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夫妻 12、第 12 章

宋巧云就如同犯了错的孩童，脖颈垂着，紧张地绞着手，一派手足无措的模样，甚至擦泪的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

无他，只因宋茂山在宋家的地位，说一不二，除了二流子宋平生，无人敢跟他叫板！

宋茂山却犹嫌不够，接着语气很冲地骂道：“哭什么哭！老子是打你了还是怎么你了，老子把你养这么大，骂你两句咋了你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啊，打不得骂不得也不看看自己那样，胖得跟猪一样！要不是有你老子，看谁会娶你！”

这话就过了，宋巧云虽然丰腴了些，但是田氏基因非常好，宋巧云的长相虽然没有兄弟和妹妹出色，但也算清秀，远没到嫁不出去的地步。

可是这话宋巧云从小听到大，导致她真的觉得自己长得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自信，觉得很自卑，更没有那个勇气去反驳宋茂山。

田氏不忍心大女儿受责骂，软着腿脚站起来，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气息有些不稳，“他爹，红烧肉是我做的，巧云这孩子就是帮我翻炒两下，你别骂她了，是我没做好这道菜。”

宋茂山转过鹰隼似的利眼，眼底划过一抹暗芒，语气却很固执，“他娘，知道你心疼巧云，但是这碗红烧肉做的跟猪食一样，咋可能是你做的”随即转回目光，又道：“咱们宋家是没穷到舍不得一碗肉的份上，但是规矩还得有，巧云，虽然你已经嫁了人，但是还姓宋，咱宋家家规你得遵守，该怎么办，你心里有数吧”

宋巧云瞳孔猛地一缩，甚至身体没忍住抖了抖。

宋家的家规宋家往上十八代都是泥腿子，大字不识一个，能有什么家规！

宋茂山所指的不过就是一根棍子，这根棍子他在几个孩子身上使过无数遍，甚至表面都给磨光了！

宋茂山对孩子下手特别狠，除了宋平文和宋婉儿没尝过被毒打的滋味儿，其他三个小时候差点都被打废了，这简直就是他们一辈子都抹不去的童年阴影，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所以宋巧云才会怕成这样！

姚三春看宋巧云怕成这样，不懂其中门道，宋平生在她耳旁低语几句，她这才知道缘由。

搞半天，宋茂山不但是个狠心偏心专|制爹，竟然还家暴！简直不是个东西！

这方田氏急得不该如何是好，她原本五官长得很出色，可眼神中总含着化不开的愁苦，再加上生活的磋磨，她看起来比大她五岁的宋茂山都苍老，甚至已经生出白发。

可她今年才三十六岁啊！

“他爹，是我，真是我做的！”田氏捶自己胸口，苦苦哀求，“我可以跟你发誓！这不关巧云的事情你要罚就罚我，反正我，我不怕疼！”

宋茂山瞅田氏一眼，慢悠悠道：“哦原来真是你做的，我倒是没吃出来”

田氏想抓宋茂山的衣角，快触碰到的时候却又跟触电似的缩回来，神情彷徨不安，“是，是我做的，今天炒菜分了神，才做得不好。”

宋茂山神情似有缓和，语气缓而重，“他娘，你也是当奶奶的人了，怎么连一碗红烧肉都做不好虽说咱家没那么困难，可家中哪怕一根筷子一粒米，那也是我宋茂山千辛万苦挣来的！你没出力就算了，做个菜都做不好，你说你有啥用唉，也就我看在你为我生儿育女的份上养着你，换作旁人，说不准早就把你休了！”

宋茂山这话字字诛心，就差把“废物”两字说出来了，简直将田氏羞辱个彻底！

田氏连嘴唇那点血色都褪了干净，摇摇欲坠，差点站不稳。在这么多小辈面前被羞辱，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来见人

而姚三春差点把手中的筷子捏断，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宋茂山恐怕早知红烧肉是田氏做的，他就是故意找茬，将田氏耍得团团转，最后再狠狠羞辱她一番。

这到底是什么垃圾男人啊连自己老婆和亲生女儿都羞辱，恶心得跟茅坑里的蛆虫一样！

在座不止姚三春一人心生愤慨，可只要宋茂山一个眼神扫过去，那几人瞬间不敢动作。

宋茂山在宋家的绝对霸主地位，姚三春终于有了切身体会！

但是姚三春可不怕宋茂山，在周围气氛几近凝滞时，她神态自若夹一块红烧肉放进嘴中，嚼几口咽下，然后一脸疑惑：“这红烧肉和娘以前做的一样啊，好吃得很，我甚至馋得都想把舌头吃掉了！爹，你再尝一块啊，可别冤枉娘了！”

宋平东他们的目光竟齐齐转向姚三春，脸色各异，就连田氏都没想到，姚三春会为她说话。

不过姚三春说完便又连夹几块肉，看她吃得满嘴油的样子，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哪里像是专门为田氏说话

宋平生愣了一瞬，跟着也夹肉吃起来，完全无惧宋茂山像要吃人一般的眼神。

“这怎么可能是猪食呢娘做的红烧肉一直是这个味儿，要是今天这肉是猪食，那我们前十几二十年吃的岂不都是猪食嗤，我们家啥时候改姓猪了”宋平生以他惯常的吊儿郎当的态度说着，边说边抖腿，样子很欠扁。

又是宋平生这个不孝子忤逆他，今天还加上二儿媳姚三春，宋茂山怎能忍受家中有两个人来置疑他的权威当即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甚至一旁的空碗都被掀翻！

“岂有此理，我对你娘说话，有你们说话的份吗叫你们来吃饭是抬举你们，别不知好歹！别忘了，你们已经不是我家人，所以，闭上你们的嘴！”

宋平生也站起来拍桌子，和宋茂山呈对峙之势，一脸的讥讽，“你骂的是我娘，我为什么不能管更何况我看你就是故意找茬，你能做，我就能说！”

父子俩针锋相对，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个脸色凝重，仿佛天快要塌下来似的。

只有姚三春，她在桌底下握紧宋平生的手，默默给他加油鼓气！

在场没人敢说话，情势紧张得让人呼吸都困难，就在争吵即将一触即发的时刻，从头到尾没说话的宋平文突然站起来，紧紧拧着眉头，尚有些稚嫩的脸庞上全是不悦。

“吵得我烦死了，我下午还怎么看书，不吃了！”他一甩衣袖，招呼也没打，转身就回西屋去了。

令姚三春没想到的是，方才还一脸暴怒的宋茂山瞬间换了一副脸色，加快脚步跟了上去，转眼又折返回来，冷着脸朝田氏道：“发什么呆，还不去给平文盛饭，饿着儿子我跟你没完！”

宋茂山的语气就像在吩咐下人，可田氏不敢耽搁，擦擦脸就小跑去厨房盛饭。

姚三春收回目光，心中感慨，田氏到底在宋茂山手上吃了多少苦头，才会活得这般战战兢兢、委曲求全

没了宋茂山这尊大佛，堂屋中的气氛顿时一变，仿佛空气都清新了。

可怜二狗子和虎娃这两个娃刚才被吓坏了，即使宋茂山走了，他们都不敢说话，只各自有气无力地靠在母亲身上寻求安慰。

经过这事，众人哪还有什么胃口宋平东拿着筷子也不见夹菜，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最后压着声音道：“平生，你会担心娘大哥很欣慰，可是下次千万别再这样冲动！”

宋平生挑眉，“大哥，你往常最孝顺娘，怎么娘被爹骂成这样，你反而一句话不说，你不帮就算了，竟然还不让我帮，这是什么道理”

宋婉儿咬着筷子，和宋巧云同时将目光投向宋平东。

宋平东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你以为我不想帮吗可是你也不想想，你跟爹对着干这么多年，爹有妥协的时候吗不，他只会打你打得更狠！同样，你维护娘是孝顺没错，可是爹没处撒气，最后倒霉的总是娘！”说到最后，他声音更加低沉，“你关心娘，就要设身处地为地为娘着想，否则只会让娘难做。”

意外地，宋巧云竟然也跟着点头，“是啊平生，这都多少年了，爹就是这种脾气，这辈子都改不了的。咱们多顺着他点，他发完火就没事了。”

从头到尾透明人的高大壮难得开口，“顺着二舅比较好。”

宋婉儿还在咬着筷子，目露迷茫。

宋平生和姚三春对视，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明明是宋茂山有错在先，结果他们不争执对与错，反而觉得顺着宋茂山是最好的办法这特么是什么操蛋的想法

不过待姚三春夫妻冷静下来，却又能了解宋平东等人的想法。他们都是在宋茂山的专|制和压迫之下长大的，在潜移默化之中，已经习惯了妥协和委曲求全，不敢生出反抗宋茂山的想法。

所以，摊上宋茂山这样的家人，其实他们活得很可悲。

堂屋彻底陷入沉默，难得的家庭团圆日，最后以这种方式结束。

吃完饭后，宋巧云和高大壮跟宋茂山打招呼，然后便回去了。姚三春也准备离开宋家的时候，宋平生却拉住她。

“姚姚，咱们待会再走，我准备去找平文。”

姚三春脸上虽是笑的，神情却似是嘲弄：“你找他干什么，他可是宋家的宝贝疙瘩，要是耽误他看书，他爹岂不是要杀了我们”

宋平生轻嗤，“不过是借笔墨画一张结构图，应该不会害他考不上吧”

姚三春眉梢抬了抬，知道宋平生是办正事，便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