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国在确定过信号源后,马上调派直升机搜救:“七号山谷所有岩缝都不能放过,必须把人给我找到!”
现在下着雨,天也越来越黑了。
周振国不敢想象季听在野外过一夜会是什么后果,心里就跟火烧似的,一刻不停地朝七号山谷赶去。
在发出信号的十分钟前,季听正在用牙齿撕扯止血绷带。逃生舱的减震凝胶受到撞击失效,导致舱内部分系统出现故障。
其实上一次测试他就发现了减震问题,但那次只是造成了他后背的挫伤,结果这次坠地时的冲击力却直接将他的右臂撞成了脱臼。
季听牙手并用,勉强包扎好腿上的伤口后,靠向座位平复因疼痛而急促的呼吸。
他借着舱内应急灯的蓝光看向扭曲的仪表盘,定位模块的电路板已经冒烟,显示屏上跳动着乱码般的坐标。
季听没时间去检测定位系统是否失灵,先用左手摸索着解开安全带,然后拿出了医疗箱夹层中的激光切割笔。
他只有左手能用,只能先将切割笔咬在齿间,然后便抬手扯下逃生舱顶部的应急照明模块。舱内的可见光线瞬间消失,代表着剩下的操作都必须靠舱外雪地的反射光完成。
季听极少后悔,因为他认为这是一种无效情绪。可此刻看着舱外的冰裂缝隙,从心脏泵出的血几乎都是凉的。
他深深地换了一口气,在完全冷静下来后,左手在操作屏上按下指令。
舱门打开的瞬间,刺骨的寒风猛烈地灌了进来。因为舱体的倾斜,季听鼓了三次劲才从里面爬了出来。
季听用激光切割笔打开逃生舱底部检修板,扯出两根烧焦的导线直接搭在北斗应急终端裸露的电路上。军用级锂电残存的3%电量,刚好够激活舱体外部天线三十秒。
定位信号成功发出,虽然传不回基地,但周部长那边肯定能收到。
做完这些的季听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刚刚稳住身形,一道开裂的声音忽然炸响
季听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视线朝下方移去,只见脚下的冰层已经出现了树根状的裂纹。
裂缝中喷出的寒气片刻间就冻麻了他的脚踝,冰层显露的狰狞仿佛随时要将他吞没。
没时间了。
随着越来越密集的冰裂声,季听破釜沉舟,在动力电池上绑上延迟引信,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东西抛向东面的雪崖。
震波掀起的碎冰碴如霰弹般擦过后颈时,电池爆炸的电磁脉冲终于触发了搜救卫星的异常能量警报。
同一时间,技术员成功解析出坐标代码,并立刻向周振国汇报。
“E112°43'N38°05,快去——”
几分钟后,在螺旋桨轰鸣的转动声中,直升机的探照灯终于笼罩了这片正在崩塌的死亡冰原。
在看清季听所处的地方时,搜救人员头皮麻到像是要炸开一样。飞行员马上通过喊话器让季听千万不要移动,接着用最快的速度放下救援绳梯。
季听在救援人员的帮助下进入机舱,随着舱门关闭,直升机调转方向朝三号山头飞去。
旋翼卷起的雪雾还未散尽,下方冰原忽然发出爆裂的声响。
季听透过舷窗,看到整片冰层正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般逐块塌陷,断裂面裸露出深达数十米的蓝黑色深渊。
周振国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浑身惊得都不过血了。
如果季听没有及时发出信号,如果直升机再晚到几分钟……他的心头仿佛被尖刺扎了一下,根本不敢再往下深想。
恐惧的余威如附骨之疽般啃噬着周振国的五脏六腑,直至见到被救回的季听,那些在血管里蛰伏的惊悸突然沸腾,化作燎原之火灼烧着他的瞳孔。
“你知不知道反应堆的混沌加密算法还没移交?你知不知道全基地只有你的生物密钥能重启堆芯!你肩上承载着这么大的重任,怎么敢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周振国吼到这里,嗓音已经出现颤抖:“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跟你的家人交代,我怎么跟国家交代,你对得起他们吗?!”
季听虽然身为总师,但周振国私底下一直拿他当个孩子看,别说是疾言厉色的怒斥,就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季听看着他红彻的双眼,第一次敛低了视线:“我没有拿我的生命当儿戏,但这次遇险的确是我的准备工作不够充分,同样的情况下次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还有下……”周振国看到他被护具固定的手臂,硬生生地把话憋了回去:“回去我们再好好算这笔账,走!”
爆炸发生后的第五个小时,季听安全地返回了太初基地。
周振国原本打算明天就公布季听还活着的消息,毕竟院士们年纪都大了,而且他们肯定也从这次的事情中吸取了深刻的教训。
但有一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两个人谁都没想到,z央的领导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周振国推开办公室的门时,正撞见第3版《事故复查流程》铺在桌上。乔寒松的秘书长捏着季听的工作照抬头,笔尖悬在"追认一等功"的批复栏上方。
随后季听的出现,让整个办公室持续了长达五秒的死寂。
乔寒松原本是背对众人站在窗户前的,当他转过来时,周振国的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
完了。
……
……
乔寒松骂人骂到第十三分钟时,看在季听负伤的情况下,让他先坐下。
季听则认为这次周振国完全是无妄之灾,于是道:“还是让周部长坐吧。”
乔寒松半冷不冷地笑了一声,漆黑的眼睛看向周振国:“既然季总师让你坐,那你就坐下吧。”
周振国还哪有脸坐,马上道:“这次的事故我负主要责任,领导您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我就站着听。”
见他这种态度,乔寒松反而不骂了:“你既然承认了你的错误,那就写一份事故报告书再带一份检讨,加在一起就写个……八万字吧。”
八、八万字?!
周振国最头疼的就是书面报告,八万字简直就是在他的脑仁上反复刮痧。不等他把撑大的眼眶收回,乔寒松已经面色‘和蔼’地看向了季听。
“季总师,报告和检讨你都不用写。你大哥季砚执三天前递交了申请,我今晚就批准,明天一早你就能见到他本人了。”