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惟演对于这次宴会很是重视。
尤其是宋煊那么有才,兴许还能帮他扬名呢。
毕竟如今无论是晏殊还是范仲淹,二人的名声都是很盛。
谁都可以预见。
他们二人今后会得到重用。
那么多前来游学的学子,晏殊单单把宋煊这个学子拿出来说一说。
宋煊定然是这批学子当中最为优秀的。
钱惟演这个想要硬往中枢挤的人,如何能不懂晏殊话里的意思。
再加上宋煊他自己的实力也那么硬!
在科举考试当中考了解元,明年最差那也是个进士。
万一发挥超常考中状元,上哪说理去?
钱惟演觉得自己更是赚到了。
名声都是相互成就起来的。
宋煊自己硬,老师的实力也硬,再加上看重他的主官晏殊实力更硬。
此人关系是硬上加硬。
可惜自己就一个女儿早早嫁给盛度,要不然真想要与宋煊结亲。
今日卖给晏殊一个面子,与宋煊结好。
将来自己进入中枢的机会,岂不是直线增大?
综合以上思路。
无论如何钱惟演都得把场子热起来,帮助宋煊扬名,助他一臂之力。
故而钱惟演在这里仔安排座位。
应天书院游学的坐一块,太室书院坐在对面。
再邀请几个本地官员,共襄盛举。
反正学子都好名声嘛。
而且从无人知晓到天下闻名,大多都是通过当代大儒们嘴里说出去的。
那这名学子属实是有了“金牌认证”。
毕竟有前一代大儒的名声作为背书。
大家才会进行讨论,甚至有想法正主去探讨,瞧他是不是有真本事。
诸如当时的翰林学士欧阳修读了苏洵送来的文章。
欧阳修认为他的文章可以与刘向、贾谊相媲美。
有了欧阳修的称赞,东京城的那帮公卿大臣这才争相讨论,使得苏洵名动东京。
如今的欧阳修,不过是科举场上的老落榜生罢了!
他连发解试都通不过。
但发奋图强之下,倒是与宋煊一样,欧阳修今年在家乡通过了发解试。
他的名字被推荐到礼部,大家到时候都可以在省试上与宋煊一决高下。
“小心些。”
钱惟演虽然不差钱,但是为了这次宴会,可是搞了不少金银器用来招待客人。
而且个个都极为精美。
就算有人拿走,钱惟演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但是做出这样的学子,定然不会有什么太高的成就。
他拿过来瞧了瞧,确信没有出现磕碰便好。
要不然就不美观了。
司马池因为司马光的缘故,十分得钱惟演的看重,虽然他们俩目前平级。
但是钱惟演也极为高兴的邀请司马池带着他儿子前来赴宴。
“希圣兄,不必如此担忧。”
司马池摸着胡须笑了笑:
“你又不是第一次开,今天只是简单的看一看他们的成色。”
“哎。”
钱惟演却是笑道: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是晏相公特意交代的,我自是要尽心尽力,当众考教考教宋十二,瞧瞧他是否真的如同晏相公所说那般有才华。”
年岁不大的司马光,却是从钱惟演的话里听出来别的意思。
但是他并没有提醒自家老爹,这场宴会的主角该是谁是谁。
钱惟演说完之后,便继续去招呼了。
司马池带着自己的儿子司马光坐在右手边,瞧着紧挨着便是宋煊。
“爹爹,我觉得今天的宴会挺没意思的。”
“为何?”
脸上带笑的司马池有些不明白自己儿子的思路。
但不重要,自己这个当爹的善于询问就行。
反正自己儿子是神童嘛。
旁人想要询问都没得机会。
“因为据我观察,十二哥对于这种事并不是很热衷。”
司马光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还有太室书院的那几个拔尖的学子,也不是多张扬的性子,反倒是半桶水晃荡的学子,咋呼的最为厉害,妄想着靠这种场合扬名。”
“嘘。”
司马池当即用自己的手指堵住嘴,生怕儿子的话被钱惟演听去。
毕竟谁是半桶水,谁心里清楚。
虽然钱惟演博学多才,又是西昆体的骨干诗人,但是与杨亿、刘筠等人相比较,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的。
司马池通过儿子的话,回想当时他与宋煊交谈,便晓得宋十二是一个务实之人。
对于这种文会,兴许不大。
司马池先是为大宋得到宋煊这么一个贤才而感到高兴,但是更加高兴的是自己的儿子如此聪慧。
将来必成大器!
宋煊倒是没有摆谱,在澡堂子好好洗刷一通后,这才换上学子的意思,带着众人前去赴宴。
“我早就听闻钱通判他是王孙之后,博才多学,又与当世大儒交好,若是我等在宴会上大放光彩,将来入了东京,定会名动一时。”
吕乐简很是兴奋。
要不是出来跟着宋煊游学,他还真不一定有机会遇到这种名士!
人家钱惟演要家世有家世,要关系有关系。
尽管他妹妹嫁给刘美这件事让许多读书人看不上他,再加上依附丁谓,与他结为姻亲,打击寇准。
待到丁谓倒台,他立马又公开排挤丁谓。
如此一来,钱惟演在朝中更是无法立足。
谁势力大便依附谁,待到事发立马跳船。
如此两面三刀之人,没有人愿意待见他。
或者说,大家在朝堂当中最好的守望相助。
像钱惟演这种占便宜没够,待到翻船就直接搞背刺的人,谁愿意把他拉进自己的圈子里?
钱惟演接到晏殊的书信,如何能够不欢喜?
宋煊瞥了吕乐简一眼,你堂哥吕夷简在朝中为官,没有与你说过钱惟演的事?
还得是自家老丈人曹利用,无论什么事都提前告知宋煊。
特别对钱惟演做了介绍,此人难成大事,又自诩为王孙后代,特别喜欢“名声”。
“今天咱们来赴宴,就是来长见识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是要有点谱的。”
宋煊甩开折扇,打量了一下跟随自己这帮人:
“到时候吃好喝好,别整那么多没用的。”
“十二哥说的对,我自是记下了。”
张方平参加这种宴会,其实心中也是有些小紧张的。
毕竟上一次参加晏殊举办的宴会,他与晏殊也算是相识许久,算不得陌生。
如今张方平还是头一次离家这么远,前往外地呢。
不过好在几个人身体素质都不错,没有搞出什么水土不服来。
因为说破大天去,他们还是在河南这块平原地带上移动,只不过洛阳这边有山了。
鱼周询与王拱寿属于是新加入团伙的,此时自是唯宋煊马首是瞻。
吕乐简倒是不明白,如此好的场合,为何要低调起来?
“十二哥,我觉得这种场合就是你我扬名的时候。”
吕乐简继续劝解道:
“别看钱惟演他如今在洛阳为官,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到东京去了呢。”
“届时你我考中进士,也能够更加的便宜行事。”
吕家在朝中虽然有着一定的势力,但并不一定能够落吕乐简他头上。
若是自己开拓出来的关系,那指定能够落在自己头上,这是毋庸置疑的。
王泰对于吕乐简的话不以为意。
什么便宜行事,大家先考上进士,再说那话吧。
否则无论怎么使劲,都没什么机会的。
尤其是钱惟演这个人,王泰是听他老爹评价过的,没什么大本事,连钻营都钻不明白。
就是一个爱慕虚名,又想位高权重之人。
妥妥的“王孙”形象。
本事不大,却觉得自己才华被埋没,应该给他展现的机会。
“出去,出去。”
宋煊到了门口,见有人在那里推桑僧人。
“要化缘等着饭后再来,哪有还没开席呢,你就来了,如此扫兴的事,你这出家人一点也不识趣。”
一个老和尚被人推了出来。
“哎,几位学子来了?”
管家推完人后,见宋煊来了,连忙询问:
“敢问是太室书院,还是应天书院?”
“我等是应天书院的学子。”
管家眼睛一亮,又是追问一句:
“您可是应天府解元宋十二?”
“正是。”宋煊应了一声。
“哎呀,哎呀,宋公子快请进,我家主人早就盼着公子来呢。”
管家邀请宋煊,又对着他身边的学子们也是极为热情,一丁点都没有瞧不起的模样。
白马寺的香火并不差,所以宋煊多看了几眼几眼老和尚,身上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不像大寺出来的。
因为宋煊去白马寺这个景逛游过,对于那些僧人也是印象深刻。
至少个个面色红润,一丁点都饿不着的模样。
宋煊也懒得去管,当即在管家的邀请下,进入大门,走进了会客厅。
此时会客厅里的人都没来几个,倒是司马光父子到了,早早的坐在那里。
钱惟演此时正在后面更衣,没有在前厅忙碌。
“司马先生。”
宋煊先是行了个礼,司马池一脸惊喜的站起身来,倒是没想到宋煊等人能来如此早。
可见他是一丁点都不恃才傲物,为人很是平和。
毕竟这一点人情世故上,其余学子,司马池都没见到过。
如沐春风的感觉!
司马池不清楚,但是一同站起来的司马光却是门清。
宋煊待人接物的“段位”定然在自家老爹之上,否则自家老爹不会有那种感觉。
司马池代为招待,指认他这边是应天书院等游学学子的座位。
众人坐下之后。
鱼周询与王拱寿对视一眼,未曾想到竟然的金银器的酒壶以及酒杯。
而且此时已经上了一盘金碟子装的瓜果,让他们大夏天的来解解暑。
看样子是刚从井里拿出来的,还冒着些许凉气。
士大夫时代,水果在茶点、宴会、节日庆祝及平常迎客时均是不可或缺的美味。
司马光瞧着宋煊捡起一个水蜜桃子,擦了擦便放进嘴里。
至于其余人见宋煊动嘴了,自是没有停下,纷纷拿起冰凉的鲜果子塞进嘴里。
宋煊瞥了小小的司马光一眼:
“你怎么不吃?”
“爹爹怕我贪凉闹肚子,不让我吃。”
司马光目露期待之色。
他十分想要宋煊与他爹说一声,让他也尝尝这冰冰凉凉的小果子。
就算最后贪凉闹肚子,他也愿意。
宋煊啃了一口这才回应道:
“那我吃桃桃的时候,尽量不吧唧嘴,免得让你发馋。”
司马光完全没想到宋煊竟然是这般回答。
登时有些错愕。
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说什么。
毕竟宋煊他当真不按常理说话。
即使司马光是神童,可依旧年岁不大。
司马光颇为委屈的低下头。
可是啃食鲜果子的声音,不可避免的传入他的耳中。
这让司马光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无论如何他爹没发话,自己是不能随便吃的。
宋煊倒是也理解司马池的心思。
毕竟他儿子司马光也展现出神童的潜质来了。
只要稍加培养长到成人之后,自是能够做出一番事业,为司马家争光。
可现实是大宋许多幼童在没长成之前,都是及其容易夭折的。
皇帝子孙都无法避免,更何况平民呢?
就算是成年人病一场,也容易死。
如今司马池小心对待儿子的饮食,那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
宋煊也是给乡亲们义诊过的,明白那些家长的心思。
活着比一时的口腹之欲。
要重要。
“你想吃啊?”
宋煊擦了擦自己手中的汁水,又低声问道。
司马光眼里一下就亮起来了,眨了眨眼睛。
“那等你长大些吧,要不然你的肠胃可是遭不住寒凉,容易肠胃发烧。”
司马光听了宋煊这话,当即变得极为失望,小声嘀咕道:
“你又不是郎中,如何编造肠胃发烧骗我。”
“嘿嘿。”
宋煊刚想再次逗一逗小孩。
随即就听到钱惟演故作爽朗的笑声。
“宋煊。”
“宋十二。”
“宋解元?”
钱惟演一连喊了三声,宋煊有些惊愕。
“正是小子。”
宋煊站起身来。
他瞧着这个衣着华贵之人,大抵就是钱惟演,遂发问:
“可是,钱相公?”
“哎。”
钱惟演对于这个称呼很是满意。
相公虽然到了宋朝不再是宰相的专属称谓,但也是一般高官才可以的。
可这个称谓被滥用也实属正常。
当官的,谁不想要成为大宋的相公啊
“晏同叔与我写信说有一个大才来了洛阳游学,请我称一称他的成色如何。”
钱惟演止不住的往自己身上戴着高帽:
“如今光是一见宋十二,便觉得晏同叔所言不虚。”
毕竟宋煊往这一站。
不说鹤立鸡群的个体,便是相貌也是不差。
不说在大宋当官,就算是在他朝,相貌也是为官者的标准之一。
毕竟今后要代表天子牧民,如何能长相丑陋?
岂不是损害朝堂的威严?
像王钦若那样的,要不是得了真宗皇帝的信任,如何能位居宰相?
“钱相公谬赞了。”
宋煊表现的极为客气。
同时也听明白了钱惟演组局的缘故,那便是有晏殊写信。
并不是曹利用的缘故。
宋煊一想也对。
钱惟演又不是洛阳主官,曹利用给他写信不如给李佑写信照顾自己一二呢。
二人全都是军方同一个体系的,将来这份人情也好还上。
这件事十有**就是晏殊为了让宋煊游学快些,在洛阳打开些名气,便直接走人。
用不着在这里慢悠悠的搞。
“哎,十二郎一表人才。”
钱惟演自是不吝夸赞之意:
“若不是我只有一个女儿,怕是真想要纳你为婿呀。”
宋煊附和的笑了几声:
“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
钱惟演很快就捕捉到了重点,也不知道这个他们包括不包括晏殊。
“哈哈哈,少年英才,本就是难得。”
钱惟演对于宋煊言语如此有趣,更是多了几分欣赏。
因为接下来的事便能够好的探探底。
“十二郎到了洛阳后,感觉如何?可还吃的习惯?”
“挺好的,富弼带着我们一群人在洛阳遍游洛阳八大美景。”
“哦?”
富弼也没想到宋煊会提到此事,况且这八大美景也是宋煊提出来的,他只是带路。
“倒是闻所未闻。”
钱惟演来了洛阳也没有多少时间,富弼这个名字没听说过。
想必应该是太室书院的学子。
至于宋煊嘴里的八大美景,更是闻所未闻。
“还望十二郎解惑,本官也是初到洛阳。”
宋煊便给钱惟演解释了一遭,听的钱惟演十分惊奇。
原来这便是洛阳八大美景啊!
“哈哈哈。”
钱惟演连连摸着胡须:
“这富弼倒是有意思,不愧是本地人呐。”
富弼已然有些汗流浃背了。
他有心想要上前解释一遭,他这个本地人都不知道什么叫洛阳八景,完全是十二哥儿他自己想出来的。
但是钱惟演又没有叫他过去,富弼也只能按耐住性子不起身。
电光火石之间,富弼已然明白,宋煊这是在为他扬名。
否则光凭借书院的那番对话,谁人会知道富弼这个名字?
如今又有宋煊在钱惟演这里提了一嘴,将来这洛阳八大景一旦传扬开来,源头必定是会放在他富弼头上。
想到这里,富弼眼里对宋煊极为感激。
纵然他有才华,可谁又愿意给他扬名呢?
“是啊。”宋煊顺着钱惟演的话茬笑道:
“富弼此人胸有丘壑,我与他交流这些日子,感受颇深,将来定然能够成为朝廷栋梁啊。”
“嗯?”
钱惟演一时间有些分辨不了宋煊话里的含义。
今天这个局完全是为宋煊组建的,他把本地士子富弼推出来作甚?
钱惟演听都没有听过,但是他还是顺着宋煊的话说,瞧瞧他打的什么主意。
“富弼能让十二郎这般认同,定然也是个有本事之人,可以招来一见。”
“他已然在那里,我们已经商定,待到我游学过后,他随着我等一同前往应天书院游学,增长见闻。”
“哈哈哈。”
钱惟演再次大笑,摸着胡须瞧着宋煊的指向。
富弼这个人长得也是不错,否则光凭借文章,晏殊也不会立即把女儿嫁给他。
“好好好。”
富弼自是起身行礼。
钱惟演也是点头后,示意他坐下,莫要抢了今日主角的风头。
钱惟演拍了拍宋煊的肩膀道:
“老夫就喜欢我大宋青年才俊越来越多,如此才能让大宋越发的昌盛啊。”
“钱相公所言极是。”
钱惟演继续询问:“这洛阳八景当中,你觉得哪一出最美?”
“都美。”
宋煊说完这个答案后,看出来钱惟演眼里露出异色,便又笑了笑:
“但是唯有北邙山的景色,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好。”
钱惟演笑了笑,便示意宋煊坐下,他继续去招呼其他人了。
河南府知府刘烨面带不愉快的走了进来,与钱惟演寒暄了几句,瞥向坐在司马光旁边的宋煊。
他仔细瞧了瞧,宋煊这个学子名声在外,如今一见,倒是长得不错。
至少在殿试上不吃亏!
甚至金榜题名后,被京城里那些人家抢走当女婿,那些小娘子们也都能接受。
反正如今成亲,婚前很少能见面的。
至于合适不合适,成亲之后再说。
大宋又不是不允许和离,各自改嫁或者娶妻。
“怎么了?”
“些许小事。”
刘烨摆摆手,随即坐在了主位上。
太室书院的学子在院长的带领下,悉数到场。
虽然是钱惟演组的局,但总体而言,还得是刘烨来主持。
所以刘烨自是发表了一段讲话,勉励本地的太室书院的学子,又隆重介绍了一下应天书院的学子。
总而言之,大家都是极为优秀,让众人认识认识,将来共同为管家效力之类的场面话。
刘烨早就从司马池那里知道了宋煊是有本事的。
一旦河南府能够从辽国与甘州回鹘的战事当中获取好处,今年的税收定然会上一个台阶。
兴许挤进前十名也未尝不可。
刘烨当然明白钱惟演的小心思,不过无伤大雅。
只要他在自己治下不做那些作奸犯科之事就可。
一个王孙出身,能恪守本分不去胡作非为,就已然是鹤立鸡群了。
他贪图些许虚名以及权力,这也是挺正常的事。
放眼整个天下,有几个人会如同圣人那般?
随着仆人开始上菜,张方平也趁机给宋煊指了指对面站立的梅尧臣。
他是没资格参加的,又没有座位。
只是因为他叔父梅询的缘故,才能蹭一蹭这次宴会。
“怎么了?”
“他便是我与十二哥提到的那个梅尧臣,我觉得他与咱们是一路人,不会同底层百姓脱离。”
听着张方平的再次重复,幼时家贫,因为没有通过发解试,便只能跟着他叔父来外地为官讨生活。
宋煊瞥了一眼“那年十八,站如喽啰”的梅尧臣。
他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是宋诗的开山祖师,与欧阳修齐名,影响了宋代诗的转变。
欧阳修称梅尧臣是三十年没得官做,又被当世大儒誉为二百年难得一见的佳作,也是梅尧臣所作。
“待到一会我去问他,是否愿意前往应天书院就读。”
宋煊倒是没有强行要他去,万一梅尧臣有自己的想法呢。
“十二哥出马便好了,我劝了他好多次,没必要因为家贫就放弃自己的学业,放弃自己的人生,尤其是应天书院如今的待遇很好的。”
张方平真的希望大宋那些有希望的学子,不要因为家贫就选择放弃。
要不然当真是朝廷的损失!
众人又是一阵吃喝,大家也都明白这个流程。
反正一会酒足饭饱之后,便是要做诗词,以此来作为考教嘛。
席间宋煊先是与主官敬酒,又与太室书院的优秀学子们喝酒。
相比于在辩论场上的咄咄逼人,此时宋煊展现出来了极大的善意,更是让刘几对他刮目相看。
果然看一个人,绝不能只听别人眼里的,还得自己亲眼瞧瞧,方能辨别真假。
如今宋煊给他的感觉,便是如沐春风。
待到宋煊瞧见梅尧臣出去,他也说着喝多了去个厕所,在外面拦住了梅尧臣。
“在下宋煊,行十二,我好友张方平屡次在我面前说你是个大才。”
梅尧臣知道张方平,明白他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才想要帮助自己。
但是这种事,他不想麻烦别人。
梅尧臣刚想开口拒绝,便听宋煊道:
“我这个人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判断的,张大郎他年轻,还没有多少阅历看透太多的人。”
“所以一会刘知府等人命题做诗词的时候,我会细细思索一段,希望你也参加。”
“若是你写的也不错,我愿意相信我的好友眼光一次,像范院长推荐你。”
宋煊快速说的几句话,确实是一点都不那么好入耳。
但是宋煊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因为有的人就是推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若是不给他一个好脸色,他倔脾气上来,兴许要跟你对着干,就要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
“如何,给个痛快话!”
宋煊瞧着梅尧臣,见他还不言语,便轻笑道:
“我就知道张大郎年轻,哪会有那种看人的眼光,几次三番与我提你如何如何,烦的我耳朵都出了茧子。”
宋煊说完,便直接离开,前往厕所,他给了梅尧臣机会。
梅尧臣到底是年轻,他自己受辱已经习惯了,可是一听到宋煊看不上张方平的眼光。
他回想起张方平屡次劝他的模样,最终攥了攥拳头:
“好,此事我应了。”
宋煊也没停留,只是伸手表示他知道了,留给梅尧臣一个背景。
待到宋煊回来之后,张方平早就瞧见梅尧臣面色不是很好。
毕竟大家都是同龄人坐在这宴会里吃吃喝喝,唯独他跟个仆从一样站在后面。
纵然面上表现的不在意,可心中的酸楚之意,唯有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才会清楚有多痛!
吃吃喝喝的节目差不多了。
钱惟演让人把餐食拿下去,重新摆上果盘和茶点,让众人醒醒酒。
先拿来一个投壶,让大家助助兴。
司马池头一个上前,可惜十支箭并没有中三个。
钱惟演哈哈大笑。
只要投进去五支,便能进入下一轮,最终奖品是钱惟演摆出的上好端石洛书砚,价值极高。
司马光见他爹第一轮就淘汰,十分惋惜。
司马光特别爱玩这个投壶游戏,在他隐居洛阳时,时常投壶娱乐,甚至还写了一卷《投壶新格》。
诸多学子大多出身农家,极少数玩这个游戏。
许多人都是不中,或者“贯耳”。
待到宋煊手里捏着十支箭,随手一扔。
“好,有初。”
钱惟演大叫一声,表示第一箭入壶。
许多人也都是初次听说这个专有名词。
“连中!”
“好。”
连中七支箭后,钱惟演的眼睛盯着宋煊的动作,因为他也是八只中,但并不是连中。
“你说宋十二该不会全壶(箭箭都中)吧?”
“不能。”
刘烨摆摆手:“方才不过是运气好,我玩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全壶的。”
他对自己儿子刘几投壶是有把握的,发挥好了,十中**呢。
司马光也是屏住呼吸盯着宋煊。
除了读书之外,他十分喜爱这个游戏,奈何一直都没有上场的机会。
啪。
第八支箭落入壶中。
“好!”
紧接着在众人的叫嚷声当中。
第九支中了。
第十支眨眼见就被宋煊扔了进去。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宋煊就冲着主座上揪掉自己两根花白胡须的刘烨行礼。
“全壶!”
最先反应过来的反倒是小小的司马光,他忍不住一跃而起大叫道:“十二哥全中了!”
司马池抚掌大笑,儿子大嚷大叫他也不管了。
因为自从玩这个投壶游戏,真的很少见能够全中的。
钱惟演登时傻了眼,排在宋煊后面的学子纷纷认输,这还怎么玩?
刘几瞧着自己手中的几只箭,本来做了准备,站在宋煊身后三步外。
可是被宋煊给结结实实的挡住了,全然没看见他的动作。
待到宋煊离开,以及众人的欢呼声,他才瞧见十支箭全都被他扔了进去。
“这还怎么玩啊?”
刘几有些好笑的把箭杆还给身旁的仆人。
钱惟演自是不吝称赞:“果然是少年英才啊,这都能全中。”
“是啊。”
知府刘烨瞧了瞧排在宋煊身后的儿子,如此排列,本想着让儿子压宋煊一头,结果是这样了。
他自己都能看得出来儿子脸上的尴尬之色。
钱惟演也是站起身来大声鼓噪:“还有没有人想要试一试的?”
众人对于宋煊投了个十中十,直接劝退,那砚台虽然珍贵,价比黄金,可投壶也不是谁都能够全壶的。
宋煊他根本就没有给人留下机会。
于是钱惟演笑呵呵的把上好的砚台送给宋煊当奖品。
因为他本想着诗词的时候,再掏出一个玉珏来做奖品,是送给宋煊的。
这下子可是双喜临门了。
宋煊当即道谢。
有了宋煊这个十中十,宴会的氛围自是达到了**。
待到稍微安静了一会,钱惟演让人上笔墨纸砚,一会要出题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家想写都可以写一写嘛。
“以北邙山为题吧。”
钱惟演一出口,宋煊诧异了一下,随即收拢好脸上的情绪。
扬名嘛。
况且这也不算是泄题。
只不过方才他与钱惟演的对话当中,透露出自己对北邙上的景色以及感概颇多,他顺势出题。
作为知府的刘烨也是不甘示弱,再掏出一块玉佩来,当作奖赏。
一会他这边放着太室书院的,钱惟演这边放着应天书院这批来游学的。
然后各自挑选一篇入眼的,各自对着看,决出第一。
钱惟演满口答应,有了刘烨的参加,对于这场盛会,那也是极好的。
于是一炷香在主桌前点起。
“这也太难了。”
“是啊,谁呆着没事,去瞧那百丈高的北邙山,全都是坟堆子,有什么好看的?”
北邙山并不高,也就海拔三百多米,但是有三十三山峰。
但是这里是中华近半文明史的体现。
众多学子开始磨墨,陷入了沉思。
宋煊也想了想,随即拿起毛笔,在纸上写道:
“鹧鸪天·北邙山怀古。”
“悲风成阵,荒烟埋恨,碑铭残缺应难认。”
“知他是汉朝君,晋朝臣?”
“把风云庆会消磨尽,都做北邙山下尘。”
“便是君,也唤不应;便是臣,也唤不应!”
钱惟演见宋煊挥笔而就,登时大喜。
宋煊他果然早就有了底稿,只是还没有当众表露出来。
钱惟演觉得自己送的这个助攻,那是极佳的,并且为之洋洋自得。
因为他看见许多学子都陷入了沉思,连下笔都没有下笔呢。
此时的一炷香才刚刚点燃没有多少呢。
河南知府刘烨也是瞧见了宋煊几笔就写完了,目瞪口呆。
他知道晏殊在信中写了他想了许久的词,都没有想到合适的。
但是遇到了宋煊,便想到了。
他刚念出上句,喝口酒想要念下句词,可是宋煊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一下子就接住了下句词。
刘烨觉得是晏殊给宋煊扬名,所以才会故意贬低自己。
可是现场瞧见宋煊挥笔就写出来的诗词,对比其余学子,就算他亲儿子还在那里冥思苦想呢。
如此惊诧的情绪,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刘烨与钱惟演对视了一眼,见他脸上也是闪过一丝震惊,随即面上大喜。
他越发确认,绝不是钱惟演提前透题给宋煊的。
想必他也不屑如此去做。
刘烨压低声音道:“这点奖品怕是全都被宋十二一人拿走了。”
“哎,不可如此捧杀十二郎。”
钱惟演脸上的笑意都止不住了:
“我洛阳学子也是极好的。”
刘烨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等待着。
半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都没有人落笔呢。
“哎。”
刘烨瞧见梅询身后的仆人怎么从矮案上站起来了,他方才是磨墨还是替写?
“一定是磨墨。”
刘烨可不觉得当仆人的人能比在场的大部分学子强。
待到一炷香结束。
左右交上来的诗词全都放在刘烨以及钱惟演面前。
刘烨面色凝重,一个能入眼的都没有,他再三确认自己儿子所写的,勉强一般,暂定吧。
钱惟演倒是不着急,反正宋煊的诗词就放在最底下,根本就不着急摸宝。
他先瞧瞧其余学子的成色。
一个个用典都用不好。
作为西昆体的骨干诗人,钱惟演给他们判卷子还是极为合格的。
一路看下来,都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
他们的火候还是不足啊!
今后在科举场上如何能够排名靠前。
还是让我瞧瞧宋十二的佳作吧。
钱惟演终于翻到了宋煊所作的诗词,仔细瞧了瞧。
埋葬在北邙山上的君臣们,生前把荣华富贵、风云庆会享受个够,然而,死后也不过是北邙山下的一抔土。
钱惟演被宋煊的胆大包天,一时间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也忒直白了些。
谁不想要生前身后名的?
可宋煊说大家最后都成了一抔土,甚至有些坟头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什么皇帝,名臣,统统全都完蛋。
钱惟演陷入了沉思,但是又听到身边的刘烨惊喜的道:
“太室书院的哪个是梅尧臣?”
刘烨询问,作为书院院长他当即摇头:
“回刘知府,书院没有叫梅尧臣的。”
因为这批学子都是他带过来的,不会像宋煊那样,带着一批游学的学子前来赴宴。
“好叫刘知府知晓,梅尧臣是我侄儿。”
梅询一开口,倒是让刘烨有些发懵。
你是说你背后的仆人是你侄儿?
“哎呀,如此大才,焉能一直站在后面,赐座。”
知府一开口,自是有人开始弄。
梅尧臣连忙走上一步,对着知府行礼。
“好好好。”刘烨总算是看见一篇能够拿得出手的诗词了,连忙询问:
“我且问你,是才到洛阳,才没有进入太室书院学习吗?”
梅尧臣本就是个实诚性子:
“回刘知府的话,我是因为没有通过发解试,才跟着我叔父一同前来赴任学习处理政务,并没有想要进入太室书院学习。”
刘烨心中一惊,如此贤才竟然不想着通过科举考试,反倒想要通过恩荫进入大宋官场,如何能行?
但此时他也不会多说什么,而是对着众人道:
“太室书院学子所作诗词,以我观之,唯有梅尧臣的诗能够胜出,乃是三十年难得一见,不知道钱通判这里?”
有些发懵的钱惟演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道:
“唯有宋煊的词能够胜出,百年难得一见!”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