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晔像鬼魅一样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身侧,纪乐宁被吓得一激灵,立马站起身子。
“怎么,是戏不好看?”黎晔笑眯眯问。
纪乐宁懒得回答他的问题,去抢手机。
黎晔却像耍猴一样将手机高高抛起。
纪乐宁去抓时,他坏心眼地伸脚绊得纪乐宁扑倒在地。
先是两个手掌着地,随后膝盖齐齐跪下。
疼得纪乐宁闷哼一声,费力爬起幽怨地盯黎晔。
“瞪我干什么,你手上的伤是黎泽川打的又不是我打的?话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他为什么要打你?”黎晔一脸恶趣味地挖苦。
纪乐宁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但不敢发作,虽然黎晔安稳了四年没再害人,但纪乐宁知道他的本性是凶残嗜血的毒蛇,如今就连黎老爷子都处处忍让,不敢惹他,纪乐宁自然能掂量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弯腰用手背拍膝盖上的灰尘,气鼓鼓道:“都说了是我自己摔得!”
见问不出答案,黎晔健硕的身躯往凉亭柱子上一靠,点了根烟又换了个问题继续问:“那你恨黎泽川吗?”
“莫名其妙!”纪乐宁腹语,她不知道黎晔为什么要来刁难自己,可抬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幽冷眼眸,脑海里的恐怖记忆再次被唤醒,她觉得黎晔身上始终带着危险的气息,一而再再而三挑拨必定有目的,索性反问:“你呢?你还恨他吗?”
“怎么能不恨,这几年我可是夜以继日在给他准备惊喜!”黎晔咬牙切齿说完,朝纪乐宁吐出一口烟雾。
一步之遥,浓烈的尼古丁扑面而来,呛得纪乐宁用手臂挡住鼻子直往后退,亭子空间狭小,险些踩空台阶摔下去。
狼狈的模样逗得黎晔放声大笑,戏谑:“怎么样小东西,我是不是比你坦率多了?”
纪乐宁站定步子,一时半会没明白黎晔的意思,惊喜?什么惊喜?难道他还在计划要报复黎泽川?纪乐宁心底不由地发寒,四年前黎老爷子调停黎晔和黎泽川之间的矛盾,她本以为黎晔争得只是NS实际掌控权,但实际上他想要的不只是这些吗?急声询问:“你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不公平,你一个问题都不回答却妄想让我回答两个,可笑!”黎晔垂眸蔑视着她。
纪乐宁立马举起手妥协:“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被打,还有我恨不恨黎哥哥是吧,好,我说!”
“停,已经过了回答时效,不想听了!”黎晔面色淡然地扔掉烟蒂,朝她勾手,“过来,我们玩个刺激的!”
纪乐宁疑惑地朝他走来,就见黎晔从裤兜里摸出一柄泛着寒光的弧形弯刀匕首,给她递:“拿着,想从我嘴里套答案就先往自己身上来一刀,让我看看诚意,我这人就喜欢跟真诚的人打交道!”不温不火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起伏。
纪乐宁觉得黎晔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正常人可不会随身携带危险品,她就不该妄想能跟这个疯子正常交流,想转头一走了之,彻彻底底远离他,但一想到黎泽川未来的某一天生命会再次受到这个疯子的威胁她就无法做到袖手旁观,胆怯又愤怒的目光盯着刃长足有15厘米的刀刃来回看了好几遍,从小到大,她还从没被冷兵器刺穿过皮肤,要被这柄匕首刺伤身体一定会留下难看的疤痕,但思来想去,还是鼓足勇气将东西接过去。
黎晔冷声提醒:“这刀也叫剔骨刀,屠宰牲畜的时候专门用它来切割筋骨,锋利无比,你只要将刀尖抵在皮肉上稍稍用力,扎下去的那一瞬间,血珠子顺伤口飞溅而起,皑皑白雪配上殷红血迹简直绝妙!”他语速一点点加快,眼底也流露出无比兴奋的光芒,整个人像嗅到血的吸血鬼。
六年前,在呂国一个雷电交加的夜里,他就是用这把刀想捅死黎泽川。
纪乐宁将米黄色的羽绒服袖子轻轻拉起,将刀尖抵在胳膊上,抖着声音确认:“你最好说话算数!”
说完,她闭上眼睛,她虽然有勇气给自己来一刀,但无法坦然地看着刀刃刺穿皮肤,所以她侧过头紧闭双目,咬牙准备放手一搏。
可手指用力的时候,却感觉刀刃被一股强大的阻力干扰,让她划不动刀子,睁眼就见黎晔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夹着刀刃,玩味似得盯她笑:“得了,大过年见血晦气,暂且先放你一马!”他眼眸微眯,眸中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怜悯。
纪乐宁劫后余生般深深吸了口气,突然觉得黎晔倒也不是那种坏到骨子里毫无人性的家伙,又紧张道:“那……”
“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黎晔重新给自己点了支烟,回答前先问,“知道基因强化吗?”语气漫不经心。
纪乐宁有些不明所以,想了一会才不确定道:“是把缺陷的基因进行改造强化吗?”
黎晔狠狠吸了一口烟,朝空中连吐了五六个烟圈,淡然解释:“不,我探讨的是永生,人类科技发展可以创造出无限可能性,基因改造背后还有一个目的是求永生,但生命体机能退化是人类无法改变的事实,而我在研究一种提取人类意识的实验,也就是将大脑意识数据化,使得数据化的意识可以转存进机器人体内或者另一具新的躯体中,生命不再受自身躯体的束缚,只要不停更换新的身体,意识将会永生,意识的永生也就是生命的永生,能理解吗?”
“你等等!”纪乐宁打断他,想了半天困惑道,“我没太明白,你说的意识具体包括什么?”
“记忆、思维、情感和元认知!”
“也就是可以将这些东西完全地从一个人的大脑中提取出来,转变成数据化的形式,再给它配备一个新的身体,新身体可以是人,也可以是机器?”
“嗯!”
“可是,移植的大脑意识真得能正常运作吗?”纪乐宁有一瞬间的脑萎缩,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黎晔拿旧烟点新烟,好笑道:“不能运作我做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可是……就算你能做到,但这种方式不会被社会和伦理接纳,更有悖于人类道德情感!”
“聪明,所以我在私下做实验,而且实验进度已经高达百分之八十,等实验再突破一个阶段,我会拿黎泽川开刀,他六年前把我研发的用于操控他人意识的脑机接口芯片类研究销毁,还把我第一个活人试验品搞黄,他理应成为我第一个小白鼠!”
“不……不对,你研究操控别人大脑的芯片,这种事是犯法的,黎哥哥要是为了这件事阻止你,他是为你好!”
“果然,无用之人带出来的孩子都是庸才。”黎晔无情嘲笑,从指缝里翻出张卡片抛在半空。
纪乐宁伸手去捡,见卡片上印着一个赤身**的人,那人只有脑袋和重要躯干还保留着原始状态,但两个胳膊和双腿以及半张脸都被改成了机械,像是机器人和活人的拼接。
“这是什么?”她不解地问。
黎晔脸上笑意染了疯狂,颇有兴致道:“为了提高折磨乐趣,我会将黎泽川的躯体改造成这副模样!”
纪乐宁双眼豁然瞪大,不可置信盯向黎晔。
“是不是很棒?”黎晔猛然凑近,在她耳畔阐述细节,“他可是我这辈子最痛恨的人,不过我总不能把他一个大活人直接改造成这副模样,在此之前我会先给他安排一场真正的车祸,砰!”
最后一个字是大笑着说出来的。
和他声音重叠的还有漫天绽放的烟火。
十二点整!
戏园放起跨年烟花。
千姿百态的绚丽烟火极速升空又砰然炸响,散发出耀眼的光辉和盛景,转瞬又如雨般下坠,消失殆尽。
纪乐宁最爱看烟花,但此刻的烟花像一把剔骨刀,在剔她血肉!
黎晔的声音还在耳畔持续:“我会一遍遍将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也会一遍遍送他到鬼门关盘旋,我要让黎泽川受尽这世上所有苦楚!”
皮鞋声渐行渐远!
纪乐宁回过神的时候,亭子里只剩下她一人,她感觉双腿像被灌了铅又软又沉,无力瘫坐在地上,任由恐惧在脑海里发酵。
真正的车祸,四年前那场吓掉她半条命的车祸会变成真实的再次发生,她慌张掏出手机就要报警,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警察,让他逮捕黎晔,还想告诉黎爷爷,告诉媒体让天下皆知,这样一来黎晔就没法再动手,可电话还没拨出去,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天真至极,黎晔今晚能毫无避讳地告诉她这一切,就是拿准了她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没人会相信她。
她无助地抱着双腿,像石头一样蹲坐在凉亭中央。
最后是怎么回到老宅的她都浑浑噩噩有些说不清楚,这一晚,她甚至不敢待在自己房间。
擅自跑到东厢房黎泽川的卧室,合衣躺在他床上,捧着手机查了一夜关于永生研究类的资料。
直到天光破晓,她才感觉眼睛又刺又疼,实在撑不住才昏昏入睡,进入梦乡没一会,佣人就来喊她起床,说老宅有习俗,大年初一不能睡懒觉,否则整年都会赖床,她困顿地从床上爬起,累到头昏脑涨,洗漱妥当喝了杯极苦的曼特宁咖啡,才稍稍打起精神,随黎老爷子去祠堂上香放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