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 10、第十章

那些木屋显然是那位公子的馈赠，只是司锦不明白他是如何在自己这些人全然不知道的情况下一晚上建成这些房子的。

连成一排的木屋对于他们一百多人来说显得十分宽敞，司锦和褒环以及那四位侍女住在一栋里，其余士兵住剩下的那些也丝毫不会拥挤。

“公子彦……”司锦皱着眉，她可以肯定她从未听过哪国公子叫这个名字，尤其他这样出色，他住的地方这样豪奢，他的仆从这样美丽，即便是举一国之力，都未必能有这般的生活。

想不通便不想了，她将长发盘起来，再用头巾裹住，短短的时间她的身上已经全然看不出昔日那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模样，晒得微黑的皮肤和粗糙的双手使得她越来越像是一个农妇。

那些侍女包括褒环早早起来准备众人的朝食，她却利落地收拾好了自己，出门去与余坚会和，要走的时候却看到了贴在墙壁上的那张东西。

之所以说是东西，是因为那公子彦称呼它为“纸”，司锦却从未见过这种光洁雪白的东西，他让她用这种东西来记录他的要求，司锦小心翼翼地接过笔时，几乎怕一不小心就毁坏了它。

这样轻飘飘的、美丽细腻、光滑如同釉面的东西，怎么看都娇贵得很。

司锦会写字，只是没想到能在这上面写字，用的是一种笔头坚硬的笔，她要很小心地控制力道，才没戳破这种“纸”。

不过它确实很方便，很轻，很清晰，若是用它来绘制地图……苦笑了一下，她不再想下去。

这上面记录的是日程表，按照上面的规定，今天他们就要播种了。

一出门，寒风扑面，司锦皱起眉来，冷得打了个哆嗦。

“公子。”余坚迎上来，他也是愁容满面，“天气这样冷，这种子播下去……”不管是什么种子，能长得起来

此处虽偏南暂时不至于冷到下雪，但这样的温度于他们而言，应该仍是冷得不适合任何农作物的耕种才是。

若是种不好，会不会――

他们想都不敢想。

可是如今他们已经骑虎难下。

“先生，这是什么”阿凌问。

龙彦指着地上的塑料大棚布，露出一个笑容，“是托一个朋友弄来的好东西。”

阿凌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轻轻地说：“这个朋友对先生来说一定很重要。”

龙彦挑起眉，牵起阿凌的手，觉得这情况有些好笑，过去的阿凌，未来的肖凌，他们明明是同一个人，可是偶尔又会觉得他们是截然不同的。

“是的，很重要。”他还是回答。

阿凌沉默下来没有说话，漆黑的眼幽深到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但是龙彦并没有瞧见。

不等司锦他们来，龙彦指挥着让几名水族侍从将大棚搭建起来，他是完全不了解塑料大棚这种东西，但是并不妨碍他从肖凌给他的书上现学现卖，大不了就是失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想来那只凤凰除了刑警这份工作之外，还累积了大量财富，毕竟他不是只活了那么一辈子，在那山洞空间里初时不觉得，只看着处处简朴。那次肖凌打开柜子他可是瞧见了，恐怕那一柜子东西随便一件都价值不菲，这么点儿种子的损耗能值得了几个钱。

冬小麦和一些反季的蔬菜，其实都可以种起来了。

“走吧，回去吃早饭。”龙彦笑着说。

比起那些连灵稻都照顾不好的水族，人类的种植天赋显然要强得多，所以龙彦宁愿找普通人来种地。

蒸得香喷喷的米糕，再加上薄皮小笼包，馅儿用是新鲜的山鸡肉和野菌菇，因为这年代还没有太多的佐料，现在他用的都由肖凌提供，不过很快葱姜蒜辣椒种好了，就不怕没得用了。

牛奶这种东西很难弄到，总不能让肖凌给他弄一头奶牛来，所以给阿凌准备的是羊奶，羊是被抓来的野山羊，刚好有一头刚产下小羊有奶，回头龙彦也准备将这羊扔给那群人类去养，让那些水族看着这才两三天就瘦了一圈儿，他们本来就不擅长做这种事。

新鲜的羊奶高温除菌去腥，加了两勺子蜂蜜，还有一些甜甜的碎果肉，是专门为阿凌准备的，除了米糕和包子，还有煎得正好的荷包蛋――油也暂时来自肖凌友情提供，以及柔软金黄的鸡蛋饼。

“吃吧。”

阿凌轻轻“嗯”了一声，他不知道胸口满涨的是什么，只知道在先生那温柔的目光里，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感到先生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他的脑袋，带着亲昵和喜爱。

先生总是把他当成孩子，可他今年已经十岁了。阿凌悄悄瞧了先生一眼，十岁……其实已经不是孩子了啊，他的母亲生下他的时候，才刚满十四岁呢。

翻过年去，他就十一岁了，十一岁已经算是半个大人，街角的田婆家，十二岁的田礼已经开始支撑门庭。

可是先生却把他当孩子。

莫名的，阿凌其实有些不太高兴，但他太珍视先生给他的这份温柔。

所以，暂时便当一个孩子也无所谓吧

阿凌开始问很多问题，龙彦变得高兴起来，他觉得阿凌比刚来的时候活泼多了，到底有些小孩子的模样了。

“真是好不容易。”龙彦感慨。

肖凌给他扔了罐可乐，笑着说，“可别高兴得太早。”

龙彦真心实意地说，“总比一开始那沉闷的模样好多了，他说他只会杀人的时候，我真是……”当时觉得这绝对是他见过最难搞的孩子。

现在一切有所改善，他的心情轻松多了。

肖凌却若有所思，“那一世的我是在很险恶的情况下长大的，你最好不要将他当成普通的孩子去养。”

“我已经很注意这一点了，他现在看着倒是越来越像你了。”龙彦忽然说。

原本阿凌脸上的伤没好，脚也没养好，龙彦那里有的是灵药，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丝毫伤痕。即便阿凌仍然满脸稚气，但正如肖凌说的那样，他就是他。

龙彦毫不怀疑再过几年，站在他面前的阿凌长相和眼前这俊丽出色到一举一动都迷人至极的肖凌是一模一样的。唯一的差别不过是气质，肖凌的气质是最难以模仿的，他的优雅从容画笔难描，更有种岁月沉淀的独特风情，这一点怕是阿凌在恢复记忆传承之前都无法比拟。

可只说外表，看着肖凌长大这件事，让龙彦的心跳都有些失序。

即便那只是阿凌。

肖凌微笑起来，“他就是我，不存在像不像的问题。”

“说的是。”

“所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肖凌的眼眸幽深，“龙彦，有时候不要把那个孩子当成孩子。”

“为什么”

肖凌口吻清淡，“因为我觉得我自己的身上，很难找到‘童真’这种东西，即便是在我很小的时候。”

哪怕没有属于凤凰一族的传承记忆，他的幼年期也远比一般人要早慧。

龙彦一怔，随即也笑起来，“肖凌，我也没有你想得那样――”他想了想用词，“好骗。”

他的大哥龙奕曾经说他是天生通透之人，龙彦或许不够优秀也不够聪明，他不像龙奕那样光芒万丈，也没有龙睿的野心勃勃，但他的心很明白，他贪图享乐，钟情不过一个“吃”字，又喜欢舒适豪奢的生活，但他不蠢，也不天真。

龙彦的生存智慧使得他在灵真界过得十分舒适，他不惹祸不自大，从靖海龙王到他的两个兄长，就没有不喜欢他的，以他平庸的资质和实力来看，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很多事他不计较并不是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过得更好的话，他自然乐得省事。

乐观积极，通透明白，龙彦才能活到现在还舒舒服服的。

他有自己处事的态度，他看似温柔良善实则清醒冷静，这份圆滑让他再哪里都能过得很不错。

等他从空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老龟愁眉苦脸的迎上来，“三太子。”

“怎么了”

“那孩子可不好哄。”老龟叹了口气。

龙彦一笑，走出去就看到正乖乖习字的阿凌。一听到他的脚步声，阿凌就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堪称纯真的笑，“先生！”

等他站起来扑到他身上时，龙彦还是很满足这些日子的付出使得这个孩子终于和他亲近起来。

“这么晚了你为何还不睡”龙彦问他。

阿凌的声音闷闷的，“我在等先生。”

“等我做什么”

“您是去见那位……朋友了吗”他抬起头来，盯着龙彦问。

龙彦一怔，想不到他问的是这个，“是啊。”去见那个未来的你，他倒是问过肖凌，那个空间只有未来的肖凌和现在的自己可以进入，哪怕阿凌就是肖凌的过去，现在他却还不具备能够进入那个玉佩空间的力量。

阿凌想着龙彦刚才脸上那个笑容，他走出来时候的那个表情，不仅仅是温柔，似乎还带着点儿什么别的东西。那种光彩阿凌已经见过几次，很显然同那个“朋友”有关。

先生每次去见他，似乎都会很高兴，而且笑得会有点不一样，那种温柔与对待自己的时候不同，似乎有种令人怦然心跳的缠绵，阿凌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只是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喜欢。

低下头去，他将脑袋埋在先生的膝盖上，掩盖自己阴沉的眼神。

他闭了闭眼睛，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经满是天真，“先生，让我见一见您的朋友吧。”

“不，不行。”他听到他的先生回答他说。

阿凌觉得自己的指甲要戳破他的掌心。

那是一种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愤怒，但是很快聪慧的他就明白自己因何会有杀人的**了。

这是嫉妒。

这世上唯有先生对自己这样好，他却希望先生只待自己这样。

先生更爱另一个人的话，他无法接受。

无法忍受，因而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