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纪乐宁睡得特别沉。
从晚上八点一直睡到凌晨四点才缓缓睁眼。
房间没开灯,但窗帘没拉,皎洁的月光照得屋子里朦朦亮。
被子有些热,她想将手放出来,可活动手臂时却感觉床边有东西,偏头一看,就见黎泽川头枕着胳膊趴在床边,睡态安详。
纪乐宁猛地一惊,全然忘了自己入睡前是怎么缠着人闹腾,想叫醒黎泽川,可心里却忽然蹦出一个想犯上作乱的小人。
她蛄蛹着调换姿势,横着睡在床中间,将脑袋凑到黎泽川面前,伸出纤细手指将他额前垂落的碎发轻轻豁开。
贪婪目光肆无忌惮在他俊毅的面容上欣赏,眉眼清俊,鼻梁挺立,唇型棱角分明,唇峰挺立,皮肤更是白净到无一丝瑕疵。
纪乐宁看了会儿就觉得脸红心跳,这张秀气的薄唇太具诱惑力,她突然生出一个大胆又狂妄的念头,想亲一下面前的唇瓣,试试温软程度。
念头浮起时,错乱的心跳声险些将她脑子给震晕!
第一次,无比地喜欢一个人。
喜欢到想偷亲他!
她嘟起粉嫩的唇,屏息闭眼一点点凑过去,像个偷吃蛋糕的馋猫,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可越靠近,心跳得越厉害,好不容易挨过去,鼻尖碰触到他的鼻尖,马上就要亲到,但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纪乐宁还是吓得缩了回去,紧张得脚趾抠成一团,继而,全身红温冒汗。
隔了片刻,又要再次试探。
但这次更怂,手都开始抖了。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感觉隔得很远,最终还是有贼心没贼胆。
怏怏趴在床边,像个没讨到食物的馋猫,不住地轻抿唇瓣。
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就只剩黎泽川了,不能把他弄丢,再喜欢也得克制住,可少女泛滥的心事赤诚热烈,于是她紧紧用牙齿咬住手背,用这种方式消遣心底的渴望。
黎泽川其实已经醒了,被纪乐宁咚咚作乱的心跳声吵醒,但这一刻,他不敢睁眼,一是应付不了当下的场景,二是心虚。
按理说,纪乐宁睡着后他就该回自己房间,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守了一夜直到困睡着,他明明知道纪乐宁喜欢自己,也有要和她刻意保持距离的决心,但理智能自我说服,却控制不住自由意志的沉沦!
纪乐宁趴在他身侧,依偎着他,给他盖被子。
黎泽川始终在装睡,一直等到纪乐宁呼吸声变得轻缓绵长,他才睁眼。
身体跟喝了假酒一样,燥热难耐,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又下楼去跑步。
上午。
黎老爷子打来电话,听到黎泽川已经度假回来,便催他到老宅来,说有要紧事找他。
今天才大年初五,黎泽川没理由不回去。
而纪乐宁起床后就在画图纸,把在黎晔实验室看到的场景尽自己最大努力还原在纸上准备给黎泽川讲,可听他要回老宅又忍住没说,她担心黎泽川和黎晔在老宅撞见会打架,便秉着息事宁人的心态和黎泽川先一起回去。
黎老爷子热衷于抱曾孙子,要紧事其实是给黎泽川说亲。
这会,精神抖擞的老爷子高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笑得满面春风,和一旁的时鸢谈笑:“泽川他打小就努力上进,你要进了我们家,以后可不会亏待你!”
“爷爷,其实不瞒你说,我早就想嫁给他,只是……他好像一直对我保持着距离。”时鸢细眉蹙起,眼神颇为委屈,今天,她穿着身红色长袖旗袍裙,本就相貌出挑,委屈的神态更是端着几分温婉动人,虽资历平平但颜值实在出众。
黎老爷子考虑到自己孙子是个工作狂,孙媳妇最好能贤惠体贴,既然时鸢对黎泽川有情,那这门亲成定了,打保票:“泽川打小就听话,不会忤逆我命令,今天这事我给你做主!”
纪乐宁和黎泽川进门时,老爷子话音刚落。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黎泽川问,语气淡然。
老爷子迫不及待招呼他:“泽川你快过来,爷爷有话跟你说!”
“嗯!”黎泽川阔步上前。
纪乐宁则紧跟在他身侧,看着时鸢,纪乐宁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时鸢,这个险些将她卖到境外器官交易中心的亲姐姐。
而时鸢看见纪乐宁的瞬间也是震惊的,她震惊纪乐宁居然又回来了,手指不由地攥紧,恨纪乐宁阴魂不散。
黎泽川显然察觉到了时鸢眼里的恶意,但视若无睹,将视线落在他爷爷脸上问:“爷爷,怎么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爷爷今天找你来是想聊聊你的婚事,我觉得你跟时鸢挺配,你俩从小青梅竹马又知根知底,时鸢也对你有意,关键是你俩八字也合得上,是个良缘,趁现在放假抓紧把这事给定了!”老爷子语气不是商量,是变相施压和命令。
黎泽川还没多大反应,纪乐宁倒是先急了,上前一步横亘在黎泽川与老爷子面前,气势汹汹地反对:“不行,他们不能在一起!”情绪太激动以至于她声线都在发抖,在不清楚时鸢为人之前,她还能勉强接受时鸢,但现在她第一个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黎老爷子面上豁然一冷。
时鸢也拉下脸来。
纪乐宁意识到自己行为失态,但无论如何她都得阻止这件事,她不奢望和黎泽川能携手一生的人是自己,但也至少得是个人品过关的好人,昨天在黎泽川面前她都没忍心揭穿时鸢的嘴脸,今天也不会,理性地反驳:“都什么年代了还用得着指配婚姻,爷爷你应该让黎哥哥自己去找,一辈子的婚姻大事又不是上街卖菜,随便挑个品相好的就行。”
“放肆!”黎老爷子怒拍桌子,到底是年轻时候叱咤风云的人,怎么能受得了一个小丫头忤逆他。
时鸢眼中也燃起怒火,出声指责:“纪乐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是吗?”
“我是就事论事罢了,时鸢姐你可千万别心虚!”纪乐宁气场全开,丝毫不惧,那双寒意愈浓的冰冷眸子如锥般盯得时鸢不自在。
可这样的场合,时鸢最会演,当下换了一副嘴脸,哀哀戚戚给老爷子告状:“爷爷,乐宁她就是看不惯我,初一那天我来拜年就被她骂着赶了出去,今天当着您的面她还要来给我示威!”
“你可真是把厚颜无耻演绎得淋漓尽致!”纪乐宁气到胸膛剧烈起伏,她还没想找时鸢算账,时鸢倒好,先反咬自己一口。
而不清楚状况的黎老爷子听到这话是彻底动了怒,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厉声斥责:“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去,给我到祠堂跪着反省!”
“爷爷你怎么能听她一面之词?”纪乐宁一脸不服地犟。
可这时,肩膀被黎泽川拍了把。
纪乐宁还以为他是要帮自己,刚要开口解释那天的来龙去脉,却听黎泽川说道:“乐宁别闹,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轻飘飘一句话就把纪乐宁堵得哑口无言。
然而下一秒!
黎泽川说的话更让她心寒。
“这门婚事我同意,爷爷一切按您意思来,要是能尽早定下最好!”
这话说完,时鸢立马从凳子上窜起,笑得俨如一只开屏的花孔雀,抓着黎泽川手臂,娇里娇气地问:“泽川,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愿意跟我在一起?”
“当然,有幸得美人是我的荣幸!”黎泽川微笑着点头,但笑意不达眼底,时鸢在老宅骂纪乐宁甚至想动手这事罗飞都一五一十给他汇报过,现在时鸢有胆子反咬一口,证明那天院子里的监控已经被使手段销毁,他不会把罗飞供出来,罗飞可是他在老宅唯一可靠的眼线,现在他爷爷一心想把时鸢纳为孙媳,在这种时候和时鸢据理力争讨不到任何彩头,但他也不会放过时鸢,可考虑到时鸢的特殊身份,他也不能使用暴力,只能选择从精神和心理上摧垮时鸢。
他的计划是给时鸢营造一场盛大又虚幻的美梦,在婚礼当场,宴请高朋满座时再将时鸢的真面目昭之于众,让这朵烂玫瑰回归到她本该待着的淤泥里!
被喜悦冲昏头脑的时鸢以为幸福真要降临,垫起脚尖环住黎泽川脖子,毫不避讳地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口红印。
黎老爷子被臊得将头扭向一旁,达到目的使他心情格外好,也不跟纪乐宁计较,乐呵道:“现在的小年轻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避人,既然都你情我愿,那明天就给你俩安排订婚,争取这个月把婚结了,我年底抱曾孙子!”笑声震天响。
时鸢眼波流转,羞涩地冲黎老爷子点头保证:“谢谢爷爷,我一定不会让您心愿落空!”
黎泽川也在附和着笑。
纪乐宁静静看着,手掐到指甲缝冒血!
尤其是当时鸢用小人得志的眼神斜睨她时,纪乐宁甚至觉得恶心,她怒气冲冲走出大堂,回到二进院越想越气,瞅见后院老爷子花七千万买来的古法鱼缸,上去就用脚踹着撒气。
黎晔在房间处理公务,被院子邦邦响的噪音吵到,黑着脸出来,见纪乐宁在脚欠,嘲讽:“爬虫命倒挺大,等着给你收尸,你怎么又活着回来了?”
“心愿未了,死也不会瞑目!”纪乐宁咬牙切齿,又牟足劲往鱼缸上狠狠踹了脚,朝黎晔走去,真诚道谢,“大哥这次谢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可能真就没了,等下次给你做甜点吃!”
“不吃猪食!”黎晔声音冷漠。
纪乐宁皱眉,心里暗骂‘混账东西,一个两个都不会好好说话’,但面上却不敢发作。
黎晔瞧着她脸色有些僵,好奇打探:“出什么事了,能把你这只爬虫气到脸变色?”
纪乐宁这会真想朝黎晔腿上来一脚,让他脸也变变色,但也只是想想,乖乖回他问题:“黎哥哥要跟时鸢订婚。”
“哦?”黎晔挑眉,都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时鸢的求爱路有多艰辛他是看在眼里的,思虑了半晌,觉得黎泽川一定是迫于爷爷的施压才被迫同意,内心鄙夷,觉得黎泽川还真是个善于讨好的哈巴狗,不过面上还是笑道,“这可是大好事!”
“才不好,一点都不好!”纪乐宁气鼓鼓地说,心里火气越发汹涌,又想抬脚踢东西,盯着门口的盆栽正准备下脚。
黎晔啧了一声,骂人:“滚去健身房发泄,这里每件东西都比你命贵!”声音森冷蓄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