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望溪忽然驻足,转身看向苏管家:"主要用从云京带来的人手,新买的下人就安排在外院做些粗活。
"老奴明白。"苏管家连连点头,"新买的人手还需观察,日后再择优调用不迟。
举家迁回玄州绝非易事,光是安置仆人就让人焦头烂额。
"郡主,"苏管家欲言又止,"夫人本想让您住玉风院,但那院子实在偏僻,不如搬去夫人隔壁的琅玉院?
"就住玉风院。"秦望溪语气坚定。
偏僻些好,每日清晨习武的汗水,每个深夜练功的呻吟,她都不愿让母亲听到。
"给玉风院改个名字。"秦望溪忽然开口,"就叫映月院吧。
苏管家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点头。
正说着,一个婆子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道:"郡主,外头有位姓谢的先生求见,说是带着哑妹来了。
秦望溪眸光一动:"快请进来。
前厅里,谢云霆已经端坐其中。他手里拿着一盒精致的点心,正要递给身边的哑妹。哑妹穿着素白孝衣,摇头拒绝了点心,看到秦望溪时,眼中闪过欣喜之色。
"谢先生怎么来玄州了?"秦望溪问道,目光在哑妹身上停留片刻。
谢云霆放下点心,起身施礼:"在此办些要事,听闻郡主回乡,特来拜访。"他看了眼身边的哑妹,"那日星随救下哑妹后,我已让铺子掌柜收她为义女。听说郡主在找她,这才带她过来。
哑妹眼中泪光闪烁,秦望溪心中涌起一阵愧疚。
"一会开祠堂,姐姐一定会还你娘亲一个公道。"秦望溪轻声承诺。
哑妹急切地点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秦望溪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应允。
城中已是人声鼎沸。镇国郡主要在祠堂惩处秦氏族人的消息如风般传遍大街小巷。那些曾受秦氏欺压的百姓纷纷向祠堂涌去,想亲眼见证这一幕。
"听说郡主特意找寻那个被秦氏子弟害得家破人亡的哑妹呢。
"可不是嘛,连太子都给郡主三分薄面,这回秦家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伙可要倒大霉了。
城中的青楼妈妈们也闻风而动,急忙排查自家姑娘的来历,生怕误买了哑妹得罪了这位郡主。
祠堂外的人群渐渐聚集,有人踮着脚尖往里张望,有人低声议论。秦家的族人陆续到来,个个面色凝重。
碧瓦朱檐下,秦族舒铁青着脸坐在主位上。他身旁的位置空着,显得格外刺眼。族老们个个愁容满面,不时交头接耳。
五老爷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佛珠。他的目光时不时扫过秦族舒身旁的空位。
祖宅。
"郡主,"苏管家低声提醒,"时辰差不多了。
秦望溪整理了一下衣襟,她转头看向谢云霆:"劳烦谢先生照看好哑妹。
谢云霆颔首:"郡主放心。
秦氏祠堂外,货郎的吆喝声与顽童的嬉闹声此起彼伏,街坊邻里三三两两聚在祠堂门前,指指点点。
"老张,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位挑着担子的小贩停下脚步问道。
"还不是为了秦家那些不成器的子弟!"张老汉压低声音,"听说他们合伙欺负孤儿寡母,如今被抓进大牢,今日要在祠堂除族籍籍呢!
"啧啧,秦家可是玄州城的望族,竟闹出这等丑事。
祠堂内,族人们脸色铁青。这声声喧嚣像是一把利剑,刺得他们坐立难安。
"瞧这情形,怕是半个玄州城的百姓都来看热闹了。"一位族老揉着眉心,声音苦涩。
五老爷坐在下首,想起自己被赶出祖宅的屈辱,心中怒火翻涌。他猛地将手中佛珠摔在桌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都是大哥太纵容她了!这秦望溪,简直无法无天!"五老爷咬牙切齿,"不过是个孤女,也敢来祠堂闹事?
"住口!"秦族舒猛地睁开眼,眸中喷薄而出的怒火令五老爷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霸占祖宅,秦望溪又岂会追讨房契?如今闹成这般模样,你难辞其咎!
五老爷被训斥得面红耳赤,却仍不甘心:"那...那咱们当真要将那些孩子除族籍吗?他们到底是秦家的血脉啊!
秦族舒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堂内众人:"方才我已经说得明白。除族籍不打紧,暗地里扶持便是。可若今日不顺了秦望溪的意,让她带着云京秦家告罪祖宗、自请出族,那才是灭顶之灾!
他转头望向门外刺目的阳光,眼神幽深:"只要我们还在秦氏族人之中,有太子庇护的镇国郡主便不会彻底撇清关系。日后寻卢县令说情,还有转圜余地。
秦族舒的声音愈发冰冷:"若是秦望溪出族...呵,那些见风使舵的官场中人,怕是要将我们秦氏族人踩进泥里了。
随他去过云京的族老们纷纷点头附和。
"秦族舒说得是。"一位头发花白的族老叹息道,"若失去云京秦家的庇护,我们秦氏族人在玄州城,不过是一捧黄土罢了。
秦族舒转向一旁神色黯然的次子:"峰禾情况如何?
秦峰禾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痛苦,连忙躬身道:"回秦族舒的话,小儿跪了几日,如今双腿浮肿,站立不稳。内人已请大夫诊治。
"去将他唤来。"秦族舒揉了揉太阳穴,"若是站不住,就搬把椅子在我身边坐着。今日少不得他这个主角。
秦峰禾应声而去,脚步匆匆。
堂内陷入一片沉默。族人们各怀心事。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骚动。
"来了!来了!"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冯青松、秦锦筠携同卢县令,正押解着二十一名秦氏子弟,缓缓向祠堂行来。
秦望铭走在最前,双腿微微发颤。在牢狱中的日子,让他终于看清了现实。
过去是祖父和父亲的溺爱,让他目中无人。见五叔占了嫡支祖宅,又说秦望溪不过是孤儿寡母,终究要依靠宗族,他便愈发放肆。
如今身陷囹圄,与堂兄弟们日夜相对,他才恍然大悟秦望宁平日的劝诫。
"咱们秦家在玄州城的地位,从来都不是靠自己挣来的。"记忆中,堂哥苦口婆心地说,"卢县令对父亲客气,不过是看在云京秦家的颜面上。
秦望铭想起秦望溪在云京城毫不留情地惩处欺民的秦家外室庶子,再想到她那日在祠堂中的誓言,双腿一软,险些跌倒。
秦望铭身后,其他族人也是面色惨白。这些日子的牢狱之灾,已经让他们明白了什么叫求告无门。
二十一人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
秦族舒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些不成器的子弟,终究是秦家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