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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怎么可能不做皇帝(清穿) 第162章 第 162 章

作者:痒痒鼠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21 21:50:56 来源:就爱谈小说

春夏之交季节最是阳光灿烂、风光明媚。满天飞舞的风筝, 郊游踏春的人群咬春饼的小娃娃们尽情欢笑在人间四月天,这样一个令人心悸的消息传开, 从达官贵人到贩夫走卒、从大家闺秀到民间小儿, 都惊慌不已。

尽管官民水火不同器、士庶冰炭不共炉,在执政五十一年的圣主康熙身上,大家都一致都盼着康熙早日康复回銮。人们走门串户, 拜谒长官, 门生请见座师打听信息。百姓们有的集合起来到庙里唱戏,乞求福祐康熙平安,大觉寺、白云观、法源寺、东岳庙、牛街清真寺、潭柘寺等几十处寺庙, 络绎不绝的都是顶礼膜拜的香客, 请求神佛保佑“皇上大老爷圣安长寿”。

在京师一片焦灼不安的等待中,皇上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所有皇子们文武大臣们几次发去的请安折子都退了回来,有关皇上到了哪里,下一站是哪里,走的哪条路, 连陈廷敬的亲传弟子山西大同知府也不知道。

去年新任内阁大学士张玉书去世,李光地疾病未愈反而加重, 康熙一时没想好提拔谁, 要退休的陈廷敬应诏入直办事。刚一回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恨不得领着人直奔西部去找皇上。

他都这样了, 后宫和皇子宗室们更是惶恐惊惧。皇太后天天在佛堂念佛,皇贵妃重新开始打理宫务,惠妃天天念佛,宜妃帮衬皇贵妃,坚持护着后宫权利,德妃病了, 荣妃闭门不出

四月初八日,康熙从山西怀来县送来给后宫的信件,说山西还是有些冷,又说到底年纪大了扛不住冷了,偏年纪大了还有点发胖了,让留守在乾清宫的魏珠给他送些暖和的春服,通知织造局,把今年秋冬的狼皮筒子皮袄,沙狐皮筒子皮袄尺寸改一改,要做的宽大,不要紧身,紧身的穿得“甚是不堪”,问完德妃的病情,又给皇太后说自己的马“甚肥可爱”,骑着很舒服。

魏珠麻利地给康熙打包衣服,快马送出去,顾不上休息去挨个宫去传话。

皇太后搭着大宫女的手从蒲团上起身,待活动过来身体,只说“我知道了。”

皇太后以为康熙是报喜不报忧那。魏珠明白皇太后在担心皇上,瞧着皇太后黯淡无光的面孔,低沉的表情,什么也不敢说,行礼退了出来佛堂。

到皇贵妃、惠妃每一个主子宫里,都一样的,只有一句“知道了。”

魏珠又出宫,挨个皇子府上去传话。

除了四爷稳重些,每一个皇子都拉着他使劲地询问,满脸焦急。魏珠咬紧了牙齿只说信件上的内容。魏珠自然也担心皇上,给皇上回信的时候,借用后宫娘娘们和皇子们的部分表现,德妃的病情试探皇上的病情。

四月十二日,康熙来信说怀仁、马邑、朔州一路走来,百姓叩首马前。“和以往彪悍大不同,衣食足而知礼仪,民情朴实,风俗淳厚。”又说地方收成甚好,自己心情甚快。天也没那么冷了,跟我同行的人也都安好,要他跟皇太后、后妃们、皇子阿哥们都说说。

说什么啊皇上老佛爷您到底身体怎么样啊魏珠急成了热锅蚂蚁,又不敢直接说北京城出来大谣言了,都说康熙老佛爷龙体欠安,病重了只得按照康熙的嘱咐,再次挨个宫、挨个皇子府上再跑一遍。

可想而知,各宫主子还是一样的反应。

皇子们的担忧更甚。稳重的四爷看着他的目光之克制、平静,要他想抱头痛哭。

魏珠感受后宫风雨欲来的压抑气氛,无可奈何之余,更担心自己的前途他和太子的关系可真是普通的毓庆宫总管太监顾问行,曾经和他交好,如今关系也还可以,当天晚上他实在憋不住了,去找顾问行喝酒,吞吞吐吐一个晚上,最终听着熄灯的更鼓声,拉着顾问行的手流泪哭着憋出来一句“万一万一您可要拉拔我一把啊”

顾问行如何不明白他的提心吊胆,紧紧回握住他的手,不似太监却似文人斯文的白净面皮上带着阴雨天的隐忧,面对魏珠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期待紧张的目光,张张嘴只轻轻一叹“我们一起保佑皇上安康回京,皇上在,多几年太平日子”

一句话说的魏珠趴在残席桌上嚎啕大哭。

皇上要是真出事了,太子殿下能安全登基吗皇子们万一闹起来,那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他只能用哭泣来发泄。哭着哭着听到外头小太监进来询问,他意识到他身为管事不能这样哭,只能极力克制住,一颗心越发地惶恐煎熬。

第二天,他又收到康熙的信件。康熙说他到达李家沟,此地无水,只有一井,地方官把井打干了几次,提前打了三百缸水给康熙队伍备用。康熙到达三日前,此地发了大水,地方官怕河水淹了御道,都修了堤坝挡住。民众说河水已到韩家楼,康熙不信,亲自去看。康熙抱怨若不是民众提前开山,“朕从未走过这样不好山。”又说他到了黄河,和太子亲自驾船打渔,“朕学会了撒各种渔网,各种方式打黄河鱼,河内全是石花鱼,其味鲜美。”又说自己最喜欢白面,最后让魏珠告知后宫。

康熙一贯是好奇心重,学习心更强的,年纪越大越喜欢民间物事儿,与民同乐。魏珠想着,没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脸。他抬头看天,拿出一辈子的虔诚求老天爷,求老天爷保佑这样好的皇上,一定健健康康的,快要过六十大寿啊魏珠呜呜地哭着,却只能打起来精神,再次各宫各府邸跑一趟。

在承乾宫瞧着四爷家的几位皇孙皇孙女无忧无虑地玩拼图,拉着他叽叽喳喳地说话儿,说他们给玛法写信,玛法说一切都好。问玛法想他们没有魏珠瞧着他们鬼灵精怪的模样欢喜地笑着一一回答,心里却更为难过。

等他进来承乾宫大殿里,行礼,将信件的内容仔细地都说了。宜妃当时眼圈儿红了,皇贵妃坚强地看她一眼,她捂着嘴巴呜咽地哭着,自己的眼泪也是止不住。

在四爷府上,面对四爷的沉默,弘晖阿哥含着眼泪的天真瞳仁,他也沉默。

良久,四爷温声道“白面、王瓜、萝葡、茄子等等,皇上平时喜欢吃的,都给送去,新鲜的不好送就送干菜。”

皇上一连两封信,专门说出门黄河打渔,这是故意要后宫娘娘们放心那。皇上一定是病了,病的很严重。生病的人可不是就想念家乡的一口菜魏珠一边想着,一边哭着,铺开宣纸给康熙写回信,说各宫娘娘各个皇子阿哥们都好着,只是想念他。

说娘娘们和皇子爷们关心皇上的龙体,请皇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西部寒冷,风沙大,黄河水湍急。又想着四爷的建议,给皇上打包宫里的米粮蔬菜。

康熙在四月十八的信中,先说白面好,又说蔬菜送来的及时,也不知道怎么的,这次出来就想吃宫里的一口了。接着大开地图炮,说自己纵横南北,南至南海,北到可鲁伦,“江湖山川、沙漠瀚海不毛不水之地都走过,”但总觉得陕西“不如南方之秀气,人民之丰富也”。在讲到接见准格尔使者时,康熙说自己深得民心。

又说魏珠的回信所用密匣送到时,外封都开了,他没有责怪,还细心地把匣子封好,告诉魏珠照朕这样封装就不会开。最后嘱咐魏珠将自己在陕西得到的贡物送到各宫。

魏珠看完信件,额头上沁出来一层层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做事一贯小心谨慎,所用密匣子都是自己亲自装封的,和皇上一样的方法,怎么会“外封都开了”

他不敢多想,更不敢多说,赶紧地将康熙寄送来的贡物送到各宫。

正好四爷也在宁寿宫。皇太后看着这些东西,在孙子的搀扶下站起来,两步走到魏珠身边,只问他“皇上说这是准格尔使者送的”

“正是。皇上说,他一边吃着准格尔使者送来的美味甜瓜干,一边骂准格尔是贼子。怕皇太后和娘娘们不知道吃法,细心的详细书写告之先用凉水或用热水洗净,后用热水泡片时,不拘冷热,皆可食得。其味相鲜瓜,水似桃干蜜水。有空处,都用葡萄添了。还要奴才转告皇太后,礼物虽轻,但他这么远送来,不要笑话。”

皇太后心口猛地一疼,老迈的眼睛望着茶几上这些甜瓜干,嘴唇哆嗦着,最终还是只有一句“告诉皇上,我知道了。”

“嗻。”

魏珠打千儿退出去,耳边隐约是四爷安慰皇太后的低语,他迎着外头北京四月的太阳光,眨眨眼睛,伸手挡住额头,还是止不住眼里的泪意。

等他挨个府邸跑完,已经是傍晚。知道四爷必然很晚回来,他特意来到留到最后一个的四爷府上。魏珠在如意斋里“扑通”跪在四爷的面前如果、万一、康熙老佛爷真出事了大乱起来,他最是信任四爷。

四爷只扶起来他,拍拍他的肩膀,他模糊的视线里听到弘晖阿哥哽咽道“玛法一定会好起来,都会好起来。”

魏珠的泪哗哗下来,无声地哭着。

四月二十四日康熙来信,说他到了鄂厄多斯蒙古,说蒙古部落的福晋来了很多人,都穿的煞是鲜艳好看。说今年木兰围猎,随行的娘娘们带够了衣服,在蒙古人面前显摆显摆。康熙对妃子们极为细心,“朕记得上一次木兰围猎,徐常在、二位答应,衬衣、夹袄、夹中衣、纺丝布衫、纺丝中衣、锻靴袜都不足用”。

又说工部新出的天文望远镜甚好,照相机甚好,要他在蒙古人面前大出风头。最后说这几天似乎饭吃的不好,命魏珠继续给他送王瓜、萝葡、茄子。还说他假意让太监刘猴儿回京给皇太后请安,其实是讨厌他,“甚是可恶,”命魏珠抓了锁在敬事房,千万别让他跑了。

魏珠眼皮子一跳。太监刘猴儿跟毓庆宫的管事太监赵国柱,关系挺好,据说还要认高三变做干爹

他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皇上病了,身边只有一个太子,下面那些小太监们指不定怎么讨好太子慢待皇上的事情他们不敢,但只要平时对太子眉来眼去的,皇上看在眼里多伤心皇上还活着那

魏珠气狠狠地命人锁了刘猴儿在敬事房,自己抡鞭子抽了十鞭子,累得他气喘吁吁的,却是看着刘猴儿遍体鳞伤的模样,自己先哭了。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皇上做了五十多年皇上,哪一天不挂念他的子民平时你们犯错儿,皇上哪一次不是宽容你们和宫女们对食拉关系。和大太监们四处认干爹,皇上只训斥,哪一次真罚你们了”

他哭着骂刘猴儿,也是骂他自己。

可是不管他和刘猴儿一起怎么哭,他们也什么事情不能做。他各宫各个府邸的回来,细细查问才发现,这段时间他过于担心皇上,都没注意到,宫里头因为谣言人心浮动,干儿子王木头贴着他的耳朵说“干爹,尽管皇贵妃管的严格,宫女太监嬷嬷们背地里还是有不少人拐弯抹角地去毓庆宫套近乎,想方设法的、不要面子的钻营。我们也不能落下。儿子已经联系了毓庆宫的高三变管事您不知道,梁爷爷也有份儿那。”

就连梁九功都和托合齐、齐世武等人一起喝酒了

梁九功明明之前还因为和太子的牵连羞愧来着,主动要求去景山避开

“要你们蹦跶皇上还活着那”魏珠咬牙含恨默念一声,晚上找事儿出宫去找四爷。四爷在工部加班,商议国子监修缮,京城再建造几个国子监一样的学院的选址。

听到常三喜通报,出来议事厅,来到办公的小屋子,听他语无伦次地说完,四爷思考一会儿,安慰道“魏管事莫要担心。如果宫里有紧急事情,可以去找慎刑司。”

慎刑司魏珠眼珠子都要掉地上。

他真是糊涂了。怎么忘记慎刑司那他自问也是狠心机灵的。可大事当前,见识到四爷的稳重决断,也是差了一层。慎刑司一出手,那些钻营的宫女太监们就要遭殃了,其中还包括他干儿子那魏珠思前想后的睡不着半夜里从床上爬起来,刚披上衣服出来屋门,遇到巡逻的鄂伦岱在气哼哼地训话隆科多和郭木布。

“说你们笨就是笨。这事情是你们管的吗你们只是侍卫皇上巡视没有回来,宫里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几个同袍在一起喝酒,你们就要和皇上告状,算什么同袍”

鄂伦岱唾沫横飞的趾高气扬。但是魏珠的眼力,自然看出来鄂伦岱的色厉内茬,这是在借机发泄那。

万一皇上真病重了。太子到底是皇太子,最有名分的一个。八爷算什么至今连一个亲王都不是,排行第八。鄂伦岱是着急了。

他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和他们小太监侍卫们听了一会儿,弄明白,原来是夜里值班,几个乾清宫侍卫和毓庆宫的侍卫们喝酒,要隆科多和郭木布拿住了,闹了起来,隆科多和郭木布要写信给皇上。

魏珠眼睛一眯。侍卫们都乱起来了,问题大了。鄂伦岱难道要在太子回来之前,提前扶持八爷登基还是要去烧太子爷的热灶头

等鄂伦岱高高地仰着脑袋走了,他立即使唤自己的亲信小太监去找隆科多和郭木布。大半夜的,三个人鬼头鬼脑地凑在一起,给康熙写密信。

五天后,康熙再次来信,这次措辞严厉。严禁宫女太监乱认亲戚,姐妹、兄弟、父子父女等等,违者处以重典。但对侍卫们的事情,只字未提。

魏珠赶紧跑去找慎刑司总管音图“四爷说有事情找你。你快说,如今可怎么整”听到音图好暇以整地说“魏管事有心,皇上都知道。魏管事都放心。皇上一定会没事的。再说了,监国的是四爷那。”

魏珠这才反应过来,皇上是什么人啊再生病,还能对宫里的事情一无所知音图管着慎刑司没乱。四爷监国,隆科多和郭木布等亲信侍卫一半留在宫里,这就说明了皇上的谨慎。

音图大出手管制后宫,后宫安稳下来,却是蔓延开一股绝望的气息,每个人都好似认命了,安静地等着另一只靴子落下来的消息。

四月三十日,康熙又来一封信,说他在和蒙古部落“日日顽笑”,自己“心神爽健”,忘记了归期,要魏珠告知皇太后、嫔妃们和皇子们不要挂念。又说天气太热了,热的都不能走路了。你们在宫里说我怕冷,真是可笑。还说这里有条河流结冰成了冰桥,朕还叫人去看了,是真的。朕于是也去看看。工部新出的仪器轻便很多,使用也方便,数据更精确。最后说已经启程,择日到京。

最后还特意备注,告诉皇太后朕回来晚了,之前打算五月之前回来,现在误了日期,是黄河风浪之故,非朕贪玩。随行人员都“心广体胖”,高兴地跟着朕回家。

魏珠在心里念佛。可他无端地想起秦始皇最后一次回京路上的事情,一颗心砰砰跳着。

到了宁寿宫,皇太后端坐着,皇贵妃和四大妃都在,都仔细地听他说了,良久的沉默中,皇太后轻轻道“也不知是谁之前说冷,赶紧给他送衣服也不知谁上次信里还在叫苦连天”

一句话出来,魏珠连忙低头掩饰眼泪。

大殿里都是抽泣声。

皇上在皇太后的跟前,就和孩子一样,爱面子。在妃嫔们和儿子们面前更是表现出完全真实的一面。怕冷、恐高、是个地域黑,面食爱好者,喜欢打猎,也爱吃鱼,好奇心强,碰到稀奇古怪的事总要弄明白。还有点腹黑,明明想要处置一个太监,非要打发他回去请安,让魏珠暗中办他。

可就因为这样,这才是康熙皇帝。

魏珠各个府邸转完,又是最后到了四爷府上,听四爷感叹地说“汗阿玛从来都当自己一个普通人,喜好科学,讲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有一次感叹地说,他每次出门太监们可受罪了,各种笨重的测量仪器经常要车拉人扛。遇到河湖,就会兴起,用水平仪测试一下水位。遇到山川,就要测量山地距离。”

魏珠重重摇头又点头“奴才们这么力气活算什么皇上还惦记着。皇上当年为了摸索在北方推广水稻种植的经验,在西苑新建丰泽园,作为实验基地,年年亲自下地查看。人痘接种术出来,牛痘接种术出来,皇上都先要皇子种痘防天花做榜样,每次都先在皇宫和八旗中实施种痘,西洋各国都来讨要方法和太医,皇上表面拖着他们,却是无条件地推广到蒙古、沙俄、欧洲。”

他喉咙堵着说不下去。康熙是一个善良的人。评价一个文成武功杀伐果断的皇帝善良,有点用词不当。但是康熙其实比一般普通人更慈悲善良。

“所以,汗阿玛一定是好好的,谣言只是谣言。我们要有信心。”

四爷告诉他,也是告诉自己。排除太子要人传谣言,即使老父亲真的身体微恙,也不会严重。不管这辈子怎么变化,他有信心老父亲的身体情况比上辈子好,一定会没事。即使太子要做什么,凭借康熙的城府,太子都不会成功。

魏珠慢慢地抬头,大胆子迎着四爷的视线,看向一边的弘晖阿哥。弘晖正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阿玛。魏珠从来都知道四爷的眼睛亮,第一次知道这么亮,亮的如同太阳月亮璀璨夺目。黑色的眸子里瞬间闪出的异样神采,仿若夜空最灿烂的星辰一般宁静神秘,静静地给予你力量。

四月三十日的信中,康熙说自己饮食好多了,说要离开西部又不舍得了,大谈自己几次西征,几次西巡,“当年,朕两岁之间,三出沙漠,栉风沐雨,并日而飧”,在“不毛不水之地,黄沙无人之境”吃尽了苦,这种苦平常人都怕,但朕不怕。朕“立此大功”,回顾一生,“可谓乐矣,可谓致矣,可谓尽矣。”

看着信件,是此次西巡顺利,康熙心情大好,开始自吹自擂了。

魏珠刚因为四爷的安慰心情好一点儿,又因为康熙这回忆过去的信件,脸色灰白。

皇上是不是所以开始回忆过去了

魏珠勉强收拾表情,各个宫、各个府邸跑完,最后傍晚来到四爷府上,四爷在国子监还没回来,他和两个和尚说话,听那邪门的邬思道转着轮椅过来,一声感叹:“我们皇上是不好找的真诚的皇帝,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忍不住再一次泪崩。

康熙喜欢玩闹,在宁夏射兔子射到手软,和蒙古部落一起日日玩笑,最后还误了归期。康熙好面子,时而自吹自擂,从怕冷不肯承认,到说自己“栉风沐雨,并日而飧。不毛不水之地,黄沙无人之境,可谓苦而不言苦,人皆避而朕不避。”一面骂准格尔贼子,一边说贼子送来的瓜真好吃等,有点自大自恋。康熙确实对自己的妃嫔们都很好,心细周到,常在答应这样低位阶的妃嫔缺什么衣服都能一一在心。他也有着普通男人一样的自尊心,想要妃嫔们打扮好看一点。一路上惦记着在北京的家人,时刻不忘给宫里报平安,有好吃的也都送回来分享。

其实梁九功、魏珠、李德全这些伺候的人,邬思道、性音和尚、文觉和尚、包括高斌饽饽等人,有时候都忍不住想,康熙对太皇太后、皇太后、妃嫔们这样浓重的家庭观念,对儿子们更为宽容,是不是正是这一态度助推了诸子争储的斗争

这不是他们的身份应该去想的。但这好像是真的。

第二天还是阴雨绵绵,好似南方的梅雨季节到了北方一般。四九城满天空中都是艾叶菖蒲和雄黄酒的味道,煮粽子的香气,老百姓欢天喜地开始他们从五月初一开始,一直快乐五天,直到初五结束的端午节,九门衙役开始加班排水防涝,宫里事情也多,各部衙门也都开始关注天气情况。

白天里,胤禩胤禟胤俄连同亲信们在廉郡王府里商议万一皇上真病重了,该怎么办万一皇上没病,谣言是谁传的是不是太子太子真要逼宫,先铺垫康熙病重

这样的气氛下,饶是胤禩知道康熙能活到康熙六十一年,他也开始不安了。

胤禟急不可耐的一声“八哥我们去找汗阿玛”

胤俄更着急“八哥,这事情太玄乎了。汗阿玛身体好着那一定有小人故意散播谣言”

胤禟担心万一老父亲真病重,太子登基,他们这一伙儿人都玩完。

胤俄倒是不担心。谁登基也动弹不了他。但他作为皇子,和作为皇叔,哪能一样吗老父亲平时再严厉偏心,那也是疼着护着他的老父亲。

“都别吵,容我想一想。”胤禩头疼地按按眉心,愁眉苦脸地思考。

重生后个人的、朝廷的,变化这么大,大清都打了日本了,万一出来变故那万一太子在巡视路上犯了什么大错,气病了康熙或者直接动手要康熙回不来那

他不说话,这些日子的沉稳也没有了。其他人的心更慌了。

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是揆叙开口“八爷,您要不要去问问四爷我今天出门之前,去找大哥。大哥说,不要担心。真担心,去问问四爷。”

一道霹雳打在八爷的脑袋上,电闪雷鸣的轰轰作响。耳边是胤禵胤俄一拍大腿的呼唤“对啊,去找四哥,四哥监国那。”说着话,人就跑的不见了。

其他人都犹豫,但是王鸿绪也说话了。

“八爷,虽然四爷做事大义灭亲的,但也最是重情义最孝顺的。皇上如果真要出事,他一定是最着急的。至今没有行动,一定有原因。我们去问问。”

“是啊,八爷。四爷其他方面不说,最是能扛事情的。这次皇上出门,要四爷监国,估计也是担心他年纪大了身体出来情况那。”

“八爷,这个时候顾不得面子了”

一人一句,胤禩唯有苦笑。

是呀,不管他在心里怎么骂雍正,怎么恨他,怎么和他争斗,他也知道,雍正是最能扛事情的。有他在,就是定海神针一般,大清乱不了。

“爷想想,静一静。诸位都先回去,好生睡上一觉。不管发生了什么,养好精神是根本。”

哪知道迎来所有人的苦笑。

都指着眼上的黑眼圈给他看。

胤禩因为他们一副大难临头的惊恐模样,更是苦笑连连。

可是胤禩等他们走了后,并没有时间休息,八福晋冲进来书房,直接问他“爷,我听说昨儿魏珠来了,到底什么情况皇上到底病没有病爷你快说话”

“福晋,你和嫂子弟妹们都知道的,就是我知道的。”胤禩很是无奈,紧紧地皱着眉“汗阿玛并没有要我和兄弟们多知道多少。”

“我就问问你。瞧瞧你们的样子。”八福晋看起来比他稳重多了。一挑柳眉,耳边的钗子流苏一晃一晃映衬眼睛里的顾盼神采,越发地明艳动人。

胤禩“”

“刚我们妯娌们都在四嫂那里聚会,四嫂说皇上一定没有事情那。说四哥一直说皇上没事,不要多想,有礼物要送去就送去。你倒是先乱起来了。孩子们都开心地给他们玛法写信送礼物,我刚要闺女也给皇上写了一封信,一起寄出去。上次送去的信件,皇上还亲笔回信了那。”

八福晋很是开心,很是骄傲地摇着他的胳膊,晃晃他的神儿“皇上疼我们闺女那,爷。您看您这些日子折腾的,都顾不上闺女了。”

胤禩“”

“是爷的错儿,成了吧。”胤禩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老父亲疼孙子孙女儿,儿子们都是草还是路边的稻草

“呸你还吃闺女的醋”八福晋虎着脸,伸手拉着他起来“兄弟妯娌们都在四哥家那。都说你怎么不去。四嫂刚打发人来喊,我便过来找你。你不去,你就在家里憋着吧。幸好我带着闺女出门了,省的闺女看到你的阴天脸难受。”

将夫婿的胳膊一摔,八福晋袅袅婷婷地,一个人走了。

胤禩望着她潇洒的背影目瞪口呆,伸手指着她,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胤祥是第一个来找四哥的。大上午的,先送福晋和孩子们,交给四嫂和小嫂子们,侄子侄女们。他抬脚就来到如意斋,找他四哥。

邬思道和性音在院子里下棋,简单说几句话儿,胤祥还没进来书房偏殿,就听到里头弘晖的说话声“阿玛,我们给玛法写信,寄了礼物,玛法一直说很好,很喜欢。就是不说到哪里了。问他身体舒坦不,玛法也说好。这次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声音有些低沉闷闷,还有一丝丝变声期开始的粗哑。

弘晖长成小少年了,五岁就跟着议事,很多事情他都知道。

胤祥抬脚上来台阶,挑着帘子进来,就听到他四哥说“上次说要将去西山划船打猎,分享给你玛法写了”

“正在写。十三叔给十三叔请安。”弘晖、弘时、弘暖五岁上的小侄子们从小桌上起身,一起笑着打千儿行礼,胤祥乐呵呵地笑“都起来。”扶着弘晖起来,眼睛看着所有的侄子们,含笑问道“在给你们玛法写信”

“嗯。昨天魏珠来之后,玛法的回信也到了。”

胤祥点点头,老父亲因为太子迁怒其他儿子们,却是对皇太后、妃嫔们、孙子孙女们一直关切疼爱。

胤祥挨着四哥身边的椅子坐下来,接过来王之鼎手里的毛巾擦擦脸,苦笑道“天气还没热那,我就出来一身汗。”

你那是急躁的。四爷躺在窗边的摇椅上,看书,面带微笑。

胤祥用力地擦把脸,感觉精神一些,将毛巾递给王之鼎,摸摸新剃头的青瓜脑门,烦躁道“四哥,你一直说汗阿玛一定没事。你不知道,今儿八哥府上聚集了多少人。我今儿才发现,原来吏部有八哥的人,这个时候不去烧太子的热灶头,还来见八哥那。”

“汗阿玛一定没事。”四爷很是镇定。“如有一点不舒坦,也是正常。汗阿玛年纪大了,越发爱玩爱动。”

胤祥一拍脑门,气恼道“早知道我跟着去就好了。”

四爷眼睛低垂,望着手里大清最新出来的物理课本,待要说话,门口传来脚步声,是小荔枝。

“阿玛十三叔大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七哥八哥”

胖胖的小身影闷头跑进来,挨着唤着屋子里的人,一边跑一边欢快地朝阿玛奔去,和阿玛撒娇一下,又高兴地朝十三叔奔去“十三叔,好几天没有见到十三叔了。”

胤祥一把抱住胖侄女,笑哈哈的“是啊,十三叔这几次来的晚,小荔枝都睡觉了。十三叔可想小荔枝了。小荔枝怎么过来了”

“额涅要找大哥。说我们的信件都写完了,大哥的信件那”

弘晖正在封火漆,看一眼弟弟们也在封火漆,笑道“也写完了。哥哥们和你去找额涅去。”他将信件放到袖筒里,和阿玛、十三叔行礼,牵着妹妹的手出来如意斋,耳边听着妹妹无忧无虑的叽叽喳喳“这次我和五姐姐一起给玛法画画儿”笑得一脸宠溺。

孩子们都走了,屋子里只有兄弟两个。胤祥实在忍不住了,起身,在屋子里不停地转圈圈。

他的耐心自然是比不上四哥的。胤祥憋不住,一回头,红着眼睛直接问“四哥,你说汗阿玛身体健康,我信可就因为我信,我更担心汗阿玛”

太子早就憋不住要登基了。巴不得老父亲病重那。假的也能给变成真的

四爷望着窗外今年第一拨开放的玫瑰花,目光幽幽“十三弟,你要信任汗阿玛,也要信任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传播谣言,要逼迫老父亲退位,但他不会对老父亲的身体动手。这是四爷的自信。

当然,他也不是将事情寄托在太子的孝顺心上。

“太子殿下,在外头。不管要做什么,他都要回来北京。”要提前登基,必然要在北京正式做龙椅。在外地,谁认那是造反“汗阿玛出门之前的安排,四哥和你分析三十遍了。”

“四哥,你说的道理我都知道。”胤祥拧巴,脑门上又沁出来一层层的汗珠“万一那万一我们的太子殿下发疯那这两年他的状态四哥你是没看见,他在你面前还顾忌一点儿,那真的是疯魔了。”

“四哥,你知道,这后果”太子是皇太子。康熙一旦出事,皇太子登基名正言顺。就他们这伙兄弟,“除了三哥,没有一个有好果子吃。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有汗阿玛我只要一想汗阿玛现在会有的伤心,我就心痛不安。”

四爷合上书本,从王之鼎手里接过来一杯茶,眼睛望着茶杯里茶香袅袅、碧绿茶汤的碧螺春,沉声道“四哥也担心汗阿玛。只是,我们必须稳住。四九城谣言起来,民心惶惶,官员们都坐立不安,我们一旦跟着惊慌,必然引发乱子。”

“这是其一。其二,”看着十三弟焦急等候的小样儿,摇头笑道“我和你说了,你可要沉住气。不能表现出来。”

胤祥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整个人都惊成了木头桩子

汗阿玛果然和四哥有联系

“四哥你快说我保证不表现出来。”

“罢了。四哥还是不说了。万一你露出来行迹”

胤祥“四哥,你快说,你快说。弟弟求求四哥了。四哥四哥”胤祥摇着四哥的胳膊,连刚刚小荔枝的撒娇都拿出来了。可是他四哥明明很享受地乜他一眼却嫌弃了“都多大人了还和孩子一样撒娇”

“再大也是四哥的弟弟。四哥四哥”

“前几天领着孩子们去打猎,今天早起肩膀还酸。”

“弟弟给四哥按按。”

胤祥赶紧表示诚意。

可他刚给四哥按完肩膀,正在再撒撒娇,他九哥和十哥来了。

紧跟着大哥、三哥、六弟、七弟都来了。

他四哥那绝对不能说了啊。

后院里,妯娌们聚在一起说说话儿,心安一安。用了晚食都回家去了。前院里,兄弟们刚开始他们的喝酒。

夜幕时分,八爷哄着胖闺女睡觉了,看看外头的毛毛雨停了,听王柱儿说四哥府上的兄弟们还在喝酒,实在憋不住了,再次爬梯子进来四哥府上,手里还拎着一坛子酒。

还没到如意斋,听到里头闹腾吆喝的动静,进来一看,在京成年的兄弟们都在,都在喝酒。而他的四哥一身青色宽袍大袖,举着白玉酒杯,伸着大长腿摇着身下的摇摇椅,躺在一株玫瑰花树边,正醉意朦胧地要站起来“八弟”

站到一半醉意上来脸上一红,要弘暻扶住了。一边玩剪刀石头布的弘暖弘曦几步跑上来,扶着阿玛,弘暖乖巧地和八叔道歉“八叔,阿玛喝醉了。”

八爷点点头“八叔知道。”

兄弟两个的视线对上,八爷发现,夜空深邃神秘,但是他四哥有一双黎明般的眼睛。透过他的眼眸你看到了一片海,一个宁静的世界,一个倒映出的澄澈的自己。

他的眼眸是那样深沉,又是那样的温柔深沉的要八爷恐惧。温柔的要八爷猛地打一个哆嗦。

八爷脱口而出“和我无关我也担心汗阿玛。”汗阿玛这个时候病重了,太子最有利。我还能不知道

四爷在孩子们的搀扶下,稳稳地坐下来,淡淡地抬抬下巴“四哥知道,和你无关。”

顿了顿,又说“四哥也知道,你在担心汗阿玛。”

挑着嘴角嘲笑地笑着,风流多情的模样儿“小八真傻。”

八爷刚还因为他混账四哥的态度感动且伤感,听到这一句,那一瞬间好似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血红血红的,眼睛经常充血而且混浊,有时像死人般的停滞不动。

手上举起来酒坛子就要朝混账四哥的脑袋上砸。

一边和十三叔说话的弘晖连忙飞过来给夺下了酒坛子,口中喊着“八叔,八叔,您快坐下来喝酒,伯伯叔叔们都在等你那。”

八爷狰狞着脸孔,气哼哼地对弘晖道“看看你阿玛,就会欺负人。”

弘晖“”一口因为换牙的漏风小白牙露出来,胖脸上露出比新出来的月亮还皎洁大笑容“八叔,就因为是八叔,阿玛和八叔亲近,才故意的那。”

八爷喉咙一梗。大黑脸无法维持了。

四爷挑眉一乐,清冷的视线里透着明晃晃的取笑儿上次和弘晖挑拨说“我做冰淇淋故意瞒着,弘晖上当了”,这次被弘晖反击了吧

八爷看懂了。那更恨得牙根痒痒。雍正的儿子里,除了弘时都和雍正一样混账讨厌

正站在一颗玉兰树上的胤禵手打拍子哈哈哈大笑“八哥,我们正说你什么时候来那。”

胤俄歪在一边花坛墙上,鼓掌叫道“八哥,我们打赌你会不会带着一坛子酒来,四哥说会。我们说不会。果然是四哥了解八哥”

八爷猛地胸口中了一箭,血淋淋的流血。

胤禟迈着醉醺醺的步子过来,从弘晖手里接过来酒坛子拍开封泥,黑胖脸上嘿嘿直乐:“八哥,你看你,四哥一句话,就激起来了。八哥你带来的这是什么酒”

“能喝的酒”八爷怒吼一嗓子,迎来的是兄弟们的放声大笑。

这一天晚上,兄弟们都喝醉了。

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京城安定人心,等康熙回来。距离五月初五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不管老父亲病没病,能不能治好,到底发生了什么担心都是无用的还是要担心。却只能等着迎接。

五月初四的上午,满大清都沉浸在初夏到来的第一场欢乐大节日里,康熙领着大队人马回来北京。

还是下着毛毛细雨,只五月的天暖和倒也不冷。前去郊外迎接的皇子宗室、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凡是能去的都去了,人山人海的也没几个人打伞。有那些急躁上火的,比如胤禩胤禟胤俄胤祥胤禵,都没打伞,站在马上起身踮脚举着望远镜望着康熙队伍的方向。

等大队人马的影子出现,他们迫不及待地打马跑了上去。

一路奋声呼喊着“汗阿玛汗阿玛”

汗阿玛您千万好好的。求求老天爷,求求萨满大神长生天诸位神佛

一阵又一阵杂乱焦急的马蹄声奔跑在郊外入夏的草地上,天地间隐约响起今年第一批蝉声晴明。胤禩胤禟胤俄胤裪胤祥胤禵等人,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越来越近的明黄仪仗队,遥遥地听见傅尔丹大喊“停”看见那队伍慢慢地停下来,傅尔丹下马走到那明黄马车边,几位皇子阿哥的心脏都要蹦出来

紧随其后打马奔来的皇孙们同样的激动。只是他们的激动中有些是不一样的复杂,比如弘皙弘晋等太子一系的。

只见这辆雕龙绘凤的明黄尊贵马车的帘子挑开,傅尔丹恭敬地扶着康熙从明黄马车里探身出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康熙的身上。

发现康熙果然是胖了一点点,虽然表情看起来和天气一样阴郁,但是身体好着面色红润

阿弥陀佛

祖宗保佑

玛法没病

这要他们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也落回了肚子里。有的年轻的,或者胆子小的,当场激动的眼泪都出来。

身体好就成。

身体好就成。

您老人家爱怎么发脾气就发脾气。

玛法没病那阿玛那这心思快的要弘皙来不及去想。

所有人翻身下马,齐齐给康熙行大礼“恭请皇上圣安”声音大的响彻天地。

康熙看着表情不好,但他并没有发脾气,小太监扶住他踩着凳子下来马车,站在明黄大伞下,笑哈哈地问不停打马赶来的所有人“都起来,下雨的天,怎么都来了”

“玛法弘晖想玛法”弘晖一起身滚到康熙的怀里,紧紧地抱着疼爱他的玛法。

康熙被胖孙子撞的身形不稳,眼里也含了泪,只狠狠地眨眼强忍着,一只手温柔地拍着他的脊背,取笑道“弘晖啊,有长高了,又胖了。”

“玛法也胖。”弘晖撒娇。

“好。玛法也长胖。玛法是真的长胖了。”康熙哄着胖孙子,瞧着儿子们孙子们大臣们都激动的口不能言,心里越发难受。

刚好赶来的四爷在马上翻身下来,上前一步打千儿行礼“儿子给汗阿玛请安。回汗阿玛,可能是天气原因,我们最近都有点多愁善感,备加思念皇父。见到皇父归来,情不自禁。”

晴朗的声音里饱含情意,透着说不出来的千言万语。

康熙大约懂了,却是乐了“起来。是不是你小子监国,又欺负人了朕这一路上,光是收到告状你的折子,就有一箱子。”

四爷在心里舒出一口气,慢慢起身后,俊脸上郑重表示“汗阿玛,儿子冤枉。山东、浙江、安徽百姓开始朝两江跑。这怎么能怪儿子噶礼说正好两江缺人手,都留着。他们扛不住噶礼,来找儿子。儿子不管他们之间的闹腾,他们就说儿子偏心。”声音带着欢喜的颤音,要康熙听着眼圈一热。

朕看你不光偏心,你还故意要激起来他们也搞摊丁入亩他在心里骂一声,心里也是酸酸涩涩的难过。面上只不动声色地冷哼一声“小琉球巡抚也来信告你状,怎么回事”

四爷更冤枉了。

“汗阿玛,之前因为小琉球一带出来海盐,还有马六甲海峡的一些机会,不少内地人跑去小琉球定居。这两年他们不跑小琉球了,都跑两江了,小琉球巡抚就来找儿子了。儿子问他,你要捆着老百姓的腿要他们去小琉球他就赌气了,说儿子偏心。”

康熙瞧着他无辜的好似雨中小鹿斑斑,去年做的朝服有点宽大,好似这两年养起来的肉又瘦了下去,摇头生气“朕过完节再和你说。通州河堤修好了”

“修好了。”四爷嬉笑着面带讨巧,“还在筐儿港建造一座挑水坝,就等着汗阿玛有空,亲自给下鼎椿木,以记丈量之处。另有全国各地方的学院都有检修,国子监也再次修缮一遍。”

康熙点点头,和身边的一个民间读书人打扮的中年人吐糟“这就是朕的老四。”含笑看着儿子们大臣们,说道“朕给你们带了一个人,你们未必认得呢”

马齐紧挨四爷站着,忙笑道“虽不认识,方先生的书各位爷们都是读过的这位就是桐城派文坛领袖方苞、方灵皋先生。”

方苞忙跨出一步,给四爷叩头,又要给胤禔胤祉等人请安,康熙却笑道“罢了吧,你是朕的朋友,不同于马齐,他是朕的臣子。这些都是朕的儿子,往后见面执平礼你们都听见了”

众人这才仔细打量方苞,实在长得不出眼、黄病脸,倒扫帚眉绿豆眯眯近视眼,尖嘴猴腮的一脸猥琐相,穿着件长长的藏青缎长袍直罩到脚面。

胤禔胤祉等兄弟们因为老父亲安康一口气缓过来,此时瞅着这位方苞,真不知康熙怎么会选这么个人做布衣行走,也不明白这么丑的人怎就偏生一手好文章。

胤禔心里暗笑,口中却道“久仰方先生文章,无缘相会。现今来京,往后请教就方便多了。”

方苞忙躬身说道“盛名不符,谬承大爷金奖。”说着又目视众人,只这一霎,人们才看到他目中波光晶莹神采照人。

胤祉却笑“我读方先生文章,狱中杂记甚为喜欢,只正好有一处不明,想请教先生呢”

“您是三爷吧”方苞略一欠身说道,“不知道三爷想问什么”

胤祉笑道“世人都说张释之司法为民、刚正不阿、公平公正。文章里边说到张释之沽名钓誉,请问出自何典”

方苞微笑,道“张释之为汉文帝廷尉,掌一国司法大权,好友周勃蒙冤几乎被杀,未见张释之一言相保,却在冲犯御驾小节末事上大作文章。是以称他沽名钓誉。”

刚走过来的太子愣住,众人也是不禁一怔,胤祉这才反应过来,他怎么一见面就捅太子的脸上了太子发现众人目光躲避,脸上更挂不住更露出来怒色,好好的父子君臣久别重逢,立时弄得人人不自在。

胤祉自觉失言,正要委婉几句,却听康熙说道“若论读书,你们都差得远呢这几个月在京城,有没有放松学习”

“没有。”胤禔摇头如同拨浪鼓“汗阿玛,儿子还和四哥学习书法那。”

康熙一愣。仿佛不认识地看着自己的长子。胤禔也因为康熙的目光愣住。

胤祥赶紧道“汗阿玛,大哥的书法原来也是好的。四哥好几次都说,大哥是被练武功给耽误的书法家。大哥以前不联系,也比八哥的书法好那。”

咳咳咳。

胤禩半气恼半羞愧道“十三弟,八哥正准备当隐形人那。”

康熙噗嗤一乐。众人都笑。四爷对老父亲笑道“汗阿玛,儿子收着好几张大哥的亲笔。赶明儿要大哥也给您写几个条幅。您一看就知道,对比以前的变化。”

“哦”康熙真的来了兴趣。自从胤禔被放出来,父子两个之间就有无形的隔膜,胤禔也好似志气全无了一样,每天不是练武就是逛大街,更能生娃娃。康熙真没想到,他的老大,还能站起来。这要他胸腔里翻涌着莫名的情绪,一时竟无法言语。

康熙老佛爷回来了

四九城老百姓夹道欢迎,热情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康熙要他们不要喊,下雨天,赶紧回家准备过节,从宣武门到正阳门到午门口的人群还在高喊,好似多喊一声儿,康熙就会真的有希望长寿健康一样。

回来宫里,康熙简单地和大臣们说了几句话,定下来明儿端午节早朝看龙舟办宴会的事情,回去后宫,先给皇太后请安。哪知道到了宁寿宫,一个后宫的妃嫔们居然都在。

一个个的目光都钉在他的身上,好似在看他是不是真人,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儿臣给皇额涅请安。”康熙给皇太后行礼,话音一落,皇太后已经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哽咽道“皇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那一瞬间,康熙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出来。

康熙回来了,身体健康,还真的胖了一点儿。皇太后、皇贵妃、所有妃嫔们、宫女太监们都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逃出生天一般地激动流泪。

宫里的气氛为之一变。

不少太监宫女侍卫,甚至一些和毓庆宫眉来眼去的妃嫔们,都赶紧地和毓庆宫划清界限,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太子妃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照常领着孩子们去宁寿宫请安,和母妃们、妯娌们相处。

皇太后拉着她的手,满是疼惜。

这段时间,李佳侧妃差点没鼻孔朝天开,太子妃却没有什么骄傲之色,反而帮助压制宫女太监的燥气,管制毓庆宫宫女太监们的气焰,这个年纪,能做到荣辱不惊,太难得了。

皇太后亲近地拍拍她的手,转脸和四福晋笑道“你们处得好,我们做长辈的看着,最是高兴。”

四福晋抱着皇太后的胳膊撒娇“老祖宗,我们还都想着您多疼我们那。”

众人都喷笑,太子妃也笑。皇太后点着她的鼻子嫌弃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多疼你”

“再多大,在老祖宗面前也是孩子。”

“噗嗤”,一屋子的母妃们也忍禁不住地喷笑出来。

宜妃笑得花枝乱颤,一边笑一边快言快语“老四媳妇,你随着老四长也就罢了,你还要老祖宗多疼你,就不怕你嫂子弟妹们闹你啊”

哈哈哈哈哈。女子们笑得前仰后合。

皇贵妃也是一脸的笑儿,说道“夫妻两个,越长越像。这也不奇怪。”

四福晋红了脸,脑袋窝在皇太后的肩膀上。

惠妃因为胤禔跟着胤禛,慢慢开始恢复精神气,也有了说笑的兴致,手帕捂着嘴也笑“怪道前几天有人说老四媳妇越长越年轻,我这一细看呀,果真如此。”

四福晋一跺脚,求救地呼唤一声“老祖宗”

“好好好”皇太后搂着她,故意对众人一个白眼气恼道“孩子小那,你们不要取笑。”

四福晋“”

耳边又是一阵哈哈哈哈的大笑声,八福晋捧着大肚子,“哎吆哎吆”的笑得最是响亮:“老祖宗说得对。四嫂,你有什么保养秘方,都说出来。”

太子妃笑着脸一肃,高声道“哪有什么秘方你四嫂去年过的是十三岁生日,不是三十岁。”

哈哈哈哈哈

这下子,众人的笑声能掀翻屋子。四福晋在笑呵呵的皇太后的怀里,面色红涨羞的恨不得钻地洞。

皇太后高兴,妃嫔们高兴,住在宫里的孩子们最是深刻感受到这般气氛变化,对他们的影响。

有的比如胤礼激动庆幸康熙健康回来,有的比如弘皙莫名失落说不清的滋味儿。还有满心复杂自己也闹不清心情的。

三格格昭儿在一天傍晚,和母亲请安的时候,趴在母亲的耳朵边愤愤不平地嘀咕“之前听说玛法病重,都来讨好李佳侧福晋。如今又端着礼仪规矩,来和我们正常交往了。”

太子妃安然地坐在罗汉床上看一本书,闻言放下书本,笑容平和,她这两年好似心态又有变化了,也可能是孩子们都长大了,弘曣也养住了,不光对宫务和毓庆宫事务能放手就放手,不再忙碌不堪,整个人的精神气也好了不好,面色红润,过去骨骼突出的脸上还圆润了一点点。

温柔给女儿整理头上歪掉的红色杜鹃绢花,太子妃眼里的慈爱密密绵绵包围着女儿少女的面容,瞅着她笑“你管他们做什么”

“额涅”三格格摇着她的胳膊,嘟着嘴巴不乐意地问“你真的不在意这些日子,无逸斋的气氛也变化了那。除了四叔十三叔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年幼的听弘晖话的弟弟们,其他的堂兄弟们,又围着二弟转悠了那。”

“你也不要管。管好你自己。”太子妃伸手指着她的脑门,薄责道“弘曣的事情你也不要管。你玛法开始给你堂姐们挑孙女婿了,老祖宗问我,想给你找什么样儿的,一起看看。你有什么要求,和我说说。”

三格格微微惊讶,随即白皙脸上开心变红,越来越红,冒着热气的嫣红。

勾着头,手搓着帕子,声若蚊子“额涅这样的事情您问女儿呀”

太子妃一乐,女儿长大了那。

“是呀。问你呀。你要什么要求的,大胆地说出来。我给你参详参详。能和老祖宗提出来,达成你的心愿,这不好吗”

三格格的脑袋一片浆糊,眼前闪过去年南巡在南京见到的春风少年郎,可只是一闪,就过去了,快的要她自己的思绪都抓不住。

三格格沉默着。

太子妃不着痕迹地皱眉,却还是安静地等着。

好一会儿,三格格张张嘴巴,又合上。张张嘴巴又合上。那羞涩的小模样儿,要太子妃差点儿没笑出声儿来。

不防三格格猛地一抬头,喊出来一声“要四叔那样的”转身就跑的没有影子了。

太子妃愣住在原地。

一般孩子的安全感都来自父亲,尤其女孩子,在家靠父亲,出门靠夫婿,内心深处的夫婿人选,都是父亲那样的。三格格却说,找他四叔那样的。她的内心里,能给她安全感的人,能保护她的人,是她的四叔,不是她的阿玛。突然的明悟,要太子妃心里一股酸酸涩涩的名叫愧疚的苦水流淌,随着嘴角扬起的讥讽,渐渐归于平静。

这个时代,大多数父亲教导男孩子们,在女孩子们的成长中却是缺席的。可是女儿和她的堂姐妹们很幸运,遇到了一个疼爱她们的雍亲王,弥补了这份可能会伴随终生的遗憾和失落。

太子妃慢慢地伸手,重新拿起来书本,专注地翻看着。这是十阿哥胤俄要人最近排演的法国戏剧可爱的女才子,莫里哀大师的文笔非常好。而沉浸在书籍里的世界,是她这两年心境平和的法宝。

第二天端午节,乾清宫早朝会。康熙听完朝臣们的上奏,一身江绸面青白家常长袍,腰上挂着一个外绣蜈蚣、蝎子、蛇、蟾蜍、壁虎等五毒图案的节日五毒袋,在香烟缭绕的百合铜鼎旁踱着,说道“朕想颁发明诏,把天下省份分成三份,轮流蠲免全年赋税一次,想听听你们怎么说。”

“汗阿玛,”太子震惊于康熙居然还要再次免税,还是全国一躬身赔笑道,“这是善举,儿臣原无意见。但是户部库银情形,如今都是可着头做帽子了,要一点儿富余也不能的。”万一今年就出来大灾荒、准格儿就动兵那。“儿臣想,好事慢慢来,是否迟几年再办好些”

四爷忙道“汗阿玛,儿臣办户部的差有几年,那里的底子儿臣心里有数的。这两年庄稼长得好,各地粮仓有粮食,国库也有银子。但怕就怕出来要大用银子的事情。”康熙俯首想了想,又问李光地“你看呢”

李光地看上去真的是有病,脸色苍白,宽大的袍服挂在身上越显得又高又瘦,轻咳一声道“奴才想着,全国免赋是件极大的好事,历朝历代从没有过的大举。然而一旦朝廷有事,国库没银子或者银子不够,善后万分不易。”

马齐皱着眉一直在想,他也觉得李光地说的有道理,思量许久才道“三年似乎太促了些。奴才以为,将天下三十五省份分成六份,六年。皇上自康熙二十九年以来,蠲免摇赋银两总计下来一千五百四十三兆。大清的税赋目前已经很轻的了。臣等明白皇上仁慈,百姓也定然明白皇上的拳拳爱民之心。”

这确是老成谋国之言,连康熙也不自禁点头。

陈廷敬站在马齐和李光地身边,一直沉默,此刻突然道“启奏皇上,臣想起来一件事,户部建议趁着这两年收成好,将各地方的粮库都填满。为了防止一些地方粮食多了价格太低,农户们卖了吃大亏,不卖吃不完,又提议有朝廷统一价格收购粮食。臣本来担心朝廷收来这么多粮食怎么办,听到皇上的话,有了主意。这些粮食,正好给免税时期应急。”

“很好,就是这样。马齐拟一道明发圣旨,发到全国三十六个省份,都说皇权不下县。这次圣旨要下达到县城以下。”康熙端坐在乾清宫的龙椅上,脸上却不见高兴,和老天爷一样阴沉沉的滴水,“诸位臣工都好生操办,六年之内,全国普免钱粮一次。”

“汗阿玛”太子还要再次劝说。“朝廷去年有两个地方免税,一年税收是两千五百万两银子。若全国普免一次,达到三千万两银子。”

康熙摆摆手“朕八龄践祚之初,太皇太后问朕何所欲朕对臣无他欲,惟愿天下治安,生民乐业,共享太平之福而已。迄今五十年矣。每思民为邦本,勤恤为先,政在养民,蠲租为急。

数十年以来,除水旱灾伤,例应豁免外,其直省钱粮,次第通蠲一年,屡经举行;更有一年镯及数省,一省连蠲数年者。前后蠲除之数,据户部奏称共计已逾万万。朕每岁供御所需,概从俭约,各项奏销浮冒,亦渐次清厘,外无师旅饷馈之烦,内无工役兴作之费,因以历年节省之储蓄,为频岁涣解之恩膏。朕之蠲免屡行,而无国计不足之虑,亦恃此经筹之有素也。”

这是对他即位五十一年作的深刻的总结。康熙也认识到“盛世里民生未尽殷阜”,为解除这一部分百姓的隐忧,他决定自明年即康熙五十二年为始,在六年之内,全国地丁钱粮“通免一轮”。他很清楚,千古来说,实为空前之举。但他充分地估计了大清形势,根据国用充足,财政富裕而采取的一项重大决策,连同新生人丁三十年不加赋的决定,表明康熙对大清国的目前及前途都充满了信心,也是大清朝国力财力无比强大的展示。

“朕若说朝廷下发银子,这银子不知道到了谁的手里。朕就来一次千古未有的,全国普免一次税赋。要大清国的老百姓,真真正正、体体面面、明明白白地感受到朕的心意,朝廷的大义,盛世的惠泽。”

康熙的话响在乾清宫大殿里,久久盘旋在空中。不多时,宏伟壮丽的宫殿里响起来一阵歌颂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稍稍满意,脸色缓和,望着下方的儿子们,稳稳地坐到龙椅上,脸上还有了笑模样,道“这次老四监国,办事很好。大清的学院要积极地办。一个国子监不够,再建几个类似国子监的学院。”

大臣们垂头耷脑地听着,都因为康熙生病的谣言折腾的,差点忘记告状四爷的事情了。此刻因为错过时机懊恼,也是实在无法反抗活阎王四爷了认命的姿态。

康熙笑着摇摇头,姿态放松下来,歪着身体坐在龙椅上,还翘起来二郎腿晃晃脚“孩子是未来。教育孩子们是最大的事情。大清的办学,要操办好。这也是朕要普免税赋一次的原因。做父母的,养孩子长大,再养孩子们上学,不容易。学费交上来了,我们就要做好。也要给他们减轻压力。当然,也不能操之过急,诸位有什么疑问,或者问题,尽管提出来。”

大臣们呆愣。真能提出来皇上主动要我们告状四爷

疑问中,被调到吏部的蒋延锡猛地一抬头,冲在第一个“启奏皇上,臣有问题。大清办学越发兴旺,八股科举考试已经无法完成使命。康熙四十九年的恩科,参加的人多,比以往两倍多,录取的人才也比以往更好。臣琢磨着,最近来,越来越多的学子们去靠博学鸿儒科,是不是不考科举了”

“哦”康熙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惊讶地看向群臣“还有这样的事情吏部、礼部、国子监,你们都说说。”

吏部、礼部、国子监,的官员们,差点要皇上蒙蔽过去。这样的大事,皇上您老人家不知道这不是您一手促使的吗

吏部满尚书富宁安站出来,声若洪钟“启奏皇上,这件事,臣等也是没有想到,更没有注意到。是臣等失职。”不管如何,先道歉。这是富宁安的官场原则之一。

好一会儿,康熙点点头,理解地说道“既然如今知道错误了,想想办法解决问题,将功赎罪。”

“嗻。臣等此前也和雍亲王商议过,再办几所类似国子监的学院,教导什么四爷说,大清需要什么人才,培养什么人才。包括最近兴起的报业行业人才。臣等认为,不若在博学鸿儒科的考试中再加几项毕竟八股科举乃是传统,不能更改。”

康熙差点忍住喷笑出来,这个老狐狸。

果然,那些认为儒家第一位,八股科举乃是传统,不能更改的满汉蒙保守派大臣们都急眼了。

博学鸿儒科再改革下去,就要代替八股科举考试了

当下里,不分地域满汉蒙了,这次分为保守派和改革派,朝堂上再次唾沫横飞地吵起来,撸袖子扔鞋底地打起来。

好好的端午节,一个早朝上到午候吵吵闹闹不休。康熙耐心好,坐着听着,这边坐累了换一个姿势跷二郎腿晃晃脚。

四爷听着,看着,终于在午时三刻钟退朝,康熙看看时间,直接将宴会提前到中午,君臣在乾清宫吃完粽子喝完雄黄酒,一人发一个宫里的五毒袋戴上,就到了端午节的节目赛龙舟了。端午节赛龙舟是宫廷端午传统项目,在西苑举行,只见福海水面上龙舟竞渡时“兰桡鼓动,旌旗荡漾”,非常壮观。康熙一高兴,吩咐道“老四,画一副五月竞舟图。”又对大臣们和画院的说“你们会画的都画。”

竞渡结束以后,康熙领着人去大戏楼看戏,端午承应剧本有奉勅除妖祛邪应节、灵符济世、正则成仙 渔家言乐、采药降魔。这些剧目的主要内容为天师除毒、屈原成仙、采药伏魔等应景“主旋律”题材。

看完大戏,差不多端午就结束了。宫里会恢复往日的肃穆严谨的状态,默默地等待下一个节日的到来,群臣的心情也都舒畅了,浑然忘记早朝上的烦恼,愉快地醉醺醺地回家了。

四爷也喝醉了,上轿回府,因见门内大柏树上捆着一个人影子,本就醉了目光朦胧,天黑下来远远地更瞧不清,便问“那是哪个奴才犯了事,绑在这个地方成什么话”

“回四爷,”一个长随赔笑道,“是进京的李卫那。不知出了什么事,福晋吩咐绑了的。金管家和苏管事也不敢做主,叫先捆这里,等四爷回来”

“哦”四爷皱眉道,“叫金常明来”

正说话间金常明已一溜小跑过来,见四爷攒眉横目,料是因此事生气,叩了千儿请安,说道“李卫不守规矩,勾搭了福晋使唤的丫头冬华。福晋叫我等着爷,看怎么发落”

“有这样的事”四爷睃着眼看了看金常明,“内院外院隔得那么严,你是做什么吃的,福晋发觉了你才知道”金常明诺诺连声,一句话也回不出来,见四爷拔脚要去如意斋,忙又道“请爷示下”“这有什么说的”四爷一边走一边冷冰冰说道,“照老规矩,给男子五十板子,两个人都打发到承德庄子上做苦力”

“”

金常明刚要说李卫是官儿啊,进京叙职的只见四爷抬脚进如意斋,又不敢再说了,撒腿跑去找四福晋。

邬思道正在打棋谱。见王之鼎高斌饽饽等人苦着脸站在一旁,连隆科多也在,料知都是为李卫说情,便阴沉着脸坐了,嘘一口气说道“居然出来这般没有男女大防的事情外头谁不说爷治家有方”

“四爷,”邬思道笑了一声。待四爷气哼哼地坐下来,接过来苏培盛手里的毛巾擦脸,还是一脸的怒气的样子,又喷地一笑,道“四爷,无论如何,横竖我看你绝不生气。今儿得了彩头,不是么”

四爷一口气松下来,不由也笑了,便将今日大朝会的情形说了个大概,又道“方苞不错。汗阿玛一直有免税的心思,但是阻力很多,大臣们都不想答应。这次重新提起来主张的人恐怕就是他。”

邬思道怔着想了一会儿,说道“方灵皋,从牢狱里出来洞悉天下事这个人,皇上从牢里头提出来留在身边,又不给实缺名分,说不定皇上就是专请他说大臣们不说的话。”

四爷想着康熙对方苞的礼遇,摇头自失地一笑道“这样也好。汗阿玛身边有几个方苞这样的清谈朋友常伴身边,彼此说话没有朝政压力,正好放松一二。”

“四爷这话很是”邬思道向后一仰,悠然把玩着几个黑白棋子儿,说道,“今儿这事,就足证方苞爱民之心。只要方苞没有偏私,于四爷的大事终归有好处方苞从寒微牢狱之人一登龙门,必然感恩图报,全力保全皇上老年名声四爷,皇上他老人家一方面在警惕自己和其他皇帝一样老年昏聩,一方面说明对太子不放心到何等地步”

四爷的手一抖,热茶溅了出来,顺手泼了,咬着牙微笑道“太子今儿脸色一直不好看。免丁银、免税赋,都是大好事。可太子考虑的,估计将来他拿什么给天下施恩我一开始没有同意,乃是顾虑国库银子不多,不足以实行这样的大事。可看汗阿玛的兴头,也替汗阿玛高兴。刚一路上琢磨,怎么操办起来。”

历代皇帝老了,大兴土木、奢靡享受等等,对比之下,康熙将利益让给老百姓,单说这份清明,就极其难得。当然,如果是以前的康熙,会将这份对百姓的恩赏和历史名声,留给太子将来登基使用。

正说着,性音和尚进来,笑道“前院正在打李卫呢不知犯了什么错儿李卫平素伶俐,头陀想在四爷跟前替他讨个情儿,可成”

高斌饽饽等人发现机会,立即跟上“四爷,我们也想求情。”

“哦,”四爷微笑道,“不是我驳你们面子,家不齐何以治天下”

几个人当场碰了个软钉子,脸一红退到一边。四爷见邬思道靠着椅子一声不言语,隆科多也一脸愤愤,站起身来要辞出去,又觉得不妥,回身一笑,说道“隆科多舅舅,邬先生,可有话说”

“有。四爷,我知道你一贯守礼,生气李卫的行为。但是李卫发乎情止乎礼,只动嘴没有动手。”

“有。四爷说得很对,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隆科多的眼里,李卫就是一个毛头小子傻乎乎,小手都没摸一下就在四福晋面前认罪了,再遇到一贯严厉的四爷一顿板子也不知求饶,不是自找苦头吗

邬思道幽然说道,带笑的口气很难说是揶揄还是赞扬。

他们两个这样的态度,倒把四爷噎了个怔,走了两步,又无奈地站住了,叹气说道“府里内外整肃,全仗一个严字。李卫有功,但居然在府里乱来,大过”

隆科多大声疾呼“四爷,李卫那小子是找老婆,不是乱来。”

邬思道问:“这些都是真的。可四爷你关注过李卫家事吗”

“什么”四爷纳闷:“李卫没有娶妻”

四爷懵。

众人都懵。

隆科多喷笑道“四爷,李卫还没成家那。四爷,您光顾着府里奴才们的男婚女嫁,忘记李卫了。这是四福晋发现的,四福晋几次找来李卫询问,问他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姑娘,给做媒。李卫因此几次来府里,回四福晋话,有时候带给四福晋和小主子们礼物,这才和冬华姑娘看对了眼。”

四爷面对所有人看笑话的目光,自己也笑“爷还真没有注意李卫没有成家。”

邬思道一笑,眼前是自己年轻时候和表姐的青梅竹马,转着轮椅在房里兜了一圈,说道“之前府里给粘杆处的侍卫们找媳妇儿,却忽视了李卫。四爷,李卫办差有功劳,您正该赏他一个媳妇儿。”

话音一落,四爷已全然明白,又想起来苏培盛提起来的饽饽的婚事,看一眼饽饽,恍然大悟一般地踱至门口,见大琴大鼓等人兀自远远站着,抬手叫过来苏培盛吩咐道“你去,把李卫叫进来,叫冬华也来”

“嗻”苏培盛行礼,一溜烟儿去了。一时便见金常明进来,问道“四爷,不惩治这李卫”四爷嗯了一声,说道“放了他们。”

金常明瞥一眼隆科多和邬思道,他本来也想劝说四爷放人。可四爷听隆科多和邬思道的话放人,他反而不自在了。当下无可奈何地说道“四爷,这种事不能放宽,虽然李卫是官儿。可就因为他是官儿来府里发生的事情,更要注意。府里里里外外四百多男女奴才,不是小事”

四爷听得呵呵一笑,说道“可见人伦大事自有缘分你禀知福晋,就说我的话,治内是她的事。她看着能成,就嫁了冬华。李卫家里没有长辈,爷来给操办。”

屋子里的其他人一愣,接着又笑了出来。

金常明却道“爷,我们府里已经是四九城最好的了。哪个府的丫鬟能有我们府的幸福四阿哥房里丫头红儿和茶房小厮郭大良眉来眼去的,还有六阿哥跟前的小厮二明,有事没事就凑着来和后院春梅说话,奴才都乐见其成。可要是因为冬华正经嫁了官儿,这丫鬟们的心”

“怕什么爷刚要李卫和冬华前来,就是处理这件事。”

金常明张大了嘴听完,“啊”了两声,忙一迭连声去了。四爷笑着进屋,对性音取笑道“到底你们不如隆科多和邬先生。什么时候学会瞧爷的脸色说话了”高斌和饽饽低头笑着,性音摸着光头憨笑道“四爷身上威压大,我们有点怕你是真的。”

隆科多矫情地哼哼“我也怕那。没看我听四爷询问,才敢说话”

四爷“”

李卫和冬华一前一后低着头进来了。冬华脸色煞白,瑟缩着跪到一边,深深垂下了头,一一眼不敢看人。李卫一瘸一拐的,也没了平日嬉笑顽皮模样,趴着磕了头,说道“四爷,我对不起四爷,任四爷怎么处置都没怨言,只冬华,求四爷是我勾搭的她,害了她”说着,两眼已蓄满了泪,在眼眶中转悠了两圈,早滚珠儿般落下来。

“挺般配的一对儿嘛”四爷微笑道,“就是私自相配,有点坏爷的名声,所以我要开导你几板子。”冬华趴在地下,眼泪成串儿往下落,入府来耳濡目染,深知四爷治家之严,听着这淡淡的话音,越发唬得浑身发抖,连连在地下磕头,抽泣道“爷王爷是我不成人,做出这没脸的事我情愿死”

四爷大笑起身道“好一对患难有情人爷焉有不成全之理你们犯家法,爷不能不揍,你们有情,爷自然叫你们成眷属,平过,如何”

众人听着四爷这话,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对视着忍不住笑。李卫和冬华满脸泪光,诧异地抬头看着四爷,竟一时揣不透四爷的意思。

“李卫,”四爷笑容满面,问道,“你有字吗”李卫一愣,忙道“父母去世的早,没有长辈给取字我这两年琢磨了好多字,清廉、忠心、能干县衙的幕僚们都说不能用,戴铎也说不能用。年羹尧还笑话我”

话没说完,隆科多邬思道性音几人已是笑得透不过气来,四爷笑得流出眼泪来,半晌才道“有趣毕竟不够清雅。从今往后,你就叫又玠,玠,礼仪之玉器也。你既要保持你的灵性优点,又要做一块人间玉器冬华这名字就好,和之前出嫁的春华、秋华,现在的夏华是一起取的,不用改了。跟着爷好好办差,都不会亏了你们”

“四爷”李卫两眼睁得虎灵灵的,“您还要我”

四爷笑谓隆科多和邬思道“听听这小李卫的话既进爷的门下,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爷看人最重心,你不过天真无知犯过,怎么会不要你你在四川做得好,吏部的考评爷都看了,前儿吏部富宁安说爷的门人都是好的,问有没有要荐的人,将来有缺儿出来就给安排。我看你们就都满合适,高斌、王之鼎有机会都趁年轻历练,将来不定还要做到封疆大吏呢”

李卫先还怔怔地听,至此再忍不住,“呜”地放声大哭,只是磕头,一个字也说不出。

几天后吏部票拟下来,李卫获得“上等”考评,自到吏部领了奖励银子和赏赐、换一身簇新的补服,戴着素金顶子引见下来入府拜别四福晋。此时四爷府经一番宣传,都知道李卫和冬华相知相许生死相随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上上下下喜气洋洋,一派祥和之气,见李卫在地方上做官也是好评,真有希望做封疆大吏的样子,府里丫鬟婆子们拉着冬华轮流做东道儿相请,足足热闹了几日。

四爷又接见了李卫,着实叮咛他“办事宜勤,报皇上以公”也不尽细述。按李卫的想头,怕高斌王之鼎等人心里不受用,还想抚慰几句,不料王之鼎却笑道“李县令你只管回去四川吧我这里的差事和你的一样要紧呢知道为什么四爷调你去四川做县令我告诉你,为什么叫你四川去就为年大人在那儿,盯着他别叫他有外心,更不能走了歪道儿,就算办好了差和你的冬华快上路吧”

说得李卫一摸头,笑道“王哥儿不说,我还真的不得明白。怪道的这次进京前戴铎说,多长心眼,无论是外人自己人,大事小事都得告诉四爷老人家四川的自己人可不就一个年羹尧”

李卫在雍亲王府又盘桓了三天办了婚礼方辞行南下。自他去后,雍亲王府的丫鬟们都精神气儿高了一头,冬华身为四福晋的大丫鬟,出身包衣旗中等人家,配李卫一个县令绰绰有余,并没有多大的羡慕。可是这是爱情啊。爱情,多么要人向往的美好。四爷四福晋管家严格,但其实很重情意,遇到真心相爱的,并不是一棍子打死,虽然爱情距离他们很遥远,他们自觉生活美满也不想去追求,但这要他们都好像自己是李卫、冬华一般的脸生梦幻的红晕。

幸好四福晋管家严格,外院金常明、苏培盛等人都是得用的,内院孙嬷嬷、新提拔的大丫鬟知秋、知春等等,都能干。内外相济,便显得颇有条理。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眼见过六月六洗晒节,七夕节将临。因这年是千古未有的蠲免天下赋税,真个四海同庆,神州共欢,朝廷又下旨大哺天下、凡六十岁以上老人都有醴酒胙肉之赐,更似鲜花着锦一般,自打过端午节到七夕节,四九城满城不断声的爆竹烟火。胤禩主动协助礼部,胤祉领着两个弟弟坐镇翰林院,都为了皇父即将到来的六十大寿兴冲冲地操办着,管好小报的同时卖力地宣传着,整个北京城遥望如银山火树,兰麝伽南馥郁氤氲,游人彻夜不息,京华金吾不禁。自大清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如此热闹排场。

七夕节的下午,四爷在宫里请安归来,在万福堂见福晋、年侧福晋等人并女孩子们都在准备拜月、投针验巧、喜蛛应巧男孩子们跟着哥哥在泳池游泳玩水玩磨喝乐,受了家人们的礼踅过如意斋来,却见邬思道、性音、文觉几个人兀坐凉席上正在说笑。一脚跨进门便笑道“你们倒清闲自在这段时间四九城人的骨头都酥软了虚糜财赋,暴殄天物,老三卖力,老八跟着闹腾”

“四爷做事,其他爷们花钱,各得其乐,有什么不好”邬思道笑道,“我们昨晚一起出去看了看,鲜花着锦,真到了盛世来临的一天了四爷请这边坐,凉快些。”

四爷因挨着邬思道上首坐了,王之鼎麻利地过来给扇扇子,说道“每个节日都没有七夕节来的欢庆,今年尤其略放纵一点,又热闹得不堪。我过来时几个下人房里都唱诗周南关雎,还说起来高斌金常明也不知到哪里喝酒了,就是高兴,也得有个分寸,也不管管”

苏培盛给四爷捧过茶,仍旧一脸喜庆的笑儿,说道“高斌说陪着母亲夫人去状元楼拜月,但我们都猜测不是。听说他在外头养了个娘子,大约钻热被窝儿去了。”说着把一沓子请安帖子递过来,又道“这是各个地方用驿传送来的,还有年羹尧戴铎李卫的。我想着四爷回来必定先来这儿,就带来了。”

“高斌养了外宅爷怎么不知道”四爷一边拆着请安帖子看着,说道“回头王之鼎悄悄打听一下根底,告诉我。”说罢便皱着眉,“七夕节也给爷请安是不是都听说了李卫娶媳妇的事情”一封一封倒着手看,看着看着,突然“扑”地一笑,将一叠子厚厚的信纸递给邬思道等人“你们瞧瞧,年羹尧寄来的,李卫断案如神。”邬思道接过看时,前头是“恭请四爷大福大贵大寿”的话头,后头直接是信。

会禀四爷,奴才这里的师爷没个好鸟,奴才回来后发现好几件错事,统统撵他们卷铺盖走人,只留了个外号“驼背”的师爷帮办衙务。又,这里的土司富家老爷们也都是混帐。奴才叫他们按地亩出钱粮,他们就是想办法磨蹭,“就等我这个好县令被调走”,咬牙熬着等奴才高升那。这里的学生有些也是混账,张口书画闭口斯文,还说奴才大字不识。奴才想办法整治他们,他们能耐大着,给告到省里,亏得给年羹尧按住了。奴才想四爷,冬华给四爷和福晋做了两双鞋,顺信送去。又告四爷,年羹尧阔气得紧。

邬思道看着想笑,不知怎的却笑不出来,性音和文觉在旁看了却忍俊不禁捧腹大笑。

四爷将这一叠请安帖子塞进袖子里,叹道“四川土司多,且都有家丁护卫士兵很不好整改。年羹尧信里说,李卫办案做事无不及人处,却是任性。但非常适合四川的环境。亏得这几件事情没有闹大,弄到吏部,不知又生出什么事呢”

性音抽过一张信纸,看时,却是一张李卫断的案子。

县里有一个土司,别人都称他叫百万两富翁土司。他有个女儿叫金姑,一天,金姑遇到了和尚定慧,两人相见恨晚金风玉露一相逢。第二天,在寺庙旁边,乡亲们早上从井里打水,捞出了一个和尚的头奴才巧断案,原来是张百万发现他们有染,怕影响家里声誉,派人去杀了和尚。

看这么一件案子,真是断案如神了。又取过文觉手中纸张看时,是李卫判断一件“行医大夫父子被杀”案,上头写着

隔壁县出来一桩姓鞠的行医父子被杀案,性质恶劣,影响极坏。上官下令在两个月内逮捕凶手。那知县的属下陈老伦,去死者家里调查,看中了死者鞠公子的妻子周氏并娶了她。眼看两个月就要到了,那县令老兄非常着急,陈老伦想出了一个恶毒的计划,诽谤死者鞠老头的妻子向氏与他人通奸,然后情夫杀死了鞠老头和他的儿子。并且让周氏作证,周氏听了。

那县令老兄判了向氏死刑。上报上去,上官发现问题要重审,凶氏被打了板子不治疗一步一跪来求奴才喊冤。奴才不忍心,就插了一手,结果发现真正的凶手是路过借宿的赌徒陈龙要抢劫不成,杀了善良的父子两个。现在周氏,陈老伦,陈龙被一起判刑。

另外还有几篇,也都是说理明白,文字顺畅不少,应该是驼背师爷代写的。

“是爷叫年羹尧留心他的政绩的。”说笑了一阵,四爷低头叹了一声,又道“李卫得罪了当地土司士绅,一腔不忍,越庖代俎管了隔壁县的案子,这些东西,恐怕免不了老八他们手里也有。不知道哪天,对爷抛出来,就笑不出来了。”

文觉和性音听了都不吱声,邬思道咬着牙微笑沉思,说道“无碍。明儿四爷把这几篇东西拿给皇上看,就说是奇人奇事儿,讨皇上一乐儿。”

四爷正要说话,一抬头见弘晖带着一个一脸喜庆的老头子进来,仔细看时,竟是南京织造曹寅,顿时大吃一惊,笑着站起身道“是曹美老头子,您几时回京的”又嗔着弘晖“怎么就不知会一下”

曹寅笑道“曹美老头子可不敢擅自来府里四爷想都想不出是谁来了呢”

众人正惊怔间,便听外头有人笑着漫步进来,一头走一头说道“是朕不许他们通报的。你们私下里说话,要讨朕一乐儿,是什么笑话呀”

“汗阿玛”

四爷惊得目瞪口呆,痴痴地看着,果见傅尔丹隆科多郭木布等几个侍卫次第进来,方苞挑帘,康熙已笑容满面出现在如意斋中。众人恍若梦中,木雕泥塑般愣坐片刻,突然一时都清醒过来,连邬思道也双手一撑离了凉席,俯伏在地,叩头呼道“皇上”

“不要慌张嘛。”康熙头上戴一顶黑色瓜皮帽,通身上下青缎袍褂,要不是腰间系着二龙戏珠明黄荷包,一点也看不出帝王气派。见众人慌得手脚没处放,十分随和地抬手笑道“都起来,依旧坐着才好。” ,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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