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两人已躺去了床上, 桓崇郁揽着乌雪昭,轻拍她的脊背,问她“一会儿还有力气骑马”
乌雪昭点头“有。”
桓崇郁眸光幽幽, 翘了翘唇角,居然还有力气
乌雪昭看出天子目光有异,连忙推开他, 躲到一边去,脱口而出“别的力气没有了。”
只能骑马, 不能骑别的。
想到刚才在罗汉床上的场景,脸也微微泛起红。
桓崇郁笑了笑, 把她又抱过来, 低声说“朕知道了。”
乌雪昭见他没有别的动作, 才卸下防备,踏实地靠着帝王的胸膛,纤纤玉指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片刻后, 两人便起身穿衣裳,准备重新梳洗了再出去骑马。
桓崇郁穿衣裳快,乌雪昭慢,他还替她系了肚兜的系带, 又为她仔细理了领口和衣襟。
两人一直没说话,虽静悄悄的, 却比寻常话密的爱侣还要亲密。
穿戴齐整了,两人齐肩出去。
一个脸色冷淡又正经, 一个眼神温和浅淡,倒看不出方才经了一场的风月之事。
外面大树下等候的坐骑,正是他人口中那匹世无匹敌的汗血宝马。它双目明亮坚定,马头高仰, 见到桓崇郁,才底下头颅,挨蹭过去。
桓崇郁摸了摸马的脑袋,冲乌雪昭道“过来喂喂疾风。”
动物都贪嘴,多给些好吃的,总会更容易亲近些。
乌雪昭拿了些吃食喂疾风。
不知是不是马随主,吃了她的东西,疾风仍有些高傲,不许她靠太近摸它的鬃毛。
她有些害怕,退开半步远。
桓崇郁拽过缰绳,道“她是朕的人,你别欺负她。”
说完,敲了敲疾风的脑袋,不轻不重,有警告也有安抚的意味。
桓崇郁又跟乌雪昭说“再试试。”
乌雪昭再次走过去,摸了摸疾风的脑袋,这回它再没躲了。
她欣喜笑问“皇上,疾风这是接受臣女了吗”
桓崇郁颔首,淡淡一笑“除了朕和喂养它的人,很少人能摸它还不被踢。”
乌雪昭算是第三个。
郑喜都不敢随意靠近。
但疾风认主。
它的忠心,只给桓崇郁一人。
桓崇郁放下缰绳,走到乌雪昭身边,问她“会不会上马”
乌雪昭点头“会。”
桓崇郁道“坐上去。”
疾风性格到底不比西苑里的马温顺。
乌雪昭心里忐忑,本能抓住桓崇郁的胳膊,说“您扶一扶臣女。”
桓崇郁右掌揽上她的侧腰,说“朕知道。”
乌雪昭踩着马镫上马,在她脚离地的时候,桓崇郁改托着她的臀,把人顺利送上了马背。
疾风没排斥。
它从乌雪昭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自然乖顺。
接着,桓崇郁也坐上马背,与乌雪昭同骑,他一边驾马缓步前行,一边同乌雪昭讲驾驭马儿的要点。
疾风性格又与别的马不同,有些别的马没有的小习惯。
他也都告诉了乌雪昭。
乌雪昭听得认真,脑袋直点,时不时乖乖地“嗯”一声。
桓崇郁虽在后面,瞧不见她的脸,却可以想象她那副样子多可爱。
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顶。
乌雪昭疑惑回头,水眸清澈明媚。
桓崇郁淡笑“无事。你来握缰绳。”
乌雪昭接过缰绳,试着驾马前行。
她想感受疾风的速度,将缰绳还了回去。
桓崇郁接过缰绳,疾风似有感应,立刻提了精神,换成另一幅面貌,如赴战场。
很快,乌雪昭就知道马儿为什么叫疾风,疾驰如风,名不虚传。
秋风灌入肺腑,景物如窗影闪过,她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呼吸随马蹄抬起而加重。
后背是帝王的胸膛,温暖踏实。
乌雪昭细眉轻弯。
桓崇郁单手控绳,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低头瞥她一眼,只一眼,便继续目视前方,唇角轻轻勾起。
在琼华岛上跑了好一会儿。
乌雪昭受不住颠簸,大腿内侧也有点儿疼,就说想休息。
桓崇郁放慢速度,带着她在岛上缓行了一会儿。
盛福过来,提醒桓崇郁时辰。
虽具体没说什么事,但一提时辰,乌雪昭也知道,他该走了,她知趣地道“皇上,臣女也该过去了。”
桓崇郁淡“嗯”一声,带着乌雪昭回广寒殿前。
他先下马,又抱着她下了马。
最后揉了揉疾风的脑袋,似赞扬它今日表现不错。
疾风动了动马蹄,低头,往乌雪昭跟前凑。
乌雪昭一愣。
看向桓崇郁。
桓崇郁笑道“它让你再摸摸它。”
乌雪昭伸手去摸,疾风的鬃毛打理的很顺滑,摸上去还带着动物的体温,十分暖和。
不由得松了口气。
总算不像刚才那么陌生了。
她怕下次见面,它不认得她了,又问皇帝“疾风会记人吗”
桓崇郁点头。
疾风记得味道,这回认了她的味道,下次便不会再排斥她。
想到下次骑马会比这次更顺利。
乌雪昭有些意外的喜悦。
盛福备好了马车,过来请乌雪昭上车。
乌雪昭冲桓崇郁一福身,便坐上了车,走时眼眸里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桓崇郁等乌雪昭下了岛,才整装出发,准备回宫。
临漪殿外还有些热。
乌婉莹骑马累了,手里拿着扇子,一边慢步一边轻摇,紧接着看到一个人,顿时脸色大变,手里的扇子也不摇了。
老天爷,薛芷语怎么也来了
不是说疯了吗
永宁侯府的下人一看到薛芷语,立刻去禀了老夫人和夫人。
永宁侯夫人默了片刻,道“疯病这么好了”
永宁侯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气定神闲地说“人哪儿那么容易吓疯。”
永宁侯夫人点头。
也是,毕竟是薛家的嫡女,薛芷语本身心性不弱,且又有好大夫、好汤药伺候着,能有什么大事。
只是,该怎么待她
永宁侯府今日可没邀请她,不知她怎么进来的。
永宁侯老夫人含笑说“皇上对薛家仍如从前,太妃在太后面前尚且尊重着,我们不能越过了太妃去,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
永宁侯夫人道“是。”
心里却已经对薛家轻慢了起来。
大家族的坍塌,往往都是长久的金玉其外,突然间灰飞烟灭。
没一会儿,薛芷语和薛明萱就过来拜见永宁侯府的宗妇。
永宁侯府的人,如常对待。
随后姐妹俩就离开了临漪殿,和旁人一样四处观赏游玩。
天清气爽,朗朗乾坤。
薛家姐妹俩一出现在众人面前,忽然间风都止了。
众人议论纷纷。
这才一个多月的功夫而已,人就消瘦得不成样子,颧骨有些突出,从一朵黄水仙,变成了一根黄竹竿。
眼神却还没怎么变,表面看着客气,总有些把人看低了的高傲跋扈。
薛芷语挽着妹妹薛明萱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大家都在看她。
看她的笑话。
她是薛家的嫡女,不会变成一个笑话。
也不能。
自打那日被秦妈妈的人头吓到,她连续做了好多天的噩梦。
薛家到现在还没查出来,事情是谁干的。
但她知道,和一个人脱不了干系。
乌雪昭藏得可真够深,看着出身平凡,背地里勾结了永宁侯府,竟能找人不动声色割人头颅扔到薛家,还不留一点痕迹。
不管永宁侯府背后多护着乌雪昭,她都不会怕的。
两浙是举国税收大省。
薛家掌浙江盐税,在浙江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皇上少不了她们薛家。
即便当不了皇后,明年选妃,六宫佳丽,也必有她薛芷语一席之地。乌雪昭都还没确定入宫,算个什么东西
她压根不用放在眼里。
薛芷语忽略那些打量的眼神,和薛明萱说“走,咱们去相马。”
姐妹俩泰然自若去马房相马。
都是御贡的马,西苑养户精心喂养,比薛家养的马要好很多。
薛芷语看中了一匹格吉马,棕色的鬃毛,体型也合适。
这匹马正是乌雪昭起初挑中的马,她走后,马童就将马先栓在了马房里。
茵姐儿看到乌雪昭的马被薛芷语带走,立刻骑马赶了过去。
临漪殿里。
永宁侯老夫人已着人盯着薛芷语,以免她在西苑生事。
不多时。
就有下人急急忙忙过来禀她“老夫人,夫人,薛姑娘和乌家姑娘在马房里起了争执。”
永宁侯夫人心一沉。
乌家的哪一个姑娘乌雪昭
永宁侯老夫人立刻起身,神色凝重道“出去看看。”
婆媳二人携仆妇一同出去。
乌雪昭已赶回了马房。
她回来得太迟,这边已经起了争执。
茵姐儿说这是她姐姐的马,薛家姐妹俩自然不会让,茵姐儿就说要等陈典署过来作证,薛明萱才不肯等,推了茵姐儿。茵姐儿也同她动了手。
两人双双摔倒,一屁股坐在松软的草地上。
薛芷语为了给妹妹出气,冲茵姐儿扬起了手里的马鞭。
乌雪昭一把将茵姐儿挡在了自己身后。
永宁侯夫人看到马鞭扬起来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一鞭子下去,哪怕只是擦到脸,也得破相。
她恨不得长了一双翅膀立刻飞过去。
永宁侯老夫人目光落到远处,镇定道“别担心了,准备接圣驾吧。”
圣驾从琼华岛过来,紧随乌雪昭身后。
天空盘旋一只目光冷锐的海东青,扇动翅膀,自极高处俯冲而下,刮下来一阵大风。
在薛芷语手中的马鞭落下之前,一双尖爪,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臂。
一声尖叫之后,马鞭落了地。
风静了。
乌雪昭抱着茵姐儿,才看清那只海东青的眼睛,不知为何,那股冷戾,有些眼熟。
像帝王。
乌雪昭一下子福至心灵。
这这就是皇上养的宠物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