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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541.果决

作者:我想吃肉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22 00:35:34 来源:就爱谈小说

刘昆写檄文的地方, 离前线尚有百里。西陲守将等各派了信使、将校之类前来迎接、应卯、诉苦,都希望知道祝缨此来的安排,如果能战, 也希望她能尽快地带兵前去解围。

祝缨接下来的命令却是“先休整三日, 再议。”

刘昆埋头骂人去了,王允直听了吃了一惊, 距前线百里,已经不太远了,救兵如救火, 赶路走得就不算快,临了又要停他十分的不理解。与他同样不解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过入了军中, 许多关系都要往后退一步,第一重要的就是令行禁止了。他们都不敢贸然发问,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今天是肯定要休息的,预备稍后再私下询问。

须臾,刘昆的檄文写好了, 祝缨看了看,道“就这样,发出去。”

各将校还要分头巡营, 都先散了。

王允直不在将校之列,他在外面绕了一圈,重新回来求见。

祝缨将在地图上点点画画的笔往旁边一放“有事”

“是。”

“过来说吧。”

帐内点起巨大的牛油蜡烛,光线又亮了一些,橘色的火苗照在祝缨脸上,显得人愈发的柔和慈祥。

王允直道“君侯, 我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停下休整我听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咱们离京时走的就不坚决,路上又慢,现在又停会不会影响士气误事呢”

祝缨道“这句话是这么用的么”

“诶不、不是么”

祝缨道“越是急,越不能急。你说的,那是对上了之后,咱们现在是什么是战前。不准备好了,拿什么打禁军有多少年没有正经打过仗了,你知道么样子是不错,可战场上,不会有画好的线让你走、标着布阵。四面喊杀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长途跋涉,上阵之前他们需要休整。”

“可是,如果不亲临战阵他们永远都是新兵。”

“新兵是最容易死的,上阵之前,得设法让他们少死一点。”祝缨说。

王允直还是不能很理解,他书读得不错,性情也还算好。这一路的生活既不如在京城精致,甚至不如出使安南的安逸,他也都忍耐下来,并没有开口抱怨。眼下却是真的不太明白,乃至有了一点情绪“兵贵神速,拖着也不是办法吧”

“这叫准备。”祝缨说。

王允直听她说到这里,就知道不能再逼问了,只好最后说了一句“晚辈冒昧,不识君侯安排,只是心忧西陲,还请君侯明鉴。”

祝缨点了点头“你们明天再来,我安排。”

有安排就行,王允直勉强压下了情绪离开了。

祝缨却没有闲下来,她召来了守将所派之信使、将校,询问前线情况,再制定具体的方案,一直忙到半夜。

次日一早,祝缨击鼓召集众将,一起看沙盘,安排接下来各自的任务。

祝缨先问大家对西番兵了解多少、对现在西陲的情况了解多少。这个知道的人并不多,大概都知道双方正在交战,己方在保持守势,对方是攻势。了解得多一些的还知道,西番通常不会坚持太久,这次一直耗着是有点邪门。

祝缨道“因为,即使是坚壁清野,他们也还是拿到了好处。桑奎,你说。”

桑奎便是边将派来的将尉之一,面相粗糙,皮肤仿佛被漫天的砂土染成了浅黄色。他说“他们抢”

番兵也是兵,出动也得粮草,死伤也需要有对等的收获。昆达赤他们的经验越来越丰富,连攻城的技艺也更精进了。除了在村寨不断有小收获,甚至洗劫了一座城池。如今更是出动大军围困了州城,城里的粮食消耗的速度惊人。亏得姚辰英重视这里,屯了不少粮草,否则现在就该吃人了。

同时,西番还在拣软柿子捏,不断蚕食附近小寨。当然,也付出了代价,西陲与他们是“老朋友”了,对他们的战法也算熟悉,也并非完全龟缩在城中不出,也有迎敌、追击的时候。

总的来说,西番收支能相抵。但对西陲而言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因为仗是在西陲的土地上打的战争的破坏之下,无论谁赢都是当地输。

桑奎恳求祝缨“相公,还请早日救百姓于水火。您早日发兵,咱们里应外合,内外夹击,既能解州城之围,也能败退番主。否则,就算城不破,也要易子而食了。”

年轻的将校听了,脸上都露出愤慨的神色来,纷纷请战。

祝缨道“争什么争一股脑上去,没个调度协调,自己人就要先踩踏起来了。西陲兵久战疲弊,禁军没有经验。还是用禁军,先将士气调动起来吧林风,去抽各营精锐,桑奎,你领路,先不要去州城,先去寻个小股番兵”

番兵不时有四出掳掠者,祝缨先盯上的就是他们。出重拳,先打个小的,让士兵练练手、挨挨揍,林风有经验、桑奎熟悉地理,精锐准备佳、人数多,能够保证先打赢。但没有经验,一定会被胖揍,可以让他们不要太轻敌。

林风不问一声,答应了就去。

年轻的将校们虽然嫌这仗小,但第一仗,纷纷请命,都说自己的兵是练得最好的。祝缨便点了其中五人,各带麾下数百加入。

“其他人,观战。”

这一仗打得很热闹。

起初,奔袭番兵的时候,桑奎就有点不满,这些援军看起来精神是不错的,却缺了点味儿。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跟没有真刀真枪干过的,气质是不同的。林风的土兵里有一半有点味,另一半气味也很清新。禁军就更是如此了。哪怕他们看起来确实是经过训练的,并不算懒散。

袭击番兵的时候,也只有那一半的土兵显出老练,新人要么猛冲,要么犹豫。这群傻子还忘了一件事奔袭,确实需要靠鼓噪、鼓噪呐喊壮声势恐吓对方,但时机也很重要。傻子们喊早了,提醒了对方。

桑奎鼻子快要气歪了。

番兵这里,起初看这许多人来,也吓了一跳。以前也有这样的小股部队反被围杀的,但是劫掠来的东西又有些舍不得。犹豫之下,双方交锋。番兵略气短,开始被压着打,很快,他们发现了对方手上也不够硬。

那就不客气了

这边林风、桑奎都有经验,压住了阵脚,再组织反攻。双方竟然在一场小遭遇战中打出了拉锯的样子,精彩得要命。但是,观战的人中却有一半看不明白,盖因双方短兵相接的时候,不是一条直线你东我西,而是犬牙交错,能看出那条分界线的,就已经合格了一半了。

祝缨索性点了祝彤的名,让她来解说。

祝缨对王允直说“他们没有经验,所以急不得。”

王允直头脸都红了“是我无知。”

祝缨道“现在看到了、知道了,不就行了这样的事我见过许多次了,你以后见得多了也就知道了。”

然后率众回营,待林风等到回也携战利品回营,才重新开始点评。战利品要先分类,从百姓那里抢回来的,还回去。缴获敌人的,可以留下分成。

有功的,重赏有过的,责罚

然后开始讲评这一战,今天出力的,休整,其他人,拔营后准备下一仗也是打小规模的接触战,并不紧接着就大军压到对方大营面前。

番主大营已经知道祝缨要来的消息,“祝缨”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先前交过手,后来与安南不断有些往来。

昆达赤就说“都传说她又做丞相了,没想到是真的。东边的皇帝和大臣真是没意思,以前不要人家,现在又叫了来,一把年纪来打仗嘿不必慌,这个人我是知道的,她从来不自己往前冲。她一向谨慎,不会马上就决战的。”

他也下令,加紧攻城,要在祝缨发动之前把这州城打下来抢光,然后火速撤退,让她白跑一趟。

她要追击,就在后队设伏。看谁打得过谁。

上一次打仗,昆达赤认为自己是未尽全力的,当时那是另有目的。不想却成就了祝缨的名声。这一次,祝缨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昆达赤出兵,完全是因为这个机会太好,胡人派使者同他约定,一旦功成,西陲随他处置,反正朝廷是抽不出手来对付他的,胡人不与他争这个。而齐王也默许了他的行动。他也曾问过胡人从中能够得到什么,胡使只是嘿嘿一笑,当然也是要子女财富了。

番人的消息,皇帝确实死了,两个儿子在争皇位。争位这事儿,昆达赤也很熟悉了,认为这确实是个机会。于是,随便找了子民被贩卖做奴隶的借口,他就打过来了。

边境上互相贩卖奴隶是很常见的,就算各国想管,也难免有漏网之鱼。更何况边陲之地本就人员复杂,难以统计

因为利益足够大,昆达赤一把年纪才亲自纠集了大军,番兵才能坚持这么久。

听到祝缨靠近之后只打小仗,昆达赤便说“怎么样这个女人就是这样果然女人打仗,就是这么不痛快该让她知道什么是男人的打法了”

惹得大帐里一阵怪笑。

笑完了,他们加紧攻城。

州城这里已经熬了挺长时间的围城了,亏得是是西陲,很有经历,人心还没有绝望,只是刺史和守将的火气略大而已。城中也有老人说过祝缨“当年”是很体恤人的,可是体恤体恤,怎么就不见人来呢

也有人怀疑,她是不是年老了反而胆小了

城下的抛石机往里扔石头,也不知砸破了几家房顶。昆达赤亲督大军,他口上说得轻松,心里也是有点着急的。毕竟祝缨这个人,稳,有可能让他拿不到那么多的收益。现在抢着一点儿是一点儿。

双方七日里打了三场,守城的墙头损坏,正把城里的石头往城墙上搬,以作防守之用。攻城的也在修理器械,准备打下一场。

次日,双方再次开战,又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攻防战。

起初,守将还数着日子,打到天昏地暗的时候就忘了,还要现问左右,才知道又过去了几天。

这一天,守将一条伤臂吊在颈上,肚子里骂着祝缨,嘴上骂着昆达赤,骂骂咧咧地指挥着“蠢材现在先别放箭,等他近了再放这哪有准头到现在还要我教这个”

城下响起号角,番兵再次攻城,守将又骂了起来“就不能好好当个蛮夷吗你造什么攻城车”

正在僵持时,远远地,大队人马衔枚而来。王允直有点兴奋,想说话,又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戳了旁边的人,呲牙咝咝地漏出几个音节“施兄”

施君雅心道别,你比我年纪大。

祝缨观察着战局,到双方胶着了,才说“击鼓”

祝彤当先一骑冲出“杀”

王允直和施君雅也想冲,被祝缨喝住了“现在别去添乱一会儿你们随我打扫战场”

桑奎早按捺不住了“相公我也去”他紧随其后,一路跑一路喊援军到了喊的还是双语。

人马与人马绞在一起,外行们又看不清谁是谁了。

到半日后,残阳如血,昆达赤才遗憾地看一眼“祝”字的大旗,下令退后二十里扎营。

刺史、守将率众相迎,草草收拾了家里的百姓们也挤出来一大群围观援军。

守将这回不骂了,笑着道谢,拍着纯熟的马屁“不愧是相公,这里的人都说,三十年前,相公威振西陲,只要您来了,咱们就有救了”

祝缨道“也是将士用命,百姓齐心。好了,闲话不提,我们先扎营。”

刺史吃了一惊“你不进城吗”

祝缨道“我自然要去安抚百姓,不过,大军你这儿盛不下。接下来,各陆续会有援军到。我要坐镇大营。”

当下先定营盘,再安排各军营地,又收治伤员等,直到天擦黑,祝缨才进城与刺史、将军一同议事。

先则二人汇报了情况,州城抗了这么久,损失不小,急需补充。不但百姓,官吏也折了不少,青壮也是。他们希望能早些把西番驱逐走,这样才能开始恢复生产。

祝缨道“我已令各州府来见我了。见了再说那些。眼下几件事”

本地伤兵轮休,老兵带她的新兵。接着祝缨又给刺史分派任务,要安抚城中百姓,统计户口、损失、剩余的物资,好按需发放物品。在其他援军会合之前,不能出岔子。

刺史的胡子两个月没有修剪了,乱七八糟地,胡乱一捋,道“只怕一时难以计算。”

“江珍、赵霁、小付王允直你也别看着了,一起干活施君雅,你与林风、祝彤一道巡营去。”

当晚,祝彤、林风带人杀奔敌营,一阵冲杀,放了一把火,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跑了昆达赤才说祝缨是个谨慎的人,没想到她一来就抽了两巴掌,昆达赤脸上火辣辣的。盛怒之下,他派兵追击。

此时祝彤等人已经跑远了,追兵只能看着隐隐的火光追着,心道怕是追不上了,我们到城墙下转一圈就回。只说他们害怕,跑远了。

岂料中途突然响起一声哨音,接着箭雨仿佛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

昆达赤又挨了第三下。

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下令再退二十里,然后放出斥侯。他也是行伍经验丰富的人,不肯轻易就走。这座城,他已经围了许久,就快打下了

他又还有另一种想法你们都来守这里了,别处就空虚了,我去抢一抢试试。

番兵退去,城中一片欢呼,祝缨又派斥侯,得知他们并未走远,下令盯紧。然后问将军“你们的俘虏里,有无昆达赤王子的部众”

守将摇头“没有。”俘虏都很少,一般都杀掉了。

最后是在禁军的俘虏里找到了几个,林风与他们交谈,证实了是昆达赤长子的部从。

祝缨下令放了他们,条件是带一封信回老家,交给大王子。

信还是让刘昆起草,双语,意思比刀还锋利你把你爹后路给断了,也不用干别的,他没了吃的,大军得饿死。我想他死,这是肯定的,他死了对你也有好处。跟着他的各部权贵也就完球了,你正好当家做主,不受钳制。

对了,再给你讲个故事,当年你爹是这么对你大伯的,哎你有弟弟的哦你爹带他在身边,是吧你爹要是死在战场上,会发生什么呢

我再教你个办法,你如果是个好孩子,就把这信交给你爹。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每一个父亲,哪怕自己手足相残,也很自信自己的儿子会听话。

信和人都放走了。

信的内容,其他人并不知道,大家只知道战场陷入了静默。

年轻的将校们又坐不住了,结伴来找祝缨请战。打头的是金彪的儿子金大海,这小子因祖上的渊源,在祝缨面前常多说几句憨话。比他爹金彪多读了几本书,可惜这上面没有天份,依旧走了荫职武将的路子。

金大海走到帐外,就听到里面祝缨的声音在说“都说我打仗不痛快,不纯粹,好弄巧,他们懂个屁军国大事,没有痛快的

要学会配合,不能只凭将士用命。一说武将,就要与文臣对着讲,其实不是的。文武应该是一体的,要配合得好,有奇效。当然,文、武各有各的利益,但有心人不应该只盯着一点。

要赢一场仗,两面都不能少。都给我抄一抄孙子兵法吧,那个你们抄起来不吃力。”

金大海听不太明白,倒但也知道现在要冲过去生擒番主是没戏了,灰溜溜地走了。

祝缨并不是冲他,是祝青雪与赵霁来打的小报告,告诉她,有人手痒坐不住了。王允直等人也在跟前,祝缨因而有此一论。

祝缨也微有郁闷,如果是郑侯、冷侯在时,根本不用解释这许多。但是这些年轻人、中年人,这些道理却是欠缺的。他们中也有书读得少的,还有怵读书的,字认得都少,要吃透这一层就更难了。

王允直、施君雅这样的人,道理他们能明白,但他们又是文臣,还不太接地气,与武将、尤其是品级不高的将校很难说到一起。他们一张口,人家就嫌酸、嫌他们不知人间疾苦,面上客客气气的,实则听不进去他们的说教。

还有些祖上有名将、现在领军职的,是介乎二者之间的二半调子,于是哪边都不如。

祝缨只好能教多少是多少。

但也不能让兵士一直闲着,祝缨下令,自己的士兵居前,直面番兵。附近的援军在她身后扎营,这样可以防止对面趁援军立足不稳的时候掩杀。

直到所有兵马汇齐,祝缨才重新排布。

再让刘昆写一份给昆达赤的檄文,斥责一下怎么又是你不是都说好了要讲和的么你咋又来了是不是欠削啊

光想着趁别人家死了爹来占便宜,想没想到自己也有儿子啊你几岁了

每一个父亲,都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权威,儿子们必须听他的,没有二心。不过吧,我听说每个父亲都希望儿子像自己,想想你当年干过什么吧,你儿子都像你,最像你了

昆达赤大怒,也回骂你一个没有丈夫、没有儿子的女人,先管好你自己吧再说别人父子,你也没后人

祝缨直接回道我有安南,你就要什么都没了。你的儿子未必听你的,青君姓祝,只听我的。

她这里做着准备,昆达赤也没闲着,他也重新调整,双方对峙了起来。先是小摩擦,大小十余战,互有胜负。祝缨开始集中力量,一点一点清除渗透入境的番兵,番兵也不再小股出动,都集中到昆达赤周围。

终于,十一月里,双方大战一场。

昆达赤兵作三路,也不冲城池去了,只想消灭掉城外的生力军。祝缨的新兵也变成了老油子,顶住了对方的攻势,祝缨中军不动,自作诱饵。祝彤、林风埋伏,禁军、西陲作两翼。

双方战到一半开始下雪,最后雪堆得半尺厚,双方才拆解开来。昆达赤没有占到便宜,倒折许多兵马。天气又变得寒冷,他的士兵缺衣少食。祝缨这里倒是准备充分,恨得昆达赤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把卖给祝缨厚皮御寒的边将给杀了。

然后是和谈。

双方的使者来回了数次,昆达赤这边把责任都推给了胡使我们本来是订的盟约,朋友家里有难,我是来帮忙的。胡使说,齐王是长子,我当然要维护齐王。没想到他们包藏祸心,我最近才知道,原来你们的太后说齐王才是坏人,那我当然听长辈的。

祝缨这里,依旧数落昆达赤背信弃义,你自己数数,你都反悔过多少次了

双方你来我往,昆达赤处最后说了要不,我陪你在这儿等着看齐王和胡人就大军防着我

双方各退一步,昆达赤要求安南不与朝廷夹击西番,祝缨要求昆达赤依旧称臣,上表谢罪,再把胡使交给祝缨。

双方又扯皮,眼见过年,昆达赤急了,才最终同意。

祝缨却并未马上向朝廷请示撤军,而是亲自坐镇,看昆达赤大军缓缓退去。直到次年初,传来消息,昆达赤家自家又起了纷争,她才搬师回朝。

前前后后,近一年的时间,祝缨终于回来了

陈放也松了一口气如今户部尚书这活,真不是人干的两处用兵烧钱,还不算国家日常的收支。终于,可以省支这一笔持续流失的钱粮了。

祝缨却不能让他太轻松,跟着祝缨一同回来的,还有抚恤与封赏的名单。祝缨做事,从不苛刻下属,有过的必罚,有功的也必有相应的升赏。朝廷不同意,她会为下属争取。

祝缨直接面圣,将名单递给了皇帝“陛下,这些都是与您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这些,年纪稍长,老成持重,现在正当年。现在,保境安民都要他们出力。”

皇帝越发憔悴了,有气无力地道“非是我不愿,还北地未平呢”

“正因如此,才要给北地打个样,让他们知道,朝廷不会亏待有功将士。再者,这些人父兄都是我的旧人,将他们托付给我。我想,我多大年纪能带他们到几时不如早放手。陛下,他们都是去年才重新启用的,底子干净。我想把他们转托给您。”

皇帝的心跳得厉害,脸上红色越来越重,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

陈放得说,跟祝缨作对,是真的难受

皇帝同意了,丞相同意了,可钱从哪里来

陈放跑到了政事堂,坐在地上不起来了“您得给我个主意。”

祝缨往他身边一蹲,说“宫里花钱太多了。”

“咝”

祝缨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找个人,帮齐王骂一骂两宫和皇帝奢侈吧。钱,不就能省下来了么”宫里还有好几场大庆典没办呢,都省省得了对了,宫女宦官要那么多干嘛裁一裁,省钱。

祝缨又看了一眼施季行,大理寺也该拉几头年猪出来杀了。

那这个可以

陈放也小声说“谁啊”

祝缨心道,当然是刘昆,我身边还能有谁

陈放爬了起来,嘀咕道“这些都是小巧,一时应急。真正该做的,还是开源,抑兼并,括人口,国家才能真正好起来。”说着,竟真的伤心了起来。

王叔亮一直看热闹,二人咬耳朵时他就非礼勿听了,待陈放感慨,他说“这才是大臣的样子啊可惜抑兼并的事情数次中断,眼下又有齐乱未靖,待北地奏凯,就该着手啦。”

祝缨道“那也得先准备一下,朝廷就拿一张纸去抑兼并么”

“要准备,当然要准备啦,”陈放说,“还得有人呐”

这话又戳到了王叔亮的痛处,他和施季行是着手了,可这人还没养成。他问祝缨“您有何良策”

祝缨双手一摊。

当年,她南归之前,已经做了准备了,可惜了,三十年过去锄头柄也烂光了吧。

“在西陲这大半年,倒有几个,可是放在西陲都不够用。那里百废待兴,屡遭兵火,不能轻易放弃,还是留在那里用吧。其他的,你多费心。”

王叔亮顿足道“怪我早年不够刚强,不敢任事。”

祝缨道“已经开始了,就不提当年了”

三人正说话,忽有人白着脸跑过来找陈放陈萌病危,陈夫人又要请祝缨也过去一趟。

王叔亮道“既如此,你快些回去吧部里的事先放一放。”

陈放拱一拱手转身就走,左脚绊右脚,把自己摔倒了祝缨及时出手,却低估了他的体重,仅仅保住他的脸没有直接拍在地上。

祝缨道“我送他。”

王叔亮点了点头。

陈放这样子骑马恐出意外,祝缨叫了辆车,把他塞到车里,一同回了陈府。陈夫人正在榻前,听说儿子来了,忙问“祝相公呢”

祝缨道“来了。”

陈夫人示意儿子去看丈夫,自己却与祝缨低语“这死鬼,看着像是糊涂了,眼都直了,必要见你,说有事要问。他要胡说八道,你万莫放到心上。”

祝缨点点头,陈放又来请祝缨进去说话,母子二人都很疑惑,陈萌会说什么呢要说托付儿孙,已经托付过了,且不必再言,祝缨也是个厚道人。

祝缨站到了陈萌的床前,俯下身,陈萌的手伸出来在空中胡乱抓了一把,吃力地道“到底,是哪一个”

陈放心道太子已经立了。继任的丞相会是谁

陈夫人眉头正紧,听祝缨说“无论是哪一个,都活得很好。”

陈夫人面色惨白,双腿一软,陈放又抢着要扶她“娘,怎么了”

陈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帐顶,头一歪,死了。

祝缨叹了口气“大郎,具本奏上吧。嫂嫂,把二郎他们都叫回来吧。”

陈夫人道“哎哎哦。”

陈放得去写奏本,祝缨与他一同走出去,祝缨道“鸿胪寺那里,我打招呼。你们丁忧,不要犹豫,趁我还在政事堂,为你们家看三年,我盯着你还朝。”

陈放拱一拱手“多、多谢姑”

他忽然住了口,问道“刚才,我爹的话,与姑姑有关系,是么他总让我们拜见两位姑姑,我母亲也知道我”

“你不用问她啦,她也未必愿意提这件事。去问问冯家吧,当年他们家的义仆,挺出名。”

“是”

祝缨又要办陈萌这一件事,这件事反而简单,自己上祭仪,让鸿胪寺上点心。户部尚书虽然空着了,王叔亮就请祝缨先盯一盯户部,祝缨可以自己克扣宫里的花费了,再不用陈放配合。

眼下就只剩一件大事齐王。

祝缨不打算亲自北上,陈放一丁忧,她现在也走不开,且姚辰英在北地这么长时间也渐渐稳住了局面,自己过去就是抢功,不好。不如在后方做些事情,将姚景夏等人调到北地,也算圆了他的心愿

心里将各种事务一一安排好,又回政事堂,施季行也闻风到了,三人凑到一起,重新安排了朝政。

施季行也不介意杀几头年猪,三人的步调很快统一,当下具本,又给皇帝提议。王叔亮执笔,祝缨道“对了,你们的子弟,我随便用了哈。户部要我盯,我得有人手。他们要是回家哭诉干的都是刀笔吏的事,又或者天天算账,你们不许护着。”

两人都说“不会,不会。你只管调教。”

陈萌的过世,三人都有点点伤感,但此时说着国事,心情却着实不能算坏,王叔亮写完了奏本“二位,来瞧瞧要是没有什么错讹,就署名吧。回来咱们再斟酌,我想当年先父与施、陈二位老相公也曾为国储材,得一子璋,天大幸事。如今我们也当效仿先人,哪怕得几个江政呢”

施季行也说好,祝缨道“你们拿定了主意,我自是赞成的。”

三人相视一笑,后面宫中隐隐传来响动太皇太后死了。

哦豁,又可以省一笔钱了,她,就先不骂了。祝缨想。

三人忙去见皇帝,只见皇帝眼睛红红的,眼中含泪,看起来并不想在祖母的丧礼上省钱。

施季行对皇帝说“陈萌也故去了,陈放丁忧,户部现在无人主事,我们议定,由子璋暂管。”

皇帝望向祝缨,动情地道“太皇太后的身后事”

祝缨截口道“太皇太后有遗言吗”

“唉,要我勤政爱民,做一明君。善待兄弟,孝敬母后”

祝缨道“有落在纸上吗”

“说的时候已然有气无力哪里还有力气书写”

祝缨道“那,这遗言或许还没说完。您看,人活一辈子,到老了,就是关心晚辈,必要妥当安宁、绵延不绝才好。一是娘家的,二是婆家的。从来贤后,无不约束外戚,唯恐在自己身后犯法,法不容情。她虽不提自己娘家,您也要照顾到。老人家忧心齐王不孝、残害兄弟是吧请召岳夫人入宫,她是岳氏女,太皇太后要她代书也说得过去。做成一篇文字,以彰太皇太后之德,岂不是您的孝心”

皇帝不哭了

最终太皇太后的丧仪也是“从俭”,还是她自己遗令里写的。

祝缨算过了,单这一笔钱,就能让有功将士的封赏宽裕起来,不用挤别处的费用了。

当晚是王叔亮值宿,祝缨心情不错地回到了府里,又收到了一条不错的消息。

消息是安南来的,自祝缨拜相,投安南的人就变多了,明显水平也高了一些。

尤其女子也多了起来。

刘遨正在准备新一次的科考。

祝缨将信函给刘昆看了,说“忙不”

“还应付得来。”刘昆谦虚地说。

“那就放半天假,去岳夫人那里坐坐。松快,松快,接下来,咱们会很忙,忙到你没功夫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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