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升职记 第122章 122

萧言律乍然看到张氏的时候, 心里是有些心虚的。

可是当他对视上张氏控诉的目光时, 不知怎的, 自己的心中, 反倒是升腾起了一股怒气, 他翻身吓了榻, 只怒吼一声“滚”

这一声，倒是不知对那个婢女，还是对张氏。

张氏的目光直愣愣的看着萧言律，仍然无法回神。她突然像是发了疯似的，冲到了萧言律跟前，红着眼眶，强人怒气“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萧言律嘴唇紧抿，看着张氏, 没有说话。

张氏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几乎崩溃, 她忍不住上前紧紧抓着萧言律的手，她的指甲刺入了萧言律的手背上, 狠声道“你为什么要这般对我我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吗”

她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指着萧言律怒声道“当初, 你我大婚之日，你闹出那般丑事, 我都忍了, 只是因为你告诉我, 日后会好好待我, 这就是你所说的好好待我”

张氏的一声声质问, 刺痛着萧言律脑子里的神经。尤其是提到大婚之日的那桩事情，更是让他觉得难堪不已。

张氏今日过来，倘若只是委屈、仍是温柔，或许萧言律还会愧疚，可是张氏的态度，太过于咄咄逼人的质问，反倒是让萧言律心中腻烦。

他本就是因为之前的猜测对张氏心有怨言，这会儿被这些话一激，更是口不择言“我不过是睡了你一个婢女，值当你这般依依不饶吗你瞧瞧哪家皇子妃如你这般不识相，非得让我守着你一人过吗这就是你们张家教养出来的姑娘该有的德行吗”

“萧言律，你不要太过分了”

张氏紧咬牙关，万万没有想到萧言律竟然会这般出口伤人。她胸口被气的一起一伏，差点没喘上这口气。

她是因为萧言律睡了她的婢女才会如此反应吗

诚然，她的确是有些难过萧言律睡了他的婢女，可她自小接受的是正统世家主妇的教育，自然不会将一个婢女放在眼里，她生气的是萧言律不和她打一声招呼，便动了她身边的人，这传出去，让她有何脸面立足。

“行了，不过是一个女人，你若是不喜欢，便扔到庄上去，或是发卖了不就行了吗”

萧言律对于张氏的不依不饶，实在是不悦，可是他想到张家，到底还是忍了一头，自认为退了一步说着。

而一旁的婢女闻言，苍白了脸色。

万万没有想到萧言律竟然会下了床就不认人，甚至甚至还任由她被张氏处置。

她是知道张家人的手段，更是知晓张氏的性子，若真如萧言律所言，那她的下场只会凄惨。

“爷，奴婢”

婢女哭啼着想要给自己求情，却未料张氏却是冷声道“行了，你既然喜欢她，便留着”

说罢这话，张氏直接甩了袖子，转身离开了书房。

萧言律没想到张氏会是这副反应，下意识抬手想要拉住张氏，但没拉住，张氏已经离开了，他铁青着脸色，却又不愿意低头。

即使他的确是要借助张氏娘家在朝中的势力，可到底也是个金尊玉贵的皇子，如何能够接受自己的脸面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个妇人如此践踏。

更何况，倘若张氏自己肚皮争气些，他又何至于动了其它的念头，又何至于动这个婢女，将事情闹到如今的地步呢

萧言律这般想着，更加觉得自己没错，是自己将张氏宠坏了。

他看了一眼颤颤巍巍、一脸惶恐看着自己的婢女，见她如此楚楚可怜颇有几分姿态，伸手摸了一把对方细腻的脸，表现的，却也不像方才那般绝情，只是轻声道“行了行了，擦擦脸日后便留在爷身边伺候吧”

“爷”

婢女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未想到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她心中一喜，连忙拿着袖子抹了一把脸，献媚的凑到了萧言律的身边。

张氏原本以为，自己摆出了这般态度，萧言律该是清清楚楚明白自己的姿态，她也是等着萧言律过来低头与她认错。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萧言律不仅没有过来与她认错，甚至还将自己那个婢女，留在了身边伺候。

再过几日她听得底下人议论，竟是萧言律又收了府里的一对姐妹花。

她气的心肝生疼，往日里新婚时候的恩爱，竟是成了往事，足足十日，萧言律都没有踏足她的屋子。

张氏并非不知变通之人，恰恰相反，她当初能够忍下萧言律在大婚之日闹出那般丑事，之后又仿佛没有发生过那一糟心事，将日子与萧言律一道儿过得和和美美，足见她是个十分能屈能伸之人。

她自然也看得清楚自己当下所处的形式，没错，如今萧言律的确是要借助她娘家在朝上的势力，但同样的，她何尝不是得靠萧言律才能过得好自己的下半生。

和萧言律闹翻，她娘家不一定会收回对萧言律的支持，毕竟她只是一个出嫁的女儿，而萧言律是正正经经有可能问鼎那个位置的皇子。世道本就对男女不公平，她即使心寒，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哪怕这事儿萧言律做的再过分，可萧言律不愿意低头，只能她低这个头。

张氏心里自然是不甘，所以足足拖了十日，她才愿意低下这个头，去寻萧言律。

当然，张氏这低头，却也是有技术在的，倘若直接去找萧言律认错低头，那日后她这个皇子妃在府里，是真的没什么脸面了。

所以她打算制造一起不那么凑巧的巧遇。

她让底下人秘密关注了萧言律在府里的行踪，等着听说萧言律在园子里和新收的几个侍妾作乐之时，她换上了当年与萧言律第一次见面时候所穿的那套衣裙，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描绘起了妆容。

她的妆容十分淡雅，却又十分的精致，恰到好处的将她容貌的优势勾画了出来，又将她鼻子不够挺拔的劣势稍稍遮掩了一下。

最后，她站起身，对着镜子里的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身边的婢女朝着园子走去。

而果不其然，她刚刚踏入园内，便是听到园中萧言律和几个妾侍的声音传了出来。

张氏憋了憋心中冒出的怒火，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再次朝着园子里走近几步，里头的声音，越发明朗。

萧言律似乎是喝了酒，说话的声音，有几分含糊，但张氏却又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几个，好好伺候爷，谁的肚子有了动静，爷立刻到父皇那边，给你们请封，封你们做侧妃”

侍妾们显然也没想到萧言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惊喜非常，个个七嘴八舌开口道“爷，是真的吗若是皇妃不同意，怎么办”

“她自己不能生，还拦着旁人生吗别说是侧妃，若是你们多给爷生几个儿子，爷废了他，封你们做皇子妃”

萧言律的声音里，带着对于张氏的不屑一顾。

张氏只觉得整个人仿佛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双腿虚弱的几乎站立不住。

她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会听到萧言律这般说她，一张脸更是仿佛被耍了耳光一般，火辣辣的

“皇妃娘娘”

婢女连忙伸手去搀扶住张氏，小声叫了她一下。

张氏手扶着婢女的手，目光茫然的看向了婢女，最后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是十分细弱的开口道“走，回去”

婢女被张氏煞白的神色给吓到了，连忙一左一右搀扶住了张氏。

而等到张氏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整个人的力量，都是倚靠在婢女身上，她整个人冰凉的，在这个大冷天里，一直发着冷汗。

“皇妃娘娘，奴婢去请大夫。”

婢女被她吓得够呛，六神无主。

张氏好歹回了神，看着婢女的目光，也终于有了一点光芒，她深吸了一口气，喝住她，只是轻声道“不必，我没事你给我倒杯热水来就好”

“是。”

婢女捧着热水上来了，张氏接过，汲取着杯壁上的热气，浑身颤抖的喝了一口，终于缓过神来。

她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沉默的走到了镜子跟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的卸下了钗环首饰，又是擦去脸上的妆容，最后换下身上这套衣裳，她躺倒了床上，看着一侧担忧看着自己的婢女，她轻笑一下“无事，你们下去吧我想歇歇，等到晚膳的时候，再来叫我。”

“皇妃娘娘，奴婢守在屋里吧，万一您有什么需要”

“下去吧，我没事。”

张氏声音十分疲倦，一副不愿意多言的样子。

婢女无奈，只能乖乖离开了。

而张氏躺在床上，看着床上雕梁画柱，嘴角撇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她不能生

她忍不住好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得萧言律这样一个评价，甚至萧言律毫无根据的，就将这枚一大顶足以让一个女人身败名裂、落入万劫不复之境的大帽子扣到了她的头上。

她和萧言律成亲大半年了，肚子一直没有音讯，她能不急嘛

她急了，所以回了娘家，让娘家给她寻了名医诊断，事实上，她身体康健，一点问题都没有。她不放心，也急着想要怀上孩子，所以还是请那些名医给她开了药方子，可以促她早日得子。

她为了怀上孩子，暗地里下了多少的功夫，可是萧言律呢红齿白牙，直接断定她不能生。

张氏捂住了自己的脸，只觉得自己可悲又可怜。

翌日，张氏病了。

饶是她拼命想让自己坚强、不想让自己生病，可她还是生病了。

皇子府里头的主子生病，自是可以递牌子进宫请太医，张氏身为皇子妃，自己就有这个权利。但是她并未去宫里请太医，而是先从京城里的医馆里请了几个有名的大夫来诊断，

大夫的诊断大同小异心思过重、忧虑成疾。

张氏喝了几天药，病情不见好转，她到底惜命，令人递了牌子进宫请来了太医。

太医请来，这个动静，自然会惊动到萧言律。

萧言律这才知晓张氏病了，小厮过来禀告的时候，原本以为依着萧言律与张氏先时的宠爱，张氏这一病，恰是台阶，萧言律该是会顺着下，借着关心张氏的病情与她重归于好。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萧言律听闻张氏病了后，只是略微沉吟后，冷笑说了一句“我就说她怎么病恹恹的，一点都不吉利”

小厮愕然，面上丝毫不敢声张，赶紧退了下去。

而事实上，此刻坐在书房里一脸沉思的萧言律，却只觉得自己的推断果然没错，张氏的身体果然是有问题

他先时若是真的愚蠢的只守着张氏一人过，只怕一辈子也盼不到子嗣了

五皇子府里头的这阵子动静，萧衍之自然有所耳闻，也听闻到了。

说来，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挑拨萧言律和张氏的关系，以借着二人夫妻的不睦，斩断张家对于萧言律的支持，但说到底，萧言律与张氏的不睦，他的确是有些间接因果。

毕竟，真正不能生育的人，是萧言律，当初在宫中，他只是将萧言律用在他身上的药还给了他。

但他只能承担很小一部分的责任，毕竟若非萧言律自己是那般性格，也不可能把夫妻的关系弄到这副程度。

萧衍之是因为盯着萧言律，所以更知道内情一些。

但不知道内情的，却依然听闻了五皇子府上的这阵子风云。

先时萧言律与张氏在京中是多么被人传道德一对和睦夫妻，如今便显得有多么的讽刺。五皇子这段时日接二连三纳妾，张氏因为妒忌被五皇子气病了

这个传言，萧衍之甚至没有半点动手，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连皇帝那头都有所耳闻。

皇帝疼宠儿子，自然觉得是张氏没有容人之量，但偏偏萧言律这段时日所纳的妾侍，还真有些多，五皇子府上，原本府里从宫中派出去的宫女，但凡有点姿色的，都被萧言律碰过了，而张氏身边的陪嫁丫鬟，但凡心思有点异动的，仿佛也被沾染了

这数量，说起来却是足够吓人的。

对于儿子女人多，皇帝其实不会认为是一件多大的事情，唯一担心的怕他年轻时太过于放纵，败坏了身体。

所以讲萧言律率叫到了御书房中，话语之间提及让他稍稍节制一些。

萧言律对此，不以为然。

或许是因为开了禁，他方才发现自己先前有多么的愚蠢，守着张氏一个人过日子放着一大片森林不去采。

女人多了怕什么，他如今又不是养不起，女人越多，他只会有越多的子嗣，指不定哪一个，就能怀上，或许回头会是一大片人怀上，而等到明年，他便能够有不少的子嗣出现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萧言律为自己的不节制寻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当然，皇帝虽然对萧言律叮嘱了一句要节制，也不可能真的管到萧言律房里去，所以萧言律依然我行我素，而张氏在五皇子府中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弱了。

只可惜，萧言律折腾了许久，直到折腾到穗儿要生的时候，他府邸里头，仍然没有传出一个人肚子有动静的消息。

穗儿的肚子，是早上发作的，前一个晚上的时候，她便觉得自己的肚子隐隐作痛。

但之前稳婆和太医都瞧过，只说是她日子近了，孩子入了盆才有的身体反应，让她不必多虑。

所以穗儿一开始真没当一回事情，早上用早膳的时候，她肚子已经疼得有些站不住了，她预感自己要生了。

但穗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咬牙吃下了一份平日里正常份量的早膳，这才抓着玉儿的手，满头冷汗道“玉儿，我好像要生了”

“生了”

玉儿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继而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怎么要生了，那个婆婆不是说你大概是后天才有可能发动吗”

玉儿六神无主，碎碎念了一句，但好在立刻找回了神智，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将穗儿扶到床上，而后自己跑出去打开门，大声喊道“夫人要生了快快快来人啊”

玉儿的叫声，自是惊动了院子里的人，府里一早请来的稳婆和大夫，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紧跟在他们后头的，则是从前院那头赶来的萧衍之。

因为知晓穗儿这几日可能会生，打从昨天起，萧衍之便请了病假待在家中，便是防着穗儿生孩子的时候自己会不在。

今日，恰好是修书那边的一个官员过来与他请教一个问题，萧衍之这才离开穗儿身边，去前院接待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才离开这一会儿，穗儿竟然就要生了。

虽然黄嬷嬷和稳婆都拦着萧衍之不让他进产房，但萧衍之还是执意进了。

他抓到穗儿的手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比穗儿的手还要冰冷，向来干燥温暖的手心，此时更是覆了一层薄汗。

穗儿勉强冲着他笑了笑，下一刻便是被肚子里的抽痛给疼的倒吸一口凉气，面容都有些扭曲了。

“穗儿，别怕，我陪着你。”

穗儿再次勉强笑了笑，她感受到了萧衍之比她还要紧张的情绪，也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好笑，心底里更是温柔。

她轻声开口道“我没事，大家都说我这一胎，会生的很顺我现在不好看，你去外边吧”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你在我心里，什么时候都好看。我陪着你。”

萧衍之紧紧握着穗儿的手，眼神坚决而坚定。

穗儿与萧衍之相处了这么久，自然是了解他的性格，知晓自己多说无益，劝不动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痛呼，只是紧紧抓着萧衍之的手，听着稳婆的指令，开始认真地生起了孩子。

这一胎，穗儿果真如那些看过她怀相的人所言那般，生的很顺利。

至少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惊险的情况，但在顺利，她也是生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孩子生下来。

她生完孩子，只来得及看孩子一眼，确认孩子安然无恙，甚至来不及问孩子的性别，便脱力昏睡了过去。

同样脱力的还有萧衍之，萧衍之在看到穗儿闭上眼睛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直到大夫瞧过，告知萧衍之穗儿只是脱力昏睡，其它一切情况都好的时候，他方才找回自己的神智，有些呆呆的，跌坐在地上。

婴儿哭啼声在萧衍之的耳边响着，他目光有些呆滞的转向了稳婆的方向。

稳婆替婴儿清理干净后，拿着柔软细腻的大红襁褓仔细包上后，抱到了萧衍之面前，满嘴喜气的话语“恭喜殿下喜得千金”

“千金”

萧衍之愣了一记，目光落在了稳婆怀里的孩子身上，神色有些莫名。

稳婆心中微微一惊，只当萧衍之是想要儿子，普通人家都重视子嗣，更何况是皇家，尤其这还是第一个孩子。

但孩子已经生出来，也无法改变性别，所以稳婆只能继续勉强笑着说着喜气的话“殿下，先开花后结果，瞧瞧小姐长得多好看啊”

萧衍之伸手想要去抱孩子，但动作僵硬，幸而稳婆对于处理这等事情，向来有经验，便是小心翼翼的将孩子递到了萧衍之的怀中，调整了一下他手部的姿势，让他的手托着孩子的脑袋。

萧衍之终于抱稳了孩子，看着孩子紧紧闭着的眼睛，小小的脸上，红通通的，五官还有些皱巴巴，根本看不出什么眉毛，但萧衍之抱着这一团小小软软的东西，只觉得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而他的女儿，长得多像穗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