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燃 第31章 031

第三十一章

秦息出去后, 跟守在外面的人压低声音, 叮嘱了几句，乔音也没听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只瞧见王城庭失落落魄地倒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

她收回视线, 跟着秦息往停车场走去，许是秦息刻意放缓脚速, 照顾她的步伐，她走起来并不吃力。

秦息一手拉开车门, 一手抬的高度与车顶平齐，有过今天早上的经验, 乔音倒也不算太惊讶，她提起裙摆, 弯下身来坐了上去。

车身行驶在宽敞的马路上，乔音疑惑道:“你难道相信王城庭说的话？”

她刚刚隐约从他口中听到了送王城庭回家几个字眼。

“相信也不相信。”

乔音挑挑眉, 双手抱肘道:“怎么说？”

“从某种角度来分析，一个人要想骗过其他人，那他的话至少得有大部分是真，之后他再把他想隐藏的东西隐藏起来, 掺些新编的东西进来, 也就是七分真话, 三分假话, 这样在骗别人的时候, 你自己在心里也会有个心理支撑。而这最厉害的骗术, 就是在说谎骗其他人之前，首先把自己给骗了过去。”

说着，秦息若有若无瞥了乔音一眼，乔音扬了扬下巴，有些不满道:“看我.干嘛，我又做不到。”

秦息听着轻笑了声，他静静瞧着她，好似话闲聊般随口问道:“以后无论周围人事如何变化，我们都能信任对方说的话吗？”

寂静长夜下，路灯从半开的车窗打下，照得秦息面上半明半暗，看她的眼神却是无尽包容，她胸腔的某个角落似被悄无声息地叩了下，片刻后，她慢慢笑起来道:“我们不是战友吗？以后不论外面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害你。”

秦息凝视了她一瞬，他暗暗压下眼底翻涌而上的情绪，他收回视线，听不出情绪道:“你接着说说你对王城庭的看法吧。”

乔音点点头，托着下巴回想了下，把心里头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我是后来才向王城庭问话的，就他本人表现而言，他一开始眼眶就是红的，他整个人表现得很难过、很脆弱。但就他后来突然喊住你时，我突然觉得他的心理变了，他从一开始的恐慌难过，到即使害怕却十分坚信自己无罪，他很坚信自己会最终被释放，那他既然这样相信，他前面为什么还要表现得手足无措。”

秦息点点头，面色回拢了些，有些赞赏道:“你说得没错，这次的案子，我们每掌握一样证据，就都是指向王城庭，而王城庭却始终坚持他自己无罪，在我们还有这么多的案件细节没弄清楚前，似乎结果出来得太快。”

“所以你就让人把他送回去了？”

“嗯，我让人暗中跟踪了他，看他有没有其他举动，假如是有人想害他，他又不是凶手，也算是保护他了。”

乔音明白地点了点头，尤其是在听到他最后半句，她想起上次的案子，她身为目击者兼嫌疑人之一，秦息也是派林兴义到她家，监视了她整整三天，现在想来，或许也不完全算是监视吧。

她斜斜倚靠着窗边，曲起手肘，撑着头，百无聊赖地打量着秦息。

多年过去，除了面部线条越发硬朗，说话做事更加杀伐果断，秦息似乎还是没怎么变，他表面不近人情，内心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哪怕他心里对你无感，但在你落魄时，他总还是会在他力所能及的地方，及时拉上你一把。

想到这里，乔音忍不住瞧着他笑了起来，恰好秦息回头看她，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清透剔亮的双眼，灯光打下，倘若不是她笑容灿烂，瞧着她眼里浮现的水光，他都险些怀疑她是在哭。

不过秦息的怀疑显然是多余的，因为下一秒，乔音扬了扬眉，颇有些自恋道:“是不是忽然觉得我长得特好看？有些后悔以前没答应我了？”

树影婆娑，暗光浮动下，乔音淡眉轻轻一扬，右眼眼尾一颗若隐若现的泪痣似乎都带了些魅惑色彩，秦息瞧着她，有些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大概是有点了。”

吓得乔音猛的瞪大了双眼，险些没从座位上栽倒下来，好在安全带给力，在紧急时刻保住了她，秦息连忙把停在半空中的手伸了回来，抿了抿唇道:“玩笑而已，别当真。”

乔音苦笑了笑:“这还真不太好笑。”

秦息眉峰顿沉，没再说话，车内重归于静。没几分钟，在车子一次比一次快的行驶速度下，车身迅速抵达了林兴义说的地点。

这里是离胡家村不远的一条步行街，原本是条热闹长街，却由于远离市中心，加上交通路道拥挤，这条步行街也渐渐败落了下来，有许多商铺都搬到了其他地方，造成这里越发冷清。

见车子开不进去，秦息在外面停了车，带着乔音步行往前走去。

这一带虽然破落了，但网吧和不明图书文化倒是又隐隐有盛起的趋势。

两人一路走去，已经遇到过好几个脚底发飘的人了，秦息虽然不是缉毒警，但这身上但凡有点其他味道的，他也都能闻得出来。

其中更是有个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男人，身上带有纵.欲.完事的味道，一见着乔音，就搓了搓手，提了提裤子上的皮带，色眯眯朝她走去，没等乔音反应过来，秦息挡在乔音面前，迅速控制住他，让后来的两个警察把他连同吸.毒的人一同带回了回去。

等人一走，面对着乔音的不解，秦息清了清嗓子，委婉解释道:“刚刚那个人，应该是刚从某个地方做了点事出来。”

乔音眨了眨眼，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从秦息这清水的话语中恍然大悟过来，她佯装淡定地“哦”了声。

秦息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到身边叮嘱道:“你等下跟在我后面，还有这里的扫.黄.行动，你下回可以不用报名参加。”

乔音连忙点点头，她紧紧跟在秦息右下方，两人紧接着走了数十步，就来到了两条小巷的交叉口，这里比起进来的路要宽敞了不少，可以允许小车通过。

而林兴义正跟其他人站在隐蔽的墙角处，打着灯，技术人员采集地面上流下的一小滩血迹。

死者张芳梦遗失的一只鞋，郝然就倒在这块地方。这里一到夜里，往来的人也算不少，因此除了这滩血迹无人敢上前踩到，周围的水泥地上都是踩满了鞋印。

林兴义把情况跟两人说了一遍，猜测道:“队长，要是这血真是张芳梦的，那第一现场就很可能是这儿了。”

这块地总共就这么大，因此乔音也不用再近到跟前，她提出自己的想法，“我赞同小林的观点，按这里的情况来看，有这半面墙的遮挡，加上光线足够暗，凶手应该可以在这个地方把死者杀害，随后再趁人少的时候，立马把死者带离第一现场。”

秦息点了点头，提醒小林道:“张芳梦既然会来这里，那要么是她绑到这里杀害，要么是她主动来的，不管是哪种，你都可以把范围扩大到附近的人，多问一问，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信息。”

林兴义点点头:“我看还有时间，我等下就跟耗子他们到附近的饭馆和宾馆问问。”

秦息和乔音两人看完，秦息就带着乔音迅速出了这条小巷，乔音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

秦息不答反问:“你怎么定性这次案件？”

“我觉得是有预谋的，不然凶手为什么要转移案发现场？还有三天前出现在死者家里的血和撞痕又要怎么解释？”

说完，乔音双眼一亮，似乎明白了过来，“是去月安小区？再去他们家附近检查一遍？既然是有预谋的杀害，那死者家里出现的血，就有可能是凶手做下的，只是我们目前还没发现凶手逃出去的方法。”

秦息颇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车子加速行驶在宽敞公路上。若说步行街离胡家村近，那步行街离月安小区就算远了。

两人赶到小区门口时，已到晚上九点多。

秦息向保安出示了警员证，又让物业人员调了整栋楼的结构图给他看。

小区一楼和负一楼的停车场，都有监控，但涉及到性，每层楼的过道上却没有。每家每户的窗户都是铁栅栏式，且王城庭家的铁窗没出现过毁损迹象，因此可以排除凶手是爬窗户出入的说法。

正是因为查不到有凶手出入过王城庭家的痕迹，警方才会怀疑到王城庭头上，怀疑王城庭是自导自演。

随后，秦息带乔音去检查了水管，并没发现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倒是在可以上楼的两条路中，秦息注意到了旁边有个楼梯，“我们走下去看看？”

“走。”乔音点了点头，秦息走在她前面，托住她手臂，两人小心翼翼往下走去，却发现，下面一层灯光略显昏暗，屋顶建得有些低。而且这一层的这个高度，压根通往不了下面的停车场。

秦息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却看到在尽头的方向，有个关闭的铁门，两人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个门在这之前，警方从未发现过，物业人员想必是觉得不重要，也从没有提起过。

秦息大步上前，还没等乔音反应过来，铁门顷刻间就被他打开了，他推开门，月色瞬间打落在门前。

在外面大树和月安小区的中间，有一条小路可以过人，并且外面没有一个门卫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