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升职记 070

顾衍之敲门的时间其实已经有些晚了, 往日里, 穗儿这个时辰，常常已经梳洗完了，就躺在坑上再做会儿绣活就要躺下睡了。

但今日，说来却也是凑巧, 她研究这双面绣, 好不容易有了一些进展, 自是舍不得中断, 晚上的时候, 连晚膳都只是匆匆用过一口, 便是坐在桌子前面, 又开始拿着绣针做了起来。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 穗儿甚至还没有在意, 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便是下意识问了一句。

而听到顾衍之的声音时，她心中忍不住一惊，终于从手中的绣活里回过了神, 她这会儿不知时辰, 可瞧着门外已然黑下的夜色，心里一慌，倒是终于想起今日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她竟然忘记去书房里回禀事情了。

穗儿这般想着，倒忘记了瓜田李下之嫌，甚至也顾不上多想，便是起身赶紧去开了房门。

看到站在门外的顾衍之一人之时, 她也没有多想，下意识便是冲着顾衍之行了一礼。

顾衍之轻声叫了起，慢慢走入了穗儿的房内。

他看到了穗儿铺在桌子上的一堆绣活，也是愣了一记，转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穗儿，开口问道“这个时辰了，你还在做绣活”

穗儿低下头，只连忙冲着顾衍之请罪“二爷恕罪，奴婢今日做绣活做的入神，忘记了时辰过来与您回禀”

“你这丫头，这从早到晚做着绣活，岂不是把自己累坏了”

顾衍之哪里还记得穗儿要来寻他回禀之事，看着穗儿的眼里，满是心疼之色。

穗儿闻言，则是连连摇头，只是开口道“奴婢不累。”

“怎么可能会不累”

顾衍之只恨不得将眼前这堆绣件全扔到外头去才好，可却见穗儿一脸兴致勃勃的走到了桌前，伸手捡起了其中一件绣品，双手捧到了他跟前，满脸兴奋道“爷，您看这件绣品”

顾衍之根本就不想看这个绣品，可是瞧见穗儿跟个献宝似得，他又不忍心让她失落，只勉强伸手接过了这件绣品，低头随意瞧了去，这一看，他却也是愣了一记，这件绣品，若非还有一半未完成，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先时给穗儿学习用的那件扇面双面绣。

但这又明显不是，而且细细瞧着，针脚上，离他给穗儿的那件扇面双面绣略逊几分，倒不是穗儿的手艺差，只是那件扇面双面绣本就是刺绣大家所制，穗儿的手艺再好，年龄与经验的差距却是实实在在摆在这里。

但穗儿，竟然真的将双面绣给专研出来了

顾衍之看向穗儿的目光里，不觉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完全没有想到，穗儿小小的身体里，竟然蕴含了这么大的能量，他原本只是找一个借口，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接近穗儿，顺便投其所好。

至于穗儿是否能够做出双面绣来，他是真的没有想过的，双面绣向来都是不外传的，外人想要凭借着几件绣品揣摩，实在是太过于艰难，没有一定的时间与功夫，根本不可能学到。

穗儿面对顾衍之有些震惊的目光，态度仍然谦虚，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轻声道“奴婢虽然已经差不离学到了这绣法，但是手艺尚且火候，仍然不能与大家相比，只怕要让爷失望了。”

“奴婢定然勤加练习手艺，争取早日能够做出让爷满意的绣品。”

“已经很好了。”

顾衍之收起了心头复杂的情绪，将绣品放到了桌上，看着穗儿温声道，“爷先时便说过了，这事儿并不急，你若是为了提高绣艺，累坏自己的身体，反倒是不美了爷可舍不得你这么一个能干的丫鬟，你让爷去哪里再找一个像你一般手艺精湛的丫鬟”

顾衍之含笑说着，一张俊隽的面容上，满是温柔的笑容，而说出的话，更是带着一股让人面红耳赤的暧昧。

穗儿优秀羞红了耳朵，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主子只是夸赞她手艺好，能干，这样的话，她之前也是听过无数回的，怎么这一回，反倒是不好意思了。

穗儿倒也没有多想，只是以为自己受之有愧，毕竟她虽然学会了双面绣，但离自己真正能够做出一件上得了台面的绣品，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磨练。

于是，她又是连忙开口道“多谢爷夸赞，奴婢会在不累坏自己身体的情况下，好好练习的。”

顾衍之微微点了点头，一时之间，却也有几分无言。

他今日来穗儿的屋里，还真不是来说什么绣艺，他只是突然很想见穗儿，只想就这么静静的看她一会儿。

可他又不敢，唯恐让穗儿察觉出他的情意，以至于对他避之不及。

可不说话，却又有些尴尬，顾衍之想了想，又是冲着穗儿开口道“这绣品，我瞧着还未完成，说来我倒是从未见过旁人刺绣，更加没见过如何做这双面绣，你且绣来让我瞧瞧。”

穗儿闻言，愣了一记，完全没有想到顾衍之会对刺绣感兴趣，她忍不住抬头偷眼朝着顾衍之瞧去，见他的目光正是落在那个未完成的双面绣上，仿佛是真的好奇这绣品该是如何做。

穗儿沉默了一记，轻声应了，然后慢慢上前，拿起那面未完成的双面绣，低头打算继续绣起来。

顾衍之却是指了指桌子一旁的椅子，吩咐道“坐下来绣吧不必站着，你平日里怎么舒服刺绣，便怎么来”

穗儿拿着针的手微微一滞，又是低头冲着顾衍之行了一礼，方才在顾衍之所指的那条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低头认真的绣了起来。

顾衍之也在穗儿对面的那条椅子上坐了下来。

其实这个角度，顾衍之并不能够很真切的看清楚穗儿的容貌，只是她低头在灯下刺绣的模样，温柔而熟悉。他仿佛有些回忆起了前世穗儿陪伴自己的日子。

前世，他并未在意，今世，他却是凭着脑海里浅浅的印象在循迹着。

而这种温馨而安逸的氛围，让他忍不住想要沉溺于其中。

穗儿是能够察觉到顾衍之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初始，她是有几分不自在的。

并非是因为她不习惯旁人看她做事，毕竟当初玉儿也常看着她刺绣，只是看着她的人换成顾衍之，她便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但她很快便是调整了心态，毕竟顾衍之想看她刺绣，不看着她，目光又能看到哪里去，而她做事向来专注，很快便集中了全部注意力，只留意着自己手上的这根针。

时间慢慢过去，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顾衍之保持着专注看着穗儿的神态，而穗儿则早已经忘记了时间、环境，只一针一线慢慢的缝着。

终于，她将最后一针刺下，然后动作娴熟的给手上的绣品收了尾，她不觉长长松了一口气，面上也露出了笑容。

顾衍之看着她这般，面上也不觉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笑道“做好了”

“是。”

穗儿抬起头，看向顾衍之之时，心中倒是一个咯噔，她方才绣的太专注，真的将顾衍之的存在给忘记了，不过，她看着顾衍之面上含笑的样子，不像是有怪罪的意思，心稍稍定了定，只是将绣好的绣品，又递到了顾衍之的面前。

顾衍之拿了过来，自是不吝啬于夸赞之词，他似乎也是真的满意，拿在手上，便是没有归还的意思。

穗儿当然也不至于与顾衍之去追讨这方绣帕，毕竟她做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要呈给顾衍之的，穗儿只是恭敬的站在了一旁，打算送顾衍之离开。

顾衍之还真的不想走，可是他已经在穗儿的屋里呆了许久，再呆下去，没有理由，更是没有不太合适。

他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穗儿，但在离开穗儿屋子之时，突然走到了穗儿摆放着两盆花的花架前，在牡丹花与蔷薇花之间犹豫了一下，伸手突然朝着蔷薇花掐了下去。

“二爷”

穗儿惊呼，却是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顾衍之将那盆花上开的最好的两朵连枝蔷薇花掐了下来。

穗儿有些心疼，她这两日日日看着这盆花，多少有些感情，可这花，也不是她的，便是她的，顾衍之要掐，她还能阻止不成吗

穗儿沉默的低头站在了一边，顾衍之却是拿着花，朝着穗儿走近了几步，不待穗儿反应过来，他将方才掐下的两朵花，簪到了穗儿的发鬓边上。

穗儿下意识伸手去摸，抬头看向顾衍之。

却见顾衍之笑的温柔，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只是道“挺好看的，明日你便可以簪这两朵花了”

“这太贵重了”

穗儿不敢去动自己鬓角簪着的两朵花儿，这冬日里的蔷薇花，简直比金银首饰还要贵重，更何况，这蔷薇花，只怕戴过一两日，便不再新鲜了。

“有什么贵重的，不过两朵花儿，开在盆里，也是要谢的，如今能戴在你头上，妆扮一下，也算物尽其用了”顾衍之轻笑说着，看待穗儿的目光，温柔的几乎能滴水。

蔷薇花固然美丽，可在他看来，却不及穗儿容颜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 辣手推花顾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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