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父皇?”
乾清宫中灯火通明,太子朱标面色煞白,紧张的坐在床边,拉着老朱的手,不住的呼唤。
此时老朱的头上,插满了金针。
太医院两位圣手,戴先生楼先生战战兢兢的在给老朱用针。
“嗯....”
随着老朱一声喘息,朱标惊喜的喊道,“父皇,儿子在这呢!”
“太子爷您先别喊!”
戴先生在旁低声道,“皇上是急火攻心,这时候万不能再着急上火的!”
“皇上肝阳上亢!”
楼先生也道,“五脏化五气,肝气阳易怒易急。”说着,他转头道,“朴总管,皇上的饮食要控制。大油大盐不可再用,要多用些清淡之物。”
“米粥也不成,面条也不成,最好是粗粮。”
“呜!”
就这时,就听老朱又发出一个声音。
借着他睁开虚弱的双眼,但睁眼之时,眼中竟赫然射出一片让人心悸的精光。
“咱....没事吧!”
老朱紧紧的反握住朱标的手,“刚才也不知咋了,眼前就这么陡然一黑!”
“皇上您并无大碍!”
戴先生在旁小心的说道,“但日后,万不能再急再动肝火.....肝阳上亢,要控制喜怒。”
“嗯!”
老朱虚弱的回应一声,目光看向朱标,忽的一笑。
“这时候了,您还笑,儿子都吓死了!”朱标的眼角,不觉的涌泪下来。
老朱抬头,擦去儿子脸上的泪,笑道,“咱没啥大事,那这皇位,咱再坐几天,你再等等!”
闻言,戴先生楼先生两位手一抖,吓得差点把金针插在自己的身上。
“您一直坐着吧,坐他个万万年。儿子要爹,皇位儿子不稀罕!”
朱标泪中带笑,“到底啥事,把您急得都昏厥了!”
“上岁数了,身子不中用啦!”
老朱叹口气,然后目光朝外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盔甲的人影,静静的矗立在殿门口。
一时间,他竟有些恍惚,张口道,“咱的英哥儿回来了?”
朱标忙道,“爹,不是大哥,是平保儿!”
哗啦,甲胄声响,却是平安双膝下跪,咚咚叩首。
“哦,保儿呀!”
老朱温和一笑,“大晚上的,穿着甲累,脱了吧....”
说着,他又握住朱标的手,“到啥时候,还得是自家的儿郎呀!”
“刚才猛听您病了,儿子也慌了神!”
朱标后怕的说道,“直接就六神无主了,直到见了平保儿,见了两位妹夫,心里才妥帖些!”
“太子爷恕罪!”
就这时,朴不成上前跪下,低声道,“奴婢慌乱之中,僭越了!奴婢假传圣旨,罪该万死!”
“算了算了!”
朱标摆手,“你的处置很是得当。”说着,叹口气,“没人怪罪你!”
“传旨!”
忽然,就听老朱低声道。
“您说!”朱标低下头,耳朵贴着老朱的面孔。
却不想老朱却把儿子的脸推开,大声道,“朕病了,太子监国,军国大事概由太子做主!”
“爹,您老没大事,养几天就好了,儿子监国....”
“你做主!”老朱闭上眼,“皇位早晚是你的,你先历练着!”
天色微微放亮,但紫禁城数年如一日的晨钟,却没敲响。
老朱斜靠着墙,躺在床上,看着面前朴不成,蒋瓛等人,开口道,“对外就说,咱病的很重,知道吗?”
“咱两个姑爷子临时掌的差事,继续掌着。”
“皇城的所有侍卫,都交给平保儿还有徐允恭!”
“命汤和领着京营,严管军马调动。”
“外人咱一概不见,军侯勋贵无旨不得擅自出城。”
几人叩首,“遵旨!”
他们都明白,皇帝是要装病。
太子监国,对外宣称皇帝病重,同时驸马掌兵,镇守应天府。
养子平安守护宫禁,军侯勋贵不得外出。
一里一外,看似都是为了再给新君登基做准备。
那皇帝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暗中看着那些人....”
老朱的声音又想起,宛若寒冰,“看他们知道咱要死了是什么反应,看他们有什么动作....”
“遵旨!”
众人都知,皇上口中的那些人是谁!
而皇帝装病的目的,就是看看那些人,在皇帝病重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
朴不成的身子,暗中抖动几下。
有人要倒霉了!
而蒋瓛闻言,则是心中狂喜。
又有功劳了!
这时,他忽见床上的皇帝对他微微招手。
蒋瓛忙膝行上前,“主子?”
“李善长要回京了!”
老朱低声道,“你去寻他些错处!”
闻言,蒋瓛心中更喜。
别的事他不会干,栽赃陷害他还不会吗?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主子,他有个外甥叫丁斌!”
蒋瓛脑筋一转低声道,“在工部的营造司当主事!”说着,低头抿嘴一笑,“那可是个肥差事,奴婢早就巡查到,那丁斌不是个省油的灯,京城西郊的工坊大工,他可是收了不少的孝敬...”
“慢慢寻,不急!”老朱忽的开口,打断他。
蒋瓛的心咚咚咚的快从腔子里跳出来了,慢慢寻就是不只是抓一条罪证,而是要罗织罪名,看似悄无声息,实则一网打尽。
以韩国公那性子,他外甥犯事了,他肯定上书求情。
“太子爷,您就算可怜可怜臣吧!”
与此同时,咸阳宫弘德殿中,朱标正在看着手中的奏折,耳边却是蓝玉不住的央求。
“臣在家待的骨头都散了!”
蓝玉一身蓝色的武人常服,只在腰间挂着一枚玉佩,站在朱标身侧,低声哀求。
朱标笑笑,“让你在家待着,是老爷子的意思!”
“您现在不是监国吗?”
蓝玉又笑道,“所以臣才斗胆来求您!”
说着,他上前一步,低声道,“太子爷,皇上身子是不是不大好?李驸马掌了应天府的城防,梅殷跟信国公掌了大营。”
而后,他眼冒精光,“太子爷,若真是不好的话,臣怎能在家待着。臣看来,还是臣掌着京营为好,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您使唤起来也方便!”
“放肆!”
砰,朱标一拍书案。
蓝玉不解,但还是赶紧低头请罪,“太子爷恕罪!”
“父皇病着,你不问他老人家的病情,反而跟孤说要掌京营!”
“还说什么风吹草动?”
“蓝玉,孤问你,能有什么风吹草动?”
“孤为什么要使唤京营?”
“臣就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就是心中所想!”
朱标厉声道,“蓝玉,你太让孤失望了!”
“臣是一片忠心!”蓝玉说着,咚咚咚的叩首,额头顿时青了一片。
“行了,起来吧!”
朱标压抑心中的怒火,蓝玉的话虽有些糊涂,可他知道,若真是他老子不行的那天,还真得蓝玉出来掌京营。
因为那样,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
“你这人,坏就坏在你这嘴上!”
朱标恨恨的看了蓝玉一眼,“最近跟毛头可有书信来往?”
“呃.....他没给臣来信!”
“他不来,你这当舅舅的就不问?”
朱标又是拉下脸来,不悦道,“毛头自小心高气傲,发配龙州心里能舒服吗?你这当舅舅的,不宽慰宽慰他?”
说着,他看着蓝玉,忽觉得越发的不顺眼起来。
就这时,外边传来脚步。
却是侍从官黄子澄从外进来,低声道,“启禀太子爷,肃镇总兵官曹国公的折子到了!”
“拿进来!”
朱标张手,折子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带着几分气,用力的打开,看了几眼之后,顿时眉眼舒展满脸笑意。
“看看,看看!”
朱标起身,大笑道,“蓝玉,不是孤说你!你呀,别总是莽夫武夫的做派。跟二丫头比起来,你是前辈,可现在二丫头却把你们都比下去了!”
“他能比得上我?”蓝玉心中有火,暗中说道。
“甘肃本是个穷地方!”
“二丫头到那之后,没想着军功,没想着打仗...想的是现在怎么牧民!”
朱标看着折子,笑声越来越大,“看看,才去了一年....兴修水利之后,甘州大丰。”
“一镇边地,九万边军三年之后或可自筹粮草,自给自足!”
“这是给朝廷解决了多少包袱呀!”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