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觉得晏殊真的是被宋煊几句话说的道心不稳。
看样子是要做出一番成绩来,免得他这个曾经的神童天才,被新的神童天才所嘲笑!
神童之间的思维与对抗,范仲淹觉得自己没有经历过,所以也不懂。
但是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自傲的地方,也能理解晏殊的小情绪。
不过范仲淹对于扩建书院的方案,要回去仔细想一想才行。
毕竟宋煊的书铺当真是赚钱啊!
没等几日。
该返回的学子也都回来了。
包拯从家乡回来,特意带了特产烘糕,便于长期储存,让宋煊等人尝一尝。
他已经教会了自己父母练习八段锦,期待过年回家时看一看效果如何。
众人说着路上的见闻,各自背着书包一同走进书院。
许多新生自是心怀激动之色,终于考进了应天书院。
距离考中进人的梦想就更近了一步!
其余县学考中进士的录取率更少,应天书院还算是有名气一些,尤其是花费较少,师资力量也不弱。
其实这两日便有学子进入书院,早就开始了分配宿舍。
宋煊自是不住在书院里的。
否则距离书院如此近的那处屋子,不是白买了吗?
张方平还在考虑当中,是否要住校。
包拯是决定要在书院里苦读的。
他自认为与宋煊、张方平等天才是比不了的。
至于先前来宋煊这里借宿的石介,已然在书院当中住下。
“十二哥,今日你便会上台演讲吗?”
“对的,等他们布置完毕,咱们就会集合在此了。”
宋煊瞧着一帮学子门在摆弄木凳。
多是为了新生订做的。
毕竟从书院顺利毕业走的人,这两年实在是不多。
如范仲淹先前在老家读书,进了应天书院苦读五年。
最终登上乙科第九十八名。
如今大宋的甲科并不是固定的三人,一般会是五人(三人最尊),甲科五等,其余为乙科。
范仲淹从解试到省试再到殿试一举考中,用了五年时间,这都算是快速上岸的典范了。
如今正在操持书院的是戚家第三代人,戚舜宾。
继承他祖上的遗愿,把书院发展壮大起来。
杨子晋他爹是靠着本地归德军将军赵直的资助,才得以开办学校以及保护不受他人侵扰才顺利办学。
但随着赵直以及杨子晋他爹去世,书院又陷入了没有资金支持的情况。
还得是本地富商曹诚掏出数百万钱和上千卷藏书。
历时两年建造屋子一百五十间,再次扩大书院规模,同时也遭到了真宗皇帝的奖赏。
应天书院再次名声大噪。
如今晏殊为啥要让范仲淹来做书院的掌教。
一个是看重他的人品,在一个戚舜宾岁数也不小了,再加上他的金主曹诚去世。
如今书院又陷入了资金困难的地步。
别看书院招收如此多的学生,但不会向学生收费。
全都靠着历代学长当官后,手头宽裕捐赠一些,或者本地富商捐赠一点。
但是目前而言,他们的捐助对于书院这点钱,简直是杯水车薪。
别说扩大规模,很难持续再办下去了。
夫子们的薪水还拖欠着呢。
好在是靠着晏殊的关系,搭上官府的线,能够获取一些拨款。
戚舜宾也不会搞钱。
他爹当官去,他就一直在操持书院。
纵然曹诚家底丰厚,也撑不住这么多钱财投入。
如今曹家已然落魄了。
办学又是一件很费钱的事。
当应天府知府晏殊提出要求并答应筹措资金后,戚舜宾很痛快就让出了书院掌教的位置。
这个家谁来当,都都得头疼。
没钱,什么事都办不了的。
教书育人的夫子可以忍受拖欠薪水,但总归是能发的。
但是你书院让别人干活,工匠们也是需要赚钱养活一家老小的。
凭什么不给他们工钱?
二十年前建造的一百五十间房屋,也是到了该修缮的时候。
但书院的账上并没有多少钱了。
不少房间漏风漏雨。
时间还早。
包拯带着宋煊去参观自己分得的宿舍。
里面是两个通铺相对,总共住了八个人。
屋子里的地面并不是石板铺成的,而是黄土地。
兴许是多年学子们的踩踏,已然全都变黑。
地面早就变得的坑坑洼洼的了,但出奇的硬!
放个书桌都放不稳,当然了宿舍也不是学习的地方。
不少学子一到晚上都不会学习,毕竟还要浪费蜡烛。
宋煊随即扫了一下,比大学宿舍差了太多,冬天还好,大家可以聚在一起相互取暖,但是夏天就遭老罪了。
屋子里弥漫着热气,宋煊倒是也没进去看,站在门口一览无余。
此时屋子里只有两个人。
从书院分配而言,许多人都是各自乡人排在一起。
他们也算是相互熟悉,减少一些地域差异,引起的矛盾。
更何况如今的时代,许多老乡都是互帮互助的。
像韩智轩那样还没成事,就选择背刺的实在是少数人,遭人唾弃。
包拯把自己的书包放在自己的铺位上。
倒是靠边的一个,冬日里能抗风,他岁数也最大。
包拯同宿舍的同窗打了个招呼,便走出来了。
“如何,十二郎是住不惯吧?”
听着包拯如此揶揄的语气,宋煊哼笑一声:
“俺留宿街头数日,连破庙都睡过,你这种能遮风挡雨的房子,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张方平嘿嘿笑了一阵。
他知道宋煊小时候去东京“穷游”过。
手下的几个兄弟便是那个时候跟他一起回来的。
几个孤儿聚在一起,在勒马镇以宋煊为首,闯出了自己的门道,不至于饿死的状态。
所以张方平才肯定石介的那种“自我磨练”简直就是小儿科,一点用处也没有。
若是石阶真遇到了过不去的坎,他自己个内心根本就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强大。
“所以十二哥与苏三郎分享了穷游的经验?”
张方平打趣了一句,引得宋煊哈哈大笑。
反正苏洵都是开始拿着家里的钱出去游玩,大手大脚到中期省着点后,最后讨饭回家的路程。
多学点这方面的经验没坏处。
包拯倒是不觉得宋煊在吹牛逼。
因为有些真话,倒是在玩笑当中说出来的。
“你就算爹娘在不是个玩意,你也不会落得这种下场啊!”
包拯觉得依照宋煊家里能让他好好读书,指定不会虐待他的,如何能落得这样的下场。
更何况宋煊自己个闯出来,手里有钱了,也不至于家族里的爷爷非要逼孙子去做事。
上次包拯瞧见宋煊的祖父,那是一个挺和蔼的老头。
老头差点都要把棺材本拿出来赎孙子了。
“被父母抛弃那年,俺一是想不开,自己跑出去玩的。”
宋煊平静的话语,让包拯心中再次掀起滔天巨浪。
一向待人真诚,嘴上总是挂着笑容的宋十二,他幼年竟然过的如此悲惨。
“包兄,不用担忧,俺一点都不后悔。”
宋煊甩着折扇笑道:
“要不是如此出去闯荡一番,俺也不会结交几个过命的真兄弟。”
“那倒是。”
就在宋煊话音落下后,宋浩恰巧走过来:
“十二弟,我们宿舍里宋痒宋祁两兄弟中了进士,正好空出两个位置,你与张大郎可来我这里住宿。”
“多谢五哥好意。”宋煊一副难为的模样:
“俺一个人住惯了,方才去瞧了宿舍环境,却是不利于俺休息,俺会跟书院申请不住宿,将床位让给远道而来求学的学子。”
宋浩的主要目标也不是弟弟宋煊。
张方平入院考试未第一,宋煊是第三。
宋煊指定不会同意的,而且宋煊的学习方法也不适合他这种普通人。
对于自家弟弟的认知,宋浩在现实层面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宋浩是想要把张方平带在身边,绝不会因为他年虽小就小觑他。
因为他深知,张方平对他而言,才是最能帮助自己在科举上更进一步的那个人。
故而宋浩当即转头问:
“大郎可来与我等乡人同住,我等定会照拂于你。”
张方平也是聪慧之人。
自是明白宋浩的话里的意思,他当即诚恳的道:
“多谢宋五哥的照拂,但俺已然求了十二哥,这段时间还是要在他家中借宿的。”
宋浩心中的期望落空,脸上颇有几分尴尬的意思,随即道:
“既然大郎已经安排好了,那也无妨,若是在书院当中有不明白的事,尽管来问我。”
“多谢宋五哥。”
待到宋浩走了,张方平松了口气:
“十二哥,方才我那么说,会不会太伤他了?”
“伤他妈的头。”
包拯:???
张方平知道他们哥俩是同父异母,但也没搭茬。
宋煊甩了下折扇:“真以为旁人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来?”
“咳咳。”
包拯小声劝了一句:
“十二,这是在外面,我不清楚你们兄弟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最后还是要关起门来,这样即使将来为官,也不会被旁人挑出什么毛病。”
“俺晓得。”宋煊扇着扇子道:
“俺与俺大哥、二哥可是兄友弟恭的,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红过脸。”
“就算俺二哥那般算计俺,俺也放过他了,就当没有这个亲哥,只不过他被俺爷给打断腿了,这事可不是俺出的主意。”
相比于宋煊家里,包拯张方平都没有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所以也有些无法理解宋煊的小情绪。
于是听到有人招呼新生们去院子前聚集,已然是有班级的花名册,有夫子去点名,然后再去班级,相互认识后,下午才会去开那个典礼。
范仲淹倒是没有搞什么快慢班的心思,但也是把入院考试前十名分到了一个班里。
他们是最有可能在殿试当中能取得好成绩的那批人。
他们之间相互督促,赶超学习,定然会起到好的结果。
宋煊打量着自己班级的这帮人,像自己与张方平这样年岁不大的才是少数人。
甲班三号宋煊。
宋煊瞧着自己的位置,瞥了眼同样有些瘦弱的邻桌四号祝玉。
于是他伸出手在同桌面前摆了摆:
“你好,俺叫宋煊,行十二,很高兴认识你。”
祝玉似乎有些局促,只是点头:
“啊,你好,我叫祝玉。”
然后便不言语了,只是低着头,一副i人的模样。
宋煊便收回目光,在学堂里也不是单人一个书桌的,那造价还是不小的。
不如两个人一个桌子,至少省下了两块好木料。
尤其是这个屋子里的桌子是新做出来的,应该是刷过桐油了。
祝玉眼睛偷偷瞥了宋煊一眼,觉得他长得有些高,且相貌堂堂,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他们甲班的夫子应天府学教授王洙,很年轻。
王洙是宋城本地人,也是今年新考取的进士,中的是甲科第五名,但是只分配了一个庐州舒城尉。
晏殊荐其才,来应天府学教授。
当然了这也不怪朝廷,王洙是有“前科的”。
因为同窗郭稹的过错,牵连了他,被取消参加考试的资格,待到下一次王洙才再次参加考试接连中三榜的。
王洙瞧着乌压压的学子,其实他也是头一回,以前同样是站在下面的。
如今站在讲台上,王洙这个新任老师,也是有些紧张的。
“我记住你们大部人的脸了,我叫王洙,天圣二年甲科第五等。”
“哇。”
自是有学子连连惊叹,天圣二年的进士榜单因为宋氏兄弟两个人压住了其余进士。
而王洙作为他们兄弟两个之间的排名,自是不如人家两个著名。
但教授这帮学子们也是够用了。
应天府书院考取进士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有三个是在前十名里的。
苏洵他二哥苏涣同样是天圣二年的进士,此番苏洵去东京,也是有了寻亲的意思。
“是应天府学教授,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之间能够相处融洽。”
夫子讲话,学子们自是闭上嘴,静静听着。
王洙指着前头的张方平道:
“我听说你过目不忘,恰巧我也自幼学问记忆远超常人,找个时间咱俩比一比,让我试试你的深浅。”
张方平对于自己的天赋是极为有信心的,听到此时夫子的话,他当即自信行礼:
“敢不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