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幽暗, 男人五官看不太真切,被眼镜遮盖的一双狭长眼眸似是若有若无地微眯了下, 一侧嘴角浅浅地勾出条不甚明显的法令纹。
栾暻眉眼微弯,习惯性地将手机收起,准备去牵文瑄的手。
但是,当男人凑过来的刹那,一股夹杂着薰衣草香味的辛凉雪松香即刻扑面而来——是被评为最骚的男香之一的, gucci罪爱。
不算浓,却足够教栾暻心中警铃大作, 他眼眸倏地一冷, 在男人即将触碰到他胳膊的前一秒, 侧身躲过, 厉声道:“你是谁?!”
“我是文瑄啊。”男人面露诧异,似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就发现不同, 整个人都愣了一瞬, 却很快恢复如常,若无其事地垂下手。
“怎么, 不过几天没见,你就不认识我了?”男人边说边轻轻地扶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换了一种稍微冷淡点的语气,
声音里还隐隐含着一丝被栾暻质疑的怒火。
栾暻一双眼眸冷冷地盯着他,整张脸上戾气十足, 再不复初时以为自己见到文瑄时的温柔和欢喜。
真,特么的, 不要脸,连文瑄的小指甲盖都比不上,哪儿来的勇气说自己是文瑄?!
栾暻站在高处,俯身看向这个号称自己是文瑄的男人,嘴角扬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人的容貌可以近乎一样,但一个人的气味和性格却永远不会骗人,而栾暻有多熟悉文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一个不同的出现就有如推倒第一枚骨牌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剩下的,你只需要静静地看着它,连番崩塌。
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把文瑄的外貌和小动作都模仿了七八分像,但在栾暻自带高倍数显微镜的审视下,男人所有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伪装都瞬间无所遁形。
这张脸明显是平日里纵欲过度,瘦削而阴鸷,就连肤色都透着些不健康的青白,更重要的是,文瑄气质温润儒雅,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矜持和正经,但这个人,举手投足间都是赶超油菜花的油腻。
栾暻面沉如水,看着犹如跳梁小丑般还试图在自己面前蹦跶的油腻男,冷声道:“在我面前提文老师的名字,你也配?!”
他转身往外走,经过男人身边时,丢下一句:“有多远,滚多远!”
文泽峰见状,饶有兴致地舔了下薄唇,眼眸中兴趣更浓。他索性不再装下去,抬手一点一点地卷起袖口,露出上面大片张牙舞爪的纹身,拦住栾暻:“小子,挺聪明啊。”
“听不懂人话吗?”栾暻厌恶地看着拦路狗,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仔仔细细地包住自己一根手指,这才一把推开文泽峰,将废弃的纸巾掷到垃圾桶里。
文泽峰倒也不恼,他风流惯了,越遇见对他不屑一顾的越来劲儿,这会儿抬头看看栾暻身后的m-sun标识,眸光一闪,自以为是地从他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文瑄又木讷又无趣,天天板着张脸跟死人似的,你和他玩,还不如和我玩。”文泽峰抬手取下碍事的眼镜,直接丢到一边,冲栾暻吹了声跑调的口哨,“我技术好得很,包你满意。”
栾暻闻言,挑了挑眉,讥笑:“阳痿?早泄?时间短?啧,原来你就是出了名的三秒男。”
文泽峰脸色骤变,一张本就阴鸷的脸上沉得能滴下水来,咬着牙,低声咒骂了句:“臭婊.子!”
“还有,谁说文老师木讷又无趣,”栾暻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在提到文瑄的名字时,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一瞬,旖旎而多情,“他在床上有多温柔,你这辈子都不会想象得到。”
文泽峰听到这话,放声大笑起来。
“温柔?你该不会以为我那个性冷淡的哥哥是真的喜欢你吧?”文泽峰怜悯地抬头看着栾暻,一字一顿地揭开文瑄深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疤,“他连你的样子都记不住,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实话和你说,他对待小猫小狗和对待人都是一个样子的,冷漠,虚伪,假仁假义,像他这样根本无法看到正常世界的人,爱的人只有他自己!”
栾暻瞳孔骤然紧缩,身子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在这一刻,某个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模模糊糊的疑惑,答案仿佛就要呼之欲出。
难怪文瑄每次见到自己时都有片刻的茫然,难怪文瑄上课时从来不点名也从来不主动提问学生,难怪文瑄这么久了连一次同事聚会都没有参加过!
而他曾经又干了什么?!竟然不止一次地拿文瑄记不住自己这件事打趣他,不用想也能知道,文瑄拼命地想要认出自己时,该有多无能为力啊。
痛意顷刻席卷全身,栾暻紧紧地攥着手指,一双清冷的眼眸中是根本压不下去的懊恼和自责,他闭了闭眼,勉力恢复成往常那般平静的模样,这才对疯子似的男人冷声说:“那你失望了,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没人爱!”
离开后,栾暻在车中静默地坐了许久,想要联系文瑄,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开口。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手机重新装回兜里,吩咐司机回家。
一路上,栾暻都心不在焉的,出神地望着窗外发呆,直到推开家门时才找回三魂六魄,他闻到自己身上隐约残留的浓郁香水味,厌恶地皱了皱眉,直接脱下所有的衣服扔垃圾桶里,这才去洗澡。
同一时间,文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他合上书,拿过手机。
【疯子】:瞧瞧,我找到了谁,这不是我哥心心念念的小情人,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疯子】:[图片]。
【疯子】:位置#m-sun#。
“呲拉”一声,木质椅子和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文瑄猛然站起身,一边疾步往外走一边慌乱地拨通栾暻电话。
没人接。
往日总是秒回消息的栾暻,此时正沉默地把自己泡在浴缸里,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水流声持续不断地哗啦响起,将浴室隔绝成了一方小小天地,无人回应的栾暻手机静静地躺在垃圾桶中,被层层叠叠的衣服盖住了本就不算大的铃声,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文瑄走得匆忙,连眼镜都没顾得上带,一张被遮挡惯了的脸终于露出全貌,英俊迷人,但却全然不见往日的冷静自持,更是在夏夜沁出了薄薄一层汗水。
车子一路朝着m-sun的方向疾驰,他紧紧抿着嘴,一遍又一遍地继续拨打栾暻手机。
“先生,抱歉,我们这里是会员制。”保安客客气气地拦住明显是生面孔的文瑄,见他拿不出任何有效证件,礼貌又无情地拒绝,“对不起,您在我们这里没有信息记录,不能入内。”
文瑄勉力压下心中的焦躁,强迫自己恢复冷静,给文泽峰打电话。
足足过了半分钟,手机那端才传来回应。
“出来!”文瑄声音冷厉。
“哟,你这么快就来了?”文泽峰吊儿郎当地哼着小曲,言语间还带着纵欲后的气息,“什么?您在m-sun啊,那可不巧了,我和你家小情人详谈甚欢,现在已经来了旁边的酒店,正进一步深入交流呢。”
“就在你打电话之前,我们刚刚做完一次,这味道,妈的,无敌了,要不是他这会儿在洗澡,我根本都没时间接你电话。”说到这时,文泽峰似是回味儿般地咽下一口唾液,放肆笑道,“您要不要听听他刚才在我身下的声音?特带劲儿,也让你解解馋。”
而仿佛是为了验证文泽峰说的话,他话音刚落,听筒里已经传来了某种不可言说的运动声音,猛烈,急促,还夹杂着一阵阵满足的释放声和轻喘。
文瑄闻言,从出门前就一直紧绷的那根弦骤然崩断,想要再细听时却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手指攥紧,薄唇抿成一条肃杀的弧度,在掌心掐出了数道深深的红痕。
“一分钟之内,酒店大堂见,不然——”文瑄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冷冽,带着掩饰不住的嘲讽和凉意,“你之前干过的所有事情,都会完完整整地出现在所有股东们的手机上和邮箱里,包括你爸。”
文泽峰猛然坐起身,破口大骂:“文瑄你他妈的敢——”然而文瑄已经挂了电话。
当只围着一条浴巾的文泽峰匆忙赶到大堂看见文瑄时,还没来记得张口,就被凌厉的拳头砸了个措手不及。
文泽峰本就体虚,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摔倒在地,他边舔了下嘴角的鲜血,边毫不在意地冲文瑄叫嚣:“来啊,继续打我啊,看你发火的样子可比伪君子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文瑄丢失的冷静霎时回了笼,听到这话以后,正要继续挥出的拳头硬生生停在了那,不再理他,疾步去找文泽峰发给他的房间。
手机恰在此时响起。
“文老师,您怎么突然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栾暻洗完澡后才发现手机被他丢到了垃圾桶里,不禁暗骂自己粗心,第一时间就给文瑄回拨了过来,“我刚去洗澡了。”
文瑄所有的理智都在听到洗澡俩字时轰然崩塌,大脑空白了一瞬,嘴巴抿了又抿,依然没能发出声音。
与此同时,他攥紧的手指猛然朝旁边的墙上砸了一拳,鲜血即刻顺着五指关节往下滑。
他却全然不觉痛。
文瑄缓慢地收回准备继续往前走的脚,转过身,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往常一样:“你在哪儿?”
“当然是在家了,”栾暻一笑,语气一如既往的暧昧,压低嗓音逗他,“缺一个暖床的,您要来吗?”
在家......文瑄绷了一晚上的身体骤然放松,整个人都脱力般地轻晃了一下,随即茫然失措地呆在原地,低声回了句:“在家就好。”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
栾暻蹙了下眉,发觉文瑄似是有点不太对劲儿,这会儿联想到晚上莫名出现的疯子,霎时想通了前因后果,骂了句艹——特么的,自己被人阴了一把!
他快速捞过衣服穿上,急声道:“您现在在哪儿?!我去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