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的祠堂正中,供奉着六列灵牌,以始祖居中,左右依次排列已逝的列位先辈,纪乐宁虔诚地对着黎家列祖列宗三拜三叩,乞求他们能保佑黎泽川一生顺遂太平,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自折寿命去抵消黎泽川生命里的灾厄!
上完香就已经有人登门拜年,纪乐宁无心应付,抱着张毛绒绒的粉色毯子躺到二进院海棠树下的摇椅上,边沐浴冬日暖阳,边思索该怎么制止黎晔继续作恶。
一阵微风拂过,把两枚红彤彤的海棠果从树上吹落,砸在纪乐宁脸上,她这才瞧见海棠树上繁密鲜红的果子挂满了枝头,犹如一颗颗红宝石诱人采摘。
馋得舔了舔嘴唇,就起身摘了颗果子,用手指象征性擦了擦灰,迫不及待咬下一口,黄白色的果肉甘甜脆爽,非常好吃。
立马拍下张照片下意识就要分享给黎泽川,但又想起自昨天闹完别扭黎哥哥都没搭理过自己,这会或许也不想看到自己的消息,又忍住满腔分享欲。
吃完一颗果子,还想再吃,但老宅这棵海棠树有上百年,树干长得很高,跳起来摘果子时。
就见身穿紫貂皮草斗篷的时鸢,拎着两盒礼品从垂花门进来,她妆容精致得体。
纪乐宁赶忙跑过去接应。
“时鸢姐!”刚客客气气唤了声。
就见时鸢狭长的丹凤眼不屑地瞟过来,艳阳高照的天,愣是看得纪乐宁心底一颤,她正想问时鸢出了什么事,就见时鸢把礼盒往地上一放,两手怀抱,高扬起下巴劈头盖脸数落起来:“人要懂得感恩,当初,泽川顶着巨大的压力收留你,这四年照看是不是让你忘了本?一个渔夫的女儿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可笑,我劝你没事多照照镜子,别忘了自己的根,另外,泽川他扯不下脸皮骂你,但我可没那么好脾气!”尖锐刻薄的声音咆哮着往耳朵里钻。
平时时鸢说话就夹枪带棒的,但今天这番话,已经是**裸的人格侮辱。
纪乐宁要帮时鸢接东西的手悬在半空,好半晌都不知所措。
连站在垂花门旁的保镖罗飞,都被时鸢这番辱骂震惊到,四年前,黎老爷子要送走纪乐宁那次,就是罗飞给黎泽川通风报信,初次见面,罗飞就喜欢乖巧可人的纪乐宁,毕竟,她是见到保镖都会笑着打招呼的人,见她被欺负,罗飞过去就想将人引开,招呼时鸢:“时小姐,老爷子在大堂,我领您进去吧!”
“滚开!”时鸢火气十足,她听说黎泽川这次度假带了很多人,甚至连公司女员工都带了,却唯独没知会自己,心里憋着一股气,心虚的她总觉得自己的不幸来自于纪乐宁,是纪乐宁在背后煽风点火让黎泽川可以疏远自己,所以今天将火气全撒在了纪乐宁头上。
而面色苍白的纪乐宁面对着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俨然没了还记得能力,她哑然无声往卧室,理智告诉她大年初一不能惹事,今早起床,保姆就叮嘱过很多遍新年禁忌,与人争执会一年不顺,她憋着气决定避一避晦气。
可没走两步,肩膀就被一只干瘦的手死死攥住,时鸢的指甲很长,透过红毛衣直接钻进肉里掐纪乐宁:“怎么,说你两句就不乐意了?”
时鸢火气还没发完,还想从精神上全方位打压纪乐宁。
本想息事宁人的纪乐宁,被掐得肩膀生疼,愤怒地甩开时鸢,昨晚本就没睡好让她头昏脑涨,这会被骂更是无名火翻涌,尽管理智还在说服她要冷静,但大脑中另一个愤怒的小人在滔天怒火中悍然崛起,以往她从没对时鸢表现出任何不敬,反倒是时鸢时不时给她甩冷脸,她蹙眉反唇相讥:“我和黎哥哥是一家人,我和他之间的事,时鸢姐是以什么身份来批判?你平时也这样爱多管闲事吗?”
“你给我讲话客气些,以后我可是泽川的女人!”时鸢脸上带着被幻想冲昏头脑的自信。
纪乐宁内心凄然,面上却不屑一笑,之前她即使接受不了时鸢和黎泽川走近,但也始终抱着祝福的心理,即使昨晚爷爷谈及时鸢的时候,她也是尽可能挑好听的讲,但这会才发现时鸢根本不配,既然时鸢非得挑这么喜庆的日子让自己难堪,那她也没必要再继续忍着让着,破釜沉舟扎时鸢的心:“你要真对黎哥哥那么重要,他这次度假怎么没带你,我听说若曦姐也去了,你可能不知道若曦姐是谁,她可是在黎哥哥身边做了好几年助理,去年升为凌风首席执行官,是黎哥哥身边最得力的干将,两人不光在事业上可以互相成就,私下也非常合拍,就连过年都黏在一起,而且,若曦姐出生在调香世家,怎么看都跟黎哥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像你,尖酸刻薄,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却腹内草莽!”
“你!”时鸢漂亮的五官扭曲成一团,这些话精准无误刺到了她的痛点,她狠狠咬牙,扬手怒扇向纪乐宁。
在得逞的那一瞬,被罗飞一把攥住手臂,警告式提醒:“时小姐这里是黎家,您抬头看看,前后左右都是监控,还请注意您自己的言行!”
听到监控两个字,时鸢像被人精准打到“七寸”,她今天敢上门示威完全是仗着黎泽川没在,但绝对不能留下证据,生生将怒火忍下去,贴着纪乐宁耳畔阴毒地警告:“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声音里满含怨恨。
说完,连黎老爷子都没问候就甩头走人。
但走到一半又气势汹汹折回来,骂出这世上最恶毒的话:“像你这种惹人嫌的货色,活该爹死娘弃!”
纪乐宁颓然站着,面上已是血色全无!
直到时鸢走出垂花门。
趴在西厢房窗户上看热闹的黎晔才一把推开木窗,笑得前仰后合,拍手叫好:“没看出来啊,昔日小怂包长成了呛口小辣椒,这番回击可比昨晚的戏好看!”刚睡醒的笑声掺杂着几分沙哑。
纪乐宁抬手抹去眼角不知何时渗出来的泪珠,心里翻江倒海难受极了。
但黎晔的说话声打断了她的悲伤,现在不是悲春伤秋内耗时鸢对自己恶语相加的时候,而是从黎晔嘴里套到更多信息,确保黎泽川的安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着调整呼吸,将心里的酸涩强压回去,又把刚刚从海棠树上摘了的几枚品相顶好的海棠果拿给黎晔,强颜欢笑着道歉:“对不起啊大哥,我刚刚是不是说话声太大,吵到了您睡觉?”
“别这么恶心,撕掉你的假面,你以前可不是这副嘴脸!”黎晔靠着窗栏斜眼倪她,嫌恶的眼神活像看只低等爬虫。
纪乐宁对黎晔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但兵家思想中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觉得自己得和黎晔维持好关系,打探到更多有关黎晔违法实验的事,便腆着脸道歉:“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大哥您别跟我计较,吃颗海棠果吧,这我刚从树上摘的,可新鲜了。”她双手捧着果子递过去,笑得眉眼歪歪。
黎晔非但没接,还一把将她手里的果子全部打翻。
红彤彤的果实散落了一地。
纪乐宁正要弯腰捡,却被黎晔一把捏住头,调笑道:“爬虫,别跟我耍花招,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恶毒的声音带着狠厉的威胁。
纪乐宁庆幸现在是白天,照在身上暖烘烘的阳光给了她直面黎晔的勇气,于是她大着胆子,继续冒险:“我……我其实有些好奇你做的实验?”
“怎么,想打探清楚好给黎泽川泄密是吗?”黎晔捏她脑袋的手越发用力,像要把她头盖骨给掀下来。
纪乐宁忍着疼,艰难回应:“没有,我昨晚想了大半夜都没睡,我觉得大哥你的想法真的很厉害!”
黎晔缓缓松开钳制她脑袋的手,没吭声,但眼神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纪乐宁便有条理的一一分析:“从秦皇汉武开始到魏晋南北朝,一代代皇帝为求长生服用铅汞练成的仙丹,而当代,则是非法通过更换血液、器官、强化基因、低温冷冻技术等等,但这些都没能取得显著成效,你说的提取意识数据化,是我认为最能实现的技术!”
“虽然是个爬虫,但还有点脑子。”黎晔微勾唇角。
纪乐宁见他面容稍稍平和了些,把自己想了一晚的主意提了出来,决定豪赌一把:“大哥,我能参观下你的实验室吗?”
黎晔凉凉抬了下眼皮,绝佳的危机应对意识已经让他开始设想怎么伪造纪乐宁的死亡证明,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蠢东西变成自己第一个活人实验体,唇畔浮起诡异的笑,淡然道:“行,这倒也不是什么事,不过就看你有没有胆子跟我走?”
“能去参观是我的荣幸,谢谢大哥!”纪乐宁心中惊喜,觉得只要黎晔带她去,她就打开手机定位查出实验室位置,告密给黎泽川,然后将实验室一锅端掉,正想着,就听黎晔笑道,“现在,自己打车去梧淞镇,三个小时后我会派人去接你!”
“难道实验基地在梧淞镇?”纪乐宁腹语,但又觉得不太可能,之前她无意中听黎泽川说起过黎晔,现在的黎晔行事作风都很谨慎低调,反侦查能力也极强,就连鲁阳这种顶尖情报工程师都调查不到黎晔的行踪,所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忐忑地追问,“大哥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今天不是要拜年吗,我还得应付亲戚,迟些再过去!”黎晔语气一改常态的平和,周蓉的事他虽没参与,但都心知肚明,因为暗地里他也在监视黎泽川的一举一动,并且知道黎泽川很在乎纪乐宁,要是能整死纪乐宁也算是对黎泽川精神上的一种强烈报复,而且最近正好可以借周蓉的身份将这件事成功嫁祸,不过他还需要纪乐宁的手机散布假消息,朝她勾手,开条件,“参观实验室期间手机得由我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