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懵圈。
赵秋玲没参加期末考试气性忒大了吧
“就因为……我让她道歉”
多大点事!
卢南樵气笑:“小丫头, 赵秋玲不是胡芳菲, 她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被你扇了两耳光, 喊来姨妈也没找回场子, 她咽不下这口气。”
甘露不以为然。
这赵秋玲是娇养大的, 人家胡芳菲曾经也是小公主呀
一朝落魄, 孔雀变鹌鹑。
赵秋玲敢这么作, 还不是觉得她有本钱
被偏爱的都肆无忌惮,包括甘露,压根就不把这赵大小姐当根葱,缺考就缺考, 请假就请假, 有本事一直别回学校,回就别傲娇。
难不成, 还想让自己给她道歉
嘁!
她反诘卢南樵:“我去玻璃厂找龚菁,你说我莽撞, 说只要私底下找一找翟会长, 就能把问题解决了,那这个赵秋玲,我不去扇她耳光, 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卢南樵没有。
赵秋玲这样傲娇任性的小姑娘,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扇耳光简单粗暴,却有效。
余佩兰虽然心疼外甥女, 最近却顾不上她了,忙着张罗儿子的婚事。
先是准新娘说“水土不服”,急着从阜北回沪城调养,把婚礼从年底提前到端午节后。
还主动要求“一切从简”,只摆了五桌酒席。
悄咪咪进门,不张扬,不挑剔,深得梁家人的欢心,都说这个叫“姜淼”的姑娘,比阮红菱懂事,安分,识大体。
六月进门,七月还没过完,姜美人就翻了脸,跑到妇联闹离婚。
打从一开始,她就包藏祸心,拿梁家当跳板返城招工。
梁家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她跟三个弟妹都同父异母,后娘小三上位,彼此关系僵到结冰。
攥着这一家人,半点要挟不到“儿媳妇”,反被儿媳妇利用了!
也不知道姜淼用了什么办法,短短十天,她就打通门路,从春兰服装厂调到曙光影院,彻底摆脱梁家人掌控。
事情反转的太突然,很多人还没回过神,姜淼已经是单身。
余佩兰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闹大了没好果子吃,新儿媳“乖巧娴静”的嘴脸既然暴露了,再留着她也是搅家精。
围观吃瓜的亲友都在猜测:姜淼傍上的金大腿是谁
只凭她自己,就算心里藏着小算盘,翅膀一天没长硬,一天不敢扎刺,这么短的时间就翻脸,必然有强援。
小姨当初有沙雕爹,有詹春雷;
姜淼呢,她石榴裙下藏着谁
甘露想不明白,问卢南樵:
“姜淼既然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去求那人帮忙返城不就行了,还往梁家折腾这一趟”
卢南樵冷嗤:“她背后的这个厉害人物,是嫁到梁家以后才认识的呗,就像你小姨,如果她婚前就认识春雷,哪还有梁学松什么事”
甘露zz,这个梁家真倒霉,专业嫁儿媳妇。
也是自作自受,明知道儿子瘸着三条腿,不能人道,还非得娶一个漂亮姑娘装门面。
姑娘们又不肯虚耗青春,不愿意当带薪小保姆,撕逼是早晚的事。
小姨当初嫁到梁家,一开始还是想过好好过日子的,这个姜淼呢,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善了。
她是风流浪荡惯了的,在芦庄插队的时候,就被王安生怂恿,狐媚手段撩沙雕爹。
沙雕爹不上钩,她自己反被王安生连累,发配阜北,苦不堪言。
卢南樵在知青圈里消息灵通,说姜淼去了阜北以后,没几天就熬不住苦,跟当地的村霸支书胡搞,又跟支书的三个儿子胡搞,气得支书娘子抡着菜刀追砍她。
姜淼吓得肝颤,连夜逃回沪城,撞上梁家人物色儿媳妇,唯二的要求是“漂亮”和“娴静”。
姜淼漂亮是真漂亮,娴静是真没有,全靠装,哄得梁家人团团转。
甘露也是前一阵听龚菁说,才知道梁家人物色的阜北知青儿媳,就是姜淼。
她无责任猜测:这姜美人八成是熬不住插队的苦,想返城,拿梁家当过墙梯。
不关已事不开口,她又没有证据,闭麦吃瓜,坐等好戏开锣。
以姜淼的姿色和手段,有了梁家这个跳板,起飞是早晚的事,能不能飞上天,就看她的本事和运气了。
余佩兰母子,结结实实又栽了个大跟头,转着圈的被嘲。
阮红菱这个前儿媳的处境,反而好转不少。
世道捧高踩低,她被踩是因为起点低,既然攀上高枝了,就要嫁给红牌记者了,过去那点事儿,哪里还算是事呢
吃瓜群众最健忘,又有姜淼这个同行衬托,差不多已经洗白了。
至于梁学松,谁真心看得起废物呢
他自己作的孽,跪着也得吃了。
七月流火,天气暑热。
甘露懒得再出门,吹着摇头扇,吃着冰棍,画着板报,刷着题,悠哉悠哉过日子。
裴少辉突然来11号院找她,说话旁敲侧击,云里雾里不知主题。
先跟她聊小姨,又聊芦庄,聊沙雕支书爹,最后聊到原主的妈。
“甘露同学,你年纪这么小,一个人呆在沪城,妈妈放心吗有没有来看过你”
甘露囧:“我妈她……去年夏天发山洪,被冲走了。”
“然后呢找回来了吗”
甘露摇头。
这事发生在她穿剧之前,详情她也不了解。
听沙雕爹说,芦庄那次被卷走七八个人,大部分都没冲多远,原主妈运气不好,直接被冲没影了。
民兵队沿着河道搜寻一个月,一无所获。
沙雕爹嚎啕几天,死了心,在南山坡上给老婆垒坟,招魂,办了丧事。
坟里只有一套原主妈生前穿过的衣裳,空棺材,图个心理安慰。
裴少辉听她说完,目光闪了闪,质疑:
“死不见尸,怎么就认定她是死了呢”
甘露懵:“要是还活着,她肯定自己找回家了呀,那么大的人,又不是小孩子。”
活不见人,一年多了都不见人,坟都垒上了。
那场山洪,芦庄和周围几个村子灾情严重,被冲走后下落不明的村民不少,不止原主妈一个。
一开始家人各种找,十天半月找不到,生还的可能性就不大了,超过一个月的,普遍就按亡故处理,该垒坟的垒坟,该出殡的出殡。
时过境迁,裴少辉登门说这事,几个意思
看甘露疑惑,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来意:
“高举,你还记得他吧”
甘露当然记得他,风雷指的草头司令嘛,堃县三害之首,走哪儿祸害到哪儿的败类。
当初因为得罪了胡仁杰,他被胡家人挤兑到夹河公社最偏僻的一个代销点:鹅肠河生产大队。
在那里呆了一年多,认识了他的独臂干爹,一老一小狼狈为奸,风光了好几年。
察觉天要变,这爷俩怕被拉清单,扯着“援疆”的幌子游泳叛逃,祸害资狗的花花世界去了。
“援疆”是块砖,哪儿需要哪儿搬。
高举搬过,甘露搬过,翟会长婆媳俩也搬过。
裴少辉是新晋记者,要紧跟风向,不管心里怎么想,该搬的时候也得搬。
他被报社领导派遣,前往鹅肠河生产大队,深挖叛徒高举的黑历史。
一铲子下去,给甘露挖出个妈。
活的妈!
他告诉甘露,那个村子非常偏僻,孤悬在四面悬崖上,进出都靠爬藤梯,稍微上了点年纪的老人,小孩,都困在村子里。
年后由政府出钱,架设了两道铁索,可以滑翔出入村子,也没有根本改善问题。
裴少辉年纪轻、身手灵活,接了这趟苦差,办得还算顺利。
对鹅肠河的村民来说,不管高举之前如何一手遮天,现在人已经跑了,隔着大江大河,这辈子不会再见面,说起他的黑料来,毫无顾忌。
裴少辉一桩桩记下来,心情畅快,趁着还有点时间,在村里溜达闲逛,撞上一个俊俏少妇——
三十开外,穿戴朴素,表情惶急。
她一眼就认出裴少辉不是村里的人,央求他帮忙传个口信……
“那位大嫂,自称是白云公社人,丈夫是芦庄生产大队的支书,叫甘大海,我记得你上次去玻璃厂骂龚菁,自我介绍就说你爸叫甘大海,是芦庄生产大队的支书”
甘露日了狗。
如果那个少妇没有撒谎,她八成就是原主的亲妈。
活的亲妈!
更多的消息,裴少辉也不知晓。
当时他刚要跟那个少妇详谈,院子里冲出一个凶巴巴的小老太太,冲着少妇跳脚大骂,说他大白天勾引野男人。
一盆污水泼过来,裴少辉年轻脸嫩,稍一犹豫,少妇就被两个壮汉捂着嘴拖回院子里。
“这个老太太,我事后跟人打听了,是鹅肠河生产大队支书的娘,那两个壮汉都是支书的弟弟,他还有一个弟弟,八年前因为偷窃罪被判刑,年底就该刑满释放了,他说那个少妇是他的弟媳妇,因为丈夫蹲班房,受了刺激,脑子不大正常,经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我别当真。”
甘露气急眼: “他撒谎!”
就算那个少妇脑子不正常,逢人就胡诌八扯,怎么就那么巧,扯到沙雕爹头上了
起码她得认识沙雕爹,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何处,知道他是支书。
沙雕爹满打满算,才当了一年零三个月的支书。
从地理位置上说,鹅肠河村属于夹河公社,芦庄属于白云公社。
一个在堃县的最北边,一个在堃县的最南边,相隔一百多里,出门靠介绍信的年代,撞脸的几率无穷低。
甘露没见过原主妈真人,见过她的照片,跟裴少辉描述的基本吻合。
极有可能,她去年被山洪冲走以后,没有丧命,落到了鹅肠河支书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