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就在他的脚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陈友德急切的声音,猛地从身后传了过来。
顾徐之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你走了绝对会后悔的!”
陈友德看着他的背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语速飞快地说:“我确实有事情要告诉你,是关于当年那些举报信和顾家的一些事情的!只要你答应帮我这一次,把我弄出去,我保证把我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你!”
他知道顾徐之肯定在意当年的事情,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
“我说了,我帮不了你。”顾徐之只是微微侧过头,语气却没有一丝的动摇。
说完,他不再停留,抬脚就跨出门去。
眼见着软的硬的都没用,陈友德知道自己想出去是不可能了,但他不甘心。
“好,既然要劳改也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陈友德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一咬牙,又提高了嗓门道。
“我要琼玉跟我一起去!我不想离开她,她也离不开我。”
话说的好听,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的真正想法。
他太了解秦琼玉是什么人了。
这个女人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只要他的判决一下来,秦琼玉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跟他撇清关系。
第一时间想办法离婚,然后带着继业跑得远远的。
老娘已经没了,他不能老婆孩子也都没有了。
她还有一双儿女在京市,只要在儿女面前卖个惨,她还是能继续过她的好日子。
不行!绝对不行!
这些年,他贪污的那些钱,秦琼玉也同样享受到了,平时吃的喝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
凭什么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去承担后果?
既然自己要去吃苦受罪,那她秦琼玉也必须陪着自己一起!要死一起死,要受罪一起受罪!
不能他下半辈子都要一个人去蹲苦窑,去劳改,她却还能继续过自己的好日子。
那么多年的付出,他不能什么都落不着。
顾徐之闻言,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公安,开口问道:“劳改能带家属吗?”
那公安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按理说是可以申请的,不过劳改的地方条件都非常艰苦,环境恶劣,一般人根本受不了那个罪,很少有家属愿意跟着去的。”
这时候的服刑人员只要不是枪毙的,基本都是送去偏远地区矿山、农场等场所进行体力劳动,从事种地、挖煤、修路一类的活。
顾徐之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转回身,重新走到了陈友德对面的椅子前,然后缓缓坐了下来。
他看着对面因为他这个动作而眼中重新燃起一丝诡异光亮的陈友德,温和的开口。
“你们是夫妻,她陪着你是应该的。”
这就算是答应了陈友德的条件。
陈友德见他答应,紧绷的身体倏然往椅背上一靠,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他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顾徐之,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像是自嘲,又像是挑衅。
“呵呵。”
他嘴角咧开,发出一声短促而怪异的笑声。
“我没输,顾徐之,你只是命比我好。我要是像你一样出生在顾家,我肯定比你现在混得好得多,比你风光百倍!”
“你说的混得好,定义是什么?”
顾徐之并未因他的话而动怒,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嘲讽他自不量力的神色,反而语气认真地反问。
“是贪污更多的钱?还是娶更漂亮的女人,享受更大的排场?”
他确实有些无法理解陈友德此刻的想法。
这个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明明全都是咎由自取,却偏偏要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自己的出身不好。
“我要是有你的出身,我就能从小锦衣玉食,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必为了几毛钱跟人点头哈腰!我能站在比你现在更高的位置,得到更大的权力,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拼死拼活,最后还是一场空!”
陈友德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不。”顾徐之却冷静地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痴心妄想。
“你要是有我出生,你早十年就已经去劳改了,你会被人追杀,或许都活不到今天。”
陈友德原本还在做美梦呢,却被他认真的述说弄的一愣。
脸上的得意和向往僵住了,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顾徐之没有理会他的错愕,又继续说道:“我认为你的出生很好,你生在一个好的年代,一个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命运,甚至改换门庭的年代。”
“要是在旧社会,你这样的人只能一生为奴,没有翻身的可能。”
“你只是太不知足,想要的太多,也太急功近利。”
“说得好听!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又怎么会理解我为了往上爬,付出了多少辛苦!吃了多少亏!”陈友德像是被踩到了痛脚,猛地拔高了声音,情绪有些暴躁起来,额角甚至隐隐有青筋跳动。
“我确实不能理解你的想法。”顾徐之轻轻叹了口气,不想再跟他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
他知道,一个人的观念一旦形成,很难因为旁人几句话就轻易改变。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多说也是鸡同鸭讲,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还是说正事吧,”顾徐之将话题拉了回来,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你刚刚说的关于顾家的事,具体是什么事情?”
“怎么?你不想先问举报信的事情吗?”陈友德见他主动提起,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似乎很期待看到顾徐之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反应。
“无非就是你和秦琼玉,怕你们的奸情暴露,所以联手举报了我。”顾徐之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没有像陈友德想象中一样,露出任何震惊或愤怒的表情。
“你说的没错!”陈友德像是被他这副淡然的态度刺了一下,声音不由得又尖锐了几分。
“当年就是我和琼玉一起举报你的,举报的内容是她亲口告诉我的,那些举报信是我找人代笔写的,也是我亲自一封封送出去的!”
他说这些的时候,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顾徐之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满心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绝望、仇恨,或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