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瑄是有微博的, 但却从来没有透露过他的三次元生活——没有人知道,网上一个刻板严肃、专注科普一些经济学知识却从不靠此盈利或是哗众取宠的知名大v“w”,
就是文瑄。
傍晚,火车驶过偏僻小城的车站,带着呼啸而过的鸣笛声一路疾行过绵延向前的铁轨,远远地和天边彩霞连成一线。
繁华的都市已经拉开夜生活帷幕,下班族们, 学生们,无所事事的路人们, 在遍布不同地点的同一个时空, 刷着手机, 聊着八卦。
然后, 就刷到了这么一条消息。
文瑄:#关于网络上散布的针对栾暻先生的不实言论,我有一些话要讲#栾暻先生于201x年x月x日来t大出席官方活动,
会后偶遇了我被某陌生女性认错引发争执的场景才出手帮忙, 而曝光的视频中出现的栾暻先生荒谬言论,也皆是因为替我解围做出的无心之举,
关于整个事件的真实完整视频,我会在下一条微博公布。同时, 郑重警告“捂好八卦小马甲”等网络用户, 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第一款,利用信息网络诽谤他人,
同一诽.谤信息实际被点击、浏览次数达到500次以上,或者被转发次数达到500次以上的, 已构成情节严重......
从来没有看到过w更新个人生活的粉丝们,等到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不想竟是真人主动掉马甲,更是不惜直接把之前的微博昵称改为真名的那种主动,姿态强硬而无畏。
评论转发量急速上涨。
【真.实名.在线怼营销号,我不想承认我有点相信之前的事儿是造谣了。】
【被盗号了?栾暻的洗白之路开始了?呵呵哒。】
【是不是洗白等视频放出来就知道了,就会复制粘贴的水军们先别蹦跶,真打脸了你们可是从犯。】
【我真笨,早该猜到w就是文瑄老师嘛,一样的刻板一样的学究,啊我们的宝藏老师彻底捂不住了,课该更不好蹭了呜呜呜】
【不说别的,就单提一点,《浮沉暮年》没官宣之前栾暻就一直在我们学校上课了,真靠金主进组的他干嘛还费这力气,是圈里快钱不好赚还是游戏不好玩?能为角色准备到这种程度的小生我知道的可就他一个。】
【姐妹,也可能是文老师的课太好,栾暻上一次还想上,当然,人也养眼啊!】
【我他喵的居然从这么严肃的用词中读出了爱情的味道?英雄救“美”引发的一场相遇?文老师对不起我自动把你带入被压的那个了!说“上一次还想上”的姐妹你是魔鬼吗?!】
【不行不行彻底污了,捂脸遁走】
【我们是一个正经的声明贴啊,瞅瞅都被你们歪到哪儿了,不过,实不相瞒我也污得想磕真人cp了!】
初代日文cp粉衍生之前,大多数网友都还在围绕着事件本身展开讨论,评论完全两极化。
一种由水军带偏的言论坚定不移地认为无风不起浪,即使能证明栾暻那句话是无心之失,却无法证明栾暻和其他人没有不正当关系,更不遗余力地将战火引至文瑄身上,指责他身为一名教书育人的大学老师根本不该趟这趟浑水,怕是收了栾暻公关团队的钱。
但是,与此同时,另一部分较为理智的网友们也对此进行了逐一反驳,点出对方“凡事想当然”的逻辑漏洞,不仅对文瑄放出的完整视频和网友们提供的栾暻上课照视而不见,还妄图通过几张根本没有肢体接触的同框照就想锤死栾暻。
火车在即将进入华昌省内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伴着冷冽疾风没过长长铁轨,大雨滂沱,倾盆而至。
这场注定要和今夜暴雨一起不休不眠的风波,在栾暻的团队发声明之前,被文瑄一纸声明将整件事推向了**前的临界。
......
华昌郊区。
傍晚时天气骤变,先是电闪雷鸣,狂风肆虐,刮得人根本无法睁开双眼,樊导无奈,只好将之前定好的外景临时取消,紧接着,在棚内拍摄的众人们就听到瓢泼大雨蓦地朝四周砸了下来,带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入夜,雨势未停,反而更见急促,豆大的雨滴打在周遭建筑和随风狂舞的枝条上,呼啦作响。
终于结束将近一天的拍摄,栾暻出了片场,看到这么大的雨时不由眉梢轻蹙,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眼。
不远处,把自己裹成夹心金丝猴的姚远来接他,还没走近,就对栾暻兴奋道:“祖宗,有人跳出来替你背锅啦。”
雨太大,栾暻没听清,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等到了车上以后,才问道:“怎么了?”
姚远一边拿纸巾擦汗一边看了眼小周,小周连忙把栾暻的手机递给他,快言快语道:“栾哥,你和那什么文老师是好哥们啊,他现在主动替你解释了,风评扭转了一大半呢。”
栾暻正在揉额头的手指蓦然一顿,倏地直起身,一把抢过手机,厉声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手指飞快地解锁屏幕查看最新消息,当看到早在好几个小时之前,文瑄就已经顶着所有网友的压力,替他把事情一一解释清楚,而一直在拍戏的他却像个傻子一样,对此毫不知情。
栾暻抬起眼眸,一字一顿地质问姚远和小周,眼底也不知道是因为一直熬到现在还是怎么的,有些发红。
姚远他俩还是第一次见栾暻发这么大的火,面面相觑,少顷,姚远才讪笑着解释:“这不是想着舆论都已经变好了吗?就没着急告诉你,而且现在网友们的重点都在文瑄身上。”
“那特么的是我男人!”栾暻眼眸冷了冷,咬着牙,一字一顿道,里面的字眼更有如炸雷一般在俩人耳边轰然响起,寒意逼人,“现在出来替我背锅,你居然还觉得挺、好、的?!”
没等姚远消化掉信息量足够大的这一段话,就见栾暻已经低下头去,手指飞快地在自己眼角处按了按,另一只手不知在手机上发些什么。
栾暻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若不是他非要等到事情发酵至最高点才出声,文瑄会被劈天盖地的舆论逼得主动现身替他解释吗?!文瑄一个一心只想要好好教书的大学老师,现在却如同再没有任何**的明星一样,把自己从头到脚赤条条地暴露在众人面前,承受着成千上万的网友们的窥探和谩骂。
可是——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始作俑者惹起的祸端。
栾暻扯了下嘴角,收起手机。
特么的敢跟我斗,逼得我放到心尖上疼的男人出来保护我,老子不玩死你。
他眼底的戾气丝毫不加掩饰,犹如黑夜上空骤然划过的闪电,看得姚远没来由地心悸:“现在就给我发,所有的视频声明证据都发出去,凡是污蔑过文瑄的,一一以我私人名义奉上律师函,明天早上之前,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任何一个营销号还在拿文瑄说事。”
妈的,老子的第六感诚不我欺也,姚远被栾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杀式袭击方法吓了一大跳,连忙劝他:“祖宗,这也太得罪人了吧,都是一个圈子的,今天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我特么的需要和他们日后见面吗?!”栾暻冷笑,眼眸微微眯起一瞬,“以牙还牙的合法维权方式,什么时候非要扯上宽容的幌子了,要知道,这个圈子的许多网络施暴者,本就是因为没有法律追究才一直逍遥在外。”
姚远自知根本劝不过栾暻,只好闭上嘴,抓起手机开始工作,紧接着,却见栾暻猛然直起身,有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你俩下车。”
靠,tmd又来这招!但今天下得可是冰雹啊!
姚远要疯了,指指外面能见度不足五十米的瓢泼大雨,急吼吼道:“祖宗,冰雹啊!”
“但这里距离宾馆走路过去还不到五分钟。”栾暻冷静地提醒姚远。
姚远一哽,追问道:“那你现在又是要去哪儿?”
栾暻沉默一瞬,快速回忆之前和文瑄聊天时有没有问过他现在的位置,发觉根本没有时,心里烦躁,只好硬邦邦地甩出句:“不用你管,反正不回市区。”
“不回市区?!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要从郊区一路私奔直接出省,这附近望去可tmd全是山!”姚远不知道栾暻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这会儿玩叛逆,“这么大雨,山体滑坡了怎么办?!你疯了吗?!”
栾暻却好似根本没听到一般,眼神冰冷,只说了一句话:“下车。”
见怎么都劝不动栾暻,姚远只好在自己胳膊上快速搓了几把用来御寒,又看看白茫茫的窗外,推了推小周:“周儿,跳吧。”
小周听着咣咣砸在车窗上的冰雹声,莫名打了个寒颤,带着哭腔道:“姚哥,you jump,i jump。”
“都tmd这个时候了还分什么先后啊。”姚远话虽这么说,手上却是毫不留情地直接一把把小周推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车上唯一一把雨伞和雨衣,都捞到了自己身上。
俩人刚走出没几步,就见栾暻已经踩上了油门,轰得一下把车开出数米远。
姚远单薄的小身板被风吹得晃了好几下,嘴里大骂着栾暻没良心,手上却不忘拽过和他一样在风中摇摆的小周,随即俩人抱头挤成一团,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宾馆走去。
栾暻找出手机,一边给文瑄打电话一边绞尽脑汁地回忆文瑄之前有没有透露过他在哪儿的丁点信息,已经把油门踩到底的车子还在加速。
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为什么不接电话啊!栾暻将手机掷到一旁,烦躁地揉了把头发,金属外壳在碰到皮质座椅时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他猛然一下回过神,想起之前看到的文瑄最新一条微博显示的定位似乎是在学校,不禁懊恼地低声骂了句操,随即立马调转车头,朝市中心开去。
暴雨连绵不绝,整个华昌市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陷入了重度交通拥堵,年久失修的地下排水系统也开始逐渐显露疲态,不断积压的雨水因为一直无法得到有效疏通,已经直接没过了成年人的小腿,路上的车子和行人都举步维艰。
距离t大还约有十分钟的车程,前方长长的车流却仿佛陷入淤泥一般,根本挪不动,栾暻眼眸微眯,沉思一瞬后直接将车停到路边,下了车。
等雨水裹挟着凉风持续不断地打在身上时,栾暻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带伞,但此时根本无暇顾及,他一边继续给文瑄打电话,一边疾步跨过数个大大小小的水坑。
文瑄直到这会儿才有时间看手机——他从车站回来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学校,和保安交涉,调取监控录像,公布完整视频,等看到栾暻电话时他刚刚回到公寓。
文瑄一边回拨过去,一边快步朝楼下走。
电话接得很快。
“你在哪儿?”文瑄本意就是等处理好这边的事儿后就出门去找栾暻,所以还没等栾暻开口,已经先行问道。
栾暻笑了下,语气温柔:“我在你眼前。”
“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文瑄却猛然想到自己根本记不住栾暻的样子,有些颓然地揉了揉眉心,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无力感——也许栾暻现在就在他眼前,但他却认不出。
文瑄茫然地抬起头,轻叹口气,镜片因为呼出的热气和骤降的气温反差,升起浅浅一层薄雾,和白茫茫的雨水一起阻挡了他本就模糊的视线。
但是,下一秒,他就闻到了混合着清冽雨水的独属于栾暻的味道。
栾暻刚到楼下。
男生衣服湿透,白色的t恤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清瘦却精壮的肌肉曲线,他抬起头,轻轻笑了下:“文老师,我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