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云州节度使纪元承诺,若是武振山平息了这场匪乱,他就收对方为义子。
他满以为,区区一个义子之位,就能满足这位狼子野心的年轻将领。
他甚至傲慢到连武振山瞎眼的原由都没调查,在他眼里,一个出身如此低贱的奴隶根本不是人,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物件。
他也根本想象不出,武振山在那场大雪里,是熬着怎样的一颗心——
忍着空洞眼眶的剧痛,受着男子断根的耻辱,一点一点靠着自己爬起来,发誓要让崔氏,要让整个纪氏,要让所有世家贵族都尝到报应!
就算纪元他可能看出了武振山与纪敏两情相悦,可区区一个马奴,怎么配得上他千娇万宠的女儿呢?
可他没有想到,就是这个他看不起的马奴,一朝诡计,竟然令自己身死人灭的同时,夺去了了整个云州的政权。
武振山夺取政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其母崔氏与纪氏亲族的命,逼迫陷于亲情与爱情两难、痛苦不已的纪敏嫁给他。
就这样,一对有情人终于成婚了。
他们打破了重重身份的阻碍,最终隔着国仇家恨、隔着种种误会,走到了一起。
武振山掀开盖头,就看见了一双仇恨的大眼睛。
这双大眼睛里,曾经满含着对他的情意,曾经愿意降下全天下绝无仅有的善意给他:“我恨你,武振山。”
她恨恨道。
“嗯,我也恨你。”武振山轻笑。
他恨她把他带回了纪府,他从此失去了自由;
他恨她对他这么好,他从此可以忍受一切外界的打骂与欺辱;
他恨她深深地爱着他,他连逃离这个纪府都办不到……只能和这个府邸共沉沦。
喝合卺酒的时候,她举着杯子,像一只警觉的小动物:“你什么时候放了我娘和亲族他们?”
“你这么个畜牲,我娘这么好,你怎么能这么对她,这么对他们……”
她噙着泪质问他。
她被养得多好啊,她什么都不知道,哪怕一点崔氏、纪家做的混账事,她都不知道。
这场新婚夜里,他无数次地不忍心,不忍心接下来的计划……不忍心去伤害她……
可当他听到她提及她的母亲、族人,以那种众人皆无辜的口吻……那血色的怒火与疯癫,又一次淹没了他。
“你喝了这杯酒,我就考虑放。”他淹没在自己自毁的笑意中。
纪敏喝下酒,倒在了床榻之上。
他小心除去她的首饰衣物,月光中,他粗糙的大掌,最后一次抚摸她柔软的脸蛋。
“进来吧。”他半阖上眼。
一名暗卫潜入房中。
失去了男人能力的他,让暗卫代替他洞房。
这个时候,纪敏必须怀孕。
因为在更深的地牢里,囚禁着大着肚子的崔氏。
当初崔氏想置武振山死地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怀上了武振山的孩子。
后来武振山得势,他脑子里已经想了千百种,如何折磨死崔氏的方式。
可是唯独没有想过,她怀了他的孩子。
这个天生恶毒的女人不配成为他唯一孩子的生身母亲。
武振山不要自己唯一的孩子从崔氏肚子里出来,那个孩子……只能从纪敏肚中而出。
于是就这样,他白日里整顿云州,肃清世家贵族,双手染满了鲜血。
纪敏对他又爱又恨,两人恩怨纠葛。
夜里……他就来到了监牢,冷眼看着无数个嬷嬷一口一口强迫崔氏吃下各种各样的补品。
……………………
白日里,纪敏喜滋滋拉着他,要她听他肚里的声音。
“怀孕了?”武振山讶然道。
“嗯,振山,我们的孩子!”纪敏幸福地摸着并不显怀的肚子。
武振山果真跪了下来,珍惜地抱着她的小腹,轻轻贴了上去。
可她并不知晓,就在夜里,武振山鬼魅一般地出现在监牢里,看着崔氏浑身浮肿发泡,肚子圆滚滚地鼓出。
“将军,这样下去,她会难产而死……”为首的嬷嬷道。
“那又怎样,她本身就该死。”武振山狠然。
他心知崔氏贪生怕死,故意把纪氏与崔氏的族人,甚至曾经和她一起作恶的管家、婆子纷纷带到了监牢里来。
然后把曾经他们对平民百姓们施加的那些刑法:挖心去肝、挖眼割舌,一样一样在崔氏面前,全部对这些人施加一遍。
每天夜里,时时刻刻,监牢里都充斥着鲜血,萦绕着一遍又一遍的惨叫声。
崔氏吓得昏死了一遍又一遍,又被嬷嬷们掐醒。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么?怎么换了人就不喜欢了?”武振山一字一句地问她。
“畜牲,畜牲!”崔氏大骂。
“我只是把你对别人做的事,在你面前重复了一遍,怎么就成畜牲了?”武振山反问。
“你好吵啊,掌嘴。”武振山挠了挠耳朵。
嬷嬷们的巴掌声又脆又响,深得武振山欢心。
武振山特意留下了崔氏的舌头,他就喜欢听崔氏的谩骂,听她的惨叫,听她的痛哭。
………………
后来啊……后来崔氏到了生子之际,因着孩子个头太大,百般难产。
他命人生生剖出了孩子,紧接着等崔氏还剩一口气之际,送去了凌迟。
他悉心养了孩子几个月,又等到了纪敏生产,他便用这个孩子,换走了纪敏的孩子。
纪敏产后异常虚弱,他命人将纪敏与孩子隔离开来,认真伺候了纪敏两个月有余。
两个月后,武振山才抱着这个叫做“绍”的孩子,见了纪敏。
她性子单纯、见识得少,又是第一次生产,并不知孩子已经被换,对孩子投入了一腔母爱。
那个时候,他骗纪敏,已经把崔氏与族人们送离了云州。
纪敏信以为真,她一点一点试图去遗忘杀父之仇,一点一点尝试着接纳武振山。
这十年,怕是他们最快乐的十年。
…………
直至十年后的冬夜,武振山处理一批叛徒,其中一人脱逃。
那叛徒怀恨在心,潜进了纪敏院中,将一切真相,通通告诉了纪敏。
纪敏这才知晓,族人皆亡,母亲崔氏被凌迟成了三千多片。
甚至孩子……甚至她唯一的爱子武绍,根本不是她的亲骨肉!
“哈哈哈哈,每晚睡你的男人,代号十七,是武振山的暗卫。”
“他还曾经向咱们吹嘘过你的滋味儿,要听听吗?”
“你问你那个孽子?武振山怎么可能会容忍得了那个血脉不纯的孽子?当然早就丢进山中喂狼了。”
“至于你眼前这个——”
叛徒心知自己再也逃不过武振山的惩罚,咬了致死的毒药,趁临死前恶心武振山一把。
他看向那个正朝房中走来的小少年,彼时的武绍刚刚下学,正无知无觉地走向了自己的母亲。
那叛徒在纪敏耳边低喃:“你知道,他是谁的孩子吗?”
“他可是武振山真正的血脉啊……”
“谁?”纪敏死死盯着武绍,沙哑着嗓音问道。
“他可是……你的母亲崔氏生的呀,他是你的弟弟啊……”
“千真万确。”叛徒说完最后一句话,倒了下去。
最后一句话,击溃了纪敏的所有理智。
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