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xpt4 > 科幻 > 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 第173章 杀人

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173章 杀人

作者:薄月栖烟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21 20:25:46 来源:就爱谈小说

“今日真是热闹”

山呼的礼拜声中, 太后和皇后出现在了长亭之外,跟着二人同来的, 还有崔慕之和李云旗, 太后摆了摆手,与郑皇后一同落座在南面主位之上。

崔慕之与李云旗进了北面长亭,崔慕之目光一扫, 看到了左下手位上的谢星阑,脚步一转, 坐去了谢星阑对面,李云旗则坐在了谢星阑身边。

这边厢,太后往纱帘后看去,“今日都来了哪些人”

萧湄上前道“今日来了颇多军将,都是您未见过的。”

萧湄早有准备,一旁的内侍立刻递上一本名册,太后接过手看了两眼道“诸位将军为国征战, 实在辛苦,赐御酒”

内侍应声,对面亦传来谢恩之声, 太后又笑看向湖面, “哀家知道这是爬杆戏,不过你们刚才似乎在比试箭术可比完了”

太后与皇后在此, 蒙礼自然不好放肆, 他咬了咬牙,将长弓扔给侍从, 沉着脸一言不发, 李琨见状道“皇祖母, 您来的不巧, 已经比完了。”

太后点头,“今日来的小姑娘多,你们也不要总是打打杀杀的,既比完了,便饮茶看戏,眼下时辰不早,也能开筵席了。”

萧湄一颗心刚落回肚子里,此刻只怕蒙礼再生事端,忙吩咐开筵,阿依月有些不快,这时郑皇后朝她招手,“阿月,来本宫这里。”

阿依月走到皇后身边,被皇后拉着同座,皇后抚着她的手道“是谁惹了你生气不成若有人欺负你,你可要同本宫说,把这里当做自己家”

阿依月抿了抿唇角,犹豫一瞬摇头,“没什么”

皇后似有些满意,拉着阿依月的手不放,这时湖面上立起两根高杆,高杆间牵着一条凌空红绳,秦缨和李芳蕤对视一眼,自认得这节目,这正是当日双喜班流月演过的绳上舞,想着不知流月如今下落何在,二人心绪一沉。

李芳蕤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面无表情的萧湄,低声道“自从流月的事闹出来,驸马又去了相国寺,文川公主便很少出来宴饮了。”

秦缨唏嘘道“文川公主最重颜面,多半是记恨我的。”

李芳蕤轻哼,“没有丢了东西不怪盗贼,却怪抓贼之人的。”

说着话,内侍鱼贯而入,正是开筵了,今日天气阴沉,还未到酉时,天穹便暗了下来,长亭之内三面垂帘,光线自然更是昏暗,萧湄叫来内监总管点灯,没多时,檐下便亮点昏黄,愈令这赏雪宴多了灯火阑珊之美。

栏杆外的冰面上,伶人演完了杂技,又变起了喷火戏法,戏法得了满堂彩,又上来几个豆蔻之龄的歌姬唱起了南曲。

宴过三旬,太后道“将北府军的几位将军请过来,让哀家看看。”

苏延庆闻言高声宣召,北面用膳的肖琦三人起身,待内侍掀开纱帘,三位孔武有力的将军缓步到了主位之前。

此处坐着的皆是女眷,被众位小姐们盯着看,肖琦三人古铜色的面颊上,都浮起了几分不自在,待行了礼,太后打量着他们道“今岁北府军打了胜仗,哀家听闻,你们几个年轻人颇为骁勇,几次三番立下战功,很是不易。”

肖琦道“都是末将们份内之事。”

太后扬唇,“你们的战功,都是用血汗立下的,其中凶险,这些小辈不知,哀家却明白,你们都才二十来岁,往后大周兵战,便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说至此,太后指着自己案上的烤鹿道“将鹿肉分给三位将军,再将哀家那里的玉如意拿来赐给三位将军,以犒赏他们赫赫战功。”

肖琦三

人连忙谢恩,待回了席间,引得众人议论纷纷,镇西军与龙武军的军将也在此,但他们去岁并无胜仗,此刻只能任由他人出风头。

太后对私语声充耳不闻,待南曲唱完,扫了众人一眼道“哀家和皇后一来,你们便多不自在,哀家在这儿听曲子倒是极好,你们只怕坐的难受,待会儿可还有别的节目”

萧湄看向阿依月,阿依月道“太后娘娘,还有踏雪寻梅呢,大周文士皆好风雅,正好北面的梅林开的正好,我和朝华想着,不若效仿古人的雅趣朝华命人在梅林挂了十多只香囊,里头放的有猜谜的谜面,有作诗的题目,时限三炷香的功夫,若是能找到香囊,解出谜底,或是作诗一首,且还要送到您和皇后娘娘面前,便可得彩头。”

太后听得兴味,“如此倒是有趣”

萧湄上前道“是阿月想的妙法,只不过湄儿和阿月囊中羞涩,这彩头上,还要您和皇后娘娘添一点才好”

太后和郑皇后一同笑起来,太后道“你们两个丫头,罢了罢了,那哀家便与皇后各添几样小玩意儿,你们玩的畅快,哀家也高兴,不过,若是找到谜面之人猜不到谜底,找到了诗题之人,却做不出诗文,那该当如何”

阿依月道“今日来了许多年轻俊杰,若做不出诗,便去找他们求援岂不正好您不正是想让她们相看彼此嘛如此,也令大家”

“咳咳”

阿依月说的直爽,只听得萧湄掩唇一阵猛咳,阿依月奇怪地看向她,“怎么了我没说错呀”

她眼珠儿转了转,忽然明白过来,摇头道“大周重礼教自是极好,但你们大周的贵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男人都不认识几个,又怎能选到合心意的好夫婿盲婚哑嫁之下,婚事岂能如意”

萧湄微恼,“公主慎言”

阿依月叹道“在我们南诏,无论男女,只要喜欢对方,便从不遮掩情谊,男子到女子家外吹木笛,女子一日不见面,男子便一日不停,待女子看到了男子真心,便会出门相见,若是女儿家先动情,也毫不避忌地在篝火集会时对男子唱歌谣,南诏女儿家求爱的歌谣,可是比大周的曲子动人。”

萧湄被她说得面颊绯红,正懊恼着,郑皇后笑道“阿月这性子真是惹人喜爱,只是大周和南诏不同,在大周,女儿家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儿女婚嫁,亦讲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断断不能生私情的,流言蜚语可夺人性命。”

阿依月眨了眨眼,还要再说,太后和蔼道“阿月大抵是不明白的,不过不要紧,今天本就是让大家玩乐的,你们的踏雪寻梅很有趣,自去玩吧,这片刻之间,也没那么多规矩可言,哀家看看,是谁先拔得头筹。”

她话落又看向北面,“琨儿,你安排大家去梅林吧。”

李琨应是,回身一番吩咐,赵望舒几人先站起了身,南面的女眷们见此,眉眼间浮起几分羞涩,慢了几步,才三三两两地出了长亭。

李芳蕤拉着秦缨道“咱们也去发散发散。”

天色已暮,园林中四处都亮起了宫灯,秦缨站起身来,朝外走时,往北面看了一眼,依稀见谢星阑坐在原地未动。

待上了栈桥,便听李芳蕤呼出口气,“你不知道,今日我来之前,我母亲特意在我面前一阵叮嘱,说今日世家子弟大都来了,叫我灵性些。”

秦缨未接话,只不时看向北面走出来的人,李芳蕤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轻声道“这个时辰了,这蒙礼应该不会再出幺蛾子了。”

北面长亭外的栈桥上,蒙礼和施罗正一前一后离开,秦缨眉尖仍然紧蹙着,“你说南诏来访,除了想要大周的治水之策

外,可还有什么别的谋算”

南诏今岁来访,仅一年后便联合北狄与西羌对大周开战,而这个蒙礼又是这幅嚣张之态,要说此时的南诏毫无反心,秦缨是不信的。

二人上了湖岸,道旁琼枝玉挂的树

梢下,一盏盏风灯如萤火一般,李芳蕤一边往梅林走一边道“自然是想要治水之策与冶铁之术,南诏多山川江河,听闻矿藏极多,只是他们没有匠人,不懂冶炼之法,白白浪费了大好国土,但他们冶炼铜铁,多是为了锻造兵刃,陛下自不能随了他们之愿,给了治水之策少些洪灾,便极不错了。”

秦缨脚下一顿,“冶铁是为了锻造兵器,那他们可知道我们大周有了新的神兵利器”

李芳蕤摇头,“此事是朝中绝密,那兵器也只在北府军打北狄之时用过,如今应该只有北狄人知晓我们有了此物”

秦缨目光沉暗,“既已经在战场上露脸,那便瞒不了多久的。”

李芳蕤道“你放心,既是神兵利器,那便是北狄看不明白的东西,你想想,凭我父亲在军中的地位,连他也搞不清那是什么,其他弱小之国怎能知道眼下能瞒多久便是多久,好比北狄,最近三月,已忌惮到不敢来边境滋扰了。”

话虽如此,但秦缨总觉得大周的兵败太不合情理,即便手握兵权的三家各自为政贻误了战机,但大周兵马之数与军备补给远胜南诏三国,更别说,如今还有了秘密神兵,就算真的难敌合攻,也不该是全线惨败

秦缨道“我若没记错,南诏往年只派使臣送礼,从未让皇子公主们来过。”

李芳蕤微微点头,“许多年前可能有,但自我记事起,如今还是头次。”

秦缨心腔发窒,但这时,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冷香朝她飘了过来,她抬眸看去,立时一怔,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望不到头的傲雪寒梅,凛冬时节,红梅灼灼盛放,似胭似霞,远近又错落地伫立假山奇峰与亭台楼阁,愈令这片花林如画如幻。

梅林深处,有先她们来的赵雨眠几人一闪而过,更远处,还有隐隐绰绰的华服锦衣与遒枝红雪若隐若现,此番是踏雪寻梅,亦是花海迷踪,寻有缘之人。

太后吩咐小辈们去游梅林,文臣武将们不敢大意,纷纷上了湖岸,南北长亭空落起来,谢星阑却未动。

眼看着北府军军将也离去,李云旗坐在谢星阑身边道“这个肖琦倒是名不虚传。”

谢星阑目光落在远处损毁的雪雕上,“据闻此人是最受定北侯看重的年轻军将,自是有些本事的,今岁的胜仗,他多半是头功。”

李云旗语声微轻,“你前几日查账,查到一半未曾追究了,是为何”

谢星阑看一眼李云旗,“看来你也知道了。”

李云旗勾了勾唇,“北府军风头正盛,想不知道都难,不过军备这些事,与我们府上也无干系,如今着急的是郑家,定北侯不声不响的灭了北狄威风,他一腔忠心为国,陛下对他可是放心的很。”

前世定北侯的确做了一辈子纯臣,始终得贞元帝器重,谢星阑淡声道“北府军只有个北狄,镇西军却兼顾着西羌与南诏,你看蒙礼,像诚心恭顺吗”

李云旗挑眉,“看来你已经选好立场了。”

谢星阑无奈摇头,“难道国政只剩党争吗”

他言尽于此,李云旗挑了挑眉道“南诏弹丸之地,就算不诚心,也只能忍气吞声,不足为惧,对郑家而言,自然也是争朝中之利为重,你若对陛下说,该将北府军的好东西分给镇西军,只怕陛下连你都要疑上。”

谢星阑无言以对,李云旗看了眼岸上

拂了拂袍摆起身,“今日是来附庸风雅的,别白白浪费了良辰美景。”

他抬步而走,优哉游哉地出了长亭,谢星阑往南边秦缨的位置上看了一眼,仍未动,就在这时,几个军将带着一身寒意回了亭中。

沙场征战的粗人,到底难懂风花雪月,什么猜谜作诗,更是懒生兴致,出去转了一圈,也不觉雪景稀奇,反是皇家园林不

敢随意乱走,处处拘束,便早早回来等着宴散,免得在外头受冻。

谢星阑目光扫过去,便见镇西军的二人皆已归来,北府军三人却还未归,他不动声色,直望向亭外栈桥。

又等了半炷香的功夫,北府军的宋文瑞出现在栈桥之上,在他身后是两个神策军军将,并不见肖琦和另外一参军的身影。

谢星阑剑眉皱了皱,起身上了湖岸。

未央池的宫宴并无侍从跟随,谢星阑独自往梅林方向慢行,没多时,遇见一行御林军,他招了招手,待御林军近前,问道“可见一年轻褐袍将军”

这御林军侍卫想了想,指着东侧道“属下若是没记错,应是往那边去了”

谢星阑点头往东行,不过走了百步,便见一雪堆旁站了七八人,赵望舒和崔慕之皆在列,而人群正中的,便是适才箭术奇绝的肖琦,他正以雪堆做沙盘,语声激昂道“当日那北狄两千人马,从幽州城外八十里的长沟原一路杀下来,我们的人就埋伏在北面的山岭上,前有三百多人佯败诱敌”

旁人踏雪寻梅,肖琦却给赵望舒复盘起了北府军大胜北狄之战,一时吸引来了不少神策军与龙武军的军将,看着肖琦如此意气风发,谢星阑心弦一松。

谢星阑返身折回,又问先前那队御林军,“南诏两位殿下去了何处”

御林军武卫指了指梅林以西,“一盏茶的功夫之前,属下看到南诏两位皇子往那个方向去了,至于有没有出来,属下们适才巡逻去了东面,并不确定。”

谢星阑点了点头,不打算深究,这时另一人道“应该没出来,云阳县主她们更先进去,也还未出来”

谢星阑听得此言,准备折回湖边的脚步停了下来。

梅林繁花似锦,李芳蕤兴致盎然,快步入林道“好漂亮的梅花,这些匠人真是用了心思,我去折几支送给我母亲”

未央池乃是新园,但期间梅树株株碗口粗细,枝节纵横,或如蟠螭,或如僵蚓,葩吐胭脂,香欺兰蕙,也叫秦缨看得心境一松。

秦缨跟着李芳蕤踏着厚雪入梅林,看她仔细挑选,便见梅梢枝头,或孤绝如笔,或簇拥如林,越选越叫人目不暇接。

李芳蕤喜道“你等我,我去东边折几支来”

秦缨应是,便见李芳蕤披着银红斗篷,眨眼间便走远了,秦缨并无折梅之意,只转身赏起花来,忽然,她目光一凝,只见不远处昏黑的小径上,一道身影极快地走入了假山之后,瞧那身形轮廓,分明像是蒙礼。

西北方向假山次第,更坐落着几处檐角高飞的八角楼台,如今人人都在寻梅,无论是蒙礼还是施罗,都无理由远离人群,那也并非回潇湘馆的方向,秦缨眉头皱紧,回望李芳蕤离开的方向,却哪里看得到她的影子

秦缨定了定神,自己抬步跟了上去。

假山后悄无声息,蒙礼显然已经走远,她缓步绕过去,眼前骤然一暗,此处已快出梅林,因此宫侍并未点灯,待适应了昏黑,便见不远处是两座八角小楼,中间以一片蜿蜒在假山丛中的回环曲径相连,假山南侧是绿竹幽幽,北面则是一片荷花汀,如今深冬时节,积雪层叠,借着昏弱天光,秦缨只在近前雪地

上看到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脚印杂乱,却是有去无回,显然除了蒙礼,还有旁人往那个方向去。

秦缨愈发肯定有古怪。

她提起裙裾缓步往前,簌簌的寒风中,轻微的踩雪声听的人心惊肉跳,经过一片竹丛,离那八角楼台越来越近,秦缨不敢走宽敞之地,只借着山石遮掩往西侧的亭台靠近,某一刻,她忽然听见了一阵女子啼哭之声。

秦缨心头一跳,不敢再往前去。

“是我自愿留在大周

“怎是为了你”

“早晚要嫁人,我自然宁愿嫁来此地”

女子话语夹杂着哭腔,另一道声音却低的叫人听不真切,秦缨心底一凉,竟是阿依月在哭想到适才看到的背影,秦缨不敢置信,阿依月竟与蒙礼生有私情

既早有私情,又怎让阿依月远嫁京城

秦缨心底五味陈杂,正在此时,身后却响起了轻微的碎雪声,秦缨一惊,瞬时警铃大作,她猛地转身,本做好了被抓现行的准备,可刚看到来人轮廓,她高悬在嗓子眼的心便落在了地上,昏暗中看不清来人眉眼,但她一瞬认出是谢星阑。

谢星阑望着猫在此的秦缨,自是满心疑问,他欲言又止一瞬,而对面的秦缨见他唇角动了,只以为他真要开口,她一时顾不上许多,两步扑了上来,“嘘”

秦缨一把抓住谢星阑便走,刚走出两丈,却听见假山外的花林中,响起了萧湄与人说话的声音,秦缨脚步顿住,自不能叫人看到她和谢星阑从此处出去,她有些着急,目光四扫一瞬,拉着谢星阑往假山阴影处躲去。

这处假山群奇峰嶙峋,错落有致,正有多处藏人之地,但秦缨看不清地形,误打误撞入了一处极狭窄的犄角,她不由分说将谢星阑推入其中,自己也紧贴石壁躲进去,待确认二人藏了个的妥当,才终于长呼出口气。

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谢星阑未出声任她处置,目光却似实质一般望着她,秦缨知道他必定满头雾水,先侧耳听了听外头动静,才低声道“阿依月和蒙礼在此私会,她二人竟早有私情”

谢星阑来得晚,只听到阿依月最后一句,此刻秦缨一语,他便算明白了因果,见他未应声,秦缨只当他不懂,又靠近些道“适才我见蒙礼一人往此处来,只以为有何阴谋,却未想到听见了阿依月的哭诉,听她之意,是她与蒙礼难成正果,于是她伤心之下,干脆选择远嫁,留在大周,与他再不相见。”

说完此事,秦缨才问“你怎在此”

谢星阑目光深深,“适才入林赏梅,见你独自一人越走越远,便不放心跟了过来。”

自从回京那夜宫宴,二人还未打过照面,更别说这般近在咫尺说话,秦缨撇了撇嘴,只转身探听外头动静,此地离先前那处远了几步,连阿依月的哭声都听不见,反倒梅林之中,间或传来几声娇笑,萧湄几人似无离开的打算。

秦缨无奈叹气,背对着谢星阑道“你可知别的路”

未央池四通八达,自然不止东西两侧可走,若从这假山群穿过,再沿着覆雪的荷花汀往北,便可绕回梅林,但如今未掌灯,秦缨自己实在不会走。

谢星阑望着她背影,道“从北面走”

秦缨精神一振,回身道“那我们换条路走这么躲着不知还要躲多久,再撞见阿依月与蒙礼,便更说不清,他们尽可否认一切”

谢星阑颔首,“好。”

他凝神听了听,便当先从犄角中走出,夜色虽漆黑,但胜在处处皓雪,雪色映出一片青白天光,依稀能看清交错的小径在

假山中蜿蜒。

谢星阑很快寻对了方向,秦缨跟在他身后,虽能辨路,却深一脚浅一脚,走的颇为艰难,不多时,谢星阑停下,他回头,上下打量起秦缨来。

秦缨一阵心紧,“做什么”

“你走的不便,不如”

秦缨忙道“不必操心,我自己会走。”

谢星阑失笑,顿了顿,他朝秦缨伸出手来,秦缨见他指节修长的大掌伸在自己跟前,人不禁一愣,见她不动,谢星阑也觉出如此不妥,手腕一转,以小臂示意,秦缨心弦松了松,这才将手攀了上来。

如此借力,秦缨轻松不少,走至低洼崎岖处,脚下湿滑

任凭她身形如何摇晃,谢星阑都稳稳当当不动如山,如此走了片刻,秦缨自顾自道“阿依月怎会与蒙礼生有私情平日里全然看不出。”

谢星阑沉声道“蒙礼多有城府,阿依月也必不似你看到的那般天真烂漫。”

秦缨叹气,“我本是去看蒙礼有何谋算,却未想听见一对苦命鸳鸯,若皇后娘娘知道她与蒙礼有私情,只怕侧妃之位都不愿给。”

谢星阑道“此事权衡多方利弊,只要无损大周之利,便不必趟此浑水,阿依月留下与否,也是他们自己的取舍”

秦缨又长叹一声,“明白,我不会妄为。”

几句话的功夫,秦缨长吁短叹,神采也不如往日明快,谢星阑忽然问“你怀疑蒙礼”

离群虽显古怪,但也不是谁秦缨都会跟去,她抬眸看了一眼谢星阑,终是忍不住道“大周只将南诏视为弹丸小国,并未放在心上,但如今朝中几家内斗,陛下也对郑氏多有疑心,倘若他们知晓大周并不齐心,会否动反心”

谢星阑眼瞳一缩,他还记得回京途中,秦缨便对李芳蕤提过外敌一同来犯之事,他不动声色道“南诏兵马加起来不足十万,仅大周十之有一,他们或许不够忠顺,但绝不敢造反。”

见谢星阑也这般说辞,秦缨自是苦闷,又锲而不舍道“仅是南诏,的确不敢,但西羌与北狄兵马之数胜于南诏,且兵强马壮,尤其骑兵更是悍狠难敌,而大周兵马虽有百万之数,边境守军却不足三十万,就算有龙武军与各地驻军增援,但他们各自为政,哪能齐心御敌,更别说或许还有别的隐患”

谢星阑呼吸一紧,“隐患”

秦缨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好,但南诏几十年来,第一次派皇子公主来大周,万一有何图谋,大周岂非身在危机中而不自知”

秦缨也知所言颇为荒诞,她话音落定,便斜斜看向谢星阑,却见谢星阑此番并无反驳,秦缨点到为止,忽然又想到前两日送来的礼物,便道“谢大人,南下办差是公差,陛下已经送了许多赏赐,凭何你送谢礼”

谢星阑从沉思中回神,他看了眼秦缨攀着自己的手,定声道“若非是你,也不会月余便破了案,何况在江州,也多亏你。”

秦缨轻哼,“若如此算,那你的礼可轻了。”

谢星阑眉眼一柔,“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拿的出,尽数予你。”

秦缨哪里缺什么,只是心底隐隐憋闷,便若白鸳所言,若诚心谢礼,哪有回京数日才送总不能当真忙的连谢坚也没闲工夫。

秦缨摇头,再度叹了一声,“罢了,谢大人忙于公务,我也是心甘情愿相助,自没有讨谢礼的道理,不过说的回京后登门拜访程老先生,莫非你也忙忘了”

道出此言,秦缨先懊恼地攥了攥指节,想好不多问谢星阑私事,但她竟未忍得住

她目视前路等谢星阑答复,却不知谢星阑此刻心腔子里正

灌了热汤一般鼓动,望着不远处盈盈灯盏,他下意识慢了脚步,“查市舶司的名目便花了几日功夫,如今也尚未确定是否是船工出错,我本想着,等船工有了消息再请你相助。”

这答复勉强在理,秦缨心底沉闷也消了大半,探查旧事并不容易,是要步步周全才好,她这时亦想到自己,便道“离京之前我也在琢磨我母亲是如何病故的,这月余,柔嘉请他父亲做了一份丰州时疫的记述,回京后给了我,我这才知道当年那场瘟疫颇为惨烈,只是其中与我母亲有关的并不多,但已时隔多年,也只能如此。”

谢星阑眉眼微肃,“怎想起查你母亲亡故”

秦缨道“一是这些年我未想过此事,只看我父亲神伤哀思,我做女儿的,知道清楚经过,也算一份孝道;二来,白鸳告诉我一些府里老人说

过的丰州旧闻,令我觉得母亲病故的有些古怪,但陆伯伯的记录里,倒是看不出有何不妥。”

谢星阑若有所思片刻,“你若想知道详细,我再为你查一查。”

秦缨眨了眨眼,看他道“这可算谢礼”

谢星阑牵唇,“自不算,我先前所言,仍是作数。”

秦缨生出几分笑意来,还未接话,忽然见谢星阑面色一沉,下一刻,谢星阑一把将她揽至身后,又牢牢挡在了她身前。

他低喝道“谁在前面”

秦缨大为意外,怎绕了半晌路还会被人撞见虽不是被抓偷听现行,但她与谢星阑在这黑灯瞎火之地待着,这如何说得清

秦缨思绪飞转,身前谢星阑却愣了住。

而这时,一道稚气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看到你了,云阳县主”

秦缨一呆,待从谢星阑身后探出脑袋,便见不远处的梅林边上,竟站着永宁公主李韵,她身着白狐毛领鹅黄宫裙,身上披着一件水红缎面斗篷,静静站在梅树下的阴影中,不仔细看,都难发现此处有个人。

被个小孩子戳破,秦缨越是不好意思,她赶忙迎上去,“公主怎么一个人在此”

永宁公主自小体弱多病,极少出德妃的寝宫,但这样冷的晚上,她竟出现在未央池,身边还没个侍婢,实在叫秦缨意外。

李韵表情木木的,看看秦缨,再看看谢星阑,最终视线又落回秦缨脸上,“我的灯,落在了此处”

秦缨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她手中拿着一只烧坏的灯笼,灯笼是个天灯,但显然放飞后没多久就落下,不仅灯芯灭了,连灯笼也烧破了洞,秦缨拿起灯笼,一边看一边道“跟着公主的人呢”

李韵摇头道“不知道”

李韵极少外出,纵然已七岁,说话还是有些迟钝之感,秦缨往她身后的梅林看了看,与她打商量道“没事,我带公主出去,公主若喜欢放灯,那我帮公主做几个能飞很高的大灯笼可好”

李韵眼睛终于亮了起来,她点头,看了一眼身边盛放的梅花后,又看向秦缨头顶,“花”

秦缨摸了摸发髻,将早晨秦璋送的玉簪拔了下来,她笑道“公主觉得好看但这不是梅花,而是玉兰,公主若喜欢,我将此物也赠予公主可好”

李韵接过簪子,似有些满足,但她又道“灯笼。”

秦缨牵唇,“公主放心,我一定能做出令公主满意的灯笼,不过公主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韵睁大眼瞳望着她,秦缨便指着谢星阑道“公主不要告诉旁人见过他好吗若有人问起,就说只见过我一人,如何”

顿了顿,秦缨道“其实我也不认识他。”

谢星阑“”

李韵眼睫动了动,只一言不发地点头,秦缨莞尔,又将那碧玉簪子簪在了李韵的发髻上,她赞赏道“公主真好看”

话音落下,她扫了眼那烧坏天灯上的图案,又牵起李韵的手,“我送公主出去,也请公主与我说说,你喜欢哪样的灯笼,是不是喜欢玉兔”

李韵并不排斥她,果真跟着她朝梅林外走,谢星阑避嫌的站在原地未动,秦缨边走边回头,莫名觉得站在昏暗处的谢星阑可怜兮兮的。

这边厢李韵一顿一顿道“玉兔,彩蝶,青鸟,尺玉”

秦缨听得纳闷,“尺玉是什么呢”

李韵惜字如金,“猫。”

往南走了片刻,便见一个紫衫嬷嬷带着四个青裙婢女急红了眼,一看到秦缨带着李韵出现,纷纷朝她们小跑过来。

“殿下,我的公主殿下,您怎能一溜烟儿便没影了”

“拜见县主”

婢们自然认得秦缨,秦缨摆了摆手道“我在赏花,正好碰到公主去捡灯笼,这天灯是放不起来了,我答应公主,改日做几个大的送给她放。”

李韵没说什么,那嬷嬷见李韵上下无损,自是不住道谢,这时李韵又道“灯笼,尺玉灯笼”

秦缨一听忙问,“何为尺玉”

嬷嬷笑道“是猫儿,通体雪白的猫儿,娘娘为公主养了一只,公主十分喜爱。”

秦缨恍然,嬷嬷又道“真是多谢县主了,今夜公主放了两只天灯,一只玉兔天灯,一只白猫儿天灯,都是小人们自己做的,结果都未放起来,一只落在了北面,另一只飞的高些,可还是落下来了,应在西边,奴婢们这就带公主去找另外一只灯笼去。”

嬷嬷拉着李韵便走,秦缨承诺道“公主放心,两日之内,我一定带着灯笼入宫看您。”

李韵笑起来,这才跟着嬷嬷离去。

谢星阑等秦缨走远了,才从暗处走出,他出来已久,自然直奔着湖边长亭而去,但刚走到半途,便见几个年轻的翰林还留在梅林之中。

他们出身不高,多是贞元十九年的新科进士,初入翰林院一年,是未来入六部的中流砥柱,几人心知这场赏雪宴与他们关系不大,只聚在一起赏花作文。

但等谢星阑走近,才知他们并非在做诗文。

“所以说人之际遇太难料,贞元十三年的进士,在翰林院待了半年便去了兵部,军器监多安闲富足的衙门,却偏偏遇到了个不省心的上司”

“听说军器监油水极足,他多半是挡了人家的财路,幸好没真的获罪,否则大好前程就这样毁了”

“得多亏定北侯,那批军械是给北府军做的,定北侯保了他,如今在定北侯手下做个参军也是好前程,就是在那幽州苦寒之地,着实辛苦。”

“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只盼咱们过了年,能去个好衙门。”

“你们说的是何人”

几人正议论着,却冷不防被一道冷沉之声打断,他们转头一看,便见谢星阑不知何时到了跟前,几人慌忙行礼,“谢将军。”

谢星阑本从北面离开,不欲与他们寒暄,但不知听到了什么,他脚步一转上前发问,翰林们互视一眼,一人道“我们刚才说的,是那位北府军参军。”

谢星阑拧眉,“赵永繁”

“正是,他是贞元十三年的进士,当年高中还不到十九岁,后入翰林院任编修,很得陛下赏识,后去了兵部,最终又入了北府军”

科举入朝之人多为文臣,少有再去

驻军当差的,谢星阑道“你们刚才说他在军器监挡了别人财路,是何事”

几位翰林面露尴尬,一人硬着头皮道“是我们翰林院一位老编修说的,说当时赵大人入翰林院,正巧编撰了一套名为考工记的技艺全书,后来某日,陛下发现他对考工记里的兵械篇颇有研究,便说他不如去兵部军器监当差。”

“当时人人都觉艳羡,却不想他去了军器监不到半年,便被冠上了贪污军饷的罪名,是一批送给北府军的甲胄做的太劣等,当时他已被下狱,喊冤之事传到了回京述职的定北侯跟前,是定北侯将他从牢里捞出,从那以后他便跟着定北侯去了幽州。”

顿了顿,这人轻声道“若他真的贪污军饷偷工减料,那定北侯必定不会帮他,所以我们便想,他那次应该是被哪位上司栽赃了,后来他很少回京城,还是此番回京面圣得了赏赐,我们那位老编修才十分唏嘘地与我们说了此事。”

谢星阑蹙眉,“他去军器监是贞元十四年之事”

翰林点头,“不错,前后只待了小半年。”

谢星阑微微眯眸,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难怪谢

咏并未查到,他目光四扫,问道“他今夜赏梅人在何处”

翰林们互视一眼,一人道“他一开始好像和北府军那位肖将军在一起。”

谢星阑皱眉,他看到肖琦之时,肖琦身边可没有赵永繁,他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只将几个翰林心惊胆战地甩在了原地,这可是龙翊卫指挥使啊

谢星阑直奔湖边长亭,刚走到湖边,便看到李云旗在栈桥边站着,他上前问道“北府军那几个可回来了施罗他们在何处”

李云旗往长亭看了一眼,“肖琦和宋文瑞回来了,另一个还不见人影,施罗回来了,蒙礼据说是回潇湘馆更衣去了。”

谢星阑眉眼一沉,转身又往梅林去,李云旗察觉不对,跟上来道“怎么了”

谢星阑不答反问,“怎就他一人未归”

李云旗不解道“在赏梅呗,还有好些人都在外面呢。”

谢星阑不管,待走到梅林边上,问值守的御林军道“可见过北府军的参军了一个瘦高着蓝袍的。”

武卫们回忆片刻,一人道“只瞧见进去,还未瞧见出来。”

谢星阑步履加快,刚入梅林不久,便见秦缨跟着萧湄等人,正从东北方向而来,显然是秦缨与李韵分开没多久,便碰上了这几人。

只见萧湄几个人手一只香囊,又多折梅在手,收获颇丰,见谢星阑此时出现,众人只觉奇怪,萧湄道“时辰快到了,这是要往哪里去”

这踏雪寻梅只定了三炷香的功夫,此时已所剩无几,秦缨站在人群中,见谢星阑神色不对,便满是疑问看着他,当着众人,谢星阑不好明言,只凉声道“有位军将只怕迷了路,我们来看看”

萧湄正想问哪位军将,却忽然听见了一声女子尖叫,这声尖叫落定,又接二连三响起惊叫,贵女们一脸惊震,谢星阑和秦缨却已看向了梅林西北方向。

二人脚步如风,又飞快地四目相对一瞬,那个方向,正是先前二人躲藏之地,这前后还未到两炷香的功夫,生了什么事端不成

此念刚落,一个发髻散乱的青裙女子从梅林尽头冲了过来,秦缨定睛一看,正是片刻前才与她分别的永宁公主身边的女婢

那女婢被吓的眼眶绯红,一见到秦缨,腿弯一软扑在了雪地上。

“杀人,杀人了”

不等众人震骇,女婢又惊恐道“南诏,那南诏来的阿赞曼杀人了”

一股子悚然凉意直冲众人背脊,谢星阑与秦缨一愣,忙疾步往假山后赶去,而此时寒风骤急,阴沉了整日的天穹,纷纷扬扬地落起雪絮来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无防盗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