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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故人戏 33、第三十二章 傅家三公子(4)

作者:墨宝非宝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9-13 20:14:21 来源:就爱谈小说

万安推测他们两个是为傅侗文私下喝酒的事有了争执。

她无法解释:“没有,他没对我发少爷脾气。你不要这样说三爷。”

从游轮上,他亲口承诺不会再凶她,始终都在践行他的话。

傅侗文这个人,一人千面。每次两人有了什么不对劲,谭庆项也如此说,万安也要如此说,总要编排是傅侗文的不是,诟病他少爷脾气,可他对她从没有蛮不讲理的时候。

有时,是太讲道理。

傅侗文从天将破晓睡到快中午也没动静。

沈奚一晚上没睡,天亮后眼皮撑不住,一沉一沉地,起先还要盯着他看,后来怕自己睡过去,唤了万安进来照看。她趴在牌桌上小憩。

福寿膏烧了整宿,把这厢房薰得像烟馆,她睡得不舒坦,起先是脸埋在臂弯里,后来将脸偏过来,面朝着窗。到中午时,她迷糊着听到万安说:“爷。”

她惊醒,眼皮黏着,困顿了许久才勉力睁开来。

视线里,傅侗文下了床,万安想扶他,被他拨开。

他自个走到茶几那里,倒了水喝,上半身的衬衫布满褶子,眼底是全红的,没睡好的样子。他瞧见沈奚看自己。沈奚昨夜来前,原是要上妆,被他阻拦着没在脸上多作功夫,未敷粉,在暗昧的灯影里,皮肤透出不均匀的红,亦或是灯影红。

“去叫车来。”他吩咐。

万安迟疑了一下,躬身应了,匆匆离去。

就如此了不谈了吗

可能谈什么呢,她那一段话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尽了。有前情,有体谅,有决断。

沈奚跟他这么久,对傅侗文的脾气秉性还是了解的。他在男女关系上是个真君子,从两人开始,就要征询她的意见,和辜幼薇的事,也是先给她了实话,自始至终掌控权都放在她的手里。她决意要走,他也不会强留,这才是他。

沈奚把麻将一块块摆到盒子里,象牙触碰的响声,十分单调。

傅侗文又拿了个无人用过的茶盏,给她添了一杯茶过来,搁在桌上:“你的意思我全听懂了。”他人坐下,凝注沈奚,迟迟没有说下边的话。

两人对视着。

他握上她的手背,说:“三哥尊重你的决定,你我缘薄,到这里算是善始善终。过去做得不尽你意的地方,这里说句抱歉。”

沈奚轻点头,泪险些涌出来。

这是她头回和人分手。

在纽约时,她见过激烈的人,要拿着厨房的钢刀去,将对方房间里的家具摆设都劈得稀烂,歇斯底里地痛骂一番,这是外国人。中国留学生们都讲究含蓄美,分手时多是家里有亲事定下来了,不得不回国结婚,两人好好地谈一谈,泪眼婆娑地告别今生。她在纽约公寓前、公寓里,见到这样的分手也有十几次了。有一回是半夜,夏天,她和陈蔺观并肩而出,见到一对昨夜在公寓里吃分手饭的年轻男女在门口,正亲吻的如胶似漆,女孩子脸上都是泪,衣服也都散开了,做着不能言说的事……后来陈蔺观说,那个男人是要回国教书,两人在分手。

私定终身在先,后又被家中亲事阻断了感情,这样的分手在留学生里最时兴。所以沈奚才有“都是留过洋的人,恋爱和分手是寻常的事”的那番话。

可见过是一回事,体会是另一回事。

就像他们在医学院里,能够冷静地研究谈论病人病况,却永远无法感知到真实的痛苦。知道从哪里截肢,可以保住命,真做了被截断腿的人,体会又大不同。

她眼睛酸胀着,托着腮,低着头,接着去码放那一副牌。

“一场相交,说这些伤心伤情,今天的话到此为止,余下的全留在心里。我们先把这个年好好过了,再送你走……”他声也哑,把茶盏推给她,“给三哥留点念想。”

沈奚点头,嗓子里火辣辣的,太卖力强压着心情所致。

她端了茶盏,凉水入喉,冰冷的液体从喉咙到胃里,感触分明。

等车来,她被万安送下了楼。

广和楼新的一日生意要开始了,伙计们都在忙碌收拾着池子里、桌上的东西,见沈奚下楼,权当是透明的。戏台上空着,两侧包柱上的字,龙飞凤舞地盘在那里。

昨夜旨在救国救民的牌局应了“逢场作戏”四字,和傅侗文好说好散应了“离合悲欢”,沈奚人恍惚着,反反复复把自己的话和他的话在心里回放着,到上了轿车,人还是懵的。

回到院子里,谭庆项已经换好西装,手里握着帽子,正大步向外走。

他看到沈奚面上一喜:“沈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三爷呢”

“还在广和楼。”沈奚声音又低又哑。

“还在那”谭庆项错愕,“你回来是要拿什么吗药还是钱快说,两样我都晓得在哪里,你就在这里候着,我去给你拿。”

沈奚摇了摇头,错身入内。

谭庆项困惑地立在原地。

“两人起争执了,”万安低语,“三爷吩咐我,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沈小姐住。”

“吵架能吵成这样”谭庆项蓦地一惊,“你跟回来做什么把三爷一个人留在广和楼了”

万安郁郁:“三爷不放心沈小姐,一定要我送回来。”

“糊涂!”谭庆项掉头就走。

到广和楼,有人正在楼门外挂了幌子,开始排今日的戏。

谭庆项一出现,老伙计认出他:“是找三爷吧”人说着把谭庆项往第一官带,“三爷是爱听戏,可也没有听到接连两日不下楼的,先生你去瞧瞧,我们也好安心。”

“刚出来过吗”他问。

“出来过,要了壶茶。”

那就还好。

谭庆项站定在第一官帘外,定了心神,让自己尽量心平气和,这才打了帘子入内。

傅侗文坐在椅子上,手边摆着个茶壶,独自一个在牌桌旁,哗啦啦地洗着牌。他听到有人进来,眼也不抬地说:“出去。”

谭庆项没理会他,把药箱放下。

他拿了听诊器出来:“给我听听,”听诊器压在傅侗文胸前,“吵架这种事,是吵一回伤半月,伤心也伤身。”

傅侗文没出声,从谭庆项西装上衣的口袋里掏了烟盒,又去摸火柴盒。

谭庆项起先不愿给他,看他心情确实不妥,也就妥协了。傅侗文早年在上海的日子里,前半程是整日外出打牌,后半程是闷在屋里,和大多数想要救国的青年志士一样,在迷雾里摸索着前路。思虑过重,用抽烟喝酒来缓解,如今的病根就是那时落下的。

后来他下决心戒烟戒酒后,雷厉风行,也算有了成效。

后来每每陷入困局,至多拿一根纸烟在手里,揉搓摆弄,沾染一手的味道。今日他无法抵挡再次堕落的渴望,把香烟点着,慢慢地含在唇上,深吸了口。

烟草滋味让他头昏,像轮回半生,又退回到那年岁月里:“庆项,我们都老了。”

七十古来稀,假设他身体健康,有幸能活到七十岁,到今日也即将走到一半。他自知不是长命的人,人生走到这年岁,折算出来,已经算是老人了。

“你看我能活几年”他又问。

谭庆项不耐烦:“你要天天这样,明年就能入土。我也落个轻松快活。”

“告诉我一句实话,”傅侗文问,“五年还是三年”

谭庆项不愿和他讨论这话题,以沉默应对。

傅侗文默了半晌,说:“沈小姐向我提出分手。”

“你答应了”

他默认。

“为什么因为和辜幼薇的婚约”

“我和辜小姐达成协议,她会延迟婚期,寻一个更好的归宿。”

“沈奚知道吗”

傅侗文摇摇头。

“你和沈奚讲一讲原委,不用闹到分开的地步,”谭庆项拽了椅子,到他面前坐下,“你不要学我,我这人浪荡形骸,遇到的女孩子也都是你情我愿。你对沈奚不同。”

傅侗文不出声,沉默地抽烟。

“我在认真和你谈,谈话是要有来有往,有问有答的。”谭庆项催促他。

他笑一笑,说:“你我都是留过洋的人,你应该最理解我。我们这群人,走路时,势必要让女孩子走在前头,出门也要为女孩子披上衣裳,呵护照顾,礼让女子是本分……谈恋爱,要先问人家愿不愿意,而分手,当然也要听人家的主意,勉强不得。”

“我并不想听这种场面话,”谭庆项反驳,“你对她说实话,我不信她会走。倘若因为你两个吵架,谁都无法低头,我来做和事佬。”

“实话”傅侗文好似在笑,笑得却是自己

“你和辜小姐已经达成共识,不再结婚的实话。”

他摇头:“这只是对我有利的实话。那么对我不利的实话呢说是我父亲和大哥让沈家灭门这个就不要说了吗难道只挑对我有利的一面,忘记对我不利的一面那又算什么真的实话”

这倒问住了谭庆项,他每每见两人要好,就会怕沈奚知道这件事:“……你若告诉她实情呢她是个讲道理的人,纵然一时想不开,多给她点时间,总会明白的。”

傅侗文自嘲地笑笑,咬着半截香烟,从自己腰后拿出手|枪,放到了牌桌上。

这是要做什么谭庆项愣了一愣。

他两指捏住香烟,从唇上取下:“如果沈奚知道了真相,你以为她只会痛苦不堪、辗转难眠她是要报仇的人。我不怕她迁怒我,是怕她想报家仇,我却横亘在其中。”

他勉力呼吸着。

胸口发闷,一阵阵刺痛,可还是一口口吸着烟。

“我和她同床共枕数月,不敢同她真做夫妻,是要给她留后路,也是怕她有孩子,逼得我不得不在这时候、在北京结婚。我同她父亲相交颇深,如何能让他的女儿在仇人面前下跪行礼,叫一句父亲,叫一句大伯可我若迟迟不结婚,以她爱我的心情,会如何想她会认为我对她虚情假意,日日猜忌,逃不过含恨分离的下场;可若是真相大白,我是让她去杀我父亲,还是让父亲杀了她亦或是,我帮她杀了我父亲父子关系不存在公平,我父亲能要我的命,我却不能对他下手。”

谭庆项一开始就是对的,把她送去加利福尼亚是最好的决定,可他没有;在船上,他情动之初,能听谭庆项一句劝,没有那封告饶的信,事情也好收场,他也没有。

下船前,他设想带沈奚去天津结婚,让她和傅家分隔两地,他有生意在,又是民国初建,一片好前景。那时他意气风发,以为民国初立,未来坦途,他手握资本,没什么能难倒他,以为他在英国的检查结果不错,病情并不太严重,好好调养即可,他还有长相厮守、保住秘密的资本。所以他对她说:以后跟着三哥。

下了船,情况急转直下,被锁在那个院子里,他又希望沈奚会留在上海,像过去几次一样,选择抛弃他,沈奚却排除万难寻来了。

那天她眉毛上浮着霜雪,在他面前哭着,紧张地脱掉湿冷的衣服,直到光着脚踩在衣裙上,望着他。傅侗文就知道,他是一定要娶她的,也始终在为此斡旋……

傅侗文把香烟揿灭在烟灰盘里:“这两个月,我身体大不如前。假若我真死了,她、我父亲和大哥都还活着,沈家的事又揭破了,她要如何活命”

他死后,沈奚留着就是三爷的女眷。到日后分家产时,大哥会为了抢夺产业,刨根挖底,将沈奚的身世全刨出来,寻找赶走她的破绽。那时没有傅侗文在,谁拦得住、压得住秘密一旦被揭破,不堪设想。

正是沈奚的一席话给了他当头棒喝,也点破了他的迷津。

傅侗文很庆幸,她能抛弃自己。如她所言:能走到这里,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在他沉疴难起之前,在革命失败之前,在他还能瞒住沈家的事情之前,都还不算晚。沈奚此时走,是个没背景的女孩子,威胁不到谁,也没人会在意她,这是最好的时候。

傅侗文不想再谈,他让伙计去天瑞居要了菜,和谭庆项在包厢吃了。

待到掌灯时,来了几位客人。

谭庆项在一旁,不太放心傅侗文的状态。他倒像上了妆唱戏的人,瞧不出真人真感情,好似白日的谈话都不存在。

客散后,他倚在窗边,去听戏台上的四郎探母。眼底全是红的。

帘子关上时,他说了句和戏文无关的话,声哑,人也疲累:“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庆项,人活久了,才会懂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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