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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汉代养猫 第30章

作者:浮云素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9-13 20:45:17 来源:就爱谈小说

若以平阳侯与长公主之子的身份而言, 曹襄已是难得的好儿郎, 不爱虚名,更无与尘世间庸俗的蝇营狗苟争夺名利,甚至不喜应声虫捧他臭脚;与志同道合的两三人玩,无上下尊卑之别,熟读兵书,武艺不坏

再苛刻的人见他都得夸上两句, 说曹襄是青年才俊, 是难得正直的人。

不过,再正直的小侯爷也依旧是小侯爷,他莫约读过些田园牧歌的诗篇,却不曾亲自见猪牛羊是如何饲养, 更加不曾见过江观潮这等用现代技术构建起的鸡舍。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这件草屋远离江观潮的居所,构造也跟普通的房屋不很一样,屋内结构呈细长条形,除左右两边一层叠一层的鸡笼外只余留走路用的幽长甬道。屋大梁很高, 身量再长的成年男子伸手也够不到顶, 墙壁左右开了无数扇小窗,风从窗入, 席卷鸡舍, 流动的空气带走不少鸡屎鸡骚味, 鸡舍里的味还不至于不能忍受。

“汪汪汪汪汪”犬吠声盖过鸡叫,邓娘子抄着锄头,铁块中凝结雷霆万钧之势, 摇曳的麻布裙已然成为得胜而归将军背后的披风,每走一步风起云涌,端的是威风凛凛。

郭思嚎叫着“邓娘子邓娘子是我来了”

邓娘子转瞬从凶神恶煞的母夜叉变成柔情似水的小家碧玉,若不是锄头扛在肩上可能更有说服力“郭七郎又来江郎这里玩啊。”她絮絮叨叨,“莫怪我唐突了,江郎这里的鸡崽子一日大过一日,养了这么多,又养得这么好,保不准何时就被贼盯上,最近小偷小摸的事一点儿都不少,我也就更警惕些。”

郭思说“警惕些好,江郎想必是知邓娘子是个稳妥人才托你打理鸡舍。”

邓娘子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那是。”她再次感叹,“我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多这么好的鸡崽子。”

她用土话絮叨了好半天,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话,郭思却没有厌烦,一遍又一遍夸奖邓娘子的实绩,能被读书人夸,她更得意了,走时笑得合不拢嘴。

等送走她就见曹襄不正经地挤眉弄眼,仔细分辨他眼中倒不含龌龊的揶揄,反有隐含的钦佩。

小侯爷活了小半辈子,跟村妇的对话止于小侯爷安好不必多礼。

“你挺厉害的。”他发自内心赞叹,“竟然能听懂她的话。”不仅是因为对方荒腔走板与官话相去甚远的土音,还有颠三倒四的内容,都与雅言相去甚远。

“一开始我也听不懂,也没耐心听。”郭思说,“但江郎会跟他们好好说话,会传授我以为农人听不懂的知识。”

“后来我发现,饶是地里刨食的村妇也比我想得更高明些,和他们聊聊不是甚无聊事。”他给出建议,“曹郎贵为小侯爷,想体察民情最好不过跟土人多说些话。”赋税是否严苛,百姓是否平安富足,言语之间都可流露。

曹小侯爷是名有志向的小侯爷,在平阳公主眼中他的志向实在太小,然在安分守己老实中庸的平阳侯心中却再好不过。曹襄只想做名合格的小侯爷,食邑内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待到佳节歌舞升平。

所以他赞许说“好主意。”

小侯爷的奇妙田园旅行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待到日暮西山他才绕追风岭一圈回到草屋。江观潮说随便他看,对人也确实不设防,哪怕是黑铁打造的农具都堆砌在仓库一角,只可惜曹襄对农事很不精通,连耒与耜都分不清楚,更体会不到短曲辕犁的妙用。

丘绍明与郭思没曹小侯爷不事生产,从短曲辕犁的模样中勉强能够猜到其用途,却也摸不准它比寻常农具强多少,至于将其记在心中仿制一番,这偷鸡摸狗的事他们做不来。

曹襄回到屋子里时腹内灌满了奇思妙想,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仿佛化身后世的大百科全书,他只负责提问,以求在江观潮这得到些回答。

“江郎,我听闻寻常农人养畜生,都是一头牛两只鸡的养,为何你就能一次性养成千上百只鸡,养成千上百只鸭,再养几十只猪”他想起帮江观潮养猪佃农的话,“而且你的猪还长得比其他人家肥,长得比其他人家好。”

听见曹襄的问题,江观潮非常吃惊。他正在摆弄木头做的长曲辕犁,跟陆鲁班混久了,他也学会一些简单的木工,不成体统的长短木条散落一地,间或夹杂着铁棒螺丝钉,杂乱无章。

他手在围裙罩衫上揩两下“曹郎知我养鸡鸭之法,可知寻常人家如何作为”

“自是不知。”曹襄一五一十说,“只听下仆闲聊时说家中有鸡鸭数只。”

江观潮语气越发轻柔了,他与人说话时向来带着股循循善诱的书生气,温文尔雅,活似书院里不打人手心的好好先生“既没见过,又怎能比对”

曹襄懂了江观潮的套路,就跟他先头哄他自己先玩两天华容道一样。他乃平阳公主之子,师从当世大儒,开始学的是窦太后喜的黄老之术,后来平阳公主紧急调整策略,弄了些当时大儒大谈儒法。

教学内容不同,形式上有异曲同工之妙,流水的师尊,铁打的填鸭式教学法,不求甚解。

“我找个养鸡养鸭的地看看。”曹襄说,“去侯府下人家可好”不由换上商量的语气。

江观潮还没有说话,郭思就抢答,比起丘绍明,他更加跳脱也更加吊儿郎当“自然是不行的。”他说,“侯府的下人可不是耕农,都是听命当差的长工,怎么可能种地养鸡,便是有田地也是请了佃农来打理。”财力和身份都不可同日而语。

没什么常识的曹襄被震住了,他甚至有点羞耻。

江观潮说“曹郎若真想知道农人家如何养鸡种地,不妨到追风岭村上看。”

曹襄性子急“现在”

天边的火烧云连成一串,沉甸甸地压在昏黄的苍穹下“待过两日曹郎有闲暇再说。”做事情最忌讳的就是一窝蜂全做完,光凭借一腔热血,最后一事无成。

曹襄给劝走了,郭思与他并列,丘绍明缀在末尾,他意有所指“江郎待我等可不比待小侯爷般尽心尽力。”他像是在说什么玩笑话,眼神却锐利通透得厉害。

江观潮还是不动如山四平八稳,像是村头的追风岭“我待价而沽,曹郎值得这价,能不尽心尽力”

奇货可居四个字凶猛地撞进丘绍民读遍史书的聪明脑瓜里,他几乎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看江观潮的眼神有不一样了。

他一会儿觉得江先生像是下一个玩弄朝政翻云覆雨的吕不韦,一会儿就觉得他是罕见的名士张良张子房,连带着曹小侯爷在他心中都蒙上层神秘的光彩。

迷信真是要不得。

目送丘绍明仓皇狼狈逃窜而走,江观潮感到好笑之余不免想知道他究竟脑补了什么。

我做什么了嘛我没做什么啊为什么你最后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绝世大反派

平阳公主发现,儿子不大对劲。

他先头虽也经常出门,但少不得跟狐朋狗友捧他臭脚的市交之子虚与委蛇,今日听风问柳,明日花街吃酒。

她自己也是风流人,怎么可能对儿子浪荡的生活指手画脚,她甚至觉得儿子太正经,不像她儿。

平阳公主问婢女“我儿为何事先头见他回来,一身骚子味。”她嗅觉给各色熏香荼毒得不行,对臭味尤为敏感,曹襄身上的味在她闻来像是在脏污的黄土中洗了个泥水澡,臭不可闻。

曹襄我只是上山下乡逛猪圈而已。

婢女怎么可能知道,修长的脖子都快淹没到泥土间。

难得母性大发,怎能让一腔热爱付诸东流,平阳公主迫不及待提裙去见儿子,训斥的话都打了腹稿,无非是让他端庄稳重不要跟下九流的人搅和在一起。

儿子跟豪强之子走得近,在她眼中地主阶级都是下九流的,比匠人好不到哪里去,至于他应该跟谁玩,公主恨不得把儿子打包塞上驶往京城的马车,让他跟随刘彻左右寸步不离。

曹襄也不是一个人,他衣袍未换就去见平阳侯。平阳侯是宽和老实之人,兼严父慈母为一体,至于平阳公主,她扮演时不时关切一下儿子的溺爱家长角色,想起来就关切一下,对教育撒手不管。

所以小侯爷能够成为正直的人,平阳侯功不可没。

“我去田埂上溜达一圈,看农人耕作与书卷上不同。”就跟后世宣扬汉代铁犁牛耕一样,他也以为耕作的耒耜是铁的,拉犁的也是牛,“犁之类的大器本就少见,又由人拉,至于耕地之人也不是年轻健壮的儿郎而是妇女居多。”

曹侯爷跟他讲道理“这才是乡间常态,年轻健壮的儿郎少有时间耕田种地,服役就要花两到三年,此外若是边疆有战事,黄河决堤,道路浸雨,都要发民夫修筑,如此青壮年力都去做工发劳役,家中的田埂只有女人老人种。”

但因缺少主要劳动力,家中就算有良田百亩也种不完,所以民间田地买卖之情况越发严重,就是后话了。

曹侯爷还想跟曹襄多唠嗑几句,就听见侍卫通报公主风风火火来了,他马上收敛慈父脸,换上对公主的标准臣下面孔。

平阳公主看都不看侯爷一眼直问曹襄发生何事,一身味道。

曹襄说“先头下雨,马蹄子踩进水坑,泥水点溅满下袍,估计就那时沾到味,待会儿我去洗把澡,洗完就没味了。”

理由找得很好,平阳公主都没法接,她只能让曹襄小心些不要磕了碰了摔了,唠叨好一会儿后又提起板羽球,说是已送回京城,给刘彻也玩玩。

曹襄微笑点头应,一个字都没记到脑子里。

长安城,刘彻也焦头烂额。他是有大举兴兵压境边疆的心思,钱袋子却不是很充裕,此外朝中之事一点不少,随夏日雨季临近,又要开始新一轮抗洪救灾准备工作,谋划打仗的时间都是他海绵挤水从睡眠中抽出空来。

上回马邑大捷正式改变了汉匈关系,平面上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得稀巴烂,敌意彰显得明明白白。切段边境贸易、彻查汉匈往来人员、建立塞外堡垒、防止匈奴饶边

总之刘彻忙死了,又穷死了,连变猫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可能再玩乐

侍从跟他说平阳公主送纸鸢和板羽球过来,他还挺不高兴的“阿姊送来玩物是好,我可有时间来玩”以往平阳公主无微不至的关心还挺有用的,现在却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侍从很机灵,听见刘彻的话就要把信件纸鸢往下撤,谁知道他眼睛很尖,忽然从中发现了一点商机。

“等等”他先抚弄凹凸不平暗藏花纹的纸张,“压花怎么来的”又摩挲两计纸张上金闪闪的亮片,“金箔”

聪明的小脑瓜又转动了,对,没错,是时候在纸上面再搞些名堂了

要是没记错,上回还在铲屎官那看见种将纸裁好装订的新方式,让我想想怎么做来着

刘彻我准备卖漂亮的小本子啦

又过好几日,曹襄又到江观潮这,他是一个人来的,丘绍明和郭思都没跟着。

首先,他把归位的华容道物归原主“我大约花了两天才让一从通道口出来。”

江观潮把华容道揣进兜里“还挺快的。”

”如果是先生,花多久能解此物”

江观潮没有正面回答,他看曹襄的眼神带着股诡异的慈爱,像是在看可堪打磨的玉石,就连说话语气都老气横秋不少“我玩的时间久了,自然熟能生巧,曹郎也不用太在意,它不是只是种玩具,解出来没解出来都说明不了什么。”

曹襄将能否解开华容道作为评判智商的标准,但就跟玩魔方一样,聪明人玩确实能更快解决,笨人掌握了公式也能一两分钟恢复魔方,在上面纠缠没什么必要。

他看曹襄跟霜打的茄子,肉眼可见蔫哒哒“你若真有兴趣,我也可教你几个解华容道的方式,掌握后可在算时间内解开。”

“不用了不用了。”曹襄说,“先生说的对,奇技淫巧,难登大雅之堂,玩再熟练,也不过是玩乐。”

江观潮说“曹郎这话又不对了,何为奇技淫巧,何为能登大雅之堂的物件若非只有满口皇天圣名,才能登大堂”

他能感受到,曹襄往自己这里跑,是从想他这里学习点什么,或者他认为自己这个人能够解决对方长久以来的疑惑。江观潮先头就思忖过,他觉得自己骨子里绝对有好为人师的臭显摆劲,要不然干什么在马邑天天教人这,天天教人那。现在有个送上门的,还没有被封建思想腐蚀过头的好学生,不好好教教他,就实在愧对自己一番穿越。

江观潮的屋子很干净,家具也少,清贫得寒酸,屋子边边角角却摆放他先头不曾看过的高桌矮凳,曹襄照葫芦画瓢拉扯一张小矮马扎坐下,觉得屋内摆设很有江观潮的风格,透股与现世不容的古怪。

曹襄说“大儒说,只有堪教化于民的道理,才可登大雅之堂。”他第一次听见这话,嗤之以鼻,满脑子狗屁不通,现在说出来,自己都想呸一声。

他忍不住嘲讽笑说“先头陛下欲再对匈奴用兵,就有不成体统的文臣出列说不可穷兵黩武而要对其施以安抚,以仁德之义教化,这种人就应该让他到边境吃几天沙子,就知道匈奴人是不是满嘴礼义仁德能说服的。”

他和汉武帝想法一样,匈奴人就是得打,而且是要狠狠地打,最好能让汉军的铁骑踏遍边疆,扫荡河套,驱逐漠南,祁连山以南插遍汉人飘扬的旍旗,让匈奴再也不敢南下进犯。

江观潮对热血小青年还是很有好感的,于是他讲了件事“为何匈奴人不可教化”不等曹襄学习,他就讲了自己的一段经历,“我从西域而来。”曹襄睁大了眼睛。

“在西域有一国名为大月氏,数十年前被匈奴人赶出漠南往西避祸,先头十年大月氏女王心心念念要报离家之恨,然而他们新迁徙之地水草丰美,可堪耕种,百姓安居乐业,几年间就失去了攻打匈奴的雄心,成为了安定的耕作之民。”

“在安定富足后,大月氏的人文也有所发展,他们与西域诸国通商交换文化,逐渐成为一个强盛的国家。”

曹襄“这”

江观潮说“教化于民之想法并无甚错处,但想要实施,还是要遵循管子的教化,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所以少年,要不要跟我一起搞农业改革呢

橘猪日记朕出现了一小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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