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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怎么可能不做皇帝(清穿) 第148章 三合一

作者:痒痒鼠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21 21:50:56 来源:就爱谈小说

四爷喝醉了, 侍卫们不给他骑马,他又懒怠坐撵,便打发了抬轿的侍卫们先回去, 只要隆科多和年羹尧陪着,慢慢走着。

木兰风光好,才是二月初,湖边青柳亦见青翠柔长。

一路上侍卫们王公贝勒一一鞠躬行礼,四爷含笑吩咐了起来,也不多作停留, 只微笑着轻声向隆科多道“这一次比以往都热闹。”

隆科多低语道“承德境内的喀喇沁、敖汉、翁牛特诸部落绥远习武,过几天围场行围,不仅有各地汗王参加, 新疆、四川、青海等地蒙古各部王公贵族都会赶来。这一次, 八旗兵和各部勇士多达五万人。”

夜幕下的丘陵高原起伏, 四爷轻声叹息“这才是大清的长城。”

他醉的腿软走不动了,扶着年羹尧的手坐在一个熄灭火堆边歇息,目光滞留在火堆边的一颗松树上,想着从前的小苗儿是郁郁葱葱, 如今也是“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了。

年羹尧站在身后, 轻声冷道“今日太子殿下待爷真是客气。”

四爷闭目道“太子殿下昨天待爷就不客气了么太子殿下从来就是这副和气雍容的模样。”

年羹尧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垂眼看着燃尽的篝火, 低声道“其实爷何必这样客气, 日常礼数不错就成了。”

四爷微微睁开双眼, 仔细看他一眼,道“亮工有什么建议”

“四爷,臣认为, 四爷不必要顾虑太多”

“爷知道你心急,但也别错了主意。不管发生过什么,太子殿下就是太子殿下。”四爷醉意上涌,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拍拍年羹尧,示意他站到前面,迷瞪眼睛,推心置腹道“心急是成不了事的。太子殿下雍容大度,对爷关爱有加,是大清子民的福气。”

隆科多在旁沉默听完,道“四爷说得不错。太子殿下,毕竟是三十多年的太子殿下。数次监国在朝中经营多年,又有大爷和三爷他们虎视眈眈。而四爷名声在外,必定要按下锋芒,退让太子殿下。”声音干巴巴的。

四爷斜他一眼,轻嗤一声“君臣礼仪若不到位,不啻于授人以柄。亮工,你要记得一句,凡事稳当谨慎。不说兄弟们在侧,汗阿玛也不会容许朝野因此动荡。”

“凡事稳当谨慎”年羹尧咀嚼着这句话,倏然微笑,“是了。臣明白了,不会再心急。”那笑一看就假的很。四爷夜里视物如同白昼的眼睛,看得分明,却也无心搭理。

他伸一个懒腰,面色沉静无波,道“不只是你,要嘱咐你下面的人都和气。尤其是你,在外人面前一定要沉住气。”幽深的目光紧紧按住年羹尧眼睛里的杀气,好似按住自己多年的积郁与沉怒,一字一字清冷冷道“若沉不住,只会乱了自己的阵脚。”

年羹饶重重点头,一屁股坐下来,面容严肃“四爷,我下面的人,都要按不住了。”

隆科多重重点头“四爷,臣下面的人,也要按不住了刚臣那话,是我阿玛教导八爷的。”

四爷“”

两手按着额头,四爷醉醺醺的恼道“隆科多舅舅、亮工,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爷给你们一个机会,说吧。”

年羹尧看着四爷手上一串包浆红亮的菩提佛珠,清瘦的脸上露出来不甘不忿“四爷,您说的我们都知道,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行动起来。还有,四爷刚为什么提点太子殿下”

四爷声音模糊,还有醉酒的沙哑“爷提醒的,都是忠言,都是最正确的道路。不会害太子殿下。”略停一停,“更不会有陷阱。”

他朦胧视线望向辽远的天际,夜色深深繁星点点,几支越来越近的火把如飞花扬絮,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嘴角扬起一点惫懒的微笑。送这样好的建议给太子,只是因为,四爷发现,太子真的是一蹶不振了。

兄弟们的争斗手段越来越多,太子要一个个绞尽脑汁地应付,劳心费力,他是真要自暴自弃了吧

太子的心,开始老了。如果四爷没有记错的话,太子是康熙十三年生人。三十不惑,不少男人已经需要滋补的药丸来挽留即将消逝的雄性魅力。而这些本该他得到的解惑药方,他却没有。自己这个他最讨厌的弟弟有,真诚地送到他的耳朵里,他会多么不甘。

坐山观虎斗四爷冷笑出来。得到高人指点的太子敢不敢用自己的方法那

四爷微笑“不是陷阱,也不是虚伪,爷是真心实意要给太子殿下解惑。”

隆科多挺着脊背站的笔直,眯了双眼看着面前的灰烬,道“太子殿下那样谨慎,怎么敢用四爷的方法。”

若他真敢使用的话,四爷倒真真是敬佩太子一回了,也真的替太子高兴。可是依他的性子,怎会接受来自敌人弟弟的指点呢可能,太子潜意识里,从一开始,就是拿自己当敌人吧,从自己出生,他们在承乾宫初次见面开始。

四爷举目远眺,淡然道“困了,回去。”

回去的路两边风光如画,火把的光渐渐多了起来,一行人歪七歪八地走在湖边山坡上,偶尔说笑几句。偶有凉风拂过,拂落夜空中曼曼如羽的流星,浅红粉橘的颜色,淡薄如氤氲的光亮。黄嫩嫩软盈盈宛若美人口上画得饱满的一点樱唇,风过好似下着一场流星雨如注。四爷一眨眼,情不自禁伸手接起颗托于有力掌心之中,便感觉有若有若无的淡雅光亮盈上手心的纹理。

匆忙赶来的苏培盛不知就里,见四爷喜欢便凑趣道“要论木兰开花的连翘,还是十三爷帐篷前的几颗书开的最好。”

心中猝然一痛,上辈子,就是这个时候,十三弟因为自己,被牵连其中,十年圈禁。隆科多在旁轻声道“四爷喜欢看花,今晚上去十三阿哥的帐篷住。”

连翘花枝条翠绿,枝间伴着几朵嫩黄的小花儿,迎着初冬的寒风竞相绽放。四爷无声无息一笑,挥手扬落流星在夜空中,轻道“爷喝醉了,不去找他。”

话音刚落,却见连翘树底下站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身深蓝色蒙古长袍大红色腰带,头戴皮帽,背对着,只能看见身形修长彪悍,大约三十岁的骨骼轮廓。女子一身蒙古姑娘大镶大滚银枝绿叶红色衣裙,肤色是亮烈健康的麦色,不同于关内女子的一意求白。长眉轻扬入鬓,冷亮的眼睛是类似黑宝石的长方形,眼角微微飞起,有丹凤眼的妩媚,更带着野性不驯的气息。四爷不觉一怔,女子双眼如寒星,极其少见。冰冷濯然,如寒光四射。她看着那个男子,很是专注的目光,双唇紧抿,笑意清冷疏落,眉宇间皆是淡淡的失意与桀骜。乍一看,似是莹白雪地里赫然而出的一枝亮烈红梅,宛若惊鸿一瞥。

她双手捧着大捧的连翘花瓣,在一个木头钵里装着,正和侍女一同抬头,眼见走到面前,慢慢屈膝下去,道“给四爷请安。”

四爷见她身上发饰也是奇特,并非女子爱用的金簪玉器一类,一根粗黑的大辫子整齐在脑后,耳上一对木质耳坠,最惹眼的是胸前一串蜜蜡佛珠,佛珠中央拇指大的一颗,千年莲花十二眼天珠,要人叹为观止。

四爷含笑受礼,赞叹道“这位姑娘的佛珠很好。”

她抚着胸前的佛珠,淡漠道“回四爷,西藏喇嘛给的。传说,是当年文成公主雕刻佛像剩下来的一颗。”

四爷含着笑意看她“姑娘认识爷”

她嘴角微微一笑,蕴了几分不屑,道“四爷活阎王的名声,有谁不知道呢”

四爷对她的不敬不以为意,只是饶有兴味“原来爷的名声这样大。”见她头发上已经有了湿气,手中钵里搜罗了不少连翘花的花瓣,想是一早就在这里了。温和道“春寒料峭,夜晚更冷,姑娘早些回去休息。”

她不卑不亢道“谢四爷关怀。”

四爷瞧着她手中的钵,含笑道“如何收了这样多的花瓣”

她面上的肌肉微微一抽,旋即淡淡道“额吉身体不舒坦,要拿连翘花入药,所以来收了些。左不过落花白白入泥也是可惜。”

四爷微笑“好一个惜花姑娘。难得难得。”

“我叫奥敦格日乐。”她简略道,说罢略略欠身,“夜色浓重,先告辞。”说罢也不等应允,端着钵自顾自便走。

年羹尧骇然惊道“她怎么这样无礼也不知道哪一家的,难怪人都说女子不能孤僻桀骜。”

四爷摆手示意他噤声。看向被姑娘丢下来的人。

“嗷嘎给四爷请安。”男子弯腰,右手放在胸前,恭敬地行一个蒙古儿郎的礼节。

四爷仔细一看他的眉眼,乐了。

“嗷嘎”

“正是臣。”

“喝醉了吗”

“回四爷,臣五六分醉。”其其格和嗷嘎长得很相似,只是他是男子五官硬朗,且年纪大了、面堂黝黑,但看着,还是俊俏的蒙古勇士。他看着四爷醉意朦胧的眼睛,一身大红色织金团龙刺绣吉服,头戴金珠红宝石吉服冠尊贵不凡,白皙俊脸有淡淡醉酒红晕,目光朦朦胧胧的,明明看着风流多情得很,还醉成这样了,却目清神正、正经得很。

嗷嘎第一次见到四爷,就明白了,妹妹为什么那般深爱四爷。思及刚刚四爷面对奥敦格日乐正经的调笑,无奈道“四爷,奥敦格日乐,乃是喀喇沁部郡王的小女儿,这次跟来木兰,是想要皇上给赐婚。”

喀喇沁部,蒙古土默特永谢布部的一支。在大清历次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被称为北京的“看守者”。这个女儿,要皇父给赐婚,是要做什么北京的争斗,蔓延到承德了

突然隆科多道“四爷,地上有一个东西,那姑娘掉的。”地上有一物闪亮,是一枚精巧的珊瑚珠串,隆科多弯腰拾起,看着不远处缓缓而行的奥敦格日乐。四爷看向嗷嘎取笑道“不是你送你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扔了吧”

嗷嘎“不是我送的。我和她,还没有到送礼物的关系。”声音里微微的苦涩,盯着那串价值不菲的珠串“也是我送不起的贵重礼物。”

“你说什么”年羹饶稀奇,他也不知道怎么的,瞧着嗷嘎颇有敌意,冷笑道“嗷嘎,虽然你的部落来到大清颇为落魄,但这几年缓过来来吧你已经是工部尚书。”

“我没有财物。”嗷嘎摇摇头。好似在说一个事实,没有卑微,也没有向往。

隆科多惊奇他如此性情,摸着留起来的胡须,嘿嘿直乐“四爷,这么美的姑娘掉的东西,我们要送还给她。我去找她回来。”

四爷瞅着嗷嘎挑唇一笑“隆科多舅舅去吧。嗷嘎,刚那姑娘确实长得极其美丽,不光眼睛特别,人也美,再加上身份,估计很多部落王公都去求娶。”

隆科多应声跑走了,那身影快的充分显示姑娘的美貌。

嗷嘎望着四爷取笑的俊脸,越发无奈“是的。四爷,喀喇沁郡王要皇上赐婚,是因为这个女儿骄傲,希望她得到最好的幸福。”

“你是要四爷帮你抱得美人归”年羹饶眼里的敌意都不掩饰了。

嗷嘎奇怪地看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喜欢她。但我养不起她。我刚刚已经表达了心意。”

“我也知道了你的心意。”奥敦格日乐的声音传来。瞥了众人一眼,接过来隆科多手里的珠串“是我的。”

年羹饶对这样的女子没有一点好感“女子的贴身之物,不能随便掉了,不知道”

奥敦格日乐看了手中的珠串一眼,静静看四爷道“四爷知道了,刚刚,嗷嘎在拒绝我。”见四爷颔首,她漠然道“这些东西我有的是,丢了有什么要紧。”说罢手一扬,“咚”一声随手丢进了身后的湖泊里,发出“砰”的一声,平静的湖面上水花一朵朵四溅开来。

她看着那涟漪“我也不需要谁养。”说罢转身而去。

隆科多气得跺脚,却又摸着胡子两眼发光,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女子,够辣”又冲嗷嘎吐糟,“你没听见她的话怪不得这个岁数还没有老婆。”

四爷淡然一笑“你气什么嗷嘎不想要老婆,是他的事情。犯不着我们动气。”

年羹尧却是犹未消气,向四爷道“看她的打扮,信佛虔诚。性情却是南辕北辙。将来一定是一个泼辣婆娘。”

四爷沉默片刻,看向表情呆滞,只管盯着姑娘背影看的嗷嘎,眼睛一眯,道“瞧她的穿戴就知道她备受宠爱,有这个脾气不奇怪。”

年羹尧微微沉静,良久之后带了一抹隐晦的轻蔑“女子这么大脾气,难嫁。”

隆科多不服气,急赤白眼的“你说什么那人家姑娘怎么难嫁我要是年轻十岁,我也去和皇上求娶。”

年羹尧“你年轻二十岁,也是娶了福晋的,也没有机会。”

“我”隆科多气急败坏地瞪向嗷嘎“你还不去追不要你养,你还不要”

嗷嘎好似才回神,愣愣的。四爷猛地一脚踹出去“快跑”他条件反射地冲了出去,几个呼吸就追上了姑娘,一把抱在怀里,紧紧地不松手,低头就亲了一口。

姑娘倒也没害羞,愣了片刻,狠狠地咬了他面颊一口,狠狠地回亲回去。

四爷哈哈哈哈大笑。

隆科多吆喝着“儿郎们,篝火燃起来,跳起来。”

“嗷”

四周的侍卫们、部落勇士们、侍女们一起欢呼跳跃,篝火燃起来,歌声嘹亮直达天际。

四爷也开心了,酒意醒了几分,跟着跳啊蹦啊的,亮开了嗓门就是吼。

篝火熊熊燃烧,烤全羊的香气随着夜风弥漫开来,一坛毯美酒打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年轻热情的男女们,尽情地挥洒青春和汗水。

四爷又喝醉了,被一杯杯敬酒灌的,醉的真走不动了。

腿软地蹲在地上,隆科多上前一步蹲下来背着他,嘿嘿直乐“四爷,醉成这样,去哪里”

“没醉。”

醉了都说自己没醉。

“去十三爷的帐篷吗”

“汗阿玛。”

醉成这样还记得要帮嗷嘎与姑娘说情,隆科多觉得,这果然是四爷。

年羹尧却是更心气儿不顺了,四爷这样帮助嗷嘎,是不是因为嗷嘎的妹妹在府里

回到康熙的明黄帐篷,宴会已经快要停了,篝火停了大半儿,太监侍卫们在打扫桌椅撤酒席,只有十来个人在座,也不喝酒了,小声地说话儿。

如此言笑晏晏,皇上慈爱,臣子们一团和气。仿佛皇子们之间也是一直和睦,并无半分嫌隙。

太子和康亲王坐在康熙下首,四爷从隆科多背上下来,人在长椅上一歪就要睡着。六贝勒胤祚本来挨着他坐,忙给亲哥再找一条长椅,给他伸开大长腿,梁九功拿一个毯子仔细地给盖上,四爷找一个舒服的姿势,眯眼就睡。

兄弟们依次坐着,都看着他,目瞪口呆。康熙脸上有五六分的酒意,瞧着自家的老四笑道“这次我们君臣都不要拘束,放开了玩乐。不要搭理这惫懒小子。哪次他来木兰,动了弓箭不指望他。”

四爷在北京折腾的审案子,声势隆重,又习惯偷懒的,大臣们王公们看着他莫不哈哈哈笑,唯有直郡王蓄起来胡须的下颌微微一扬,转眼看向了别处。

康熙又向未来八额驸的父亲扎什郡王道“如今巴鲁喇斯部落定居附近了,你作为喀喇沁的族长,可要拿出来态度,睦邻友好。”

扎什汗王神色黯然了几分,口中依旧恭敬道“小王一定遵命。”

康熙环顾下首,忽而微蹙着眉问道“太子,怎么一个人喝酒”

直郡王胤禔面孔一抬,一声冷笑“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不屑于我们喝酒。”

康亲王与太子殿下坐得近,发现太子直勾勾地看着直郡王,却不说话,便道“回皇上的话,太子殿下喝醉了,臣扶着他回去。”

直郡王一举酒杯,大笑道“太子殿下喝醉了”说罢往案几上一撂扇子,道“到底是康亲王叔性子最好,不仅与太子殿下相处相安无事,还能扶着太子殿下回去。本来大哥还想扶着你回去。”

四爷模糊快要睡着了,听到这么一句,心中一惊,大哥说话这样大剌剌的,不自称“臣兄”,反而以“大哥”自称,可见是何等大胆了。而直郡王的话似有深意,一语话毕,康亲王尴尬地咳嗽,和太子保持距离,太子亦是暗暗咬了咬牙。

康熙这些天见惯了你争我斗的口角之事,当下也不理会,只温言向康亲王道“你也喝醉了,待会儿离开要侍卫们扶着你。”说着目光温和转到老四身上,“你们都得好好学着老四。老四喝醉,醉成这样。”

众人都哈哈哈哈笑,算是打破了刚刚的尴尬。

康熙嫌弃道“老四,你不去休息,来朕这里做什么”

四爷喉咙里咕噜一声,模糊不清。

“这么大的人了,喝醉了还只会来找汗阿玛”康熙埋汰地看他一眼,看向坐在帐篷门口边的隆科多和年羹尧,“隆科多,去给这小子找来醒酒汤,免得明儿起来喊头疼。”

“哎。”

隆科多笑逐颜开地行礼,脚步轻快地走了。

年羹尧眼睛一眯,不动声色地打量帐篷里的暗潮涌动。

康熙和众人继续说话儿,不一会儿,小太监来报“皇上,嗷嘎求见。”

“要他进来。”

嗷嘎进来,给康熙行大礼。康熙笑道“朕以为你已经醉倒下了。过来坐着喝酒。”

嗷嘎不起来,双手放在地毯上,身体伏地,脑袋放在双手上,大声道“皇上,臣来。求皇上。臣心慕扎什郡王的女儿奥敦格日乐,臣来和皇上求娶。”

康熙听了一愣。

看向扎什郡王。

扎什郡王已经勃然变色,惊的站了起来,怒气勃发地瞪着嗷嘎,厉声道“我的女儿,不嫁给你”一转头,弯腰给康熙行礼“皇上,小王带着女儿奥敦格日乐前来,乃是为了请求皇上赐婚。小王的女儿是草原上最美的珍珠,小王想将她嫁给最美的幸福。皇上,这个嗷嘎,家里连一座房子也没有,和普通牧民住着帐篷,怎么能娶我的女儿”

扎什郡王很生气,声音很大,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康熙点点头表示明白,看向还在行大礼的嗷嘎,问道“嗷嘎,你的财物那都哪里去了朕记得,你的赏赐不低啊”生气了。“堂堂工部尚书,居然一座房子也没有,给朕丢人”

“就是。给皇上丢人”扎什郡王紧跟着,怒气冲冲的。“不要求你要宫殿了,不嫌弃你的部落小了,你都养不起我女儿。”

康熙“”护短的心思上来,朝嗷嘎问道“说说,你财物都哪里去了”

嗷嘎恭敬道“皇上,臣的财物,留给部民们生活取用。臣来到大清,见到大清的美好生活,想要部落的孩子们都读书学习,聘请好的老师,购买好的笔墨纸砚。学习匠艺、种植、商业皇上,臣没有财物,没有宫殿,没有房子。”

扎什郡王一愣,随即更气了,指着嗷嘎和康熙道“皇上,自从朝廷在边境上办学,盛京也办学,我们都大力支持。书本不够,四个孩子三个孩子用一个,笔墨纸砚更是节省着用。可是,过日子不是这样节俭的。他不分尊卑贵贱,要仆人的孩子也去进学,反了他”

嗷嘎“皇上,郡王,那都是部落子民。”

“我呸”扎什郡王看着他,就好像看一个造反大罪犯。“反正你养不起我女儿你是想着我女儿的嫁妆”

“我没有。我不会动用妻子的嫁妆”嗷嘎大喊,显然也是着急了。

“你就是”

“不是”

“你就是”

“不是”

“哎哎都别吵。”康熙摆摆手。等他们都安静下来。问嗷嘎“你自己知道情况,为什么要求娶”

“皇上,臣喜欢她。臣养不起她。臣和她说,祝福她。她说,她不需要谁养。皇上,臣想娶她。”

康熙哈哈哈哈大笑“好一个泼辣的姑娘。”摸着胡子看向嗷嘎“那你知道,这样的姑娘,更难养不要你的房子宫殿,不要你的金银珠宝,你知道她要什么”

“她要臣的喜欢。臣都给她。”

“好”康熙击掌大笑。看向面红脖子粗的扎什郡王。扎什郡王反应过来,怒声大喊“皇上,那什么狗屁喜欢。小王的女儿不缺人喜欢皇上,男人都是善变,他的喜欢值得几个钱皇上,女人也是善变,小王的女儿也不可能永远喜欢他,嫁人不是看喜欢”

“扎什郡王啊,你说得都对。但是嗷嘎鼓起勇气来求娶了,姑娘也同意了,朕不能直接拒绝,这样,”康熙看向门口的小太监。小太监行礼道“皇上,扎什郡王的女儿奥敦格日乐,请见。”

“哦,要她进来。”

随着小太监掀起来帐篷帘子,一个体态襛纤得衷、修短合度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中,她步步生姿,摇曳生香,蜜蜡珠串微晃,披风长带轻舞,最后缓缓定格成一个福身请安的姿态,动作彷若天鹤将飞而未翔,欲落而迟疑。

只是一眼,却已经让人觉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令人心向往之;但又是那么仙姿灵秀、孤高清冷,使人自惭形秽。

“好一双眼睛。”康熙笑道,发觉好几个儿子都看得出神,太子手里的酒杯都洒了也没发觉,更是哈哈哈哈笑。“奥敦格日乐,起来。赐座。”

“谢皇上赐座,嗷嘎跪着,我不敢坐。”说着话,走到嗷嘎身边,大礼参拜,和嗷嘎一样,身体贴着地毯。

“胡闹”扎什郡王一声爆喝,伸手指着最心爱的女儿,一眼看到嗷嘎,冲过去就要抢康熙身边侍卫的大刀。

那侍卫一把护住大刀,怒瞪他。康熙脸一沉,怒声道“扎什郡王,儿女们的婚事,本是父母做主。但朕也有权利做主。朕的工部尚书,有权利迎娶,坐着”

扎什郡王一屁股坐下来,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红着眼珠子看向女儿。

康熙问“奥敦格日乐,嗷嘎说,你要他的喜欢,不要宫殿,不要珠宝,是真”

“真。还要他的尊重。”

“你的父亲担心,有一天,他的喜欢不再,你的喜欢也变了。”

“皇上,那个时候,我们也是过日子。我知道过日子,柴米油盐。”声音里有女儿家的娇软,也有低沉坚定。

康熙惊讶了。扎什郡王不敢置信地看着女儿跪拜的身影。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嗷嘎的身上好幸运的小子。就连刚看不起的年羹尧,脸上都有了变化。

康熙环视一圈,瞟一眼好似睡着的老四,接过来梁九功手里的汤碗,用一口奶汤,问她“你不后悔”

“不后悔。若父亲担心嫁妆,我可以不要嫁妆。”

“哦”康熙看向扎什郡王,扎什郡王真急了“皇上,女儿家出嫁怎么能没有嫁妆她是我们喀喇沁的明珠,怎么能没有嫁妆”

康熙也觉得,这不对。

冷不防太子道“汗阿玛,这桩婚事,儿子看,也是不合适。”目光盯着那跪拜的女子厚重衣袍下玲珑身段,透着势在必得的气势。“汗阿玛,扎什郡王已经给女儿准备了厚重的嫁妆,准备嫁的好人家,这是作为父亲的一片心。”

康熙眼睛一眯,四爷伸手在腰上荷包里摸出来一颗麦芽糖,冲太子激射出去,快如流星。太子瞬间怎么努力张嘴也说不出来话了,动也不能动。

别人都怎么注意。直郡王瞅着太子前胸掉下来的那颗包装精美的糖果,差点没笑出猪叫捂着嘴抖着肩膀呵呵呵。其他的兄弟们都是脸上青红白的,跟着尴尬。

姑娘太美了,见了都难免动心思啊。理解太子。但也鄙视太子的行为。当然,庆幸自己不是太子没敢出声。

康熙对他们的闹腾装没看见,冷声道“做父亲的心意,朕明白。做女儿的心意,做父亲的人,也要顾着。”

太子瞅着掉在腿上的彩色糖果,望着老四的方向恨得要吃了他扎什郡王奇怪地看来看去,却也不敢说话了。康亲王等人都低头用着奶汤,好似那奶汤是天上仙酿,专注忒是专注。

恰好此时,嗷嘎出声“皇上,臣有话说。皇上,喀喇沁的明珠出嫁必然有很多很多很多嫁妆。若可以,请将嫁妆给喀喇沁办学。”

倒是心意相通了。康熙用着奶汤,眉眼见笑。

“你们的心意,朕知道了。但我们做长辈的,不能这样做。聘礼、嫁妆,都不能少。按规矩来。朕给赐婚,朕给你聘礼,好生操办朕今天晚上很高兴,遇到一对有情人。哈哈哈哈”

老年人爱做媒的爱好,康熙也有了。瞧着面前一对年轻人喜极而泣地磕头道谢,笑得眼睛眯眯成一条缝。

这件事,是此次木兰之行的一个插曲。康熙赐婚,扎什郡王再不乐意,也要捏鼻子认了。但这件事影响随即出来。

奥敦格日乐长得太美了,尤其那双独特的眼睛,对于这些有权利的男人来说,刺激的他们征服欲都上来了。奥敦格日乐的追求者和嗷嘎打架,逼着嗷嘎来四爷这里避难。

更引得太子、直郡王、诚郡王、八贝勒等人,都动了心思迎娶一位蒙古部落贵女做侧福晋,增加势力,还和兵权有了联系。尤其承德盛京周围部落的。

尤其太子再次错失美人,万分不甘地和康熙大吵一架,对劝架的蒙古王公抡鞭子就要抽,四爷上前拦住,和他大打一架,打的兄弟两个都是伤痕累累,躺着好几天不能动。

康熙没要人拉架,也没生气,还和皇太后说“打得好。”

这次出巡,皇贵妃等人都不爱动弹,只有皇太后领着几个年轻妃嫔跟着。皇太后听了康熙的气话,叹气“这两个孩子呀,一天不看着,就能闹起来。”

那是。康熙决定了,自己一定要好生保养自己,多看着他们几天,看着他们眼馋皇位,却又只能等待看这两个混账还打不打

挨着康熙的明黄帐篷不远的皇子帐篷中的一个,四爷趴在皮褥子上,只穿了一条亵裤,太医叶桂给他揉按身体,上药酒,四爷疼的哼哼。胤祥一看心疼他四哥,一瞪眼“小桂子你轻点儿。”

“轻点儿,药力上不去。”叶桂动作不停,四爷还是疼的哼哼。

胤祥瞅着四哥胳膊腿上的青紫伤痕,气得双手握紧了拳头,眼眸里一片暗沉。

四爷跟脑袋后长眼睛似的,嘶声道“四哥又没有吃亏,太子殿下估计现在也在哼哼那。你气的什么。”

“是他挑事”胤祥虎目瞪圆,想起来太子试图拦截奥敦格日乐的行为,大为鄙视。“堂堂一个皇太子,居然要抢臣子喜欢的姑娘”

叶桂恼道“两位爷,这样的话不要在臣的面前说。”

四爷“汗阿玛还没答应的时候,女孩没嫁人,怎么不能抢你气得什么”

“我就气”胤祥吼着。“汗阿玛看出来这几个部落之间有矛盾了,刚说了要他们和睦相处那。出来这婚事,多好他不知道”顿了顿,一垂眼“四哥你怎么瘦了光胖脸上了。”

叶桂“求求两位爷十三爷,四爷脸上也瘦下来了。 ”

四爷刚要说话,叶桂用药酒在后背一拍,那疼的他“嗷”的一嗓子。

“一定是被这些事情闹得 。”胤祥狠狠不平。四爷缓过来那口气,叹息道“四哥脸上没有肉了,美貌要遮掩不住了。”

咳咳咳

叶桂“四爷,您能别这么自恋吗”

胤祥却是顾不得自己的伤心愤怒了,上前安慰道“四哥别怕。那些热情的小姑娘来折腾你,弟弟帮你。”再次瞪眼叶桂“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以前木兰打猎,那些小姑娘们围着四哥打架的激烈吗”

叶桂给他一个大白眼“十三爷,您真信了四爷的话四爷脸上哪里瘦了还是能欺骗小姑娘的十八儿郎。只是啊,到底是奔三了。哪还有小姑娘追着他打架”

四爷胸口中了一箭,咻咻咻的,血淋淋的。人也焉巴下来。

胤祥“”凑上前仔细看看四哥的面堂,果然,还是少年郎的模样。简直不知道怎么说他四哥。

“岁月绕过谁那”四哥乜他一眼。奔三男人的不惑要来了。四爷也矫情一下。安心在帐篷里养伤,大哥、三哥、六弟都来看望他,尽可能地陪伴他,就,都挺闲的。

这件事的影响之二,就是太子趴下了。太子一趴下天天在帐篷里养伤,老大、老三、老八再多的布置实施不起来。

初春的天气里,远离了被一重重高墙围着的四九城,四爷却又高兴起来。不说别的,只那无边无际的塞外草原、辽远深邃的瓦蓝天空就已经让人精神开始振作。

没几日,陆陆续续有远道而来的蒙古王公们,来觐见康熙,青海、西藏周围的,都来了。康熙正要组织大规模狩猎,北京的消息来了。

恭亲王常宁在西山打猎,从马上摔下来,不治身亡。

顾不得伤心,不顾诸大臣劝阻,康熙用最快的速度回京。

他年纪大了,不能再奔袭了,命全体随扈皇子星夜兼程,先赴京师。

命诸皇子经理其丧,并谕诸皇子每日齐集丧次,至发引后乃止。又给银一万两,命内务府郎中皂保监修坟莹立碑。恭亲王突然去世,康熙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悲痛难以克制,日夜赶路。

更大的不幸接踵而来。

当月二十六日傍晚,裕亲王福全的病情突然恶化。康熙在宫里得闻皇兄病笃,连夜出宫,见到福全最后一面,福全却已经不能说话了。

裕亲王福全于二十六日当晚病逝。二十八日早晨,噩耗传至全天下。

大清国一下失去两位亲王,丧事办完了,康熙病倒了。

民间叔叔、伯父,服丧九个月。虽然公主是君,但康熙还是要七公主和八公主的婚期推迟。

丧事期间,皇太后都临王第举哀。对皇太后来说,福全和常宁虽非亲生,但作为母子,相处几达五十年,彼此也有一定感情。康熙摘除冠缨,哭至枢前,奠毕,仍恸不已。从木兰回来后,不入日常所居的乾清宫,而是来到景仁宫暂居。

当日,大臣们齐集景仁宫门前,奏请康熙仍回乾清宫休息,以便继续去塞外避暑。康熙没有同意,传谕说“朕但想皇太后过哀,朕心不安耳。侯王殡后,朕再起程。至于居便殿者,非自朕始,乃太祖、太宗之旧典也。尔等不必恳奏。接着他又以“裕亲王乃朕兄长,裕亲王之丧,皇子等理应穿孝,”令宗人府议奏。

宗人府认为只应让与裕亲王“同旗之皇子”穿孝,康熙则不以为然“裕亲王,朕之亲兄,岂可止令同旗皇子穿孝。”随命皇长子胤禔,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俱穿孝”。除皇太子以外全体年长皇子为死者服孝,仅次于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去世后的服孝规格。

民间老百姓、江南江北的读书人,都说,福全和常宁两个亲王,和康熙是一对皇家兄弟楷模,就是普通老百姓家里,兄弟们一辈子这么和睦的,也不多见。

福全身材魁梧,文武双全,却是一生淡薄,处事谨慎,待人和蔼亲近。他的王府在紫禁城以南。府中东北隅有花园,名“目耕园”。“身耕劳百骸,目耕劳两瞳”“目耕”二字,以农夫耕田比喻勤读不辍。福全为花园择此雅号,体现出其志趣所在。

且他常在目耕园中款待文人、“礼接士大夫”,与学者名流切磋聚首,品酩畅谈。可以肯定,福全也曾多次在府邸接驾,恭迎康熙和皇家侄子们光临。

常宁脾气混不吝,打仗不含糊。也是生性恬静,较少权欲之念。

尤其康熙三十八年以来,战争没有了,该闹的也闹完了,兄弟们都老了,处的都挺好。

已经是酷暑天气,康熙在病中,移居到畅春园。念叨着,当年他写给二哥的诗词“花萼楼前别,已经春夏余。平明挂锦缆,日暮傍樵渔。留心民事重,隔己信音疏。”也没有去避暑的心思。

又捧着老四给画的,御容与兄、弟并坐桐阴,示同老意也图,看个不停。“丹桂秋香飘碧虚,青桐迎露叶扶疏,愿将花萼楼前老,帝子王孙永结庐。”

皇贵妃领着妃嫔们照顾伤心的皇太后,皇太子领着兄弟们照顾皇上。

康熙歪在榻上,对儿子们说“当时,常宁还笑话朕,朕46岁,福全47岁,都已向老年迈进。他说他还年轻着。他哪里年轻那”眼泪又出来。

皇太子拿出来说了上千遍的话,劝着“汗阿玛,伯父和叔王在天有灵,一定希望您好好的。”

康熙只摇头,目光看着画儿,沉浸在伤心里,无法自拔。

四爷知道老父亲的心结,当年先皇临终前曾将他的长子召来,问他是否愿意执政长子谦逊,自感年幼,不愿接受于是先皇又把次子叫来,向他提出同样的问题。次子较有胆气,爽快地回答他愿意遵照父命,承担社稷重任。这一回答博得了先皇的欢心,遂即将皇位传给了他。

老父亲一辈子,不管怎么猜忌伯父和叔父,也是兄弟和睦,兄友弟恭。甚至称得上感情深厚。他自幼失去父母,唯有太皇太后和两个兄弟是血脉亲人,一下失去两个,如何不伤心再一琢磨琢磨自己儿子们的争斗,这般痛苦难免的。

兄弟们围着康熙,各自拿出来本事,劝说、讨好老父亲,清溪书屋里,倒也是难得的热闹着。

四爷歪在一边的罗汉床上打瞌睡,皇太后命小宫女送来一份荷叶羹,兄弟们道谢,伺候着康熙用了半碗,自己也用了。

这两场丧事,康熙最伤心,皇子们都瘦了一圈。其中四爷最累。因为恭亲王去世是意外,陵墓还没修好,他领着工部在皇陵和王府之间来回跑,人瘦的,脸上真没有肉了。

用了汤,兄弟们忙着照顾康熙洗漱,他实在动弹不起来,翻个身浑身上下的骨头就“噼里啪啦”地响,困意上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胤祥上前,给他调整枕头,盖上毯子,瞅着他脸上的棱角分明,真心疼他四哥了。

康熙被其他儿子们伺候着,瞧着这兄弟两个的感情,好似看到当年自己和二哥,眼睛湿润,感叹道“老四瘦下来了,怎么瞅着还是十七八岁那长不大。”

胤祥细瞅瞅四哥,也觉得四哥这脸有点奇怪,因为弘晖生的晚,和他一般大的,孩子们都有议亲的了,导致人都以为他还年轻着,其实,四哥真奔三了啊。

老大胤禔直接“一定是懒的。”

老三胤祉吐糟“汗阿玛,四弟这一定是心宽导致的。心宽不光体胖,还最养人。”

“那是,四弟有什么事情,都发作出来,从来不忍着。都是别人忍着他。”太子阴阳怪气的。

胤禵一挑眉“太子二哥,谁忍着四哥了弟弟怎么不知道弟弟只知道,四哥天天忍着,这年轻,保不住就是忍出来的。”和他四哥四五分相似的面容立体分明,更因为进了军队锻炼,身上气势越发明显。

太子斜他一眼,冷笑一声。胤禩快速接口“汗阿玛,承德来消息,嗷嘎的婚期定在十月,西藏喇嘛送他一颗双线九眼天珠,祝福他那。”

康熙刚因儿子们的口角正对着画像发呆,闻言,眼里有了情绪波动。

“现在已经是七月了,”康熙略一沉吟,消瘦蜡黄的脸上有一抹喜气“要礼部给送去贺礼。朕再单独出一份 。梁九功。”

“皇上,奴才来了 。”梁九功进来行礼。

“去给嗷嘎和奥敦格日乐送去贺礼。朕祝福他们小两口,日子越来越好。”

“嗻”

梁九功退下去了。

太子的脸色更冷了,讥讽道“汗阿玛,四弟这个做妹夫的,也要准备贺礼了。”

胤禔冷哼一声“四弟的福气,别人羡慕不来。你毓庆宫那么多侍妾格格,若有娘家出息的,也是你的福气。”

太子一噎。胤祉打圆场“太子二哥、大哥,做兄弟们酸几句正常的,弟弟也犯酸那。老天爷就爱懒人。”瞅着四弟安睡的俊脸蛋儿,笑吟吟的斯文。

胤祚摇着檀木扇子,微微一笑“三哥这话对。弟弟也犯酸那。偏四哥这懒的,有再好的关系也拉不起。”

兄弟们齐齐一乐那可真是。多好的讨好老父亲的机会,四哥四弟就能睡着了。

康熙却是觉得他们更碍眼,瞅着老六嫌弃道“你四哥是皇子,拉什么”康熙一贯看不上儿子们拉拢人的姿态,尤其老八。斜一眼老八“你府上还是没有一个子嗣”

胤禩“”一块石头搬起来砸自己脚上,胤禩僵硬着脸“太医说,不用着急。身体都调理好了。”我干嘛要提嗷嘎我干嘛不和混账四哥一样直接躺着睡着

“你都多大的人了罢了罢了。”康熙气得不想说他。“你四哥给你折腾的,你如今名声在外,又是等了这么多年了,就等先生一个嫡出吧。”

门口小太监李德全进来行礼“皇上,弘晖阿哥带着弟弟妹妹来找皇上午休。”

康熙瞬间笑了出来,抬头看看墙上自鸣钟的时间“原来是中午下学了。要他们都进来。快,打开窗户,散散药味儿。”环视一圈儿子们“除了老四,都滚”

儿子们只能滚着。

皇太子领着兄弟们行礼,瞥着老四的目光各有不同。

出来大门见到弘晖、弘时、和奶嬷嬷怀里的四个侄女儿,丫鬟婆子太监的很大一群人,心情更是各有不同弘晖小子机灵胆大,就敢带着弟弟妹妹们来看康熙。

弘晖领着弟弟妹妹们“给太子二伯、大伯、三伯、六叔请安。”叔叔伯伯们瞧着他们行礼的天真模样,心情各有不同。拿出来伯伯叔叔的架子受了礼,各自离开。胤祚、胤祐、胤禩、胤禟胤禵一贯宠着他们,抱抱亲亲好不黏糊。

胤祚捏捏儿子弘时的胖脸颊,与有荣焉的骄傲“午休用饭,照顾好妹妹们。”

“哎。阿玛放心。”

弘时响亮地答应着。

父子情深的模样儿,引得十一阿哥眼馋,小眼神瞄着九弟胤禟。

胤禟被看得心里发毛五哥不在,生娃的责任就是我身上了

兄弟们各自说话不提。屋里头,康熙见到了孙子孙女们灿烂的小脸蛋儿,奶声奶气地喊着“玛法”撅屁股行礼,心情也是好了不少。

几个孙女儿围着他们的阿玛各自说话,和睡着的阿玛亲亲贴贴脸。康熙抱着弘时,问弘晖“怎么来畅春园午休了”

弘晖心疼地看着玛法瘦下去的脸“想玛法。玛法,弘晖陪玛法吃饭,胖起来哦。”

“好”康熙面对胖孙子忽闪的乌黑大眼睛,想起来老四小时候乖的时候,也是这样可人疼,一颗心软乎乎的,满是为人祖父的慈爱。

康熙四十五年,因为两位亲王的去世,康熙病重,计划都被打乱。

西藏喇嘛仓央嘉错被押送北京,暂居五世da赖曾经住过的西黄寺。

拉藏汗所立意希嘉错,在青海、西藏僧俗人中,果然如同预料一般,引起了普遍不满。他们纷纷指责拉藏汗所立的da赖喇嘛为“假da赖喇嘛”,青海、西藏内部纷争越发激励。

诚郡王胤祉领着陈梦雷等人编书,身边汇聚的文人越来越多,他们也更加勤奋,编书进展非常迅速。内容方博,经史,天文地理,乃至山川草木、百工制造,海西秘法,无所不包,保守估计约一亿字,康熙得知很是高兴。

马齐升为武英殿大学士。李光地升为文华殿大学士。官居一品,位列三台。赫赫公堂,潭潭相府。虎符玉节,门庭甲仗生寒;象板银筝,磈礧排场热闹。终朝谒见,无非公子王孙;逐岁追游,尽是侯门戚里。

马齐升职在预料中,李光地就凭李光地的名声,不少人都惊讶不已。

陈梦雷在家里醉酒,胤祉听说后连夜赶去安慰他,承诺道“你等着,爷一定给你讨回来公道。”“三爷,您”陈梦雷感动地抱着胤祉哭“三爷,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胤禟和胤俄找到四哥,瞅着四哥抱着胖娃娃举高高一身奶味儿的欢乐,相对一眼,可算明白了四哥当初的话汗阿玛用人取才,自有道理。

新生的小侄子侄女们和猫儿们玩耍,嗖嗖嗖爬来爬去的。新下了一窝猫仔的两只胖猫领着奶猫“喵喵”,胤禟和胤俄一人抢一步,各自抱着一只奶猫,异口同声“四哥,我要一只。”

对视一眼,一起冷哼“我先说的”

四爷亲亲胖闺女,完全一副有女万事足特好说话的模样,眉眼弯弯的“你们一人一只。”

“谢谢四哥”

哥俩抱着猫儿,小小的一团毛茸茸的,和小孩子一样惹人疼,却又不一样。也真有点心满意足的感觉了。和养猫的小厮询问注意事项,时不时地看一眼和孩子们玩耍拼图的四哥,心里都是感叹就我们这脑袋,还是乖乖地听四哥的话干活儿吧。

康熙一贯是喜欢玩平衡的。

即使他在病中。

太子对此很是高兴,和前来书房找他的太子妃说“虽然三弟和我们亲近,但是,该有的规矩分寸要有。”

太子妃思及三福晋最近脸上的喜气儿少了不少,点点头,但她并不认为这是好事,担忧道“爷,三弟一定心情不大好。您要趁机和三弟多亲近吗要不要邀请三弟来家里坐坐”太子冷笑一声“爷等着他来投诚。”

“”太子妃面对太子的孤傲,唯有沉默。良久,随意找话题,笑道“钦天监说,今年一定很热,我要宫里多准备一些杆子,好打知了。”宫里花木多知了多,太子又怕吵,听了这话,点点头,觉得太子妃越来越体贴了。

出来书桌,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言道“太子妃,你放心。孤有分寸。家里和外头的,孤都明白。你是太子妃,这永远不变。”

太子妃摇头,这是他们夫妻两个,过了这么久,第一次谈及这件事。她面带端庄的微笑,眼里有理解和认同。可是,被他牢牢握住的手指有不适的感觉,叫人心底腻起一层油白的腻烦,她心里一叹,眼睛一眨,又是完美的太子妃,迎着太子期待的目光,粲然一笑。

胤祉没有去找太子。

太子等了三天,气得摔了一个宋朝大花瓶。

胤禩在一天傍晚找到四哥,四爷正和十三弟、十四弟凑在书桌上,商议兵营小改革的事情,他听了一会儿,提出来一点建议,获得两个弟弟的星星眼,很是兴奋地说着李光地、陈梦雷、太子、三哥各人反应,问“四哥、十三弟、十四弟,你们给李光地送去贺礼了吗”

“都送去了。”兄弟三哥齐声说道。

胤禩小小的惊讶“常规”

四爷“你四嫂给安排的,常规。”

胤祥胤禵“不是常规是什么”对视一眼,好吧,八哥拉拢人的毛病又犯了。

胤禩搓搓手,尴尬道“那是汗阿玛的重臣,我哪里敢我派人送去的礼物特别一点,但也不出格儿。”

“嘁”胤祥胤禵一起抬下巴。

胤禩一瞪眼,举着手里的图纸就打。胤禵跳开来笑道“八哥,你变化不少啊,都会打人了。”胤祥哈哈哈哈笑“八哥,恭喜啊。”胤禩“腾”地红了脸,这才发觉自己的举动,呆呆地站在原地,两眼瞪着四哥。

四爷颇为欣慰的模样儿,嬉笑“恭喜八弟。”

胤禩眨眨眼,眨去眼里的湿气,还是有点不适应的僵着脸,留下一句“我先走了。”转身就离开了。四爷无声一笑,胤祥和胤禵面面相窥。

李光地等贺喜的人都走,和晚到的陈廷敬说话儿,眉眼间有喜气,也有担忧“现在这个时候,难办啊。”陈廷敬苦笑“现在你知道我的滋味儿了吧难办也要办,你能舍得这身官服吗”

那绝对不能啊。李光地自嘲一笑“人啊。我倒是真有点佩服四爷了,皇子之尊如此自律。”

“是啊。越站在高处,越是知道四爷的难得。谁能抗拒得了人之常情那有了权利,有几个不放纵犯怂”陈廷敬摸着白胡子摇摇头,思及太子,感慨万千。

转眼间到了秋天九月,有一天晚上,月亮太好,月光太温柔,清风明月,繁星挂满蔚蓝的夜空,这段时间颇为关注自我心理变化八爷胤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被八福晋嫌弃“爷,你不睡我睡,要不你去书房。”气得头脑一热爬梯子过来找四哥喝酒。

四爷被他从被窝里拉出来,哥俩抱着两个酒坛子,很快喝醉了,他脑袋混沌了,晃一晃,明白了自己这些日子的憋闷,心酸难忍,从椅子上滑下来,拉着四哥的衣服问

“你在木兰,和太子打架,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打的严重”

四爷躺在躺椅上摇啊摇,闻言不搭理他,抱着酒坛子,空空空,空出来最后一滴。

八爷不放弃,执着地问“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说你知道我布置了多久吗你,”他说不下去了,眼泪花花地哭着。

四爷放下空酒坛子,醉醺醺地看他一眼,费力地扯回来衣袖“哭什么”

“就哭,你快说。”八爷太伤心了。“你老给我扯后腿,你要干嘛你呜呜呜。”

四爷有一丢丢的心疼,却又因为他眼泪鼻涕的嫌弃。

“不是我故意打的严重,是汗阿玛故意不拉架。汗阿玛心里难受。”

“难受什么”八爷醉的眼睛都直了,坐也坐不稳,干脆抱着四哥的胳膊。“难受什么”

四爷也是醉的浑身发软,没有力气推开他,迷瞪眼模糊道“汗阿玛眼睁睁地看着,要做决定了,已经可以预想到结果了,能不难受吗”

“那,那,那又怎么样”八爷大着舌头嚷嚷。“我也难受”手上胡乱地拍着胸膛,眼睛红红的。“四哥,我难受”

四爷伸手拍拍他的脸,哄着道“八弟乖。老父亲年纪大了,你忍忍。”

八爷那火气瞬间朝他发作,直勾勾地瞪着他“四哥,你故意的你故意的”越说越气,眼泪越哭越多。“四哥,你明知道,你还看着弟弟瞎布置四哥,你好狠的心呜呜呜”八爷太伤心了,整个人跟泡在酸水里头似的,感觉自己就一颗小白菜没人爱。

“你布置一回,才是知道。四哥光说,你能忍得住”四爷伸手指头戳戳戳他的额头,跟他小时候一样,还嬉笑着。“八弟果然长大了不少。都反应过来了。”

八爷哭得一脸的泪水,顾不得擦一下,泪水模糊中瞧着四哥的俊脸,和混账四哥的新仇旧恨都涌上心头,扑上去就要厮打。

可他太醉了,一起身,又跌坐回去,这一次身体一歪,倒在地上睡着了。

四爷瞅着他的丑样子乐得哈哈哈笑,笑着笑着,酒意上来,抱着脑袋喊“苏培盛”

苏培盛小跑进来,一看,对外头一招手,大琴和大鼓进来,扶着八爷去里间洗漱。王之鼎端来一个托盘,里头两碗醒酒汤。

“爷,福晋派人送来的。”

“嗯。孩子们都睡的好吗”

“都好着,小阿哥小格格们刚吃了一顿奶。”

四爷点点头,接过来醒酒汤一饮而尽,王之鼎端着托盘去里间。苏培盛心疼地看着爷,道“爷,奴才扶着您去休息”

“嗯照顾好八弟。”

“爷您放心。”

四爷躺到床上,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一闭眼就睡了过去小八居然想不到,胤祥和胤禵刚去兵营,还没站住脚,汗阿玛谨慎的性格,怎么会动手还是一样的笨。

梦里都是一脸的笑儿。

胤禩一觉醒来,被侄子侄女们围着亲亲抱抱的,一时也是忘记所有的烦恼。

金秋里秋高气爽,康熙病好利索了,太子、胤禩等人,又开始争斗。康熙挂念北方事务,领着儿子们北巡,老大胤禔、老二胤礽、老四胤禛、老九胤禟、老十三胤祥。

老大和老二都走了,得嘞,啥也别争了。胤祉和胤祐、胤禩一起监国,一个书生一个贤王打擂台,中间胤祐铁板一块。除了私底下的阴谋算计,也搞不出来啥大水花,一时在京皇子们都莫名安静下来,闷头在家生娃养娃。

康熙转了一圈,到盛京祭祖,回来已经是康熙四十六年的开春二月。

大队人马不停,紧接着就是南巡。

老人家对于老四府上多了七个孩子很是高兴,特意开恩留老四在家里带孩子,皇太子胤礽、长子胤褆、六子胤祚、十一子胤禌、十三子胤祥、十五子胤禑、十六子胤禄随驾。

得嘞,老大和老二又一起走了,还能折腾什么

四爷跟着三爷、七爷、八爷监国,康熙南巡,所有官员都是头皮发麻。皇子们也是紧张,叮嘱再叮嘱亲信大臣们,赶紧擦屁股,这段时间都乖乖的

康熙从京师出发,开始第六次南巡。二十五日,在静海县杨柳青登舟。三月初一日,康熙舟泊德州第六屯,对贵州巡抚陈洗密折奏报土司情形,康熙琢磨着,不是造反,就是反抗朝廷的政策修路办学,强调以不生事为主。

四爷奏报继续朝云贵修官道,商业和办学维持现状。康熙准了。于是四爷派不少匠人去云贵,派老九胤禟跟着跑一趟。四爷“一般官员们去,压不住。”“那凭什么是我去那穷沟沟”胤禟哭着出京“四哥好狠的心。”可是没有一个敢给他求情的。

康熙收到信件摇摇头“谁叫你身上肉多那。”

康熙都不说话了,其他皇子们面对四哥更乖了就他们这小身板,万一跑一趟云贵啥的,回来皮包骨头了估计。

十五日,康熙舟抵江南台庄,登岸接见耆老,询问农事、生计。二十日,由清口登陆,详视溜淮套,见地势甚高,开挖艰巨,即使挖成亦不能直达清口,无助于泄出高家堰堤下之涨水,否决阿山等人所拟方案,命疏浚洪泽湖各口,以利泄水,挑浚蒋家坝、天然坝一带旧河。

问题来了。

原议溜淮套开河方案坏民田庐、毁民坟塚。二十一日,命将沿途所立开河标竿尽行撤去,百姓见后,均踊跃欢呼万岁。

康熙本来要宽仁的毕竟是为了讨好他嘛,不能寒了官员们的心意啊。

四爷上奏官员们要追究。康熙又叹息“朕也是没有办法啊。老四这个脾气。”

好嘛,降职的降职,罚款的罚款,调走的调走。大臣们呵呵呵,我们就看着你们父子演双簧

二十二日,康熙对河道总督张鹏翮不随时巡视河堤,唯以虚文为事提出斥责。与此有关官员均革职、降级。

四爷上奏河官们在任的时候,账目不清,朝廷每年拨巨款修建河堤,当严查一次 。河官们头皮一紧,赶紧地擦屁股掏银子。

康熙一看,这次南巡的花费,要补上来了,人前一脸仁慈地安慰大臣们“哎,那小子就那个性子,朕也没办法啊。都别担心,这次朕一定管着他,”背地里别提多开心了。

三月初六日,康熙由扬州抵达南京,初八日,检阅南京驻防官兵,初九日,亲往明陵行礼。十一日,康熙离开南京。一路望广州而来。

大清越来越大了,广州如今成内地城市了,需要看看。

广州官员们昂首挺胸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办学、修路、作坊整顿,皇上您看,四爷您看。

康熙笑呵呵的,他老人家也不管公务了,放心地游玩,一路看下来挺满意,还看到了福建台湾澳门新乡一带。

沿海官员们眼看着皇上一路上的动作,作为最后一站有最后一站的好处,面对皇上的到来,那真是准备充分,将山东江苏等地方官员们比成渣渣。

等到康熙回程,五月再到江苏,收到慎刑司密报,密封敕谕致工部尚书王鸿绪,询问有关官员骗买苏州女子事情。

四爷监国,王鸿绪不敢隐瞒,有官员商人打着孝敬皇上皇太子的名号,在民间搜买姑娘做瘦马,康熙得知后震怒,责令老四严查严办

四爷好嘞

不说别人,八爷都是菊花一紧,生怕其中有自己做广善库结交的亲信。

五月二十三日,康熙至松江府。海运发达,长江和黄河改道,松江府港口好,吃船深,对比苏州和扬州,松江府的发展越来越好了。

康熙看着新城市的出现,感慨万千。

四爷上奏北方的港口,奉天府宁海县,北部属复州,一路到海参崴、库页岛,请求修建整顿。

康熙瞅着一路上收上来的银子,答应了。有了银子就花

二十四日检阅松江提标官兵,表彰江苏按察使张伯行居官清廉,并提升为福建巡抚。再次向张鹏翮等河官谕示治河形势及方略。七月酷暑来临,康熙回来北京。

各地方官员们都是狠狠地松一口气。

康熙和马齐、陈廷敬、李光地、容若、揆叙、阿灵阿等人在澹宁居商议国事,笑着说“没有人来告状老四,朕颇为寂寞啊。”

陈廷敬苦笑“皇上,臣今天路上遇到几个同僚,都说,如果做官每天都这么累还没有银子花,真不想干了不对,还是要干啊。”

哈哈哈哈哈。众人一起大笑。康熙也笑。

通往权利的路上,谁能看得开再害怕活阎王,也是朝上爬啊爬。

康熙瞅着小太监们在换外间的冰盆,笑道“今年夏天太热了,还是应该去避暑。”大臣们自然都高兴,今年夏天,真热。康熙又说“可是皇太后又说了,朕在家里呆呆。”

众人“”

康熙摆摆手,脸上出现一抹不舍“两个闺女要出嫁了,朕这心啊,一想起来就难受,和娶媳妇儿完全两个心情。”

阿灵阿瞪大了眼睛“皇上,臣刚又添了一个女儿,福晋生了四个女儿。这”

“等你送闺女出嫁,你就知道了。嘿,你们四爷还就喜欢闺女。将来有他难受的。”康熙摇头叹气,还是不舍得两个闺女出嫁,送三公主和六公主出嫁的场景,他一想起来就心里酸胀难忍。

各位大臣赶紧安慰康熙,说着闺女儿子的不同,养孩子的趣事儿,儿子不孝,儿子没有能力还惹事的烦恼,对比闺女出嫁好久见一面的想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好在,康熙的这一阵伤感过去。

空中没有一丝云,头顶上一轮烈日,没有一点风,一切树木都无精打采地、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只有知了“知了知了” 地叫着,叫的要人越发心烦意乱。烈日似火,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施世纶穿的整齐,里外两层,热的受不住,康熙便吩咐魏珠“给施世纶取来一个蒲扇。”

施世纶起身谢恩“谢皇上。”

康熙一身薄薄的石青缂丝袍子,很是轻便,笑容温和“这么热的天,就你穿这么整齐。”

“臣”施世纶是担心,他得罪了这么多人,不能给人留下把柄。可他举目一看,好嘛,康熙和大臣们都没有穿里面的里衣,而是将外袍的开叉缝上,直接一件。“皇上,是臣愚笨。”

“嗯,确实愚笨你这人一芥不取,清廉自守,做地方官的时候,火耗银子只取四钱,这是好的。但和死了的于成龙患一样的毛病敢挤上,穷人和秀才打官司,你偏向穷人;秀才和财主打官司,你偏向秀才。这个秉性有失公道朕偏取你这秉性,叫你来顺天府。这一年多,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

施世纶听罢旨音,忙起身伏地叩头道“皇上身居九重,洞鉴万里,说臣的不是都是有的,但臣知过能改。臣秉性严刚迂阔,不宜做京官,不拘哪一省,请万岁仍调臣出去,或按察使,或道府,臣保三年之内,全境夜不闭户。”

“哦”康熙拍了拍龙椅扶手,问道“什么事情”

施世纶一咬牙,从袖筒里拿出来一封折子,众人纷纷侧目,魏珠上前接过来,双手捧给康熙。

康熙看完,龙脸沉了下来,跟空中的那轮烈日一样,烤着所有人的小心脏。一时间,澹宁居里静的落针可闻。

康熙却只是看着施世纶“朕知道,办这件事要得罪人。但事君惟忠,后路的事该由朕替你想。朕于臣工,包容的多了,你还怕落个没下场”

施世纶咽了一口唾沫,他其实最怕的就是这主子的“包容”。宽仁大度,原是极好的事,但过了头便成了“放纵”,其弊更不胜言。官场上,是。于太子和皇子们的教育也是。这些年要不是四爷撑住,就这十年来的闹腾,不知道什么样子。

“皇上,差事任难事艰,臣才力绵薄,恐难应付,有伤皇上知人之明。”施世纶叩首。他审案子的时候遇到这件事,真的没有能力去管,也不想去找四爷。他有点心灰意冷了,更担心四爷也保不住,被牵扯其中。

康熙只看着他,老去的一双眼睛不再清亮,但威严与日俱增,眼皮下垂,眼珠子黑沉沉的,幽深不可测。

被这样看着的施世纶浑身都湿透了,嚅嚅半晌,竟乍着胆子说道“臣不是怕得罪的人多,是怕。”澹宁居中几人不禁面面相觑,心里都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时把心提得老高

“怕什么”康熙微微一愣,转脸笑道“三位宰辅,你们有谁收了贿赂,或借了库银”

马齐就挨着康熙下首坐,忙赔笑道“皇上,臣家里有庄子收入,还有俸禄和皇上赏赐,皇上,臣看阿灵阿、揆叙等人,也是敢担保的。”

陈廷敬紧跟着,恭敬道“臣家里有银子,虽然家里生意被打击了,但俸禄之外皇上又不时恩赏,怎么敢背君妄为”

李光地苦笑道“皇上,臣最近收了很多礼物,但没有不能对外人说的。一些特别的礼物换了银子,因为夫人和四福晋处得好,四福晋一贯资助慈幼院,给夫人拿去了,都有账册。”

康熙笑道“朕修承德和小汤山两处行宫园林,自有正项支用,朕也没有挪用库银。你这怕字据何而云”

施世纶低头沉思良久,说道“臣进京已有两年,户部里也有几位同年,谈起来相与叹惜。如今朝中隐隐有口号“不欠库银非好汉,就是几位宰辅,之前也都借过,四爷监国后才归还的,听说阿哥爷们,阿哥爷们”他看了一眼脸色愈来愈难看的康熙,突然打了个寒颤,说话也结巴了。“大约还有太子”

康熙已经洞若观火,明白了施世纶所谓“怕”的涵义,伸手弹了弹袖子,垂眼“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马齐陈廷敬等人早已坐不住了,通红着脸站起身来,马齐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请主子治奴才欺妄之罪,奴才们确曾借过银子,已是还清了。”

“都坐下。”康熙呆了半晌,突然笑道,“欠债还债,谈何欺妄总比往百姓身上刮搜好朕是有点不明白,难道连你们这样的还缺银子使么”

马齐突然双膝一跪,连连顿首,说道“皇上臣等也是不得已儿。昔日桓公倦政,管仲筑宅蓄妓,实有难言之隐”“放屁”康熙早就在强按捺性子,听了这话实在刺心难过,不禁勃然变色“桓公先明后暗,乃是亡国之君文死谏武死战,是臣子本分。太子有不是处,你们只可苦谏,何况朕还活着,为什么不奏明了却要学管仲为他分谤”

他这一发怒,三个大臣和施世纶一提袍角“扑通”一声跪下,只是叩头谢罪。满屋的臣工太监,俱都吓得面如土色颤栗不语,一时殿内荒庙般死寂,只东壁那座鎏金大座钟不紧不慢地咔咔作响。不说太监们苦,大臣们也是日日担心的,这一对半老不少的父子的夹板气忒是难受,时刻谨慎着,今天乍见康熙公然发作太子,焉能不惊心动魄且大臣们都心中雪亮,康熙今儿这股怒气,全是马齐撩拨起来的。马齐和退休的佟国维穿一条裤子,后头是八阿哥胤禩强大的势力,自然要不遗余力地告状太子,只是苦了他们跟着受罪。

“到这地步儿了才来告诉朕”康熙一按桌子起身来,踱了几步,看了看西壁上自己手书的“糊涂”二字,慢慢地,龙脸上回过颜色,回头看着满脸惶惑的施世纶道“施世纶。”

“臣在”

“朕越想事体越大。”康熙背负双手,踱着步子慢吞吞字斟句酌地说道“准噶尔部的阿拉布坦是只狼羔子,对喀尔喀虎视眈眈,边界线上已经打了两仗。也难保朕不第四次亲征准噶尔还有青海、西藏,都难啊。仓央嘉措进京,你们有信佛的,都去拜见了佛法高深,可惜了。若国家一旦兴兵,库中无银还了得所以户部的借银子之风一定要杜绝。”

“皇上臣在顺天府。”

“朕知道你在顺天府。户部尚书希福纳、徐潮在家反省,今日就下旨。”康熙目光灼灼看着张廷玉,“张廷玉你草诏。调施世纶去户部兼职。”说罢,将发辫向后一甩,又对施世纶道“黄马褂、王命旗牌朕都赐给你。后边有太子和四阿哥作主,你只管放胆去做。”

康熙一回来,就爆出来户部大事。

胤祉着急地来找太子,见到毓庆宫里几棵树爬满了,拿杆子爬梯子的,都是在打知了,他正奇怪,毓庆宫的知了声不响啊,难道太子要将知了都打没了一抬眼,看见太子一脸烦躁地出来书房,对门口树上的太监们喊话“快一点,打一个知了都要半天”

胤祉忙上前给太子行礼“给二哥请安。”

太子一脑门的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得,扶起来他,道:“这知了真烦人。”

胤祉脸上一僵。对于太子来说,是不是兄弟们都是“知了”,要消灭干净才行

太子不知道胤祉的心理活动,兄弟两个进来书房,各自落座,说起来户部的事情,太子那脸黑的墨汁儿,阴沉的滴水。

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胤祉道“二哥莫要恼怒。我们先解决问题。幸好他们借款只是开始,还好补得上。”

太子只能点点头“孤当初借银子,完全就是赌气。凌普进去大牢了,出来后胆子小的很。”

当然胆子小了。凌普这次因为十万两银子进去,其实出血五十万两不止,大牢是那么好进的

“都怨施世纶那个茅坑石头,弟弟听说,这次又是他和汗阿玛告状。”胤祉难得这么讨厌一个人,眼巴巴地看着太子。“二哥,你有办法吗”

太子默默地盯着手上的康熙御赐花神杯,良久,一起身,走到外头,怒声道“还有一个知了,快打下来。”

那表情,吓得胤祉一跳。

太子望着他沉声道“暂时,只能忍了。施世纶在风头上,但凡出一点问题,蹭破一点油皮,都有人说我们不容人。”

胤祉顿时明白,太子毕竟是太子,有他的见识,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遂点头道“二哥说的有道理,是我意气用事。二哥你这边处理着,我借的银子,我自己去和汗阿玛认错儿。”

“嗯,去吧。”太子烦得很,不想多说了。

胤祉来到畅春园,跪着和康熙一番哭诉,康熙本来很是生气的。听说他借银子是为了修书,康熙又心软,自己掏出来五万两银子给他补上窟窿“你做的事正经事情,朕给你银子应该的。”康熙很是慈爱。“他们哪一个不服气,来找朕。”

胤祉因为老父亲的话,蓦然鼻子一酸,真想哭了。

他手里有银子,其实。没有银子,和四弟去借也成,偏偏去找户部借,为的就是打压太子,因为户部、吏部,是太子在管。

他算计的好好的,也成功了。可是此刻,老父亲的话,要他惭愧不已。

“汗阿玛汗阿玛”胤祉抱着康熙的大腿,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那哭声,吓得康熙一跳,忙问他“是不是你四弟欺负你了”“没有,没有。儿子就是感动。”胤祉哭着,说完一句话,继续哭着。康熙乐呵呵的,觉得孩子果然是孩子,长大了,不可爱了,也是他的孩子。

胤祉哭了一场,眼睛红红地出来清溪书屋,漫步在湖光山色里,听着园子里知了的叫声,眼见李德全领着小太监在打知了,领着人给他请安,笑道“知了都打了”

李德全道“哪能那夏天里怎么可能没有知了是无逸斋的小主子们在上课,老师教导生物学,小主子们好奇知了变成后的样子,皇上要奴才打几个送过去。可能等奴才送过去,小主子们自己爬树打好了。”

“很有可能。”胤祉的心情莫名地更好了,拍拍他的肩膀,脚步轻快地走了。

夏天里怎么能没有知了那人怎么能没有兄弟姐妹那胤祉兀自笑着,仰头看着蓝天,感觉头顶上的大太阳,也不是那么刺眼灼热了。

因为户部的事情,七公主和八公主出嫁,康熙今年不去木兰了。

朝中因为借款还款的事情,暗流涌动。好在这股风气只是开始,施世纶主办,名义上是太子和四爷跟着,其实就是四爷。太子这次倒也没有故意拖后腿。不管有事没事,邬思道都保持耳目聪明,看看邸报,打听打听事情。

一天傍晚,和四爷一起在玫瑰花坛边乘凉,清风徐徐,几个孩子们在一边迈着螃蟹步追逐打闹,只会爬的还挺乖,嗖嗖地在小帐篷里爬来爬去,爬出来“啊呜啊呜”地喊阿玛。学走路的几个那能的,嬷嬷们要扶着还不要,非要自己走,一屁股摔在地上,跌倒了自己爬起来,闺女也一样。夏天里衣服穿得少,小肚兜和小裤裤,白白嫩嫩的小肉团子吧唧摔倒鹅卵石小径上,喊着“阿玛”爬起来,还挺高兴。

在场的男子们都觉得正常,一边看着一边乐呵呵地笑,还有高斌在一边画画儿,要给画下来。

饽饽心疼一个个小白团子,瞪他们一眼,跟老母鸡似的护着,几个人更是笑。

王之鼎前来汇报“四爷,户部银子收回来八成了。还有两成,大约十五万两。”

四爷点点头,身边的邬思道摇着大蒲扇,道“欠下的银子不多,且是关键时刻,户部两个尚书都在家蹲着了,必然要想办法要两位尚书官复原职,必然积极还银子。”

“自古以来就是借钱容易还钱难。”四爷歪在一个躺椅上,轻轻地摇着。薄薄的缂丝一裹圆隐约露出消瘦的身形,王之鼎机灵地拿着扇子给扇着。“四爷,你今年夏天瘦了很多。”

“太热了。”苏培盛端着几碗酸梅汤来,放在小桌上。“爷,听说性音大师和文觉大师都泡在寺庙池塘里,不出头了。”

邬思道用着酸梅汤看一眼四爷,四爷也在用着酸梅汤,眉眼有清浅的笑儿,悠哉哉。

当初告诉四爷,三爷借户部银子的时候,四爷伤心,却也没有阻止。是不是,想好了,要借这件事,压太子一把

借力打力,四爷好手段。

就连最后出面逼迫康熙做决定的,也是马齐。八爷的人。

邬思道看向远处池塘,翠绿的荷叶丛中,亭亭玉立的荷花,像一个个披着轻沙在湖上沐浴的仙女,含笑伫立,娇羞欲语;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再看一眼用着酸梅汤也不忘记夸夸夸孩子们“真棒”的四爷,果真是濯清涟而不妖。

高斌突然出声“四爷,属下画好了,您来看看。”

四爷起身,走到他身边看画儿,笑道“很好。”挽袖提笔,在另一张宣纸上挥毫泼墨。

邬思道看着专注作画的四爷,两个胖孩子蹒跚地走到他身边,他还条件反射地伸手护着。

是不是,这些阴谋争斗,也都在四爷的本能里了那

四爷走阳谋大道,一件件事情。逼迫太子露出来他的软弱。

任由大爷、三爷、八爷在私底下各种小动作不断,侧面打压,也是给康熙看看,他其他儿子们的本事,小葱拌豆腐,明明白白,都摆在康熙面前。

邬思道无奈地摇头,瞅着熬的正好的酸梅汤,酸酸甜甜带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凉意。

四爷,真的需要谋士吗也需要,四爷不是完人,他有不足的一面。只是,他对自己不足的一面有清醒的认知,所以他认真听取每一个人的意见,他也不自大,谨谨慎慎每一步,认认真真做好每一个件事,善待每一个人。

邬思道慢慢地用着酸梅汤,体会酸梅汤进入肺腑的凉爽。一抬头,四爷画好了,指着画儿,抱着一个胖闺女看“喜欢吗”

“啊呜啊呜”小格格在阿玛的怀里手舞足蹈的,圆溜溜的乌黑大眼睛亮亮的,在傍晚的落日余晖中,清晰地映照出来阿玛的两个小人影儿。他阿玛笑呵呵地亲亲她的脸蛋儿,开心地举高高,笑声也是孩子气的清朗,一副奶爸的痴傻模样儿。

邬思道看着看着,突然心头一震四爷什么都知道,却能一片赤子之心不改,佛祖垂目,何其难得

“邬先生邬先生”王之鼎在他面前挥手,等他回神,好奇地问“先生在想什么可是有什么纰漏”

“没有。”邬思道一笑,问四爷“四爷,两位公主出嫁,您去送嫁吗”

四爷放下胖闺女,抱起来一个胖儿子,举高高,朗声回答“去。”

“弘晖阿哥去吗”

“也去。”

邬思道放心了。

关系就是靠走动,孩子们多和姑姑们接触,将来关系才能亲近着。高斌和饽饽正抱着两个小主子看画儿,闻言,饽饽第一个忍不住“爷,什么时候出发”

“大约,十月份。”

高斌“爷,今年不去木兰了”

“不去了。皇祖母说,见天儿地朝外跑。”

众人会心一笑。放下烦心事,逗着小白团子们玩耍。

四福晋接孩子从无逸斋回来,大家互相行礼,弘晖听说自己也跟去,激动地跳起来“终于可以出门了嗷”

四爷“功课不能落下。”

“知道”弘晖开心地抱着弟弟妹妹们亲亲,还不忘问“阿玛,玛法也去吗”

“去。”

“嗷呜”弘晖对着太阳嚎叫了一嗓子,整个人都要开心的飞起来。其他人看着,也都笑着弘晖阿哥跟着他阿玛长大,走南闯北的,这两年在无逸斋学习,还要照顾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今年南巡也没去,确实该放松放松了。

四爷却是一眯眼。

孩子们见到额涅来了,都去围着额涅转。四爷空下来,开始思考虽然他也喜欢游玩,但他更认可“心静自然凉”的心态,不管去哪里,关键看心态。足不出户,也是看心态。

躺到躺椅上,状似随意的一句“弘晖,你每天的大字功课,加一倍。”

弘晖“”

众人“”

咳咳咳,没有人敢给弘晖求情。

弘晖扑到阿玛的怀里,憋着嘴,和他阿玛一模一样的深邃大眼睛,水雾弥漫,无声地控诉阿玛。

可他阿玛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地训练他的定性。眼神儿比他还无辜。

弘晖落败,摇着阿玛的胳膊“阿玛,阿玛,儿子现在一天五张大字。”

“嗯,以后一天十张。阿玛没发现,弘晖一眨眼就长了两岁了,要不,十五张”

“十张十张”弘晖生怕阿玛再给他涨张数,滚在阿玛的怀里扭糖儿。“阿玛,老师都说儿子的字儿最好。”

“和你的堂兄弟们比要和你自己比。”

“知道了。”

弘晖在他怀里蹭着小脑袋,有点儿低落,也有一点儿明白小小年纪就知道了,凡事福祸相依,高兴太早,要挨雷劈。不是。挨他阿玛罚。

第三天去无逸斋学习,下午康熙去检查功课,瞧着他小子一副哲学家的小样儿,不骄不躁的,听说跟去送嫁也表现的大度谦虚,还会问“玛法,堂哥堂弟们也去吗”听听,多好的孩子。

康熙高兴得很。

四爷来接孩子下学,康熙很是夸了一通,四爷微笑“昨天就知道消息了,开心的飞起来。儿子罚了他大字翻倍。”

康熙反应过来,抬脚就踹。四爷无端挨了一脚,控诉地看着老父亲。

康熙给他一个冷眼虽然他老人家知道老四教导的对,可他是玛法啊,就,心疼胖孙子。

等孩子们都跟那放飞的小鸟儿似的,跟着他们的父母离开了,康熙和老师们聊天,说起来弘晖这段日子飘起来了,觉得自己大字写得好,结果今天又沉住气了,无声地笑。

户部欠款还完了,康熙也没有给两个尚书复职,太子几次提起来,康熙都说“犯错了,不光是补偿错误,还有受罚。”气得太子几度爆发,硬生生地忍了。

忍得太子在无逸斋见到十七阿哥给桂花树浇水,他都能发一顿火。

四爷操办七公主和八公主的婚事,十月份去送嫁七公主,康熙领着儿子孙子,去了一趟科尔沁。来年一开春,祖孙三代人送嫁八公主,去了一趟喀喇沁,顺道去了漠南、漠北看看三公主和六公主,再回来北京,又是酷暑天。

今年的北京和去年一样热。热,却也没有耽误下雨,倒是不需要去求雨,但是一场雨一场热,热的人都受不住,几条河里都是满满的人头,跟下饺子似的。可男子们能去泡河里,女子孩子老人咋办

官员们也热。

四爷本来就是畏热的人,恨不得也12时辰泡在河里。热,吃不下,睡不好,人就更瘦,他重生以来,就没有这么瘦过。朝廷将官员办公时间改为早上和傍晚,还是有人中暑了。四爷是其中之一。

老四中暑了,康熙吓得来工部看他,瞧着他小俊脸白生生的,脉搏细弱、体温高的吓人,更吓住了。

四爷躺在树荫下,打着赤膊,只穿一条短裤,乌黑的辫子盘在脑袋上,一边常三喜给他喂着盐水,无精打采的。别人也不敢围着他,因为要保持通风。

瞧瞧这可怜的小样儿,康熙顿时心疼。

老四一直活蹦乱跳的,虽然懒点儿,哪里这样病弱过他慈父情怀上来,一挥手,要常三喜和魏珠领着人都退下,亲自喂他用水,一碗盐水用完,放下碗,关心地问“胤禛,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吃药”

四爷费力地摇摇头。

“汗阿玛,要不,将新研究出来的大风扇,拿出来”说话都一身的冷汗。

“不行。”康熙在水盆里绞着手帕仔细地给他擦汗,表情里顾虑颇多。“我们的研究还在进行中,刚有一点眉目,不能走漏风声。再说了,这只能帮一点忙。等发电站建造出来,再拿出来。”

“那,去避暑”四爷感觉,他真要蒸发了。传说中被圣光普照的吸血鬼,可能就是他这样儿。

“不行。”康熙心疼儿子,可是他顾全大局。“这么热的天,我们去避暑了,老百姓那关键时刻要同甘共苦。”

四爷艰难地张嘴,咽下一口盐水,朦胧的视线里全是老父亲铁面无私的老龙脸,难受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嘶声道“汗阿玛,儿子去避暑。您老在北京。”

“美的你”康熙一瞪眼。四爷“”委屈的眼睛都湿润了。

康熙知道他难受,摸着青瓜脑门哄着道“等你好了,我们一家人去祭祀天坛和地坛,求老天爷保佑不能再热了,就不热了。”

四爷傻了地看着老父亲。天坛和地坛四爷感觉他魂儿都飞了,那要累趴下这么热的天

“汗阿玛,汗阿玛,您鬼神之说都是骗人的”

“谁说的,呸呸呸,小儿无知。鬼神莫怪。”康熙很严肃“小子不许对鬼神不敬”

四爷“”

他什么神仙没有见过,真没有保佑天气不热的那种神仙。再说了,也没耽误下雨。

可是康熙决定了,只能答应着。七天后,各地方来报,北京城热的出现死亡情况,整个北方热的鸡犬不宁,村村办丧事。

一家父子凡是身体好的都出动,斋戒三天,领着身体好的文武大臣们,上万人对着天坛地坛三跪九叩,关键,还要穿戴整齐。三层大礼服裹着,鞋袜帽子珠串整齐。

再加上围观的老百姓围着的水泄不通,跟着磕头的男女老少,加起来有数十万人,都在求老天爷,那声势,真的挺吓人。

全部流程结束,四爷直接昏迷了。

不光是他,康熙、老大、老二、老三、老八、老九,无数大臣们、侍卫们、太监们都昏过去了。

胤祥和胤禵领着小弟弟们和侄子们照顾他们,尽管太医一个劲地说没事,但他们这些年幼的,哪里经过这个阵仗吓得也要昏过去了,泪水跟决堤了似的止不住,哭声震天响。

几个老亲王、皇太后和皇贵妃出面,才是稳住了局面。

也可能是老天爷真的垂怜,真的,好像没有那么热了。

在家里休养的四爷,躺在竹躺椅上,听着下人丫鬟们的欢呼声,一家人都兴奋蹦起来的高兴,一眯眼,望着蔚蓝的天空。

晚上,八爷过来,瞧着别人都睡了,他一个人在前书房写大字,帮他磨墨,等他大字写完,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他这张因为消瘦,凸显出来一份冷峻的俊脸。四爷放下毛笔,放下挽起的袖子,挑唇一笑“古怪的事情,自古有之,不要多想。”

想也没用。

可是一家人都在休养,官员们大半在休养,还要维持朝廷运转,更有苏茉儿嬷嬷也病了,康熙担心,一家人只能呆在京城。

可这天气,不再那么热了,还是古怪着。

好像在预示着,有事情要发生一样。

金秋十月,又是一年,承德避暑,木兰围猎。

皇太后拿着今年的选秀名单,给康熙看“皇帝,我是不管了。您去找皇贵妃她们说去吧。”

康熙“您老人家又给老四看中谁了”

“年遐龄的闺女,老四一定喜欢。皇帝一定不答应。”皇太后摆摆手,示意他走吧。

康熙“皇额涅的眼光就是好。”

康熙气哼哼地拿着名单,来到承乾宫,皇贵妃领着惠妃、宜妃、德妃、荣妃迎出来,行礼落座喝茶这个时候了,皇上您该给孩子们选侧福晋了吧您要孩子们和太子争,拿头铁争啊什么都没有帮衬。

康熙感受到妃嫔们的怨念,瞄着皇贵妃气哼哼的大黑脸,心里暗骂一句“惯的你们”手上随意翻看选秀名单,特意备注的,可以做侧福晋的,装作不知道地笑道“朕看着都好。暂时不着急。一个夏天都热的够呛,先养养身体,明年指婚。”

侧福晋的家世是一个强烈的信号,暂时能露出来妇人之见。可康熙打太极耍无赖,皇贵妃等人也没办法。

临出发前的前两天晚上,夜幕深深,皇贵妃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生气这个生气那个,又骂“表哥,你说我家里人都怎么想的傻了被雷劈了”你就算不占老四,你谁也不占啊,你怎么一门心思占老八那

康熙躺着一动不动“哦”

“表哥你说话啊”皇贵妃的眼里,老八就是帮衬老大拉下来太子的工具人,那出身永远不灵的。“我娘家人是不是都中邪了”

康熙“你娘家人,你骂。朕要跟着你骂,你又和朕生气。朕不说话,你也生气。”

皇贵妃噗嗤一声笑出来,一个夏天瘦的没有人样的脸,骨骼突出,眼睛也没有了光彩。

“小八出嫁了。现在就一个小九要我操心了。老四啊,我是操不了他的心喽。”

“表妹,你今晚上就是不睡。朕也不会告诉你选秀安排。”

“睡就睡。”

不知不觉下了雨,秋雨缠绵,最是好睡。老两口很快睡了过去。

淅淅沥沥,一滴一滴地打着芭蕉叶,胤禩睡不着,听着声音更是精神,再次穿衣服爬梯子过来找到四哥。

四爷再次被从梦乡里唤醒,听苏培盛说“爷,八爷有急事。”四爷表示很是生气。他睡在书房,也没起身,“要你们八爷来寝室说话。”苏培盛也心疼爷,难得熬到秋天,能睡一个好觉了,爷容易吗

八爷也不计较,来到后面寝室,自己搬一个马扎坐在他床边,面色凝重“三哥紧赶慢赶地,趁着大队人马出发之前,给大哥送去一个修为高深的喇嘛,转了好几手。大哥没有发觉问题,几次聊天说话,听着很是喜欢。”

“四哥,”八爷看在眼里,知道这可能就是将来大哥“魇镇太子”的证据之一,却也没有提醒大哥。这辈子,事情变化大,谁知道三哥到底目的为何那可他真怕自己害得大哥再次被圈禁。

他试图和混账四哥解释“只要大哥这辈子不喊打杀太子,就没有大问题。正好借机退下来。”

四爷迷瞪眼“就这点事情要么睡觉,要么睡觉。”打个哈欠,自己睡了。

八爷“”

生气地看着混账雍正睡着的孩子气的俊脸,八爷生气之余,多少心安一点儿。四哥说这是小事,那就是小事吧八爷干脆在他隔壁睡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陪伴家人用早膳,送走孩子们,依旧在家休息的四爷,一身宽袍大袖玉树临风,挽袖提笔蘸墨,开始练习大字。

午后阳光衬托着他英俊深邃的面容,气定神闲、不怒自威。

八爷赶走了小厮们,自己讨巧地给四哥磨墨“四哥你是不是以为弟弟想着,大哥退下来争斗,失去继承权,自己上哪能那弟弟一定以四哥马首是瞻,保证不敢错了四哥的步子。弟弟这是给四哥打头阵。”

“”四爷专心练字。

八爷小心肝惴惴不安。

可他恨着太子,两辈子的仇恨了。和混账四哥的账后头算,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拉下来太子。

太子也对这个上蹿下跳,越发出挑的八弟,容忍到了极限。对于这些年做皇太子一点不自由的折磨,他也忍到了极点。

回来北京,被热的要疯掉还病了一场,可时间再赶着,还是抽时间在一个下午,去了外头。

近春园那位,自从流产后一直在休养身体,可能是损耗过大,一直病恹恹的。也可能是打击过大,瞧着没有精神。太子看着心疼,却也没奈何,他不是会疼人的人,她也知道他的性子。

两个人吃了酒水,简单用了晚食,在榻上相拥一会儿,互相说着相思之情,她察觉他情动,知道自己身体不便,还是欢好了一回,身体实在受不住了,便依偎在他怀里,含泪带恨地催着他“爷,这个关口,也不是我报私仇的时候,您去云锦园那位说说话儿。”

这模样儿要太子欢喜又难受。她今日本是打扮得精神,神采亦好,上身蜜合色透纱菊纹束衣,月蓝茉莉纹绣裙由内外两层颜色稍有深浅的云霏纱重叠而成,眼角眉梢都平添了一段飘逸清雅模样,此刻身体绵软如同一汪春水,眼里含了泪,要落不落,分外楚楚动人。

四目相对,太子看出来她说的不是敷衍话,于是越发感动于她的识大体,抱着她哄着道“你放心,将来爷一定给你讨回来公道。”

她只是默默点头,心口刀割地疼着,芙蓉脸上是杏花微雨般美丽的笑儿。

“爷,我镇日在家里呆着,外头有人来寻,我想给你交际,可是家里没有一个男人。心中又是那欢喜,又是那惨戚。想有爷在时,似这样亲友来到,肯空放去了不知吃酒到多晚,和普通人家一样闹着欢笑着不醉不休。今日伸着脚子,空有家私,眼看着就无人陪待,就更想爷。”

慢悠悠地说着话,一腔情意绵绵缠缠地绕着太子。太子顿觉心里满满涨涨的,被需要,被期待,独一无二,这种感觉太美好。美好到,太子紧紧地抱着她,承诺道“很快就好了。莫要担心。很快,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

她听了,果然开心很多。太子见了,也是高兴。信心更多。

叫了水洗漱,收拾整齐,叫丫鬟进来,再添美馔,复饮香醪,满斟暖酒,又陪太子吃了十数杯。不觉醉上来,才点茶漱口。

去云锦园的时候,天色已经要黑了下来,不免着急。但见路过的街市上车马轰雷,灯球灿彩,游人如蚁,十分热闹。太子不由地心情大好。这么热的一个夏天,谁都不好受,太子病刚好,在毓庆宫就被美貌太监宫女侍妾们围着没有休息好,今儿吃了酒,又行了房事,本来就应该休息的时候。这般赶路,可他却是“鳌山高耸青云上,何处游人不看来。”跟打马游街的探花郎一般。

云锦园的庄子里也是兴盛。如今老百姓日子越来越好了。太子进来园子,梅玉香领着丫鬟小厮开心地迎出来,得知他吃过了,还有微醺酒气,就在园子最高的二层亭子里,摆了两方盒点心嗄饭菜蔬,南边带来豆酒,打开一坛,一边吃酒,一边看着外头庄子里来往人烟不断。

颇为逍遥。

梅玉香唇红齿白,身段细软如同少年,一身冰肌玉骨清无汗,一身青色长袍翩翩有风度,又弹得一手好琵琶,比之女子更有一样婉转媚人。太子稀奇他今天居然没有做女子装扮,但看他这模样,更有一份妩媚之色,便搂在怀里,挑开他的头发,细细地感受手感,亲昵地问“想我吗”

梅玉香没有回答,直接亲了上去。

一场风云,两个人回到寝室,又是一场。

等到太子累得不动弹,吩咐赵国栋要取药物,梅玉香怜惜地抚摸他汗水浸透的后背,娇声道“爷,您保养身体,那药物,不要用了。”

太子身体一僵,目光幽幽地看着他,情意全无。

梅玉香哀哀地看着他“爷,奴家想和你长长久久,比现在长长久久一点,就一点。不求一时贪欢。爷,您记得,千万稳住。莫要着急。”

太子便搂着他,不说话。

良久,太子缓过来那股劲儿,起身洗漱穿衣,见他从床头绣筐子里取过来一把小剪刀,剪下的一柳黑臻臻、光油油的青丝,用五色绒缠就了一个同心结托儿,用两根锦带儿拴着,做的十分细巧。又一件是两个口的鸳鸯紫遍地金顺袋儿,里边盛着瓜穰儿,那眼圈儿就红了。

太子拿在手里观玩良久,满心欢喜,把顺袋放在书厨内,锦托儿褪于袖中,人也越发情动,正要搂着他不松手,他浑身绵软,虚弱无力地劝说道“爷,这是我亲手做的针线,你带着在身上。天儿不早儿,爷还要回宫那。”眼里晶莹一片。

太子于是越发舍不得,凝视他的秋水美眸,发誓道“你放心。将来有我们长长久久的。爷和你保证。”

含着的那滴泪终于落了下来,两个人相对泪眼,梅玉香叮嘱“爷,如果有事情,您去找四爷,四爷是靠得住的。”

太子心头一震,没忍住,抱着他又是一场风云。

回宫的路上,虽然有赵国栋打着灯笼,两个忠心小太监牵着马,还是觉得街上一片冷清死寂

宵禁时分,阴云密布,月色朦胧,街市上人烟寂寞,闾巷内犬吠盈盈。打马刚走到西首那石桥儿跟前,忽然一阵旋风,只见个黑影子,从桥底下钻出来,向太子一扑。那马见了一惊跳,太子在马上打了个冷战。

康熙要出发了,各地方蒙古王公们远的早早提前出门,近的也开始动身。

嗷嘎领着妻子、新生的胖儿子,赶着马车出发了。

包括四爷没有想到,精密安排的八爷也没有想到,太子会出事在奥敦格日乐身上。 ,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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