个胡仁杰,跟郑桐是一个鼻孔出气的,更早之前,他跟朱一飞也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胡仁杰的家在堃县,工作地点在白云供销社,两头都跟甘露没交集,彼此之间没说过话,没有直接矛盾,间接矛盾却很大。
当初朱一飞垂涎燕妮,千方百计破坏她跟田国梁的关系,胡仁杰站在朱一飞那边,各种出谋划策,还帮他购买紧缺物资当彩礼,帮他唱双簧坑燕妮。
霸凌事件爆发,他还作伪证,洗白朱一飞,指使爪牙围殴田瘸头。
为了帮助狐朋狗友,这人也是蛮拼的,也是起了效果的,朱一飞差点就全身而退。
罗黑脸到来,雷霆手段击垮了这个恶少联盟,胡仁杰沦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被拘留十天,被勒令在全县供销系统职工大会上做检讨,转着圈的丢脸。
原本要提拔的职务,也因为这件事,凉了。
胡仁杰一不是圣人,二不是怂人,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大街上遇见甘露,都忍不住要嘴炮挑衅几句。
被黑炭惊吓,他当众出丑,气得邪火蹭蹭冒,好不容易爬起来,甘露已经走没影了,黑炭也叼着野灰兔走了。
走了!
了!
胡仁杰的妹妹胡芳菲,听多了他哥哥的怨愤,动不动就在寝室里哔哔田国梁“不识抬举”,“不自量力”,迟早得死在南疆战场上,穷小子就翻腾不出大浪花。
说燕妮“不知好歹”、“不辨亲疏”,瞎折腾害人害己,等田国梁死了,她不还得落到朱一飞手里
对已经伏法判刑的朱一飞,胡芳菲闭着眼吹彩虹屁,说他是“含冤入狱”,公道自在人心,五年刑期而已,朱家打点打点,找找关系,日子也不怎么难过,遇到好机会,还能减刑。
blablabla,总结归纳一句话,就是朱一飞出来了还是朱一飞,田国梁提干了也是死路一条zzz,三观吊诡,屁股歪到南山沟里。
胡芳菲的这些话,约等于胡仁杰和郑桐的心声。
顺着他们的奇葩思路往下捋,甘露穿剧以后,在村里护着燕妮,一再替她出头,好几次坏了朱一飞的好事,他们恨得牙痒,要不是忌惮卢南樵,早就对她下黑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