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xpt4 > 科幻 > 四爷怎么可能不做皇帝(清穿) > 第125章 小肥胖一节

四爷怎么可能不做皇帝(清穿) 第125章 小肥胖一节

作者:痒痒鼠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21 21:50:56 来源:就爱谈小说

当然, 康熙也没有直接决定。

禁矿,本也是康熙想好的策略。可事情大,一旦处理不好, 反效果明显,康熙也很是谨慎。

当下就端起来茶杯, 慢悠悠地品着茶,发现大臣们都看向自己, 笑道“采矿乃是大事。锅碗瓢盆的,哪样儿哪离开铜铁金银诸位卿家尽情发言, 集思广益。”

大臣们知道康熙的态度了, 这明显是被四贝勒的反对影响了啊。

皇上可真不是说这样话的性格。

太子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霍然站起来。

“汗阿玛,凡事以安稳为要。旷工聚众闹事, 滋扰地方治安,蛊惑民众, 禁矿是最好的办法。”太子端着皇太子的威仪, “若不禁矿,各地方bao动不断, 朝廷每次为此耗费军力兵力, 大动干戈。”

吏部侍郎杜默臣紧跟着站出来,痛声道“皇上, 旷工们大多是流民, 接着开矿的活计聚在一起, 极其容易闹事。禁矿对作坊生产确实有影响, 然目前却是最好的办法。臣等知道皇上仁慈,然此乃必须之举,臣等会尽量安抚旷工们的活计, 开荒种地。”

对作坊生产确实有影响,这才好啊。在座的,大部分保守派早就看不惯作坊商业的兴起了,恨不得禁矿禁机器什么都给禁了。

都去开荒种地好啊,一帮子刁民若再不老实,直接打杀了。

大臣们一时站出来大半儿,都是鼎力支持禁矿之策。

“皇上,我们的矿都是天生天长,现在开采过大了,将来我们的后人去哪里找现在禁矿,也是为了后人好啊。”

“皇上,江南的大机器经常对着蓝天白云冒黑烟,都是烧煤炭烧的,天空是蓝的,白云是白的,天地之威不能碰触。当禁机器用煤炭。煤炭开采必须严加管制。”

“皇上,作坊兴起,机器兴起,破坏蓝天白云,这是我们大清的罪孽。我们现在不管制,都会变成千古罪人啊。”

“皇上,”

唾沫横飞的,颇有群情激奋的架势。

工部的官员们都看向四爷难道这才是太子殿下的目的攻击工部,打击商业作坊,进一步拉拢保守派官员们

但是端坐着,眼睛微合,纹丝不动。他们便也忍住了这口气,憋着脸,装没听见。

和八爷亲近的官员们也有点懵,齐齐去看八爷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禁矿就禁矿,合计着是等在这里打击四爷

八爷微微一笑,暗示他们稍安勿躁。

可情势越发激烈,要一些中立派也心生疑虑。人都是容易随众。当然,他们是大臣,心思缜密,议政大臣满洲正白旗副都统阿密达站出来“启奏皇上,臣是武夫,不懂国家大事。臣知道机器的好处,兵器改进的必须。然矿上开采,可能确实该禁止一二。北京门头沟煤矿上就经常出现打闹,其他地方更是不服教化。臣建议,不管要不要禁矿,于情于理,朝廷应该管一管。”

这一下,更多大臣倡议禁矿了。

接替隆科多位子的蒙古旗都统鄂缮猛地站起来,忠厚老实的紫面堂一片豪爽“启奏皇上,臣附议阿密达都统的建议。或者现在禁矿了,过一段时间再开也行。”

户部侍郎阿进泰站出来“皇上,臣也附议阿密达都统,”

情势再一次变化,分不清太子的人,还是保守派,还是中立派好似六部九卿八旗议政大臣等等,都真心思考后,同意太子的提议。

八爷看一眼都统鄂缮,脸上的笑容加大,如果不是上辈子的经历,谁能知道,这是太子的铁杆之一那装的倒是挺憨厚中立的,装的还挺像的,挑拨众人情绪还挺精明的。

偷看一眼端坐品茶的老父亲,还是不动如山的四哥,摸着下巴一乐四哥估计对太子爷的铁杆有谁,也都忘记了。

再看一眼阿密达对此情景纳闷且皱眉的面容,眼里含笑阿密达已经意识到,鄂缮在利用他做招牌了

再看一眼刚提拔为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的陈廷敬,索额图和佟国维都下去了,看似以陈廷敬为首了,这老头子一贯精明,面对皇太子这般附和士绅们的国策,不表态这是,自己缩了

八爷正在琢磨那。

新一任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站出来,声音高昂“启奏皇上,臣有不明白之处。禁矿的理由,同僚们已经有很多。然不禁矿的原因,八贝勒所说,臣明白,八贝勒悲天悯人,最是宅心仁厚。四贝勒所说,臣愚笨,可否请教四贝勒。”

礼部侍郎揆叙紧跟着“启奏皇上,臣也想请教四贝勒。”

八爷有点懵。

你们两个要做什么爷这辈子可没有拉拢你们啊,你们要对上四哥自己找死,可别怪爷啊。

八爷奇怪,其他大臣们更奇怪,吵闹的跟菜市场一样的喧闹都停了下去,沉沉的目光压向他们两个你们要做什么你们是不是要帮助四爷说话

阿灵阿和揆叙岂能是怂的他们的出身和性格,也不是忍让的。阿灵阿当下就怒色道“诸位同僚,都看着我做什么可是有指教”

揆叙斯文体面地一笑“诸位同僚,我们愚笨,实在是想不通。这不明白,也不好做判断不是诸位同僚有明白的,还请赐教一二。”

太子脸上僵硬。

诚郡王胤祉脸上露出来一丝笑儿。

八爷情不自禁地笑了。

康熙也笑了,几个一直沉默的老臣们都笑了出来,兵部尚书议政大臣马尔汉摸着白胡子,对康熙恭敬地笑道“皇上,到底是年轻人有活力,脑袋瓜转得快。老臣也在琢磨四贝勒的话那。老臣就钻了牛角尖,怎么就没有想到,直接问四贝勒那”

康熙笑哈哈的,指着这两个,对老臣们笑道“年轻气盛,不知道要脸皮。朕也问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康熙和老臣们一起开怀大笑,澹宁居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变化,真有畅所欲言的开明之风。

陈廷敬等等大臣都跟着开心地笑着。

太子刚刚形成的气势,都被笑没了,一张脸气得扭曲。

阿灵阿和揆叙高抬着下巴,面容倨傲。

理藩院尚书容若看他们一眼,摸着胡子,浅浅地笑道“皇上,他们呀,都是年轻厚脸皮。想不通就用心地想,若四贝勒直白地告诉他们,他们能有几分体会”

满洲镶黄旗都统法喀跟着,薄责地看一眼这两个,对皇上严肃道“皇上,四贝勒所言,甚是有道理。臣琢磨一点点,已然不敢出声,他们倒是无知无畏了。”

“哎”康熙挥挥手,骂道“你们两个做哥哥的,不能老是打击他们。不懂就问嘛。”

看一眼阿灵阿和揆叙不服气的模样,听到自己的话重新抬起来的下巴,还是笑呵呵的。看一眼自家快要睡着的老四,嫌弃道“胤禛,你来说一说。”吩咐小太监“给你们四爷一杯茶,省的他犯懒。”

众人又是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意味深长的目光浅浅地扫过怒气勃发的太子等等人。

工部的诸位大臣已经急得要蹦起来了。

眼看小太监抿嘴一笑“嗻。”手脚勤快地搬来一个小桌放在四爷的面前,恭敬地捧着一杯茶送上来。

四爷是真困了,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搓搓脸,无奈起身“儿子谢汗阿玛赐茶。”

康熙对他眼底的疲倦一眯眼,摸着胡子,端着好好老父亲的架势“喝了茶,快说。”

四爷“”六部九卿商议大事那,从来只有康熙有资格喝茶,特意给他一杯,这是要架着他在火上烤那还是拎到案板上宰杀那

四爷一低头,看一眼小茶几桌上的一杯飘香的龙井茶,感觉自己也就是一杯茶了,端起来用一口,借着喝茶的动作,隐晦地给工部诸位一个忍耐的眼神,一放下茶杯,清朗的俊脸上的惫懒的小表情跟那要上刑拷问的牢犯似的,越发地无奈。

起身,面对康熙恭敬地鞠躬行礼,讨巧地笑“汗阿玛,儿子可说了。”

将所有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康熙笑着给他一个白眼“吃了朕的茶,还不说”

四爷“”

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再端起来茶杯用一口润润嗓子,抖擞起来精神,在康熙要气得打他众大臣憋笑愤怒呆滞都要掩饰不住的时候,出声了。

“汗阿玛,诸位兄弟同僚,胤禛最近也听说了门头沟旷工闹事的事情,专门去了几趟。胤禛的一点小想头,分享出来仅做参考。”

他的一口京城官话字正腔圆,北方儿郎天生的一股正义凛然的感觉。却又是带着他个人的特点,慢条斯理、开朗温和。磁性,有点儒雅的味道,如酒酿般香醇,如玉泉山水一般干净清澈,即使再讨厌他的大臣,也不得不承认,听四贝勒说话,就是一种心灵的享受。

“汗阿玛,儿子去门头沟,听到一句话,叫家有一口粥,不上门头沟。北京西部的门头沟煤矿,出产让千家万户暖洋洋的煤的煤矿,怎么就成了老百姓眼里的危险去处了呢儿子也很纳闷,儿子到了门头沟,和旷工们说话,跟着亲自下矿几次。因为没有专门的通风设备,旷工们只能封闭已经废弃的巷道,然后利用不同井口的气压差让井内形成自然风。有时为了确保空气流通顺畅,还在井口布置手拉或脚踏的人力扇风机。而排水,露天煤矿虽不需考虑这个问题,但随着地下矿越来越多,这着实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因为没有机器抽水工具,许多矿井都随着积水越来越多而直接被遗弃。实在不行的,那就另外安排一批挑水宫,用人力,借用水桶或辘轱将地下水运送到井口。旷工们使用的工具,包括金属斧、金属铲、木铲、木槌、船型木斗、竹篓和辘轳等等,旷工们为了在井底照明,自己发明了灯龛,汗阿玛,儿子惭愧,儿子从小到大的生活,离不开煤炭,却是如今方知道,煤炭是这样产生的。儿子打小习武,在井底呆了两天就熬不住了。而旷工们可以用干粮冷水熬七八天,不晒太阳。汗阿玛,”四爷停顿片刻,端起来茶杯用一口茶,为人子的目光期盼地望着老父亲,“汗阿玛,旷工们,但凡有其他的生计,不会去做旷工。都是迫于生计,要养一家老小。”

久久的安静。

随着康熙轻轻的一声叹息,澹宁居大殿里,静的落针可闻,呼吸都好似停了。

四爷那标志性的,因为说话多而略低沉沙哑的声音,还久久萦绕在耳边,依依不肯消散,仿佛有一种异常优美愉悦的东西,从耳朵的深处渗到里来。又仿佛是一杯千年老酒,闻之即醉。

更有几个心神稳重的大臣们意识到,这声音里,四爷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力量。一种要人无法抗拒的霸道力量,任何蛮横敌对的人听到这种声音,也会不知觉变得和颜悦色地听从不是威胁,而是无法形容的威严,充满了平和,洋溢着耐心,是明朗而清亮的,听了心都要酥掉了,变得心胸旷达而心生慈悲。

“老四啊,”康熙看着四儿子,摆摆手,“坐下来。”环视一圈寂静无声的大臣们,眉眼慈爱,眼里浮现一抹愧疚。“朕惭愧,朕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下过矿,不知道朕天天用的煤炭,是怎么出来的。是朕忽视矿工们了啊。老四说得对他们都是迫于生计,他们不是刁民,他们都是我们大清的功臣”

深呼吸一口,望着表情不已情绪激动的儿子们大臣们,康熙面容沉痛。

“朝廷若禁矿,他们的生活该怎么办他们若有其他的活计,回去做旷工吗家有一口粥,不上门头沟,”康熙脸上一抹苦涩。“北京的矿场都这样了,其他地方那”

看向老八胤禩面上的羞愧,赞道“胤禩没有下去矿,也会去想一想旷工们的生活。诸位卿家,你们也要想一想。”

朕不要求你们和老四一样下矿,朕只要求你们想一想。今天康熙因为他们每一个人的表现,那一丝丝放松都收敛了,脸上出来一抹标志性的帝王仁慈和无情,要谁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却都知道,皇上对四爷的表现很是满意。

大臣们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一部分闭口沉思,一部分心里愤愤不平,却不敢看四爷,都去看八爷,齐齐夸道“皇上,八贝勒思虑周全,是臣等只顾着大局了。”“皇上,八贝勒慈悲为怀,臣等一定和八贝勒学习。”

八爷看一眼专心品茶的混账四哥,作为一个靶子面对所有箭,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谦虚道“汗阿玛,儿子也要和四哥学习那。儿子也要去矿里看看。”

“嗯。该去。”康熙摸着胡子,看着老八慈爱地笑,笑的八爷差点急得跳起来。康熙却是没有发觉一般,扫视一圈,笑哈哈的“当然,老四的说法只是一个方面。诸位卿家说的都有道理。兹事体大,慢慢商议,不着急。”

还没完全回神的众人机械地答应着“吾皇圣明。”

康熙点点头,墙上的自鸣钟响了起来,一声声宛若泉水“叮咚”,康熙“午时了,都去休息吧。今天商议不出来,明天天气好,下午再议。”说着话,站了起来,小太监打起来帘子,康熙抬脚走向偏殿。

太子领着群臣行礼高喊“恭敬汗阿玛皇上。”

各自回去休息,都是脚步沉重。太子气得和幕僚们大骂“混账混账”一把摔了手里的茶杯。胤禩一路上琢磨明白了,在床上猛地一坐起来,和八福晋高兴大喊“痛快痛快”吓得八福晋问他“爷傻了”大臣们困意全无,一路上沉默地来到自己家或者衙门,身处私密安全的地方,齐齐长长地出一口气,抬头望着窗外的蓝天,春天的蓝天很蓝很温柔,宠着白云一朵朵地飘在上面,好似活泼顽皮的孩子,不停地变换形状。

是不是,就和皇上宠着四贝勒一样那

皇上明知道,太子殿下的提议是对的。

皇上一开始也要答应了。

可是四贝勒一开口,就完全变了。四贝勒如此离经叛道,堂堂一个皇子之尊亲自下去矿井,他要做什么

随即又是苦笑。

不管四爷要做什么,四爷成功了,自己的嗓子面对他失声了,说不出来反对的话了。

陈廷敬面对找来的清流大臣们,和李光地对视一眼,笑容最苦。

四爷那一番话,给人无法言说的感觉,好似工部新研究出来的,地球重力,磁性、温柔,带着地底深处最原始强大的吸引力,要人的心神每分每秒都想向他的声音靠近。

即使自己历经无数风波,自认定力过人也难免被影响,更何况其他人

“都先回去午休,好好用饭。有话,下午再说。”面对众人的欲言又止,陈廷敬笑着,“我知道,同僚们都有很多话要说,我也有很多话说。等我们睡好吃好,再畅言。”

“都回去吧。”李光地道“诸位手下还有今天的事务没有办,我手下也有事情,午休起来吃完饭,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办了。”

众人这才是散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伸手指按住眉心揉揉,苦苦一笑。

煤,与人类已经结缘太久。在远古时期,人们就已经开始把煤当做燃料。秦昭王修建“长城”经过岁月洗刷,城墙的土垣中已经露出来煤燃烧过后的残渣。宋元时期,多地更是形成了不少规模较大的煤矿。然而尽管煤早就走入了人们的生活,人却始终没办法好好处理这些“黑黄金”煤矿开采始终完全依赖手工。

井拓、采煤、掘井、排水、照明和通风等一系列工序和技术不断改进。矿井根据地势形成了竖井、斜井、斜巷和平巷相结合等多种形态。旷工们不光自己想办法照明,还将榫卯带进去做支架,在幽深黑暗的地底,作为巷道支护。

可是,采矿经过千百年的发展,依旧是危险重重。

可以说,采矿人是在用生命换煤矿。他们缺少个人防护,工作工具简陋,完全依赖人力,井底的环境也并不稳定,危险随时都可能发生。“家有一口粥,不上门头沟”,流露的正是老百姓对煤矿开采过程中人身安全的忧虑。

这样危险的活计,还去做的人,在世人的眼里,比八大胡同的龟公都不如的,那真是低微到地底下跟蚂蚁一般,从来没有哪一个士绅富商看他们一眼。

“我们的四爷啊,”陈廷敬摇摇头。“说他只是单纯的同情矿工们他自己都不信。他那一身气派比谁都尊贵,却能亲自下去矿井。嘿,”举目望天,默默地问老天爷,要四爷投胎在皇家,为的就是要变一变天吗

良久,陈廷敬苦涩一笑,转头再看一眼目光询问的李光地,无奈道“机器的事情,你也听说了”

李光地的语气带着愤怒“老兄,晋商们在研究采矿机器的事情,你还要瞒着你们是不是找到四爷了”

“我说这事情,我也无法做主,你信吗”陈廷敬叹口气。“我出身山西,家里也有矿,我在朝廷做官,在八大皇商面前说话有分量,可这么大的事情,你认为,他们谁会听我的”

“不瞒老弟,愚兄也是纠结。”陈廷敬一摊手,诉苦道“我是朝廷官员,我自然要站在士绅们的利益上。可我出身在山西。”

李光地因为他无赖的态度,气得白胡子一翘一翘的。

“四爷看准了时机。我都怀疑,太子殿下上那个章程,也是被四爷背地里安排谁蛊惑的。四爷是看准了,索额图和佟国维都下去了,朝堂上只有你一个顶着,你又是出身山西全大清的煤炭矿,山西有一大半”

李光地说着话,手指着陈廷敬还是犹豫的面容,气得身体都颤抖。

“你知道,四爷这一步一步的,拉起来墨家,儒家会面临什么吗啊老兄啊,你也是读着四书五经正经科举考上来的”

李光地紫涨着一张脸,呼吸急促,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廷敬。

可是陈廷敬只能抗住了。

“我是儒家子弟。可我也是山西人。你要我能怎么办”陈廷敬也是被逼急了。一甩袖子一番话脱口而出“你知道山西八大皇商的分量,我家这么有钱,我家也不是其中之一。我家查手不进去”望着李光地气急的脸,拍着胸膛“砰砰”作响“老弟,我也是山西人,我打小看着乡亲们下去矿井,听管事的说,这个月的伤亡,上个月的伤亡,我不想家乡好吗我不心疼吗我要无动于衷,我还是人吗”

安静。

李光地沉默。

陈廷敬从袖子里掏出来手帕,擦着眼泪,眼睛红红的。

外头传来贴身小厮的通报声“老爷,李大人,高大人来了。”

是高士奇。

两个人忙收拾表情,请进来高士奇。高士奇进来,看见他们脸上残余的愤怒,却也没有询问。他面色凝重,对两位好友道“我刚收到消息,皇上可能要在下一次博学鸿儒科中,加收边境和沿海的考生,”望着他们震惊的模样,艰难地吐出来“山西、陕西、福建、南海”

李光地是福建人。

两个人身体一晃,跌坐在椅子上,嘴巴张张合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廷敬是震惊皇上的布局。

李光地是感受到了陈廷敬刚刚的为难身为儒家官员,要保证儒家的地位。身为福建人,能不希望家乡好吗

高士奇大体理解他们的心情,但也只是一点点。皇上这一步一步的布局,从关外边境上的教育普及,参加博学鸿儒科,他是浙江人,他很担心江南士族占据朝堂三分之一的地位不保。

四爷回家来午休,脑袋挨着枕头立即呼呼大睡,俊脸上带着一抹明显的疲惫。

四福晋悄悄进来看一眼,知道他前几天下矿实在累到了,估摸着要休息小半个月才能缓过来,搬来一个小马扎坐在床头,动作娴熟地给他按摩头部,眼里都是心疼。

等到四爷越睡越沉,表情放松,呼吸绵长,四福晋悄悄地出去,自己回去正院睡一会儿。

弘晖和十七叔叔午休起来,穿衣洗脸洗漱,去正院用饭。屋里小丫鬟正在摆膳,却只有额涅没有看见阿玛,好奇“额涅,阿玛”

四福晋温婉地笑“你阿玛还没起来那。稍等一等。十七弟和弘晖饿了吧先用汤。”

“额涅,阿玛睡懒觉,弘晖要去找阿玛。”弘晖抬脚就跑,小短腿跑的飞快。

十七阿哥道“四嫂,弟弟也去看看四哥。”追着小侄子跑了出去。

四福晋“”想喊一声“给你阿玛多睡一会儿, ”又担心爷白天睡多了晚上不好睡。几个奶嬷嬷抱着两个女儿来,四福晋听着女儿们扎着小胳膊喊“额涅”,一说话一分神,又有门口小厮来报八福晋来了,六福晋抱着弘时来了,忙安排加菜。

正院里聚集了几个妯娌们和孩子们,说着话其乐融融。

前院里,叔侄两个一起跑到阿玛四哥午休的前书房,发现阿玛四哥果然还在睡觉,一起趴在床头嘿嘿直乐。

弘晖亲亲阿玛的面颊,学着他阿玛喊他起床的语气,轻声道“阿玛,阿玛,吃饭了哦”再亲亲“阿玛,太阳晒着屁股了哦。”脸蛋儿贴上阿玛的脸,贴了一脸自己的口水。

熟悉亲近的气息,要四爷依旧陷在沉睡中。

十七阿哥胤礼好奇地看着四哥睡懒觉的模样,和平时教训弟弟们的样子大不一样,不光没有威严,还,有一点孩子气,看一眼闹着的弘晖弘晖侄子可能就是遗传四哥的,比一般孩子聪慧伶俐,也更纯净无暇。

弘晖发现阿玛眼睫毛也不动,嘻嘻笑着,直接将自己的脸蛋儿整个贴上阿玛的脸,开心地喊着“阿玛,阿玛,看弘晖的脸和阿玛的脸一样大了哦。”

十七阿哥噗嗤笑出来。

四爷没睁眼,呼吸不畅,要他一伸胳膊,抱住了胖儿子夹在胳膊里,继续睡觉。

弘晖惊喜,在阿玛的怀里蹭着小脑袋,糯糯地问“阿玛,阿玛醒了”

“你阿玛没那。”

门口传来八贝勒的声音,胤禩笑吟吟地进来,听到十七弟和弘晖都欢喜地喊“八哥”“八叔”,脸上笑容加大,看一眼睡懒觉的四哥,抱起来胖侄子,响亮地亲一口“弘晖,前两天是不是和你阿玛一起去门头沟了”

弘晖两只胳膊搂着八叔的脖子,响亮地亲一口八叔,大眼睛亮亮的,却有一抹郑重和认真。

“八叔,弘晖和额涅去给阿玛送饭啊。阿玛去门头沟挖煤,养家糊口啊,养弘晖啊。”

胤禩“”使劲眨眼,还是怀疑自己幻听了。

和十七弟对视一眼,发现他挤眉弄眼的暗示,听着弘晖在眼前呼唤“八叔八叔”

“哎,八叔在那。”胤禩咬着后槽牙,再亲一口胖侄子,艰难地回应一句“弘晖的阿玛真能干。弘晖不怕啊,八叔家里有银子那,弘晖去八叔家里吃饭好不好”

“八叔,弘晖要陪着阿玛吃粗粮哦。”弘晖很严肃。“弘晖的阿玛最能干,弘晖吃粗粮吃饱长大。”

可把胤禩感动坏了。

紧紧地抱着胖侄子在怀里,脑袋贴着自己的脖子,感受他小小的身体里小火炉一般的温热阳气,一低头,深深地呼吸一口。嗯,果然都是小孩子身上特有的奶味儿。他无声地笑了开来。

四爷朦胧中看见弟弟儿子们的身影,一个翻身,精神上睡饱了,身体里还是有一股子疲惫,要他浑身更懒了,懒得连睁眼的力气都不想用,一闭眼,口中模糊说着“你们先去用饭。我马上来。”

胤禩胤礼弘晖“等四哥阿玛一起。”

四爷“”

还想再懒一会儿,也不成了,多么甜蜜的烦恼。四爷心里微笑着,费力地爬起来,要弟弟儿子照顾着洗漱梳头穿衣。

饭后,四福晋和妯娌们、孩子们赏花说话。

十七阿哥领着弘晖开蒙读书。

四爷和八弟、九弟、十三弟、十四弟,在书房品茶,人歪在美人靠的长椅子上,一点形象也没有。八贝勒在泡茶,兄弟们有说有笑的,他懒得只想歪着,喝茶的力气也不想用。

胤祥看着四哥明显还没休养过来的疲惫,放下茶杯,目露关心“四哥,要不要请假休息几天”

“请假也没用。”胤禵皱眉道,“四哥去请安,额涅要太医给四哥把脉了,说只能靠时间休养,要大半个月那。”

胤禟心疼道“四哥,你说你干嘛亲自下去矿井我们这打小练武的也是不灵的。反正弟弟每次在地里收割麦子一天,那就累得三四天缓不过来。”

“那是九哥你太胖了”胤祥和胤禵齐声瞪眼胤禟。胤禟生气地瞪回去“九哥这是比喻。九哥在说,我们武功好,但不是使力气的人。懂”

“不懂。”

“二月份春耕的时候,谁喊累的”

“九哥。”

胤禟气得抬脚就踹。

胤祥和胤禵一边躲,一边嘿嘿直乐。

胤禩看一眼四哥懒洋洋的姿态,拎着一个靠垫递给他,笑道“都别闹。你们该去无逸斋上课了。”

胤祥胤禵保持欢笑的动作不动。胤禟拍着椅子扶手直乐“虽然成家了,但没有差事,还是要去读书,是不是这几天都偷懒了”

“去就去”

两个弟弟真的生气了,一起身,闹脾气道“我们也会有差事的。”转身走了。

胤禟看着他们气哼哼的背影,更是放声大笑。

胤禩瞄一眼四哥“四哥,十三弟和十四弟的差事你怎么想的十三弟经常跟着汗阿玛出巡,但也要多加锻炼。十四弟不跟着出巡,老去无逸斋读书,也不是事儿。”

“是的四哥。十四弟再憋下去,真要憋疯了。”胤禟脸上的笑意一收,诉苦道“这几年,汗阿玛出门就喜欢带着太子爷和十三弟,四哥你还能跟着凑上去几趟,我们就苦哈哈地留守。不说本就没有差事的十四弟,我们也憋得发霉。”

四爷眼睛半眯着,宽广的素袖薄薄拂过朱漆雕花的美人靠,动手调整八弟递过来的靠垫,人朝靠垫上一靠,说话也没有力气的样子“先有零散的差事做着,再看机会。”

胤禟黑胖刚毅的脸堂上越发不忍和担忧“四哥,你说你,非要亲自下矿井。今天下午还是在家里休养,不要去工部了。”

四爷端起来茶杯,手指摩挲茶杯的杯口“我下去矿井看一看,才是真正地知道情况。”用一口茶“五弟要准备去非洲,他手里的差事,你有空和他交接,配合六弟。”

“知道”胤禟愤愤地端着茶杯一饮而尽,嘟囔“我说要去西洋好多次,都不成。哪知道是五哥先出门。四哥你就是偏心。”

八爷噗嗤一笑,目光温和,拎着茶壶给他续上茶郎朗道“你亲哥就是这点机灵。你天天咋咋呼呼的,光嘴巴了。”

“哼”

胤禟大不乐意,却又无可奈何。这就是排行低的苦闷了,亲哥养在皇太后跟前儿,天然身份高一头。亲哥和四哥关系更好,一起长大,他天天累死累活地忙,也要排在亲哥的后面。

“四哥你就是偏心。”胤禟一倾身,抓住四哥的衣袖求道“四哥,我何时能去西洋”

“你的酒楼盈利怎么样”

四爷淡淡的一句,吓得胤禟不敢吱声了。一低头,到底是不甘心,低低道“四哥,我那酒楼没有一点不法之事。我将酒楼给管家经营,真的。四哥,你不要岔开话题。”

四爷抬手给他一个脑崩儿“至少等你五哥回来的,再考虑你的要求。”

胤禟傻眼。他亲哥去的是非洲非洲一来一回要几年

胤禩摇摇头。

不过,他也震惊四哥的安排,看向四哥,询问道“四哥,弟弟也没想到那。五哥还有这样的胆量,汗阿玛还真答应了。真是去那吃泥巴的非洲”

四爷点点头“都说外面的世界大,将来你们都出去看看。”

哥俩都有点傻。

外头传来十阿哥胤俄的声音“四哥八哥九哥”

胤禟愣愣地回应一声“都在,你自己进来。”

“我不自己进来,还怎么进来”胤俄大大咧咧地走进来,没有察觉屋子里的气氛,也没发觉两个哥哥的表情傻乎乎,一撩袍子坐下来,从袖筒里掏出来一本剧本递给四哥“四哥,三哥要人写的剧本,我要戏班子看了,都说好。你看看。”

四爷兴致起来,接过来剧本慢慢地翻着。

胤俄一看,自己拎着茶壶,拿过来茶桌中间的一个空茶杯,自己倒茶,微微惊讶道“八哥,九哥,你们怎么不说话”

两个哥哥齐齐咳嗽一声。胤禩道“那什么,我在想我那剧本那,这几天完成一半了。”

“什么剧本”胤禟好奇。

“好剧本。”胤俄喝完一杯茶,自己再倒一杯,手脚比划大夸特夸。“灵怪故事,铁骑、公案之类,和元代的肉傀儡戏类似,小孩儿喜爱的民间神话或以打斗为主的武戏。我看着也喜欢得紧。”

四爷将剧本递给八弟和九弟。哥四个讨论一番,末了说到正事,胤禟挤挤眼,小声道“四哥,你不知道,这次山东灾民流到北京,大家伙儿都忙着救灾那。户部给事中黄鼎楫、汤右曾等人合疏弹劾李光地抚绥直隶灾民不利,不将灾民逃散情形据实陈奏,请求朝廷严加处分。都察院的御史吕覆恒劾奏高士奇早年贪污,去年秋审随意判决、荐人不当。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汤右曾几人和刑部的王士祯交好,都是我们太子爷的知己好友。”

胤俄喝了几杯茶,吃了一碟子点心,此刻抓着爪子“咔咔”地磕着,奇怪“太子二哥为什么打压李光地”

“谁知道那”胤禟也琢磨不透,摸着下巴犯愁“太子殿下,不是应该拉拢吗这次下去那么多人,多少官员想要再上爬一步,汗阿玛看似没有在意这些弹劾,但是只升了陈廷敬做大学士,李光地和高士奇都没有份儿。”

八爷微微一笑“没有人弹劾陈廷敬”

“怎么没有”胤俄一抬头,显摆道“这事情,你们都不知道,我知道。山西的一个戏班子进京,其中一个角儿去拜见我,说了一些事情。说陈廷敬老家里的生意缩了不少,被人打击了那。陈廷敬这么多年没有被人抓到把柄,一身清白,不就是因为家底子厚实这没了钱,哥哥们说那”

这可真是毒辣。

八爷猜到是可能是索额图倒下的过程中,这三位的做法引来的敌意。看一眼四哥,发现四哥望着碧蓝的茶汤,目光有点散漫,犹豫道“四哥,你真的要旷工们也有正式作坊的匠人待遇”

“什么”胤禟和胤俄一起惊呼,不敢置信地看着四哥。

四爷的思路被打乱,闻言一抬头,愣神片刻,抚掌大笑“八弟好主意。”

胤禩胤禟胤俄“”

“八哥,你出的什么主意”胤禟和胤俄一起对八哥怒目而视。

胤禩懵,使劲眨眨眼,瞧着四哥眉眼喜气,还有力气端起来茶杯的模样,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被四哥坑了

果然,两个傻瓜弟弟一起义愤填膺“八哥,你给四哥出的主意,你帮四哥。八哥你不知道朝堂上的人都盯着四哥吗矿工还要求待遇这是戳戳儒家子弟们的脊梁骨那,”

胤禩听着两个弟弟叭叭叭的责备的声音,嘴巴一张一合,气得五官变形,全无平日一点温润如玉的模样。四爷看一眼,觉得,这样的八弟果然更可爱,悠哉哉地品茶,对着气急败坏的八爷露出八颗牙齿,洁白一笑。

八爷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得背过去。

混账雍正

八爷心里各种诅咒混账四哥,可他只能在心里骂,那憋气的啊,憋的他一张脸通红。思及这件事的困难,可能自己又要弱不禁风地吐血一次,眼睛先湿了。

跟小时候每次被欺负的只能嚎啕大哭一般的可怜模样儿。

悲愤难言的八爷从四贝勒府,来到理藩院,却又听说容若的外室沈宛病了,容若匆忙出去探望,他赶紧接过来容若接待南海土司们的差事,忙到天黑,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刚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却又听到七哥说“八弟有志气下矿井,七哥佩服。明天七哥陪着你,保证不拖你后腿。”

八爷眼前一黑。

他就是说一说啊。

实心眼的七哥也来添乱

偏偏他还不能说实话,只能咬牙认了这“下矿”的事情,真要晕了。他这是什么命啊。

混账雍正是连番地算计着啊

八爷好似看到狡诈的雍正悠哉哉地摊着休息的模样,气得心口疼。可是八爷再气,他只能咬牙答应七哥,明天上午就出发去门头沟,那就更气。

八爷真的气糊涂了,气得都要八福晋换一身粗布衣服,拎着粗粮馒头去给他送饭。

这帮忙是那么好帮的吗

为什么朝廷对旷工如此厌恶那

因为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士绅们,天然地排斥看不起脏污的人。

又因为,像煤矿开采这样需要大量体力的活计,自然是身强体壮者更能适应。而这样的年轻人,本就极其容易被鼓动,干活又累又危险血性激发,只要有人喊一声“怎么样都是死,罢工”就有无数人跟着罢工。

这是为官者最不喜的不定因素。

第二天早朝结束,康熙回来清溪书屋,听梁九功说老七和老八、老十三、老十四一起去门头沟了,甚是欣慰。

康熙摸着胡子,一脸与有荣焉的为人父亲的骄傲“大唐李白说我爱铜官乐,千年未拟还,他家里有矿,作为“矿老板”的李白,也是跟着自己的工人一起劳作,享受挖掘的快乐。希望他们四个混账,也能有所得。”

梁九功笑得一脸老褶子“皇上,七贝勒和八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是好的。”

康熙点点头又摇摇头“老七是好的。老八是被逼的。老十三和老十四,嘿,那就是坐不住的。宁可去门头沟,也不想去无逸斋读书。”

皇上您说的都对。梁九功讨巧地笑着“皇上,奴才派人去送饭门头沟的饭菜,四位阿哥爷一定吃不下。”

“不能吃也要吃。”康熙这方面很是坚持。“到一个地方,吃穿住用,和旁人一样,这才能有所得。”

魏珠小跑进来,行礼道“皇上,奴才打听清楚了,四爷前两天去门头沟,四福晋带着弘晖阿哥去送饭。今天也是几位福晋亲自去送饭,都穿着粗布衣服,送去的也是粗粮。”

康熙“”

眼睛一瞪,怒气勃发“我就说老四怎么没有来显摆他去门头沟了,合计着是带着朕的弘晖也去了”捂着心口心疼道“快去四贝勒府上,抱来弘晖朕看看。可怜见地,这是跟着他额涅去门头沟捡煤块去了啊。一定吃了大苦头了。”

梁九功一个激灵,快速道“皇上,奴才这就去。”说着话,撒腿就跑出来清溪书屋,老胳膊老腿的,特快。

康熙还在心疼中,知道这老奴才也心疼弘晖,也没说什么。只对魏珠怒声道“你们四爷那”

魏珠吞吞吐吐“皇上,四爷,四爷在家里那。皇上,四爷应该是累到了。奴才昨天看着四爷的疲惫,就奇怪那。”

可是康熙一点不疼儿子,只疼孙子。闻言更怒。

“见天儿地不去衙门,迟到早退。看朕怎么罚他”

魏珠“”

得嘞,做了祖父的康熙,孙子是宝,儿子都是被使唤的稻草。

四爷今天在府里,那真是没有偷懒。先是陪着儿女们玩滑滑提、躲猫猫,听弘晖背书,听十七弟弹琴等到弘晖被梁九功抱走,十七弟也跟着走了,四福晋和六福晋来抱走三个孩子,他刚躺到躺椅上闭眼养神。

四福晋的脚步声靠近,声音响起“爷,几个妹妹在后花园里说话那,您去看看。”

得嘞,周礼“敦”谓勉励;“伦”谓伦常。敦伦,每一个人到这个世间来都有自己的责任,有自己的任务,人伦、本分如此,要去尽到自己的本分。

简而言之,夫道也,作为一个好夫婿,不光是赚钱养家的,更要满足一个家所有女子们的陪伴需求。

四福晋看着爷慢吞吞的修长背影,一身宽松袍服轻轻飘着,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一手捂着胸口,酸甜苦辣的什么滋味儿都有。

别的男子都以左拥右抱为追求,自家爷明明有这个条件,却是催一下动一下,懒的不成样子,真是。

她低头笑了笑,对一个新来的绿衣小丫鬟招招手“去跟着你们爷,偷偷看着。”

小丫鬟脆生生地答应着“哎。福晋放心。”

小丫鬟一副官府衙役办案的姿势离开了,好似要帮四福晋盯着,爷宠着哪个狐狸精了。四福晋无奈地笑。

果然,她和六福晋领着孩子们讲完一个小故事,听说孩子们被他们阿玛带着,一个上午就吃一顿奶,赶紧地要奶嬷嬷抱再去吃奶,小丫鬟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跑回来,气喘吁吁的,趴在她的耳边嘀嘀咕咕。

“福晋,爷一去后花园,格格们都去了。爷随意一躺,说你们聊着。就,就睡觉了。爷也没看谁谁谁,躺在陈格格的腿上那,陈格格的脸刷地红透了,其他格格们羡慕嫉妒晕了。 ”

四福晋头疼地按按眉心。

六福晋问“四嫂,有事”

“没有。”四福晋一笑,吩咐犹自不敢信自己眼睛的小丫鬟“庄子上有新送来的樱桃,洗两盘子端到后花园,就说,我说的,要妹妹们伺候好爷。”

“哎哎。”

小丫鬟一阵风地跑走了。

六福晋眉心一皱,不赞同道“四嫂您何必这样大度”

四福晋瞋她一眼“我不大度,你有弘时抱着”

六福晋就嘿嘿笑了。

四福晋是一个很好的当家主母,每次皇上派太医来给她调理身体,她都要太医给格格们也都调理身体,力求府里的孩子都健健康康的。

可是众所周知的,四爷很懒,喜欢琴棋书画晒太阳睡懒觉胜过左拥右抱,跟那以前的“梅妻鹤子”的哲人似的。四爷一个月有半个多月住在书房,陪着孩子的时间都比在后院多,哪里来的子嗣所以府里的子嗣大事,都要四福晋来操心。

四爷答应了四福晋,可他实在不知道在一群年轻女孩面前说什么,加上春日太阳太好,春困上来,发觉身边的格格是宠过的,干脆躺平了。

躺着果然很是舒服。

春风拂面,温柔可亲。四爷在胭脂香气中睡得香甜,一觉醒来揉揉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人腿上,微微惊讶“怎么不唤爷起来傻不傻”说着话,举起来手腕上的腕表看看时间,他都睡了一个时辰了晚膳时间了

待要起身,一双青葱玉手柔弱无骨地按住他的肩膀,轻柔如水的声音响在耳边“爷,姐妹们都躺在两边那。”

转头左右看看,果然自己的身边两侧躺了七八个格格,各个睡着小脸红扑扑的香甜。

四爷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跳出来脂粉圈,这才看清,自己躺着的是弘昀的生母,陈格格的大腿。

陈格格一身齐整的素色滚边云纹旗袍,内外两层浅蓝和深碧的披肩繁复重叠,坐着不动也恍若一池春水波光摇曳。她的衣衫永远是蓝色为多,华贵中更见清冷疏落。更因为孩子去世最近心情郁郁,仿佛隐约于繁华荼蘼中的一分落落寡欢。此刻她的双手拢于旗袍上,臻首轻晃的瞬间,金枝双头珍珠钗划出一道道清冷的光泽,仿若她一贯的神情,游离在明媚春光之外,好似不可捕捉的白云般扑朔迷离。

她的出身是一众格格里最低的。其实以她的出身,能进来府里已是意外了。然而于她,似乎真是不介意,或者是真的不满足,自从进来府里永远是这样的冷淡的,含一缕淡漠的笑,冷眼相看。

又因为她文采好饱读诗书手也巧,一手丹青堪比当世大家,四福晋喜欢就多宠着。四爷对她从来都是敬着居多,一般见面都是讨论诗词书画,咳咳,真同窗学习那种。

四爷发觉她要起身,却不利索,皱眉道“坐着别动,爷来看看。”

四爷上前,给推拿手法给她大腿活血,态度认真,没有一丝亵渎。

陈格格安静地看着爷线条完美的侧脸,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她忽然妩媚一笑,秋水明眸中水波盈动,恰如冰雪初融,春光明媚,后花园的百花都黯然失色。

“谢谢爷。”陈格格轻声道。知道他看不见,她可以放心地表达一次情意。

“爷没谢谢你,你要谢谢什么下次可别这么傻,觉得累了就唤醒爷。”

陈格格眼波一闪,还有下次吗

爷的手法很利索,身体上的麻木没有了,放松酥软的如同的她的一颗心。

“慢慢站起来试试。”

陈格格依依站起,迎着阳光,看着面前的夫婿,微微一笑,眼波悠悠望过找来的四福晋的面庞,福身行礼。

四福晋察觉到她刚那盈盈眼波,只一眼,只觉遍体似被温软恬和的春水弥漫过,骤然洋洋一暖。陈格格向来神色冷淡,今天神色这般温柔,四福晋却一点不意外。她们知道彼此的小秘密。

陈格格的声音清凌若破冰之水“爷、福晋,要唤醒姐妹们,一起用晚膳吗”

“嗯,叫醒她们吧。”四福晋瞄一眼已经在绞毛巾擦脸的自家爷,看一眼这些抓住机会“一起”午休的妹妹们,咬牙微笑道“明儿画一幅海棠春睡图,也是应景了。”

“福晋,我明天画。”陈格格柔声应承着。双手端庄地放在胸前,敛姿容,似一株出水芙蓉舒展有情,盈盈向风。

四福晋转头看一眼自家的木头爷们,真不知道是该吃醋,还是该庆幸放心。

六福晋抱着弘时回去自己家,四爷陪着一家人用着晚膳,临出门的时候,四福晋给他打理仪容和服饰,嘱咐道“弘昀去世有小一年了,陈格格还是再有一个孩子,好走出来。爷您最近多去看看她。”

“福晋”四爷再不懂,也知道女子和男子,都是一样吃醋的,不解地看着她。“是皇额涅和额涅和你说了什么我们已经有了弘晖和弘时了。”

四福晋的目光倏地一跳,轻轻地摇了摇头。四福晋素来清减不爱奢华,过日子讲究节俭,正院里只顾着四爷的喜好摆上书画花卉等等,绿影叠翠,春光乍然进来,照亮她唇角的一缕微笑渐次温暖明亮。“爷,是皇额涅和额涅提及子嗣的事情,也是我着急的。府里的子嗣太少了,爷,我也是真想再要一个孩子,我不累。家务都是熟悉的,有孙嬷嬷和朴嬷嬷看着,几个管事的都是好的。”她的声音越发温柔,眸子底处越来越沉醉,有华彩流溢,“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爷的那天,爷带着小团子的十三弟,我就知道爷是喜欢孩子的。爷顾着我的心情,我何尝不顾着爷的喜好府里多几个孩子也更热闹那。”

四爷负手站着,一贯惫懒的俊脸上,有一抹温柔沉静的神色“福晋,爷曾经和皇额涅提出来,府里的一些格格,可以出府嫁人。”

做皇帝都没有心思折腾满三宫六院,更何况如今四爷自认,他对于男女之情真的不看重。

四福晋微微垂着头,小两把头上的钗环轻轻摇晃,发上的玫瑰花膏有沉郁的气息缓缓散开,香味别有清淡芬芳。低声道“爷,皇额涅和我说了。”鼻子一酸,微微红了眼圈“我知道爷的心意,认为她们出府嫁人更好。可有缘分进了这个府,谁会舍得离开爷那。”

四爷迷糊“不舍得离开爷什么”

四福晋胸口堵着一口气,一抬头啐了一口,方才破涕为笑“不舍得离开爷的木头。”

“”

四爷有点懵,可是苏培盛站在门口喊着“四爷,皇上派人找四爷那。”

捏捏福晋的脸蛋儿,四爷冷哼一声“福晋的胆子越发大了,爷回头再和福晋辩论辩论。”

朗声大笑地出门了。

四福晋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鼻腔里还是夫婿身上的沉香熏香的味道,等到那修长挺拔的身影看不见了,蓦然低头一笑,耳朵上的三双嵌珍珠蝶恋花耳坠便晃得花枝招展。

家事、国事、天下事。四爷勉励自己做到力所能及的最好,可他的性格中有保守的一面,认为男子总是要以外头事务为重。

四爷骑车在路上,慢悠悠的看着春天里放风筝、蹴鞠球,洋溢春天欢乐的人群,琢磨不出来,便问苏培盛“福晋说爷是木头,为什么”

苏培盛转动车子方向躲开一个孩子,嘿嘿直乐“爷,福晋说您不懂风情那。”

“爷不懂风情”四爷自认他的情趣很是高雅的,什么叫不懂风情

苏培盛笑得微妙,一边看路一边冲四爷挤挤眼“爷,最近出来一个话本子,里头男子是西洋吸血鬼,三千岁了,喜欢上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天天谈情说爱,都不吸血了那。”

“吸血鬼不吸血还能活”四爷纳闷。

“爷,这就是爱情的魅力。”苏培盛贴身伺候四爷,最是知道府里格格们对爷的情意,四爷的木头性子的人。紧跟在四爷的身边,言道“爷,那吸血鬼愧疚地和那小姑娘说,我杀了很多人类。那姑娘说,没关系,只要你爱我,我爱你。”

四爷大为惊讶“这写的是疯子话本子里也没有驱魔人和衙门”

苏培盛也觉得这话本子里的人都有病“爷,奴才也不懂。奴才认为这不光是疯子,还有精神病。可奴才听说,凡是喜欢这话本子的,都是有情趣浪漫的。凡是不喜欢的,都是不懂风情的。”

四爷一转头看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福晋她们也喜欢”

“不喜欢。福晋听说了一嘴,认为这对姑娘家的性情影响极其不好,自己不看,也不许府里的人看。”

四爷瞬间放了心,果然福晋是个好的,正常的。

来到畅春园,在澹宁居的门口看到站岗的隆科多,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一进来大殿,发觉大臣们都到了,挤挤挨挨地坐满了一大殿。康熙一身家常酱色袍服,端坐上首,有关是否禁矿的事情,议事再次开始。

他悄悄走到三哥身后坐下来,听着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

果然八弟出手,这次的议事靠谱多了。

明史编修官王鸿绪舌战群儒、慷慨激昂“启奏皇上,诸位同僚们说的,都不是解决办法,而是推诿的办法。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而是后患无穷的办法。明朝时,朝廷除了任命专门官员,还把熟悉矿场种种的富民任命为“矿头”,尽可能地维护矿场安全。然而因为明朝中后期朝堂一片黑暗,矿业的官员也尸位素餐,矿工们便掀起了一次次bao动。最终,明朝“一刀切”地禁止各地继续开矿。臣认为,这是极其不负责的方法。在这片朝廷不插手的“黑色”地带,“乱象”成了常态。矿主对于工人们的苛待和压榨,已然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只要那里有能换成钱的煤矿,那里就会有商人组织开矿,无论风险有多高,无论有多少人命丧于此。”深呼吸一口,平复激荡的情绪,但仍是表情沉痛无以复加。

“采矿乃国之大事,我们需要矿产,封禁了矿场,矿从哪里都从其他国家购买吗说旷工们闹事,想过他们为什么闹事吗”老眼一红,哭道“皇上,做旷工,历朝历代都是伤亡大的活计,为此,历朝历代都尽量保证旷工们的安全。比如周朝时,朝廷专门任命了“矿人”,以管理各地开矿事务。这些矿人不仅能鉴别各种矿物,还能较为科学的勘测矿藏,确定矿址。但是,这些都只是降低伤亡。每一个旷工都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对于有从事煤矿采掘工作的人的家庭来说,去门头沟,就是把全家的希望压在了一条随时可能倾覆的船上了啊。没有安全感,流落在矿井里,一旦出事,一个家庭就没有了供养,能不闹吗”袖子一呼隆眼泪,面容一肃,忧国忧民。“皇上臣认为,我们的责任是帮助他们尽可能安全采矿,在他们受伤的时候给予照顾,而不是封禁了他们的活计”

鸦雀无声。

都在看王鸿绪这奸猾老头是吃错药了今天

而康熙瞧着太子和一些大臣黑漆漆的便秘脸,笑了。

“王卿说的好啊。”康熙很是感怀。“旷工们是大清子民,是我们的同胞,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他们啊。”

“皇上,”吏部侍郎杜默臣站出来,不防领侍卫内大臣鄂伦岱猛地抢话“皇上,刚杜默臣说,旷工们都是刁民,臣这里有一问,什么是刁民阎若璩,江苏淮安的文人阎若璩考据出来,那四书五经中的尚书压根就是伪书。真正的尚书自秦朝毁于火后,至汉武帝时,从孔子家墙壁中得古文尚书,比今文多十六篇,孔安国把它献给朝廷。东汉时期,这十六篇又失传。东晋梅赜献古文尚书,变成二十五篇,还有所谓孔安国传。唐代孔颖达作正义,将原今文二十九篇与梅赜的古文二十五篇放在一起。以后历代有人对梅赜所献的尚书表示怀疑。阎若璩效法宋人欧阳修,为辩证伪书而不惜向传统偏见挑战。他已然证明古文尚书二十五篇和孔安国传都是伪书。皇上,经过阎若璩的考证,古文尚书是伪作铁证如山,不可动摇。一千多年来,奉伪古文尚书为神圣的经典,也是宋明理学家的重要依据,要人们诵习的儒家人,是不是刁民”

宛若一道道天雷劈在头顶,在座的所有人无不变色失声,身体僵化。

尚书为伪书

虽然历朝历代都有人怀疑,但是从来没有人揭破,更没有直接的证据拿出来。

从来没想到,鄂伦岱,康熙的表亲,堂堂的内大臣,会第一个提出来。

还是有名的江南民间文人阎若璩考据出来的

尚书若被证明是伪书,理学家们骗人的鬼话也就被揭穿。阎若璩考订出尚书是伪书,一方面在考证方法和古文献整理方面取得了成就,一方面也打击了宋明理学,某种程度上触动了儒家经典的权威。

儒家的四书五经都是假的,儒家人以何面目存于世

还怎么高高在上特权无数

所有人的目光压在鄂伦岱的身上,但他一点不怕,高扬着脑袋,很是骄傲兴奋于自己获得瞩目。

康熙扫视一圈每一个儿子的表情,除了老四还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其他人都是很正常的震惊。嗯,老八,有点装的过了,脸皮僵硬,还有点苦涩是因为被老四逼着

阎若璩的考据,康熙知道,皇子们知道,消息灵通的大臣都知道,却是第一次有人正式提出来。

还是在这样的大场合。

王鸿绪、鄂伦岱这些人,和老四的关系都很不好。康熙这几年也有发觉,皇子中老八的人缘最好,佟国维、皇兄福全等人都在自己面前夸老八。

所以今天,是老八被老四逼着,帮助老四不管如何,老八这样的实力,要康熙越发对老八另眼相看了,只他怀疑,老八真不是老四的性子,这么卖力气为哪般

面对所有人备受打击的模样,摸着胡子,含笑点头“诸位卿家所言,都有道理。王卿家、鄂伦岱,说的也有一定的参考性。都很好。”抬头看一眼墙上的自鸣钟,“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一个半小时了,诸位卿家暂做休息,稍后我们再开始。”

康熙起身,抬脚离开。

太子领着人行礼高喊“恭送皇上。”

康熙的身影看不见了,小太监们都离开了。可是没有一个起来的。

四爷困得没注意,迷迷糊糊的,慢吞吞的,反而是第一个。

发现所有人都不动弹,他既然起来了,就自己去清溪书屋休息。

清溪书屋里,康熙面对四儿子睁不开眼睛的模样,嫌弃地一挥手“去后头睡着。”

“儿子谢汗阿玛。”

四爷答应一声,进去里间,躺着一动不想动。

太子前后脚进来,只看见魏珠管事在给香炉添加香片,老父亲一个人坐茶几上在品茶,知道混账四弟去后头睡了,直接和老父亲说话“汗阿玛,鄂伦岱的话,不能宣扬出去。”

“嗯。坐下来。”

太子坐到康熙的对面。

康熙的眼睛望着碧绿的碧螺春茶汤,闻着茶香,一抬头,似乎是随意地问道“胤礽,你对禁矿的事情,怎么看”

“儿臣坚持禁矿。”

“哦为什么”

“一个是,禁矿就能禁止一部分罢工闹事。一个是,矿产乃是各种作坊的根本材料之一,禁矿,就能遏制大清作坊的兴起。汗阿玛,您知道,目前四弟在工部折腾的事情,下面的士绅们都是什么态度吗他们已经忍到极点了。”

“哦”忍到极点了,需要发泄出来了。康熙也有点怀疑,这可能就是老四派人在太子身边嘀咕着,闹了这一场大戏。放下他的牡丹四月花神杯,身体朝椅背上一靠,人放松下来,还是问太子。“那你认为,朝廷禁矿,就能化解矛盾”

“至少能缓和矛盾。”

“朕记得,朕教导过你,对于大臣们,该有的手腕。”康熙起身,站在窗边望着外头花坛里盛开的玫瑰花。“不是一味地给予士绅们利益。”

“汗阿玛,儿子明白。可该给的利益要给。”

“胤礽,用利益换来的东西,是最方便的,也是最便宜的。”

康熙望着玫瑰花的目光开始朦胧,好似又看到赫舍里皇后用尽了情意对待自己的模样,感慨万千“任何的利益交付,都是在国家之间打完战事,人和人之间分出来上下之后的分派。而不是拉拢人,再决定上下。”

这句话意味不明,太子听着心里惴惴不安,望着老父亲的背影,沉默。

这份沉默,要康熙的心一沉。

嘶哑着嗓子继续问“士农工商阶层分明。可是老百姓和匠人们才是天下的基石。所有的官员们,都想将中下层按住在中下层,永世不翻身。自己的血脉永远高高在上。拉拢他们,或者可以稳定国家,可是长久来看,朕很担心。”

太子心神一震,随即大怒。

“汗阿玛,您也听信四弟的话难道大清有了作坊,就有了活力了吗”

康熙轻轻地一闭眼,右手轻轻地转动自己的佛珠串儿。

“就有。”

门口传来一个小娃娃的奶气声音,气哼哼的。

康熙和太子猛地一回头,看见弘晖站在门口,鼓着胖脸气恼地看着太子。

弘晖发现玛法和太子二伯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是“活力”,能不能吃,但他骄傲地一抬下巴“弘晖的阿玛什么都有。”冲太子一伸小舌头,“噜噜噜,太子二伯笨笨。玛法,弘晖来找你玩啊。弘晖不是偷听哦,弘晖站在门口听的哦。”迈开小短腿跑向康熙。

太子气得一张脸紫涨,抖着手指着他胖嘟嘟的小身影,还不能抓来打一顿,更气。

康熙却是一乐,伸手抱住胖孙子,笑着问“弘晖和弘曣玩得开心吗”

“开心。弘晖有两颗红红的大樱桃,弘曣弟弟要亲一亲弘晖,喊哥哥才能拿到哦。弘晖是好哥哥哦。”

康熙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的痛快。

“为什么你弘曣弟弟一定要大樱桃,只有两颗吗”

“因为弘曣弟弟想吃,奶嬷嬷不给吃,老祖宗说应该给吃。弘晖偷偷拿出来的两颗哦。这是弘晖的秘密哦。”

“好”康熙乐坏了,他也知道奶嬷嬷有时候怕承担责任,什么都不敢给小主子吃。而两岁的孩子可以吃几颗樱桃了。康熙亲一口胖孙子,再问“樱桃核给取出来了吗”

“取出来了。玛法。阿玛额涅照顾弘晖,弘晖照顾弟弟妹妹,弘晖知道。”弘晖一挺胸膛,骄傲。

康熙老惊喜了。抱着胖孙子坐下来,闻着他呼吸间樱桃的甜香气,抬手捏捏他的胖脸颊,瞅着他的胖肚子逗着道“那弘晖吃了多少颗樱桃晚食之前不能吃多。”

弘晖立即伸手捂住自己的胖肚子“玛法,弘晖吃五颗樱桃。”

康熙“大惊”“五颗这么多。晚食后不给吃樱桃了。”

“不多不多”弘晖吓到了,在玛法的怀里扭糖儿地猴闹着,“玛法,玛法,弘晖晚食后还要吃樱桃。”

康熙差点没有抱住胖孙子,这胖的眉开眼笑的“这样啊,玛法要看你表现。”

弘晖着急,越发闹着“玛法,玛法,弘晖一天能吃八颗樱桃了,玛法不对。”

“哦玛法哪里不对”

“玛法,弘晖表现好,能吃十颗。”

哈哈哈哈哈哈,康熙笑得忒是畅快。这胖小子,倒是一点不吃亏好

四爷一觉醒来,模糊听到儿子的声音,披着外袍拖着鞋子出来里间,清晰地听到老父亲和胖儿子的欢笑声,一眼看去,祖孙两个在罗汉床上“咯吱咯吱”彼此的胳膊窝,哈哈哈笑个不停。而太子正要转身离开。

兄弟两个目光对视,互不相让。

四爷穿好衣服鞋子,打理好自己,和胖儿子亲亲抱抱一会儿,出来书屋,兄弟两个在清溪书屋的竹林前,站定。

太子“你一定要激化矛盾”

四爷“不破不立。”

“你确定你能立得起来”

“如果立不起来,是腐朽而死。如果立起来,是生。如果不去尝试立起来,是必死。”

“是么”太子骤然逼视住自己的四弟,“你执意要给旷工讨要待遇,你以为,旷工们能立起来吗你知道你一旦失败的代价吗你知道一旦士绅集团造反,会有的乱局吗”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四爷有一瞬间的愣住,这才惊觉他语中的深意太子竟是在试探自己的目的。

微微一笑,四爷淡然自处,“那么太子二哥以为,弟弟该怎么做附和你的提议弟弟还是那句话,即使要付出代价,这天底下总有人去做一些事情。”四爷深深看他一眼,“有些事无从逃避,对太子二哥也是一样的。”

太子的笑容讥讽而傲慢。

四爷挑着俊秀的眉毛,浅笑,离开。

享受的特权多了,身边的竞争力又强,人,难免会怂。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太子,做了三十年太子的皇太子,一开始面对索额图割舍不下,怂了。如今面对国家大事不敢动刀子,怂了。

四爷蓦然心生一股悲哀。

他知道太子有不容易。他知道巩固权力,比争取权力,更难。因为人往往会在权力之中,失去了本来的自我。迷失了自己,放纵了自己,和天底下的大部分上位者一样,只求稳住形势了。

玫瑰花、桃花、牡丹花盛开的时节,湖光山色宫殿重重罗幕飞纱缓缓辉映春日阳光,却抵御不住人心自生的冰寒。四爷硬生生克制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着,不去回头。命运降临到身上的时候,容不得你挣扎反抗,再挣扎,再不甘心,还是要回到原来的路上胼手胝足的走,走到力竭,走到死。

四爷一步一步,脚步轻的听不见,跟丈量好的似的走着,和天地一起呼吸,道法自然,情绪平静下来。

走到澹宁居的院子门口,仰头,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轮红通通的太阳,抬头,眯了眯眼,抬手遮住额头。

上辈子,太子在老父亲的宠爱之下,做了很多错事。为了巩固他的势力,也开始让老父亲忌惮。其结果,是皇权斗争的结果,也是应得的结果。

这辈子,四爷总是希望所有人都好一点儿。

可是很显然,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太子身上的索额图一系势力基本没有。剩下的,是“嫡出皇太子”的礼法权利。所以,他要抓住最重视礼法的儒家士绅们。

四爷转动手里的菩提佛珠,一颗一颗地数着,眼角低垂,面容如水。

听得风穿越花丛的声音,鸭子在水面戏水的声音。青砖台阶在太阳光下泛起粼粼的光泽,四爷稳步走上,天蓝色的宽松大袖拂过一排排桌椅有优雅柔缓的轻声,长长的人影子软软蜿蜒在身后,悠长如浮云。

八贝勒坐在在前头看一本书。春风和煦,八贝勒的衣摆被风宛若浮云,四目相对、寂静无声。良久,他同情地叹惋一句,“四哥,我进去门头沟了,矿工们真可怜。”

四爷坦然一笑,叹道“八弟有此体会,甚好。”

八爷笑一笑道“若说到体会,弟弟能比得上四哥吗四哥的悟性总是独一份儿的。”

四爷低头转动着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坐下来,轻笑道“闻道五湖烟景好,何缘蓑笠钓汀沙。四哥其实最喜欢宅在家里赏赏花,溜溜鸟,钓钓鱼。”

那可真是最好再来几场sy,您打扮成西洋国王、猎户、钓鱼翁各种样子。八爷在心里诽谤,怒气未消的他,此刻瞧着混账雍正装模作样的模样,那火气在胸腔里一突一突地翻涌,烧着自己的心口都疼。

空寂无人的大殿里,兄弟两个你看我,我看你,一个笑容惫懒无赖,一个喷火龙一般。

你要我暴露我的实力给汗阿玛,好你啊雍正

你的实力现在不暴露,将来暴露,你想要上辈子被汗阿玛打压的结局

你我就是暴露,我凭什么帮你

我八弟呀,你是帮你自己。除非你割舍掉这些势力。

八爷深呼吸再深呼吸。

四爷微微一笑,手欠地摸摸他的青瓜脑门,目光还颇为温柔。

八爷浑身一个冷战,吓得寒毛直竖。

“别怕,四哥疼你。”四爷戳戳他的脑门,欣然一笑,落坐下来,闭目养神。

八爷条件反射地搬起来一把椅子就要砸下去。

蓦然那双眼睛睁开,清澈如水。

“四哥,我给你捶背。”八爷脱口而出,一面痛恨唾骂自己,一面手脚不受控制地放下椅子,殷勤地转到四哥身后,轻轻地锤着。

雍正

八爷手上力道正好,心里翻江倒海地骂他真想一把椅子砸下去,砸的这人脑袋开花,到底看看是白的还是红的到底长没长心

文武大臣们陆续来到,震惊地看着自己。八爷一面给四哥锤着胳膊,一面露出最完美的温润如玉的面容“四哥因为去两趟矿井,累到了。诸位都坐着,不用担心,我一个人来就好。”

众人“”

瞧瞧四爷这舒坦享受的模样,却能亲自下矿井。这还是人吗人有这样两极分化的吗

八爷微笑我也想看看四哥到底是不是人那。

四爷你们开心就好。

等到皇子们和康熙都来了,会议继续。

所有人绷紧了神经,都意识到,这是决定的时刻。

唾沫横飞、撸袖子打架、骂架、互揭老底、拎椅子砸人,拿脚踹人什么情形都有。

四爷和工部官员始终不出声。

这是八爷最优势的耍嘴皮子的地方,八爷发挥出他全部的势力,硬是和太子、和清流儒家们打了一个虽败犹荣。

八爷是影帝。

这样的情形下,还能要清流儒家们都说,八爷也是菩萨心肠,同情旷工们。只到底年轻,过于善良,也是情有可原

太子眼珠子红红的,恨不得活活生吃了老八。太子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次的敌人会是老八

八爷口吐鲜血,一张脸白的透明,随时会化成一朵玫瑰花而去的模样,轻轻咳嗽一声,弱不禁风,用目光和太子表示我也没想到,我是被逼的。成功地气得太子一个倒仰,他也晕了过去。

其他的皇子们简直惊呆了。

侍卫们赶紧进来抬着八爷下去休息。

大臣们都说八爷真是好心人。一心要帮助矿工们,没有帮助成,自己吐血了。哎

康熙差点笑出来。

这一次,康熙不光见识到了老八的实力,更见识到了太子露出来的部分实力。

心里警戒线拉起来。

红通通的太阳西落,傍晚来临,康熙面对一群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极度亢奋的大臣们,等候自己判决的儿子们,再看向纹丝不变,始终眼睛都没睁开的四儿子,真想踹他两脚。

论嫡庶,不如老二;论长幼,不如老大;论学识,不如老三;论人望,不如老八;甚至可能论打仗的勇猛无畏,他也未必比得上亲弟弟老十四。

乍一看,无论哪个儿子,混账臭小子都比不上。可偏偏这么多讨债的儿子当中,他是最讨厌的一个

康熙沉吟不语。

西方的天空一轮明月如晶,那样明灿的光辉如水倾泻,仿佛不知世间艰难一般。

萧凉的晚风撩起腰带上垂下的几缕明黄丝绦,近前的你争我斗仿佛还在耳边喧嚣。远处无数宫院的明炽灯盏灼灼明亮,与夜空中的满穹繁星互为辉映,星芒与灯光闪耀交接,一片皎洁。

所有人都在等待康熙的决定。 ,无防盗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