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升职记 069

可能皇帝也没有想到顾贵妃会如此爽快承认, 看向她的目光中, 带了几分怪异之色，不过他还是冷笑说道“当年，芙儿在世之时，待你那般好, 你如何会忍心对待她的孩子。”

“若是朕没有记错, 当初你告诉朕, 你想随着朕进宫, 便是想要好好照顾衍之, 可你如今都做了什么事情”

皇帝说到这里的时候, 心中忍不住再次填满了怒气, 他看待顾贵妃的目光十分的陌生, 只觉得眼前之人, 与自己印象中那个娴静温柔的女子大相庭径。

而他更是有一种受到了欺骗的感觉。

顾贵妃听着皇帝的怒斥, 面上神色却十分冷静，她听完皇帝的话后，跪下了身子, 跪倒在皇帝的脚边, 语气冷静道“臣妾不想辩解什么，的确，臣妾对不起姐姐，臣妾更是对不起衍之，对不起皇上您对臣妾的期望。”

顾贵妃再次承认的十分爽快，皇帝原本准备了满肚子的斥责之语, 但在顾贵妃如此态度下，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皇帝是做好了顾贵妃打算继续欺骗他的准备而来，甚至认为她会百般抵赖。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心头的怒火也渐渐平息，只是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般做，衍之他不会抢走你们母子任何东西，甚至，朕一直是希望他和言律二人互相扶持”

顾贵妃听着皇帝的话，内心却是冷笑，的确，如今顾衍之身份未明，自是不会抢走他们母子任何东西，甚至能对他们母子诸多裨益。可要怪，就怪皇帝对顾衍之的宠爱实在太甚，这份宠爱过甚的几乎引起了他们的恐慌与嫉妒，他们也怕哪一天，皇帝突然改了主意，将顾衍之认回。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明明可是将顾衍之利用的更加彻底，利用他来获取更多的好处，她又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之前，顾衍之一直懵懵懂懂，而皇帝虽然宠爱顾衍之，但并没有那般细微的替他方方面面考虑，顾贵妃利用了这许久，不知有多少顺手，更是不知从中谋取了多少的好处。

她内心是有遗憾的，原本以为可以一直利用下去，至少在萧言律没有真正掌权之前，顾衍之都可以成为她最有利的工具，却是没有想到，只因她的不谨慎，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皇帝起了疑心。

顾贵妃心思回转，面上只做哀戚神色，声音依然冷静“这些，臣妾都是知道的，臣妾待衍之，一直以来也都是真心的，当初进宫，更是一心为着他，只因他是姐姐的儿子，姐姐待臣妾那般好，臣妾当时想着，便是搭进臣妾一辈子又如何，只要姐姐唯一的骨血能够平平安安成长”

顾贵妃说着，眼眶泛红，而看向皇帝的眼神里，带着哀怨“臣妾的确不是一个好女人，而这些年来，臣妾呆在皇上身边，慢慢的，许多想法却发生了改变，也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要怪只怪皇上您让臣妾爱上了您臣妾只是一个小女人，便是知晓您爱的是姐姐，可您是臣妾的男人，臣妾便是一直告诉自己身为一个女人，要贤淑，不可有嫉妒之心，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看着您对衍之好，臣妾便是想到您不爱臣妾，只爱姐姐；尤其是看着您待衍之，比言律还要好，臣妾内心深处，嫉妒的发狂，有的时候还甚至想着，若是衍之不存在该有多好，您就是臣妾母子二人一人的夫君，一人的父亲”

“你你怎么会有这般想法”

皇帝被顾贵妃这一番所谓的剖白倾诉的愣住了，但是若说来寻顾贵妃时，心中的怒气是十分，此刻，只余半分，余下的，全是感叹。

顾贵妃朝着皇帝爬了几步，爬到了皇帝的脚边，伸手抱住了皇帝的小腿，将脸贴在了他的腿上，面上神色安逸而眷恋“臣妾也厌恶这样的自己，可是臣妾爱您爱的发狂姐姐待臣妾那般好，臣妾记得，所以每一回让衍之来寻皇上的时候，臣妾内心深处也并不好受臣妾的确是利用了衍之，可是臣妾从未想过要让衍之不好，只是想着，若是皇上您对他的宠爱能够少那么一点，能多分一些给言律和臣妾，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臣妾自知犯了大错，皇上要如何惩罚臣妾，臣妾都心甘情愿。但言律那孩子，是不知情的，他一直将衍之当成自己最好的兄长臣妾也希望皇上您不要告诉衍之臣妾这些龌龊的心思，臣妾无脸见那个孩子，更是不希望那孩子为臣妾伤心半点”

“衍之他一直那般信任敬重你”

皇帝看着抱着自己小腿，跪在脚下可怜兮兮的顾贵妃，慢慢俯下身子，看着她感叹了一句。

“臣妾追悔莫及，自知那些错事无法挽回，好在并未对衍之那孩子造成任何的伤害，否则臣妾真的无颜去见姐姐了”顾贵妃说着，哭泣的面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皇上，臣妾自知已经没有机会弥补那孩子，只希望日后，您能够一直爱护着那个孩子”

“你”

皇帝闻言，再次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心底里，其实是有些矛盾的。

其实，今日过来要寻顾贵妃讨一个说法，皇帝也从未想过要将顾贵妃处死，或者其它过重的处罚。

毕竟她是萧言律的母亲，是后宫里的贵妃，或许皇帝对她的感情并不想对待顾衍之的亲生母亲一般深重，可这些年来的陪伴，生儿育女，打理后宫，足够让她在皇帝心中所占的份量不比任何人少。

皇帝只是恼恨她的欺骗与不慈。

可这份欺骗与不慈突然加上了爱情的枷锁，只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太爱她了，才会做下那些错事。

而那些错事，也并不是不可挽回，更加不是罪大恶极，皇帝自然会犹豫，是否该因为这些事情而去惩罚一个如此深爱自己的女人。

当然，顾贵妃最后那一番全心全意为了顾衍之的话，更是让皇帝内心深处开始动摇。

的确，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顾贵妃这些年来对顾衍之的照料，的确也是不易，衍之说到底不是她的孩子，她在最后一刻，能够说出那番话，说明她对于衍之并非是没有感情，她对于这个孩子也是投注了真心真意的感情。

可若是如此放过，皇帝又觉得今日自己的兴师问罪，变得有些滑稽了。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放过了顾贵妃“以前的事情，朕为了衍之，既往不咎，但日后，若是再让朕发现你有半点私心，莫怪朕不留情面”

“你可以对那孩子冷淡，但你不能利用孩子对你的信任与尊重，来做那些事情。”

“皇上您不罚臣妾吗”

顾贵妃神色仿佛是呆住了，直愣愣的看着皇帝，她仿佛是不敢置信。

而皇帝看着她这副神色，一颗心，终于软了下来，虽然嘴上依然强硬“朕如此做，只是看在衍之和言律两个孩子的面上，朕不希望他们伤心难过。”

“臣妾罪该万死，臣妾日后一定会好好弥补衍之的”

顾贵妃伸手胡乱抹着眼泪，她哭的像个孩子一般单纯，眼泪冲刷了妆容，让她看着不像平日里那般精致动人，可皇帝瞧着，却又觉得她今日的模样，至少单纯的让人感觉到了真心。

“罢罢罢，你好自为之”

皇帝摆了摆手，并未继续留在顾贵妃的宫里，而顾贵妃，也是罕见的没有挽留皇帝。

她只是一直跪着，跪到皇帝离开好久之后，方才唤人进来扶着自己站起身来。

宫女撩开她的膝盖，上边已然乌青，宫女自是吓得咋呼，而顾贵妃嘴角，却是浮起了一抹淡淡微笑，她阻止了宫人给她涂药的打算，只是开口吩咐道“从今日起，你吩咐御膳房，每日里给我进素食，我要斋戒一段时日，为家人祈福，为逝者祈福。”

“是，娘娘”

宫女小声应着，看着顾贵妃慢慢的拆下了自己发髻上华丽的簪饰与身上的首饰，擦净面上妆容，换上一身素服。

顾衍之收到宫中消息之时，仍然站在穗儿的房门前。

他面色毫无波澜，只是平静的听着底下人转述方才在延庆宫中发生的事情，不够详细，但只从皇帝离开时候的只言片语，以及之后顾贵妃所为的行径，他已然将所有的事实推敲的一清二楚。

他对此，倒没有什么失望的感觉。

顾瑾蓉能在宫中风生水起这许多年，固然有靠着他母亲与他的缘故，但手段与城府自是不可小瞧。

而她多年陪伴皇帝，怕是早已经将皇帝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自然不可能只是栽在这些小事上。

他的时间很多、也很长，足以让他慢慢布局，一步一步的让那对母子踏入深渊里。

而且，游戏若是一下子结束了，也的确是不够好玩。

今日的事情，他不过是想在皇帝的心中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等他慢慢施肥浇水，逐渐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顾衍之面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伸手挥退了底下人，脚步却是朝着穗儿的屋子走了几步。

他伸手敲响了穗儿的房门，听着屋内传来的熟悉而让他安心的声音之时，他嘴角的笑容变得柔和，语气也不觉温柔“是我。”

他想着，对待顾瑾蓉母子，他尚且能够那般耐心，对待穗儿，他更是愿意放下身段，更加耐心的慢慢的去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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