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 11、第十一章

处于历史上吴越位置的姜国其实还是有冬天的，虽然没有北方那样冷，对于衣衫单薄的人来说一样难熬。

而且在龙彦看来，这个年代可要比他待过的现代要冷多了，第一场雪甚至比他想象得来得还要早一些。

妙灵庄内仍然温暖如春，修真者们总是很擅长用这类小术法来让自己过得更舒服，虽然也有一些人习惯在无趣简陋的密室或者山洞里闭关百年，但是龙彦真的是无法理解他们，能让自己舒服一点，何必要自讨苦吃

妙灵庄显然不是为那些一意清修不在乎其他一切条件的修士准备的，这样美丽的庄园雅致讲究，对于普通修士来说也是价值不菲，只是龙族太豪奢，才不计较这些东西。

庄外与庄内就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了，住处换成了结实的木质小楼，里面也布置得很有生活气息了，在那个叫壁炉的地方燃起一堆火来，就能使得火炉边暖融融的很舒服。

可他们仍然要每天出去干活，即便是司锦这个前姜国公主也是一样的，庄内那位主人对他们没有区别待遇，司锦自己也坚持和那些士兵一起努力，她不想逃避责任，如果他们真的种不出那位主人想要的东西，被逐出这里的话，她不会拿那些士兵去当牺牲品。

小雪慢慢飘下的时候，司锦想起她的上一个冬天还坐在华丽的宫室里，欣喜地看着窗外的雪景，不禁有些伤感。但她知道，这会儿不是伤感的时候。

即便那位派了人来念了种植的方法，对于他们丝毫不了解的种子，再经验丰富的农人也不能保证能种出东西来，面对现实情况的时候，司锦才发现自己那时候斩钉截铁的回答有多苍白无力。

“现在去那处看看”路上碰到余坚也是一脸忧虑。

司锦已经愁得晚上睡不好了，在远远看到站在小雪中的两个身影时，更是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即便是这会儿天下着雪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但那两个人实在是太醒目，属于不管什么情况下都无法忽视的那种人。

那座妙灵庄的主人公子彦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似乎只穿着一件寻常皮裘，身形依旧高挑修长，头戴碧玉冠手中撑着一把精致的油纸伞，至少司锦从未见过这样美丽而且宽敞结实的伞，伞面上绘着小雪初晴图，正映衬这样的雪景。

他身边那个孩子已经长到了他的腰部还要往上蹿一截，不过短短的时间，这个孩子似乎就长高了不少。

与那位公子彦不一样，他穿得很厚实，外面裹着的雪色狐裘将他的脸蛋衬得雪一般白皙，他是司锦见过最漂亮的孩子，可是每次与他对视，司锦都感到一股淡淡的寒意。

那全然不像是一个孩子的眼神。

“先生，我们是来看这个‘大棚’里面的东西有没有长出来的”

“准确地说，是看它们有没有发芽。”龙彦温和的声音响起。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小册子，为了配合他的“古代背景”，肖凌没有直接将《大棚技术指导手册》《农业种植技巧》这些书给他，反而额外将那些基础的可以用到的部分整理了出来，摘抄装订成册，且用的是繁体字，虽然这个年代的人恐怕连隶书都还不认识，但龙彦那些水族手下几乎都识得几个字，于是念出来毫无困难。

肖凌用了不少功夫，也很用心地帮他整理，这册子对于龙彦来说派上了大用场。这样想着，龙彦的眼神就变得更加柔和起来。

翻开册子，肖凌秀丽苍劲的字体颇有风骨，字如其人，他长得那样令人惊艳，单看字迹一样不凡。

“先生。”

“嗯”

“能让我看看那个您的‘朋友’给您的东西吗”阿凌仰着头说。

撑伞的是龙彦，作为龙族他天生拥有强大的身体，相比较冷他对热更讨厌一些，龙族生活在海中，自然不会太温暖。这样的气温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即便是下小雪，只要与水有关的，龙族都天生有种亲近感。

阿凌虽是凤族转生，在初时没有恢复传承记忆之时，脆弱得与凡人没有太大差别，龙彦怜惜他年小体弱，大半的伞都偏在他那边，自己的半边肩膀都落在雪中。

“现在还不行，阿凌还需要继续跟着墨黎先生学习。”龙彦拒绝了他，然后将册子放进了自己怀中。

阿凌神色如常，反而笑了，“我只有先生您一个先生，我可以跟着他学习，但我心中的先生只有您一个。”

“好好好。”龙彦纵容地说，摸了摸他的脑袋。

雪下得愈发大了，龙彦也看到了那边走过来的司锦一行人，不得不说他们其实做得还不错，这个年代的人其实骨子里吃苦耐劳的精神只会比现代更甚，有了肖凌整理的笔记，他们已经能够少走很多弯路。

“先生。”

风雪声中，龙彦听到阿凌在叫他。

“怎么了”

“您是不是……想娶您那位‘朋友’作为妻子”

龙彦一下子愣住了，哪怕龙彦的声音很轻很轻，他良好的听力仍然让他听完整了整个句子。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拐到这上面去的

“为什么这么问”龙彦是真的惊讶。

阿凌静静的看着他，“因为您很喜欢那个人。”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龙彦哑然失笑，“这么明显”

他没有否认。

阿凌紧紧握住了拳头，抬头努力看清龙彦的表情。

“我是喜欢他，不过我不会娶他。”因为没办法娶呀！

龙彦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连一个孩子都看出来了。

他对肖凌一见钟情，这才是他答应保护他转生的原因。

其实以前龙彦才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但见到肖凌之后他就信了，也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所谓的一见钟情，恐怕根本上还是……看脸。

肖凌长得太好看，龙彦承认自己对他动了心。

只是这种肤浅的一见钟情，使得他现在与肖凌也只是处于稍微熟悉的阶段，甚至还没有进展到暧昧。

很快司锦几人就走到了他们跟前，他们向龙彦行了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掀开塑料大棚的门帘。

这种材质司锦从未见过，似乎是什么珍贵到她闻所未闻的布料，可是这位公子彦居然拿它蒙在架子上用来种植，这在司锦看来又是一件令她难以置信的浪费。

譬如那可以制造最好武器的铁用来制造农具，譬如那光洁如雪的“纸”居然只用来写字，现在这种半透明轻飘飘的珍贵布料只用来给菜地遮风挡雨……

司锦珍的无法理解。

一走进去，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外面再如何冷，这里仍然暖融融的很是舒服。

“啊，发芽了！”褒环惊喜的声音响起。

龙彦上前几步，果然看到已经有绿色的小芽透出了土面，遗憾的是，出芽率其实并不高，可作为第一次的试验品，能够成功已经很不错。

“阿凌快来看。”已经收了伞的龙彦招了招手。

那孩子却不知道在想什么，站在门口那里一时没有动弹。

龙彦诧异地看过去，“阿凌”

“来了！”他清脆地应了一声，一下子跑到了龙彦的身边。

龙彦笑起来，“看，真的发芽了。”

阿凌打量着那些脆弱的嫩芽儿，有些天真地问，“过几天他们就很快会长大吗”

“是啊。”

他们用的培养皿都是用陶土做的简陋版本，土质也没什么讲究，龙彦从角落捧起一盆已经长出一小截绿芽的小盆，虽然他也分不清这种的是辣椒还是番茄还是土豆，“我们可以将这一盆带回庄里去养着，你就可以看到它一天天长大了。”

“好啊。”

暴风雪越来越大，他们出去的时候，龙彦施了一个小法术，暂时护住那脆弱的嫩芽。

阿凌一只手捧着它，一只手紧紧握住龙彦温暖的手掌。

从塑料大棚所在的菜地走到山庄并没有多少路，龙彦已经在幻想所有东西都种出来之后可以翻花样尝到的美食，有一些是修真界都不具备的――论“吃”这方面种类的丰富程度，现代绝对是要强太多了。

“先生。”

“嗯”

“我今天可不可以先休息一下，下午不去习字了。”

龙彦看过来，取笑他说，“怎么今天想偷一下懒吗”

“今天我想看雪。”阿凌歪着脑袋说。

龙彦轻笑，宠溺地拍了一下他的额头，“好，今天给你放假，等雪停了我们可以在院子里堆个雪人。”

阿凌喜欢开心起来，笑得眼睛成了两弯月牙，“嗯！”

暴风雪将整个天地都笼在了一层白里，此处的雪与北方不同，落在掌心迅速消融成水，下了好一会儿，才积起薄薄的一层，不似他以前住的融伏城，那雪都干干的，如同盐粒儿一般，轻而易举就积了起来。

“雪有什么好看的。”阿凌面无表情地说。

他最讨厌下雪，也讨厌冬天，有两年的冬天特别难熬，他差点就冻死在街角。

视线落在那一点盈盈的绿，其实妙灵庄内仍然绿草如茵花木繁盛，这根小幼苗又稀奇在哪里

阿凌伸出手来，轻而易举地就将它掐断了，那样脆弱而无趣。

他想杀人，一根植物的幼苗，根本无法平息他的嫉妒之火。

阿凌认真地在反省，这样是不对的，可是――他希望先生只对自己这样好，他不喜欢先生将另一个人放在心上。他永远记得离开融伏城的那个晚上，自己蜷缩在先生的怀里，那个怀抱这样温暖坚实，宽大可靠。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有一个他见不到的人，正一点点地占据着先生的心。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忽然，阿凌的手一僵，他蹙起眉来，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劲。因为他才刚十岁，很多事情也只是懵懂，却并不妨碍他的大脑开始飞快运转，从小他就比绝大部分人要聪明敏感，这会儿也不例外。

“好奇怪……”他喃喃说着，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

哪里都不对劲，他不应该有这么强烈的嫉妒情绪，换句话说，对他这样好的先生固然让他感激让他亲近，却应当不至于当他生出这样偏执的占有欲。

阿凌觉得自己甚至还没理解喜欢和爱是什么，内心就开始滋生黑暗。

这有点不可思议。

感情来得太快太猛烈太深沉，阿凌甚至无法控制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