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露台寂静无声。
黎泽川略有伤感地自嘲:“许是上了年纪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害怕失去,我可能也是到年纪了!”
“黎哥哥你也太悲观了吧,你才27岁你害怕失去什么?”
“不好说!”黎泽川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一步步走向不可控,伸手推开纪乐宁,起身拿着玩偶大步往楼下卧室走。
纪乐宁紧跟其后,但追到门口,却被砰然关上的门隔绝在外。
“黎哥哥你到底怎么了,真没事吗?”她着急地拍打门,里面没有回应。
等了会,还不见有动静,纪乐宁才怏怏回自己房间。
周三中午,装修设计师发来围棋分店的装修图纸,纪乐宁比较满意,便带着图纸去书房找黎泽川商议:“黎哥哥你看,我新店铺的装修方案做好啦,之前的几家店都是以简约、雅致为主,这次我融入了更多的中国风元素,这是硬装的效果图,软装我还会加些竹子假山之类的,你觉得可行吗?”纪乐宁自信地展示自己的方案。
黎泽川看了眼,他的切入点主要是布局是否合理,其次才是装修风格,而围棋本就是中国传统文化,新中式装修和围棋非常契合,觉得纪乐宁各项安排得很合理,正要夸她,就听贺叔敲门汇报。
“二少,别墅外有个自称是乐宁母亲的人要见您!”
听到这会,纪乐宁瞳孔一震,心里莫名紧张了起来,她还没做好要跟周蓉二次碰面的准备。
黎泽川也略微有些吃惊,他已经查到了一些周蓉的信息,但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周蓉居然先他一步,眼下也没理由不见,让贺叔将人领去会客厅,他先去换了身正式的衣服,才去接见。
而纪乐宁则呆呆跟在黎泽川身边。
今天的周蓉头发利落地扎成了一个低丸子,身穿圆领针织衫配米色宽松裤,原本蜡黄的皮肤因为化妆的缘故看着倒精致了不少,在贺叔带领下,她来到会客厅。
黎泽川面带笑意起身去迎。
纪乐宁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注意观察周蓉的腿,前天,周蓉腿受伤疼到路都走不了,但今天看着好像已经能正常行动,纪乐宁放心了些,但没有过去打招呼,她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周蓉,也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和周蓉相处,所以默不作声抱着抱枕,在一旁观摩。
周蓉进门第一眼先是看向纪乐宁,安心一笑,随后才冲黎泽川施礼作谢:“您就是黎先生吧,我是乐宁母亲周蓉,很惭愧我这个做母亲的现在才回到孩子身边,我听说我丈夫几年前离世,孩子都是您在帮忙照顾,真的非常感谢,这张卡里有二十万,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您收下!”
“先坐,我们先聊聊!”黎泽川面上稳着笑,心里已经隐隐有些不适,他能看出周蓉话里话外在向自己宣誓主权,请周蓉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黎泽川很仔细地打量起周蓉的五官,凹陷的塌鼻梁、高颧骨、面相略微有些刻薄,跟五官清丽端正的纪乐宁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要不是已经看过手下传来的资料,他甚至会觉得面前这人是来冒名顶替的,淡然道,“我是受纪洺委托照顾纪乐宁,这笔钱还请您收回去!”
话毕,担心一会场面会不愉快,找借口支走纪乐宁:“乐宁,你去下楼帮我冲杯手磨咖啡!”
纪乐宁鼓了鼓腮帮子,在家里咖啡可都是琳姨冲的,她不理解黎哥哥为什么非得现在喝咖啡,但还是乖乖照做。
等纪乐宁出去。
黎泽川这才开门见山问周蓉:“说吧,你来我这的目的是什么?”语气已经不似方才和善,而是带着些强势。
周蓉扯着嘴角,赔笑装糊涂:“黎先生,我不太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黎泽川轻掀眼皮,冷漠地看过去,据他查到的资料,周蓉根本就没得什么白血病,他愤怒地谴责:“一个在自己女儿出生不到三天就离家出走十八年,初见就给自己女儿撒谎,你有什么资格担得起母亲这个称谓?”
审判一样锐利的目光凝视着周蓉。
周蓉手指紧紧掐着手中的黑色提包,眼神中露出几分胆怯,明显有些不淡定。
黎泽川见周蓉心虚,表明自己的态度,冷声提醒:“周蓉,我警告你,你可以对纪乐宁不管不顾,但是你不能再反过来伤害她,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还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尽早打消这个念头,你要敢在纪乐宁身上动坏主意,我一定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周蓉眉宇微不可查地抖了下,面色苍白,俨然是已经心虚,但下一秒,却抽起嘴角冷笑着挑衅:“黎先生,你不过就是照顾了乐宁几年,她到底还是我周蓉的女儿,我来这儿的目的当然是带走她!”声音里透着势在必得的嚣张。
黎泽川最担心的情况到底是发生了,他黑沉着脸,威胁:“我说了你没有资格!”
“你还真是好笑,你能阻止一个孩子走向自己的母亲吗?就算你养乐宁四年、四十年,在这个世上,她最爱的人永远都是我,我知道你黎家二少心狠手辣,但你要敢动我一根手指试试看,乐宁以后会不会把你当仇人!”周蓉拍桌站起,脸上的笑容越发阴寒,像凶形毕露的毒妇,嗓音都透着刺耳的尖锐。
黎泽川气到额角青筋暴起,他觉得自己预感没有出错,周蓉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吸血鬼。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周蓉笑意渐深,那双精明恶毒的三白眼直勾勾盯着黎泽川,试图粉碎他的一切定力,轻蔑道:“你要不自卑倒可以和我赌一把,时限一年,看纪乐宁最终到底是选择你还是选择我!”
谈话陷入了剑拔弩张的境地,眼见战火一触即发!
可就在这时,门被推开。
纪乐宁端着咖啡盘走进来,放在桌上,端起一杯给黎泽川:“黎哥哥你的咖啡。”
说完,又将另一杯端给周蓉,局促道:“这个,你的!”
“谢谢乐宁!”周蓉瞬间从方才恶毒狡诈的模样变成和蔼可亲的姿态,端起咖啡抿了口,眉眼带笑夸赞,“真好喝,这是妈妈喝过最好喝的咖啡!”声音绵软温柔。
纪乐宁缩在一旁的沙发上不说话,但她感觉自己心里似乎没那么抵触周蓉了,不过转头看向黎泽川,他似乎没那么高兴,刚刚还面带笑意,但这会面色凝重,纪乐宁不知道两人到底谈了什么,想窃听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周蓉却突然红了眼眶,起身告辞道:“乐宁,妈妈有时间再来看你,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我,但没关系妈妈会一直等你,这是我联系方式,你要有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她从皮包里翻出一张字条上前放在纪乐宁怀里,又冲黎泽川重重鞠躬,“黎先生,乐宁麻烦您照看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会想办法偿还!”说完,便抹着眼泪快步走出房间。
纪乐宁本想跟出去,但见黎泽川没起来送客,她也忍着没动弹,缓缓摊开手里纸条,看上面那串陌生的数字。
黎泽川这会一肚子怒火乱窜,他本来想瞒着纪乐宁周蓉对她撒谎的事,觉得真相太残忍,他也不想让纪乐宁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骗子,但方才领教完周蓉的两面三刀,他必须交代,提前预险,他也绝不允许周蓉这样的人带走纪乐宁,强压着心里翻腾的怒火,招呼纪乐宁:“乐宁你过来!”
“哦!”纪乐宁就坐在他身旁两步远的单人沙发上,走过来时,看到黎泽川双手交叠时手背暴起的青筋,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嘀咕,“怎么了黎哥哥?”
“周蓉的信息我昨晚就查到了,但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你知道吗?真相可能不太理想!”黎泽川声音有些悲凉。
纪乐宁心里咯噔了一瞬,很惶恐,但还是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静道:“没事的黎哥哥,你说吧,我要知道!”
“嗯,你有绝对知情权!”黎泽川深吸一口气,抬起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眸注视纪乐宁,愤然道,“不要相信周蓉,她是骗你的,她压根没得过什么白血病,当初离开纪家她就来了金华,在时鸢家当了十年保姆之后又去了京城,这些年,她压根就没回过北市,也没找过你们!”
“不可能!”纪乐宁反驳,脑海里浮现起那天在居民楼里周蓉声泪俱下的画面,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这两天,她思维极度混乱,刚刚周蓉的出现让她封闭的心门稍稍打开了一些,她正准备要一点点去接纳周蓉,却又被临头一棒。
“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不希望你跟周蓉有任何接触,现在,扔掉手里的联系方式!”黎泽川语气不假思索地命令。
纪乐宁却固执地将纸条藏在身后,无声摇头抵抗,如果周蓉是骗她的,她也得亲自打电话问清楚。
本就愤怒到极致的黎泽川,这会更加憋火,眉峰挑起,怒道:“纪乐宁,你不听我话是吗?”
山雨欲来之势弥漫在整个会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